辐射4 手榴弹 伤害变小:向阳 ： 圈点石头记--三个检察官 一对同塌人

如果狠狠吆喝，这一回的名堂该称作袭人“那一行的风光”，和晴雯“那一夜的风情”。

审查就是力量

第五十一回崛起三个审查官。

第一个宝钗，审查宝琴的文学；第二个凤姐，审查袭人的服装；第三个“老嬷嬷”， 审查晴雯的著名指甲。

晴雯的问题比较简单，

“晴雯从幔中单伸出手去。那大夫见这只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三寸长，尚有金凤花染的通红的痕迹，便忙回过头来。有一个老嬷嬷忙拿了一块手帕掩了。”

老嬷嬷保护的并非指甲，而是园中的规矩。

“那大夫只见了园中的景致，并不曾见一女子。”大夫遭遇的指甲还并非“小姐”而是“大姐”的，“那人是他屋里的丫头，倒是个大姐，那里的小姐？”

这一处规矩之严，还要重于前文秦可卿看病，秦可卿尚无这般遮掩。“家下媳妇们捧过大迎枕来，一面给秦氏拉着袖口，露出脉来。先生方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了至数，宁神细诊了有半刻的工夫，方换过左手，亦复如是。”

毕竟，晴雯所在，乃是大观园，大户深宅的女儿国。外男入园，丫鬟要回避，连宝玉也要回避，严守的全是女子准则。“人回大夫来了。宝玉便走过来，避在书架之后。”

宝琴的问题亦不复杂，不过关涉了西厢记牡丹亭，宝钗竟要抹杀，另换新稿。：“前八首都是史鉴上有据的；后二首却无考，我们也不大懂得，不如另作两首为是。”

宝琴怀古诗末两首，谜底是骰子和团扇。谜底不重要，有问题的是谜面。

《牡丹亭》最早出现于第十八回，元春点过《离魂》，要求加戏时，贾蔷指定龄官唱《游园》《惊梦》。这三出都是《牡丹亭》。第二十三回黛玉所听梨香院唱腔亦是《牡丹亭》。显见得，《牡丹亭》是贾府戏班的例牌戏，并不违禁。

黛玉曾引用西厢、牡丹遭宝钗教导，自认“失于检点”。宝钗意图抹杀宝琴，黛玉却要仗义执言了。

“这宝姐姐也忒胶柱鼓瑟、矫揉造作了。”黛玉鞭辟入里，“咱们虽不曾看这些外传，不知底里，难道咱们连两本戏也没有见过不成？那三岁孩子也知道，何况咱们？”黛玉主张：有害的是书，而非剧目。媒体不同，污染不同。

“凡说书唱戏，甚至于求的签上皆有注批，老小男女，俗语口头，人人皆知皆说的。况且又并不是看了《西厢》《牡丹》的词曲，怕看了邪书。这竟无妨，只管留着。”

李纨探春纷纷附议，宝钗只好从众，清污运动乍起乍落。凤姐的审查就比较规范了。

凤姐首先审查袭人的随从“标配”，再审查一身装裹。。

袭人回家，是标准的姨娘配置，两个丫头，两个媳妇，四个有年纪跟车的，一辆大车，一辆小车。袭人探母有若简易版的元春省亲。

宝钗、老嬷嬷唯恐生艳，凤姐唯恐不艳，为袭人增添石青刻丝八团天马皮褂子、大红猩猩毡雪褂子，连包袱也换作玉色绸里的哆罗呢的。袭人的原有装束是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凤姐儿批评道“但只这褂子太素了些。”

凤姐自谓关切“大家的体面”、“众人的体统”。另两个审查官所捍卫，亦是一个“体面”和“体统”。

宝玉晴雯同塌相怜 

袭人探母解放了晴雯，一如贾政外放解放宝玉、薛蟠外出解放香菱，而袭人对宝玉的重要性尤甚之。

宝玉睡梦中叫袭人；晴雯不知道宝玉夜间不用汤婆子；麝月付大夫轿马钱却不识戥子。显见得怡红院素常都是袭人通体管理，贴身侍奉，不容旁人插手。

王伯沆批道：宝公素日不用汤壶，晴（雯）竟不知，尚谓晴为狐媚耶？

黛玉宝玉身体最亲近的，是十九回的“玉生香”一段。晴雯宝玉最亲近无间的，是五十一回同衾取暖一段。张新之批道：以晴雯同衾安插在“虎狠药”前，便是“玉生香”。

怡红院派了晴雯和麝月在宝玉屋里“上夜”，所谓值夜。麝月与宝玉在内间暖阁，晴雯在外间熏笼上。麝月要去后门外“走走”，当是小解。晴雯意图吓唬麝月，穿过宝玉内室，被宝玉止住。

王伯沆在此预批：以下无一句不险，却无一语不香洁。作者真从冰瓯雪碗中涤笔而来。

“宝玉道：‘你来把我的这边被掖一掖。’”王伯沆批曰：我疑此句未必无意。

“晴雯听说，便上来掖了掖，伸手进去渥（焐）一渥时，宝玉笑道：‘好冷手！我说看冻着。’一面又见晴雯两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了一摸，也觉冰冷。”东观阁侧批：未免有情。

“宝玉道：‘快进被来渥渥罢。’”姚燮眉批：写出一种相怜相惜之情，然二爷之被，岂可孟浪进来乎？

王伯沆批道：宝公之被，可以顺便出出进进，思之真可绝倒。

又批：进被复出被，谈笑两不惊。卵翼诸有情，是大光明藏。

再批：宝玉真是“国风好色而不淫”。
后文宝玉祭奠晴雯做芙蓉誺，内中有“指环玉冷，今倩谁温”、“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当是记恋此处情境或此等情境。

晴雯与宝玉之亲密，惟此为大莫此为甚。

晴雯出场即是和宝玉手拉手的亲密亲近。晴雯为宝玉勇登高梯贴斗方，“我生怕别人贴坏了，我亲自爬高上梯的贴上，这会子还冻的手僵冷的呢。”“宝玉笑道：‘我忘了。你的手冷，我替你渥着。’说着便伸手携了晴雯的手，同仰首看门斗上新书的三个字。”

本回的宝玉和晴雯亲密接触，即顺理成章，又令人心动。

晴雯从“也不披衣，只穿着小袄，便蹑手蹑脚的下了薰笼，随后出来”，到“这不是他，在这里渥呢！”，到“仍回自己被中去了”。晴雯至少潜意识里亦有亲近宝玉的想法。

看到这一幕的只有麝月，听到这一幕的只有守夜的婆子。

“只听外间房中十锦格上的自鸣钟当当两声，外间值宿的老嬷嬷嗽了两声，因说道：‘姑娘们睡罢，明儿再说罢。’……方大家睡了。”

后文王夫人雷霆万钧清查怡红院的时候，是否携了此夜之罪状？如果是，又是何人举报？

晴雯因此夜旖旎生病。《芙蓉誺》所谓“鼎炉之剩药犹存，襟泪之余痕尚渍”，当是生发于此。

宝琴作文太通俗

    蒲东寺怀古　其九
　　小红骨贱最身轻，私掖偷携强撮成。
　　虽被夫人时吊起，已经勾引彼同行。

　　梅花观怀古　其十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
　　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

两首诗，都很白话。但是“浦东寺”更俗，俗到不合宝琴身份。宝钗批判，应该批判宝琴文学水准太差，而非学养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