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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从容
作者: 罗春喜    来源: 中国石化新闻网    2011-05-03
趁大好春光,我们去看望一位老人。
这是宜春郊外的一个村子。有山有水。
老人个头不高,精神矍铄,两眼有神。见到她时,正挥着砍刀,在剁一块腊肉。怎么也想不到她已80多岁高龄。看见我们到了,很高心,很开心。
她儿女满堂,多在外地工作。但她常常一人住在乡下,一座三层的楼房,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祖上是贵州乡里大户人家,苗族。打日本时,逃难到了江西。开始在城里,后来下放到乡下,就扎根在这个叫梁背的地方。浮华被时代激流悉数带走,只余下老人对往事的回忆和对现实的满足。
这是一位与众不一样的老人,乡里其他的老人我们一眼就可看出他们的特点,知道他们是“村”里人。,但是这位老人,衣裳清清爽爽的,头发梳得齐齐的,神态总是静静的,带着笑容。说话的时候,宜春话掺杂着外省口音,总是慢条斯理,不急不躁。
老人非常好“面子”,见我们来访,她一定要亲自下厨,做出一桌子菜。那土猪肉腌的腊肉,让我不顾高血脂的威胁,吃了好几块。还有腊鸡,腊杂,红烧肉,椿煎蛋,豌豆汤……至今余味渺渺。到走时,她又一定要拿一大块腊肉,一个一尺多长的大春笋,一大袋子的新鲜蔬菜提到我们的车上。
老人人缘很好,邻居见来了客人,左邻右舍端来了自酿的米酒,新鲜的艾叶粑。都是我们在城里吃不到的绿色食品。
老人很乐观,经历了许许多多风雨,她不抱怨,淡然处之。白天,她种菜,养鸡,养猪。自己做饭,打扫卫生。闲下来,会看看书,唱唱歌,她至今还记得贵州山里的小调。她有一个少女时的密友,嫁给了一位高官,解放后位至中将;而她嫁给一位英语老师,因当过国民党翻译,跟着受尽磨难。问其后悔吗,说不后悔。问不去联系那位密友吗,说,这有什么联系的。这是她的真心想法。要不然,能活得这么自在?
我经常看到村里的和城里的一些老人,因为日子太苦,儿女不孝顺,脸上皆有悲苦之色。有的人生活没到绝境,但也叫苦连天,好像老天亏欠了他许多。那天散步碰见一对夫妻,都是退休有保障之人,儿女都有工作,家境不错,但大发牢骚,让人以为他们过不下去了。但这位老人精精干干,听她儿女说从来没有看到她哭过,也从来不向别人兜售苦难。儿女也很孝顺,隔三差五就来看她,也接她到城里住上一段日子。但住上几天,她就要回来,还是从容的过自己的日子。面对着青山,流水……
有人说到:人前不露怯,远足不露财,内外当整洁,自奉须俭。一位普通的老人,没有更多的理论,但她活的很好,有尊严,秉承了中国普通人家的遗风,秉持了祖上的训条,日子再苦,命运再舛,也避免以悲苦之色示人。我想,这既是普通人家的教条,也是一种人生训条。
有一个叫流沙的人写了一篇文章《脸上不可有霉相》,提到教育家张伯苓有句名言:“强国必先强种,强种必先强身。”张伯苓是一个主张内外兼修的教育家。譬如,他认为人难以避免霉运,但脸上不可有霉相。越有霉运,越要面净发净,不可萎缩不可显在脸上,这样霉运也会过去。他为南开中学的题词为:面必净,发必理,衣必整,纽必洁;头容正,肩容平,胸容宽,背容直。
总觉得老人与这样的教育大家所持理念相通。可叹的是,我是人到中年才悟到人生的从容和坚强,而在此前算不上跌宕起伏的人生之中,我露过太多的怯,胆小怕事,结果是一些人见你怕事,得寸进尺;经不起一点波折,每一次亲人的离去,留给自己的是一个不可痊愈的身体伤痛;受不了太多的苦难,当兵,至今不想多回忆“站岗”的煎熬,读书,至今梦里还着急考不出。工作,不愿应酬,不愿创新。我终于发现,自己的一生很平淡,迟疑的性格没有给我带来好运,或许倒给人留下了愤懑、晦涩的印象,给自己的人生带来诸多不利。
面对这样一位豁达的老人,我感悟了许多。人说“一个老人就是一座图书馆,里面的书人生百态,耐人寻味”。我们看到老人年轻时的照片,好像当时的一位明星。我想到,老人年轻时风光过,是幸福,到老了,依然风光,这就是最大的幸福。这种风光,不是大红大紫,不是大富大贵,而是清新明朗,笑容可掬,从从容容,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