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入法免费下载:南下的你

深秋时节，京城的早晨，人迹稀少。你跛着脚，走在无人的街巷，缓缓的，向放榜处挪去……

　　行至放榜处，人头攒动，早已人山人海。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你艰难的往榜前靠近。官兵伫立于旁，盔甲闪闪，剑气肃杀，一派威严。大红红的榜纸，横贴木板上。红纸黑字，密密麻麻，你从首至下，细细的查看。你那着急的心，早已跳动了不知千百次了。你那额头上的汗水，早已颗颗如豆，贴肤而下，染湿了你破旧的长衣。本是清爽的秋风，为何吹不干你额上的汗珠，为何不能抚慰你那不安的心。你推我挤，那场面早已乱如麻，吵如鸦。唐王朝的官兵，已不能用威仪来控制这一群书生。刀影剑气，早已被一颗颗期盼的心给压住了。守卫的，是几尊木雕，白马寺的木雕。十年寒窗，孤灯夜读，卷卷不离手。为此一考，能否成名，在此一榜。

　　你，一栏栏的看，一次次的失望，早已心凉意馁。那颗躁动的心，已回归平静，没有一点涟漪。你叹了一声，心中无尽滋味。你把目光移开了，回头转身的一刹那，你那颗平静的心，一瞬间波涛汹涌，你看到了，看到了，你的名字，用浓黑的墨水，端正而飘逸的楷体，书写着。你笑了，泪水汩汩而流，流出了那日日夜夜捧书而读的回忆，流下了对挑灯夜战、伏案背书的回报。你思绪万千，轻缓了一口气，你想一口气赶回乡里，把这一喜讯报与家人，仅仅是一候补进士，官至县令，任职于僻壤之县。你跛着脚，慢慢从人群里移出。你看到了，金榜题名的人，早已气趾高扬，在相互弹庆相冠。三五成群，相扶簇拥，或至于酒馆，杯杯相庆贺，或至于春楼，搂搂进卧房。你也看到了，名落中山者，情绪低落，早已自暴自弃，或掩面大哭，或疯疯癫癫，行走于人群里，愧对家人、邻里、亲戚。你在短暂的时间内，目睹了人间的悲喜更加，你恨科举，恨唐王朝，你叹了叹气，渐离了这里，踏上归乡之路……

　　你辞别了此地，离开了这貌似繁华的都城，一路向南。你带着急切的心，常常是昼赶夜歇，餐风露宿，不为别的，只有把这一喜讯带回安抚那一颗颗盼望的心，带回喜悦和安慰，任风吹雨打，也要赶回……

　　一天，你刚走出京城。见到路人三五之人，在议论着什么。你彬彬有礼的向他们打听了情况，才知，原来节度使安禄山已带部下来到京城了。你听毕，抬头望向天空，久久的僵硬着。你在求上苍保佑唐王朝，保佑唐王朝根基永不动摇，社稷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战火难以燃起。你一介书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祈盼之心来感动上苍。缓缓的，你把头望向北方，因为你知道，战火将要燃起，你的祈求只是在安慰自己，你清楚唐王朝的情况。早在家乡读书时，早就听说，唐明皇为让杨贵妃吃上岭南的荔枝，千里迢迢，快马一匹匹，驿站一站站的把荔枝运到皇宫。只为一妃子，却使多少人受难？百姓能不怨恨，外敌能不大笑，忠臣能不感叹吗？在京城时，唐明皇的贪色恋逸，不上早朝，已是京城百姓所熟知了。你其实早已看出了唐王朝的丑态，有坠落之势，却还要一考功名，可笑，可叹。

　　你赶了多少个日夜，来到了古战场赤壁。多日来的劳累，再加上那天大雨倾盆，你被淋湿了一身，之后，你大病一场。你的盘缠已用的差不多，剩下的只能维持几天了。你无力再走，在附近选了一间下等的旅店住下了。只能无奈的养病，养病，把病养好再走便是了。是日，连日大雨，一下就是十来天，寒气侵身，再加上你归乡心切，尽管抓了药，还是难以痊愈。你躺在简陋的卧上，心里不是个滋味，尽是胡思乱想。一会，你从卧上起身，刚一站立，你踉跄欲倒，你扶住了前面的桌子，才勉强站住。你没想到自己如此柔弱不堪，只能埋怨自己，不争气的身体。你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望着窗口外面的大雨，已经下了好久了，怎么还不停呢？你又站了起来，慢慢的迈开子，小心翼翼的挪向窗口。一会，来到了窗口前，你望着这遥遥无期的雨，真的是不知滋味。你把双眸望向远处，雾气把远处的山大半给罩住了，若隐若现于眼前，迷迷糊糊的。眼及处，到处是荒草迷离，一番破败景象，让人顿生凉意，这荒草为谁而生？山脚下的百亩田地，是否也是荒草满地，是否，是否？窗外，通向远处的小路，被路边的花草所占据，只露出了狭小的路痕，一直绵延到何方？何处是终点呢？一声声鸣叫，若隐若现，你抬头望了望天宇，是数只大雁。它们没有排成一字或十字的队伍，只是相拥而飞，时高时低中夹杂着哀鸣？朝南而飞。为谁而鸣呢？为何如此颓败？雁都南飞了，而我，却困于此，被雨困于此，被自己困于此，大雁，能否给我捎上一封书，告知我的家人。你突然想到了，远处山上的树，是否已经叶落将尽，是否秃枝残叶，一片衰败之色。你看着看着，内心只能徒增悲伤，还能得到什么？你已不忍再看下

　　去了，回头，移步向卧上挪去。一声尖叫，破耳而来，你回头一看，是一只孤雁，将向南飞。一定是一只脱队的大雁，怪不得它们队伍不齐，叫声之哀，原来如此。雁从北方来，北方是否已经发生战乱了，不然，雁怎会如此不堪？不再想了，你不敢再想下去，慢慢的回到卧上，静卧。

　　几天后，雨终于停了，你的病也如抽丝般好了。你想到外面玩玩，可惜剩下的盘缠已不多了。你听说赤壁的古战场在附近，于是一人寻之。

　　几经辗转，来到了横卧在唐王朝土地上的扬子江，蜿蜒不知几千里，滋润了多少土地，养活了多少百姓。古战场离今已数百年了，当年的战迹至今寻来还依稀可见，足以撼动任何一个战场。当年的战况想来定是何此的激烈，那士兵的吆喝就一声定能把雷声掩住；那将军，英谋智勇，足以踏平一方；那兵器，气息中可闻层层杀气，影动与烈日相匹，其声足可震耳欲聋，让敌人闻之丧胆；那战粮，定是堆满仓，高如山；那马匹，奔跑起来可动地惊天；如此大的战场，能不被后人所记？可惜，枭雄曹操，自以为是，忽视了孙刘联军，最终只能大败而归，只能把扫荡南方势力寄托在其后人。你大奸大智，生性深疑，千算万算，苦苦经营的曹家王朝，只能延续几代，最后只能拱手让与司马家族。其史如此，为何知史之败而不鉴之，故使代代重蹈覆辙。呜呼！你只是在江边上行走一遍，想作诗以记之，后来便匆匆别之，不想再停留。

　　你稍作准备，第二天又起程了。一路走走停停，自筹盘缠。此时的你，内心已不见了之前的焦急和不安，有的只是如万籁俱寂的安静。你坎坎坷的路程，算是对自己的历练，尽管一个人有时孤寂无助，但是对于生命，对于他人，不也一样的吗？你一路向东走，暮至时分，留宿于一酒馆。夜色已深，你仍然在青灯下捧着一本本书在拜读。忽然，一声声敲门，打乱了你的思绪。你起身拉开了房门，是店小二，他送来了两封书信。你疑惑在看着手中的书信，送走了店小二后，你急切的坐在桌子前。你擦亮了那破旧的油灯，拿着书信凑近灯前。一封是同窗好友送来的，一封是家里送来的。你带着不安的心，拆开了家里来的信，你细细的从头看到尾。看完，你久久不能平静，有愧于家人对自己的期望。信里说希望能中个榜眼，次之中个探花，将来光宗耀祖，以慰众人之盼。可是，可是，那只是期盼，永远的期盼，我已不能完成你们的期盼，我无脸见家乡父老，羞对众人。夜已渐深，青灯愈发亮，照亮了书信，灼了你的皮肤，却热不了你那颗渐渐冰凉的心。你又拆开了友人的那封书信，看完，你一发不可收拾，抱头大哭，一次次的用拳头击打着桌子。你已不顾这夜深人静了，不顾是否会打扰邻屋的人了，一切都顾不了那么多，只管发泄心中的不快。许久，你渐渐平静了下来，桌上的泪痕片片，脸上的泪水还未干。你累了，这一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累，你不能再想下去了，唯一想做的是倒头就睡，忘记了所有，忘记了这一夜。青灯灭了，静真的深了，你还在辗转难眠，为谁？悲伤，痛苦，不安，烦恼所有的一切是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人生又为何起伏不定，为何悲伤多于快乐？寒窗十年是为了什么，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是为官，为权，为钱，还是为利？种种的疑问，一直延续到三更天，才迷糊着睡着了。

　　醒来之时，窗外早已烈日当空，已是晌午时午。一盘牛肉，一垒包子，一壶酒，再加些酒菜，吃毕，便结账离开。京杭运河在几里之外的地方，拖着跛脚，往码头走去。不久，来到码头，给了盘缠，便坐上南下的客船。也无心欣赏大运河两岸的风光，那小桥流水人家，那岸边的江南美女。唯有浮现在眼前的是，这条大运河是用多少劳动人民的血汗所开凿的，隋炀帝每次南下时，有多少人为了让这暴政的皇帝奢侈一番而受难受苦。江水滔滔，长流不息，千古帝王，至今何处？

　　秋风阵阵吹来，落叶纷纷，你站立在船头，岸边的落叶飘落在你的怀里。你端看着那片落叶，看着，想着……

　　船已慢慢的驶去很远，很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载着南下的你驶到那僻壤穷乡去……

　　写于2011-0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