过山车大亨操作方法:13.阿尔卑斯千里雪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30 20:39:14
         “在阿尔卑斯广漠的山区
     在凄怆暗淡的花岗石上
     在燃烧着的冰川中间
     中午时分万籁俱寂
     四周恬静而安谧
     没有一丝清风吹拂松树和杉木
     它们在烈日透射下挺直身子
     只有乱石间淙淙的水流
     像琴儿那样发出喁喁细语。”
  
  这是十九世纪意大利诗人卡尔杜齐的田园诗《阿尔卑斯正午》。而当两千多年前汉尼拔走在阿尔卑斯山间之时,他可没心思去体会这份诗情画意。其时已是公元前218年9月初,山中已进入降雪季节,时令与什么“烈日”、“清风”之类的意境相去甚远,倒是“凄怆暗淡”的感觉,古今无不同。
  
  离开新迦太基已有半年,与罗马人还一仗没打,远征军就已减员近半。而即便现在这点兵力,还是因为汉尼拔躲避罗马军队才得以保全的。
  
  那是在大约一个多月前,当他们渡过罗纳河时,正好老西庇阿西征的罗马军团也从海路进抵马赛,他的斥候兵已发现了汉尼拔的主力,当时双方相距约有四天的路程。
  
  老西庇阿闻报,率军赶来。汉尼拔知道对手的兵力是两个罗马军团外加若干盟邦仆从军,人数基本相当于己方的一半(每个罗马军团的定员为30个步兵中队,即6000人上下),如果与之打一场遭遇战,胜算很大。但迦太基统帅却没有见猎心喜——他这次奇袭凭的是什么?用《亮剑》里边李云龙的话说,凭的就是罗马人不知道他的厉害。如果在到达战略目的地之前过早地暴露实力,势必会丧失这个敌明我暗的战略优势,那将会得不偿失。汉尼拔努力让他那颗被对罗马人的恨意煎熬的心冷却下来,命令部队避敌锋芒,沿着罗纳河加速向北前进。
  
  汉尼拔主动逃离战场,绝非勇气不足,他敢将孤军越天险犯罗马,其勇自不待言。但真正的勇者并不逞快于一战一阵,不执着于一城一地,最终的战略目标才最重要。就如苏洵《留侯论》所云: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西庇阿老匹夫,权且容你寄首于项吧。
  
  以步兵为主的罗马军团追不上汉尼拔,但老西庇阿已从敌人的行军路线判明了他们的战略意图:这伙人的目标是罗马本土。老西庇阿有些不解:这不是以卵击石吗?意大利北部的波河防线,有司法官曼利乌斯率领的两个军团在驻守,尽管这两个军团刚在镇压高卢叛乱的战役中折损了一些人手,但占有地利之便外加以逸待劳,足可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布匿人片甲无归,只要打声招呼让他们早做防备就行了。于是老西庇阿把军队交给弟弟格涅乌斯,让他按原计划向西班牙挺进,自己则率一小部分军队在马赛重新登船,从海上抄近路赶奔意大利的比萨,再北上与曼利乌斯部会合。
  
  再说汉尼拔,甩脱了追兵后,就来到了高卢诸部落的地盘。这些彪悍的蛮族刚被罗马修理过,与汉尼拔有着同仇敌忾的感情基础,但他们对这些全副武装的来客也心存芥蒂,态度不冷不热。汉尼拔没白跟姐夫学那套合纵连横之术,他施展外交手段,挑动这些部落的民族情绪,把他们拉进针对罗马的统一战线,对能争取的,无不卑辞厚礼,着意结纳,没办法,强龙不压地头蛇,古今中外皆然——刘伯承到了彝人的地盘,不也跟小叶丹歃血为盟了吗。
  
  对于给脸不兜着的,也要坚决打击,比如当远征军途经今天以盛产巨犬而闻名的小圣伯纳山时,这里的布洛罗根人在山间险道设伏,袭击迦太基的辎重部队,慌乱中不少骡马跌落山谷。汉尼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当他定下神来,很快就摆平了这帮剪径的家伙,并且掠走该部落全部牲畜,布洛罗根人偷鸡不成反蚀米,都要怪他们没看准对象就草率下手——打劫其实是个很需要技术含量的活儿。
  
  不过最令远征军头疼的不是这些小打小闹的战斗,而是糟糕的自然条件。前面说过,军队进入山区时是9月,在平均海拔3000米的地方,已算是冬季了。阿尔卑斯开始下雪,冷得让人无法多挨一天,来自热带的象队,像它们的远亲猛犸一样在白皑皑的山路上步履蹒跚。军队常常要扫清积雪,凿开路面的冰层,以便战马和大象通过。即便如此,还是常有骡马失足被冰凌刺穿了腿无法再走,主人只好用刀子结束它们的痛苦,这些可怜牲畜的哀鸣在山间回响,不绝于耳。有时还会碰到巨石拦路,汉尼拔就令人在石头上淋上醋,再堆柴焚烧,在当时没有炸药的情况下,这算是一个偏方,醋可以使石头质地变得松软,据说旧社会天桥卖艺拿脑袋拍砖的就用此法,事前把砖在醋里泡。这么折腾了许久,醋熘石头终于出现裂缝,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片片龟裂,被从山道上清理下去。
  
  逢山开道遇水搭桥,经过半个多月的跋涉,汉尼拔终于攀上小圣伯纳山那巍峨耸立的白垩岩山峰。峰顶是一片约4平方公里的开阔平地,波河的支流多利亚河就发源于此,站在这极目四望,荡胸生层云,回首来路,白象般的群峦已尽被抛在身后,前方的山势都是蜿蜒向下的,这意味着他们已经站上了这次远征的最高点。
  
  汉尼拔在此休整,并借机激励士气,告诉士兵们他们已经走完了最艰苦的征程,“使登山人快意适情的下山路已赫然在望”,未来的途中遇到的将是友好的高卢部落。果然,他的雄辩之才使得饱受行军之苦的士兵们情绪恢复高涨。
  
  话虽如此,但事实上登顶带来的积极意义,更多的是体现在心理上,路并不会因此而变得好走。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在冰雪覆盖的山路上,更要时时用树枝铺路,免得牲畜滑倒,而遇到狭窄的山谷,也要穿凿而进。军粮更是大问题,后世史家来考察汉尼拔的行军路线,惊叹迦太基军队走过的某些山间小路的最窄处“连骡子都难以通过”,而汉尼拔的大象们硬是从里边挤了过来,难以想象这些不幸的巨兽已经饿得瘦成什么样子了——幸亏它们不是食肉动物。
  
  象犹如此,人何以堪。军队中冻饿而死的、失足坠崖的,以及掉队的迷路的开小差的不计其数,当这支大军前后历时33天终于走出阿尔卑斯山区来到多利亚河谷时,已是人困马乏萎顿不堪。清点人数,途中的减员数字触目惊心:此刻跟在汉尼拔左右的,仅剩下步兵两万余,骑兵六千余。可怜离开新迦太基时的大军,三停人马,一停堕后,一停填了沟壑,阿尔卑斯千里雪,三军过后难开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