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手臂上:精神病人的世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3:23:55

Niubility

写点什么

 

精神病人的世界

默认分类   2009-11-17 21:43   阅读931   评论11   字号:    

最近看到的一篇东西   喜欢的感兴趣的有时间的就慢慢看吧

这好像是一本书还是一个报告而或是一部小说? 我也说不清  反正我收集的不全  网上还有零零散散的段落

贴出来也有另一个目的 希望有完整版本的能给我一份 不胜感激!

 

正文

  因为某些原因,我接触过很多精神病人。辩证点儿的说法是“至少在大多数人看来是精神病的人”。用词上我不想深究,这也不是必交的工作报告,就这么用吧。
  
  其实精神病人很好沟通,没想象的那么难。有相当数量的人逻辑上极为清晰——在他们自己的世界观里。当然,狂躁症的除外,那个得冒点儿风险——被打一类的,做好心理和生理准备就没大问题。我说的生理准备是逃跑。我又不是对方亲人,犯不着流着泪让对方揍,逃跑还是很必要的一项准备。
  
  跑题了。
  
  精神病人也有性格,有喜欢滔滔不绝的,有没事儿招事儿的,有沉默的,有拐弯抹角的,跟大街上的人没啥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会做一些没精神病的人不能理解的事儿。做这些事儿的根源就在于:世界观的不同。对了,我就是要说这个!世界观!他们的世界观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也是很难理解的。所以,很多人认为精神病人是难以沟通的。
  实际上我觉得,跟正常人很难沟通,真的,我真这么想。
  
  下面就是我要说的正题了。
  对了还有,我是一个很懒的人……
第一篇《角色问题》
  
  他:“我只能说我同情你,但是并不可怜你,因为毕竟是我创造出你的。”
  
  我:“你怎么创造我了?”
  
  他:“你只是我小说中的一个人物罢了,你的出现目的就在于给我——这本书的主角添加一些心理上的反应,然后带动整个事情、我是说整个故事发展下去。”
  
  我面前的他是一个妄想症患者,他认为自己是一部书的主角,同时也是作者。病史4年多了,3年前被关进医院。药物似乎对他无效,家人——他老婆都快放弃了。
  
  由于他有过狂躁表现,所以我只带了录音笔进去,没带纸笔——或者任何有尖儿的东西。坐的也够远,他在桌子那头,我在桌子这头,大约两米距离。他在桌子另一头,习惯性的在桌子底下搓着手。
  
  他:“我知道这超出你的理解范围了,但是这是事实。而且,你我的这段对话不会出现在小说里。在那里只是一带而过,例如:某年某月某日,我在精神病院见了你,之后我想了些什么,大概就会是这样。”
  
  我:“你觉得这个真的是这样的吗?你怎么证明我是你创造出的角色呢?说说看?”
  
  他:“你写小说会把所有角色的家底、身世说的很清楚给读者看?”
  
  我:“我没写过,不知道。”
  
  他笑了:“你肯定不会。而且,我说明了,我现在的身份是:这部小说的主角,我沉浸在整个故事里,我的角色不是作者身份,也不能是作者身份,什么都清楚了读者看着没意思了。我可以知道你的身世,但是没必要在小说里描绘出来,那没意义。我现在跟你交谈,是情节的安排,只是具体内容除了书里的几个人,没人知道。读者也不知道,这只是大剧情的里面的一个小片段……”
  
  我:“你知道你在这里几年了吧?”
  
  他:“三年啊,很无聊啊这里。”
  
  我:“那么你怎么不让时间过得快一点,打发过去这段时间呢?或者写出个超人来救你走呢?外星人也成。”
  
  他大笑起来:“你真的太有意思了!小说的时间流逝,是按照书中的自然规律的,三年在读者面前只是几行字甚至更短,但是小说里面那的人物都是老老实实的过了三年,中间恋爱结婚生孩子升职吵架吃喝嫖赌什么都没耽误。怎么能让小说的时间跳跃呢?我是主角,就必须忍受这点儿无聊。至于你说的超人外星人什么的,很无聊,这不是科幻小说。你的逻辑思维有问题。”
  
  我发现的确是他说的这样,从他个人角度讲,他的世界观坚不可摧。
  
  我:“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是为了你而存在的,当你死了呢?这个世界还存在吗?”
  
  他:“当然存在了,只是读者看不到了。如果我简单的死掉了,有两种可能:1,情节安排我该死了;2,我不是主角。而第一点,我现在不会死,小说还在写呢。第二点嘛,我不用确定什么,我绝对就是,因为我就是作者。”
  
  我:“你怎么证明呢?”
  
  他:“我想证明随时可以,但是有必要吗?从我的角度来说,证明本身就可笑。除非我觉得有必要。非得证明的话,可以,你可以现在杀我试试,你杀不了我的,门外的医生会制止你,你可能会绊倒,也许冲过来的时候心脏病发作了,或者你根本打不过我,差点儿自己被我杀了……就是这样。”
  
  我:“这是本什么小说?”
  
  他:“描写一些人情感的一类的,有些时候很平淡,但是很动人,平淡的事情才能让人有投入感,才会动人,对吧。”
  
  我:“那么,你爱你老婆吗?”
  
  他:“当然了,我是这么写的。”
  
  我:“孩子呢?”
  
  他有些不耐烦:“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我:“不,我的意思是:你对他们的感情,是情节的设置和需要,并不是你自发的对吧?”
  
  他:“你的逻辑怎么又混乱了?我是主角,他们是主角的家人,我对他们的感情当然是真挚的。”
  
  我:“那你三年前为什么要企图杀了你孩子?”
  
  他:“我没杀。只是做个样子,好送我来这里。”
  
  我:“你是说你假装要那么做?为了来这里?”
  
  他:“我知道没人信,随便吧,但是那是必须做的,没读者喜欢看平淡的流水账,必须有个高潮。”
  
  我决定违反规定刺激他一下:“如果你在医院期间,你老婆出轨了呢?”
  
  他:“情节没有这个设定。”
  
  我:“你肯定。”
  
  他笑了:“你这个人啊……”
  
  我不失时机:“你承认我是人了?而不是你设定的角色了?”
  
  他:“我设定你的角色就是人,而且你完成了你要做的。”
  
  我:“我做什么?”
  
  他:“让我的思绪波动。”
  
  我似乎掉到他的圈套里了。
  
  我:“完成了后,我就不存在了吗?”
  
  他:“不,你继续你的生活,即便当我的小说结束后,你依旧会继续生活,只是读者看不到了,因为关于你,我不会描述给读者了。”
  
  我:“那这个小说,你的最后结局是什么?”
  
  他:“嗯,这是个问题,我还没想好……”
  
  我:“什么时候写完?”
  
  他:“写完了,你也不会知道,因为那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事情了,超出你的理解范围,你怎么会知道写完了呢?”
  
  我:“…………”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跟你聊天很好,谢谢,我快到时间了。”说完他眨了眨眼。
  
  那次谈话就这么结束了。之后我又去过两次,他不再对我说这些,转而山南海北的闲聊。不过那以后没多久,听说他有所好转,半年多后,出院观察了。出院那天我正好没事儿就去了,他跟他的主治医生和家人朋友谈笑风生,没怎么理我。临走时,他漫不经心的走到我身边,低声快速的说:“还记得第一次那张桌子吗?去看看桌子背面。”说完狡猾的笑了下,没再理我。
  
  费了好大劲我才找到我和他第一次会面的那张桌子。我趴下去看桌子底下,上面有很多指甲的划痕,依稀能辨认出歪歪斜斜的几个字。
  
  那是他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日期,以及一句话:半年后离开。
  
  过后很久,我眼前都会浮现出他最后那狡猾的笑容。
第二篇《梦的真实性》
  
  跟这个女患者接触花了好多次才能正经坐下来交谈。因为她整日生活在恐惧中,她不相信任何人——家人,男朋友,好友,医生,心理专家,一律不信。
  
  她的恐惧来自她的梦境。
  
  因为她很安全,没有任何威胁(反复亲自观察的结果,我不信别人的观察报告,危及到我人身安全的事情,还是自己观察比较靠谱),所以那次我录音笔、纸张、铅笔那些带的一应俱全。
  
  我:“昨天你做梦了吗?”
  
  她:“我没睡。”
  
  她脸上的神态不是疲惫,而是警觉和长时间睡眠不足造成的苍白以及频临崩溃——有点儿歇斯底里的前兆。
  
  我:“怕做梦?”我有点儿后悔今天来了,所以决定小心翼翼的问话。
  
  她:“嗯。”
  
  我:“前天呢?睡了吗?”
  
  她:“睡了。”
  
  我:“睡的好吗?”
  
  她:“不好。”
  
  我:“做梦了?”
  
  她:“嗯。”
  
  我:“能告诉我梦见什么了吗?”
  
  她:“还是继续那些。”
  
  在我第一次看她的梦境描述的时候,我承认我有点儿惊奇,因为她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的大多数梦境。而且据她自己说都是延续性的梦——也就是说:她梦里的生活基本上和现实一样,随着是时间流逝、因果关系而连贯的。最初她的问题在于经常把梦里的事情当做现实的,后来她逐渐接受了“两个世界”——现实生活和梦境生活。而现在的问题严重了,她的梦越来越恐怖。最要命的是:也是连续性的。想想看,一个永远不会完结的恐怖连续剧。
  
  我:“你知道我是来帮你的,你能告诉我最近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吗?”我指的是在她的梦里。
  
  她咬着嘴唇,犹疑了好一会才缓缓的点了下头。
  
  我:“好了,开始吧。”
  
  她:“还记得影子先生吗?我发现他不是来帮我的。”
  
  这句话让我很震惊。影子先生是存在于她噩梦里除患者外唯一的人。衣着和样子看不清,总是以模糊的形象出现,而且,影子先生经常救她。最初我以为影子先生是患者对现实中某个仰慕男性的情感寄托,后来经过几次专业人士对她的催眠后,我发现不是,影子先生对她来说,是实实在在的梦中人物。
  
  我:“影子先生……不是救你的人吗?”
  
  她:“不是。”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他已经开始拉着我跳楼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是为了救你逃脱吧?原来不是有过吗?”
  
  她:“不是,我发现了他的目的。”
  
  我:“什么目的?”
  
  她:“他想让我和他死在一起。”
  
  我克制着自己的反应,用了个小花招,重复她最后一个词:“死在一起?”
  
  她:“对。”
  
  我不去追问,等着。
  
  她:“我告诉过你的,一年前的时候,他拉着我跳楼,每次都是刚刚跳我就醒了。最近一年醒的越来越晚了。”
  
  我:“你是说……”
  
  她好像鼓足勇气似得深吸了一口气:“每次都是他拉着我跳同一栋楼,最开始我没发现,后来我发现了。因为那栋楼其中一层的一个房间有个巨大的吊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我刚跳就醒了,后来每一次跳下来,都比上一次低几层才能醒过来。”
  
  我:“你的意思是:直到你注意到那个吊灯的时候你才留意每次都醒的晚了几层,在同一栋楼?”
  
  她:“嗯。”
  
  我:“还经常是那个40多层的楼吗?”
  
  她:“每一次。”
  
  我:“那个有吊灯的房间在几层?”
  
  她:“35。”
  
  我:“每次都能看到那扇窗?”
  
  她:“不是一扇窗,每次跳的位置不一样,但是那个楼的房间有很多窗户,所以后来每一次从一个新位置跳下去,我都会留意35层,我能从不同的角度看到那个巨大的吊灯。”
  
  我:“现在到几层才会醒?”
  
  她:“已经快一半了。”
  
  我:“…………”
  
  她:“我能看到地面离我越来越近,他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笑。”
  
  我有点儿坐立不安:“不是每次都能梦见跳楼吧?”
  
  她:“不是。”
  
  我:“那么他还救你吗?”
  
  她恐惧的看着我:“他是怪物,他认得所有的路,所有的门,所有的出口入口,只要他拉住我的手,就没办法再松开,只能跟着他跑,喊不出来,也不能说话,只能跟着他跑,跑到那栋楼顶,跟着他跳下去。”
  
  如果不是彻底调查过她身边的每一个男性,如果不是有过那几次催眠,我几乎就认为她是生活中被男人虐待了。那样的话,事情到简单了。说实话,我真的希望事情是那么简单的,真的。
  
  我:“你现在还是看不清影子先生吗?”
  
  她:“跳楼的瞬间,能看清一点儿。”
  
  我盘算着身边有没有认识公安那种专门画犯人容貌的高手。
  
  我:“他长什么样子?”
  
  她再次充满了恐惧的回答:“那不是人的脸……不是人的脸……不是……”
  
  我知道事情不好,她要发病了:“你喝水吗?”
  
  她看着我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不要。”
  
  那次谈话后不久、她再次入院了。医院特地安排了她的睡眠观察,报告很奇特:她大多数睡眠都是无梦的睡眠,真正做梦的时候,不超过2分钟,她产生梦的同时,身体开始痉挛,体表出汗,体温升高,然后就会醒,惊醒。每一次。
  
  最后一次和她谈话的时候,我还是问了那个人的长相。
  
  她压制着恐惧告诉我:影子先生的五官,在不停的变换着形状,彷佛很多人的面孔,快速的交替浮现在同一张脸上。
第三篇《四维虫子》
  
  他:“你好。”
  
  我:“你好。”
  
  他有着同龄人少有的镇定和口才,而且多少有点儿漫不经心的神态。但是眼睛里透露出的信息是一种渴望,对交流的渴望。
  
  如果把我接触的患者统计一个带给我痛苦程度排名的话,那么这位绝对可以跻身前五名。他是一个17岁的少年。
  
  在经过多达7次的失败接触后,我不得不花了大约两周的时间四处奔波——忙于奔图书馆,拜会物理学家和生物学家,听那些我会睡着的物理讲座,还抽空看了量子物理的基础书籍。我必须这么做,否则我没办法和他交流——因为听不懂。
  
  在经过痛苦恶补和硬着头皮的阅读后,我再次坐到了他面前。由于他未成年,所以每次和他见面都有他的父亲或母亲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坐着,同时承诺:不做任何影响我们交谈的事情——包括发出声音。
  
  我身后则坐着一位我搬来的外援:一位年轻的量子物理学教授。
  
  在少年漫不经心的目光注视下,我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他:“你怎么没带陈教授来?”
  
  我:“陈教授去医院检查身体了,所以不能来。”
  
  陈教授是一位物理学家——我曾经搬来的救兵,但是效果并不如我想的好。
  
  他:“哦,我说的那些书你看了没?”
  
  我:“我时间上没有你充裕,看的不多,但是还是认真看了一些。”
  
  他:“哦……那么,你是不是能理解我说的四维生物了?”
  
  我努力在大脑里搜索着我看过的那些物理名词:“嗯……不完全理解,第四维是指时间对吧?”
  
  他:“对。”看得出他兴致高了点儿。
  
  我:“我们是生活在长、宽、高,里面的三维生物,同时也经历着时间轴在…………”
  
  他不耐烦的打断我:“三维是长宽高?三维是长度、温度、数量!不是长宽高!长度里面包括长宽高!!!!” 【①】
  
  他说的没错,我努力让自己的记忆和情绪恢复常态,我居然会有点儿紧张。
  
  他:“要不你再回去看看书吧?”他丝毫不客气的打算轰我走。
  
  我:“其实你知道的,我并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而且我才接触这些,但是我的确看了。我承认我听某些课的时候睡着了,但是我还是尽量的听了很多,还有笔记。”我掏出我做的有关物理学笔记本子放在他面前。
  
  这时候坦诚是最有效的办法,他情绪缓和了很多。
  
  他:“好吧,我知道你很想了解我说的,所以我不再难为你了,尽可能的用你能听懂的方式告诉你。”
  
  我:“谢谢。”
  
  他:“其实我们都是四维生物,除了空间外,在时间线上我们也存在,只是必须遵从时间流的规律…………这个你听得懂吧?”
  
  我:“听得懂……”我身后的量子物理教授小声提醒我:“就是因果关系。”
  
  他:“对,就是因果关系。先要去按下开关,录音才会开始,如果没人按,录音不会开始。所以说,我们并不是绝对的四维生物,我们只能顺着时间流推进,不能逆反。而它不是。”
  
  我:“它,是指你说过的‘绝对四维生物’吗?”
  
  他:“嗯,它是真正存在于四维中的生物,四维对它来说,就像我们生活在三维空间一样。也就是说,它身体的一部分不是三维结构性的,是非物质的。”
  
  我:“这个我不明白。”
  
  他笑了:“你想象一下,如果把时间划分成段落的话,那么在每个时间段人类只能看到的它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能理解吗?”
  
  我目瞪口呆。
  
  量子物理教授:“你说的是生物学界假设的绝对生物吧?”
  
  他:“嗯……应该不完全是,绝对生物是可以无视任何环境条件生存,超越了环境界限生存,但是四维生物的界限比那个大,可以不考虑因果。”
  
  量子物理教授:“具有量子力学特性的?”【②】
  
  他:“是这样。”
  
  我:“什么是量子力学?”这部分的几堂入门课我都是一开始就睡了。
  
  量子物理教授:“说清这个问题太难了,很不负责的这么简单说吧:就是两个组互不相关联的粒子单元,也许远隔万里却能相互作用……我估计你还是没听懂……” 【③】
  
  我隐约记得跟某位量子物理学家谈的时候对方提到过,但是现在脑子却无比的混乱。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谈话可能会失败。
  
  他接过话头:“最简单的说法就是:你在这里,不需要任何设备和辅助,操纵家里的一支画笔在画画,完全按照你的意愿画。或者象在电脑上传文件一样,把一个三维物体发给远方的别人。”
  
  我:“那是怎么做到的呢?”
  
  量子物理教授:“不知道,这就是量子力学的特性,也是全球顶尖量子物理工作室都在研究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后面的话是对少年说的。
  
  他:“四维生物告诉我的,还有看书看到的。”
  
  我:“你说的那个四维生物,在哪儿?”
  
  他:“我前面说过了,它的部分组成由非物质性的,只能感觉到。”
  
  我:“你是说,它找到你跟你说了这些并且告诉你看什么书?”
  
  他:“书是我自己找来看的,因为我不能理解它给我的感觉,所以我就找那些书看。”
  
  他说的那些书目我见到了,有些甚至是英文学术杂志。一个高中生,整天抱着专业词典一点儿一点儿去读,为了读懂那些专业杂志刊登的专业论文。
  
  我:“可是你怎么能证实你的感觉是正确的,或者说你怎么能证明有谁给你感觉了呢?”
  
  他冷冷的看着我:“不用很远,只倒退一百多年,你对一个当时顶尖的物理学家说你拿着一个没一本书大、没一本书厚的东西就可以跟远方的人通话,而这要靠围着地球转的卫星和你手机里那个跟指甲盖一样大小的卡片;你可以坐在一个小屏幕前跟千里之外的陌生人交谈,而且还不需要有任何连接线;你看地球另一边的球赛只需要你按下电视遥控器。他会怎么想?他会认为你一定是疯了,而且很白痴,因为那超出当时任何学科的范畴了,列在不可理喻的行列,对吗?”
  
  我:“但你说的是感觉。”
  
  他:“那只是个词,发现量子之前没人知道量子该叫什么,大多叫做能量什么的。你的思维,还是惯有的物质世界,那是三维!我要告诉你的是四维,非得用三维框架来描述,我觉得我们没办法沟通。”他再次表示我该滚蛋了。
  
  量子物理教授:“你能告诉我那个四维生物还告诉你什么了吗?”
  
  “是绝对四维生物。”他不耐烦的纠正。
  
  量子物理教授:“对,它还给你什么感觉了?”
  
  他:“它对我的看法。”
  
  我:“是怎么样的呢?”
  
  他严肃的转向我:“应该是我们,对我们的看法。我们对它来说不是现在的样子,因为它的眼界是跨域了时间,所以我们在它看来,都是蠕动的虫子一样的东西。”
  
  我忍不住回头和量子物理教授对看了一眼。
  
  他:“你可以想象的出来,跨越时间的看,我们是一个长长的虫子怪物,从床上延伸到大街上,延伸到学校,延伸到公司,延伸到商场,延伸到好多地方。因为我们的动作在每个时间段都是不同的,所以跨越时间来看,我们都是一条条虫。

他:“你可以想象的出来,跨越时间的看,我们是一个长长的虫子怪物,从床上延伸到大街上,延伸到学校,延伸到公司,延伸到商场,延伸到好多地方。因为我们的动作在每个时间段都是不同的,所以跨越时间来看,我们都是一条条虫子。从某一个时间段开始,到某一个时间段结束。”
  
  我和量子物理教授都愣愣的听着他说。
  
  他:“绝对四维生物可以先看到我们死亡,再看到我们出生,没有前后因果。其实这个我很早就理解了:时间不是流逝的,流逝的是我们。”
  
  他一字一句的说完后,任凭我们怎么问也不再回答了。
  
  那次谈话还是以失败告终。
  
  不久后少年接受了一次特地为他安排的量子物理考试,结果是很糟。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有些失望。
  
  如果,他真的是个天才,那么他也只能是一百年后、甚至更遥远未来的天才。而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我是说时间段落?
  
  我至今依旧很想知道,那个所谓的“绝对四维生物”会是什么样子的。它可怕吗?它恐怖吗?我可能永远没办法知道了,即便那是真的。
  
  写到这里的时候,想起歌德说过的一句话:真理属于人类,谬误属于时代。
  
  
  注1:物理中的四维是指长度、数量、温度、时间,由牛顿总结。长度包括:长、宽、高、容积等;数量包括:质量、个数、次数、等等;温度包括:热量、电能、电阻率等。时间是由爱因斯坦在牛顿的基础上补充的,包括:比热容、速度、功率等。
  
  注2:参见《薛定谔的猫--玄奥的量子世界》,布里吉特•罗特莱因(德)著;《上帝投骰子吗?——量子物理史话》,曹天元著;《物理之演进》,爱因斯坦,英菲尔德合著。
  
  注3:参见《实验性量子电运》,鲍梅斯特等著(1997年12月11日《自然》杂志575~579页。
第四篇《三只小猪——前篇》
  
  很多精神病患者都是在小的时候受到过各式各样的心理创伤。有些创伤的成因在成人看来似乎不算啥,根本不是个事儿。但是在孩子的眼中,周边的环境、成人的行为所带来的影响都被放大了,有些甚至是扭曲的。很多时候,也正是如此,有些人藉此得到了常人得不到的能力——即便那不是他们希望的。
  
  鉴于此篇偏长,故拆分为两个章节。
  
  《不存在的哥哥》
  
  坐在我面前的这个患者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又高又壮,五官长得还挺楞。但是说话却是细声软语的,弄得我最初和他接触经常适应不过来。不过通过反复观察,我发现我应该称呼为“她”更合适。我文笔不好没办法形容,但是相信我吧,用“她”是最适合的。
  
  我:“不好意思,上周我有点儿事儿没能来,你在这里还住的惯吗?”
  
  她:“嗯,还好,就是夜里有点儿怕,不过幸好哥哥在。”
  
  “她”认为自己自己有个哥哥。实际上没有——或者说:很早就夭折了,在“她”出生之前。但麻烦的是,“她”在小时候知道了曾经有过哥哥后,逐渐开始坚信自己有个很会体贴照顾自己的哥哥,而“她”是妹妹。在“她”杀了和自己同居的男友后,“她”坚持说是哥哥帮“她”杀的。
  
  我:“按照你的说法,你哥哥也来了?”话是我自己说的,但是依旧感觉有一丝寒意从脊背慢慢爬上来。
  
  她微笑:“对啊,哥哥对我最好了,所以他一定会陪着我。”
  
  我:“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吗?”
  
  她:“我不知道哥哥去哪儿了,但是哥哥会来找我的。”
  
  我觉得冷飕飕的,忍不住看了下四周灰色斑驳的水泥墙。
  
  我:“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你杀了你男友,还是你哥哥杀了你男友,还是你哥哥让你这么做的?”
  
  “她”低着头咬着下唇沉默了。
  
  我:“你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儿不管怎么说,都有你的责任,所以我会跟你谈了这么多次。如果你不说,这样下去会很麻烦。如果你不能证明你哥哥参与这件事儿,我想我不会再来了,我真的帮不了你。你希望这样吗?”我尽可能的用缓和的语气诱导,而不是逼迫。
  
  “她”终于抬起头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真的有个哥哥,但是他不说话就好像没人能看见他一样,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是求求你真的相信我好吗?”说完“她”开始哭。
  
  我翻了半天,没找到纸巾,所以只好看着“她”在那里哭。“她”哭的时候总是很小的声音,捂着脸轻轻的抽泣。
  
  等“她”稍微好了一点儿,我继续问:“你能告诉我你哥哥什么才会出现吗?也就是说他什么时候才会说话。”
  
  “她”慢慢擦着眼角的泪:“夜里,夜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来。”
  
  我:“他都说些什么?”
  
  她:“他告诉我别害怕,他说会在我身边。”
  
  我:“在你梦里吗?”
  
  她:“不经常,哥哥能到我的梦里去,但是他很少去,说那样不好。”
  
  我:“你是说,他真的会出现在你身边。”
  
  她:“嗯,男朋友见过我哥哥。”
  
  我:“是做梦还是亲眼看见?”
  
  她:“亲眼看见。”
  
  我努力镇定下来强调调查的事实:“你的母亲、所有的亲戚、邻居,都异口同声的说你哥哥在你出生2年前就夭折了。你怎么解释这件事儿?”
  
  她:“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我:“除了你,你家人谁还见过你哥哥吗?”
  
  她:“妈妈见过哥哥,还经常说哥哥比我好,不淘气,不要这个那个,说哥哥比我听话。”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她:“我小的时候。”
  
  我:“是不是每次你淘气或者不听话的时候才这么说?”
  
  她:“我记不清了,好像不完全是,如果只是气话,我听得出来。”
  
  我:“《三只小猪》的故事是你哥哥告诉你的?”
  
  她:“嗯,我小时候很喜欢他讲这个故事给我听。”
  
  在这次谈话前不久,对“她”有过一次催眠,进入状态后,整个过程“她”都是在反复的讲《三只小猪》的故事,不接受任何提问,也不回答任何问题。自己一边讲一边笑。录音我听了,似乎有隐藏的东西在里面,但我死活没想明白为什么。
  
  那份记录现在在我手里。
  
  我:“你哥哥什么时候开始讲这个故事给你的?”
  
  她:“在我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那时候我好高兴啊,他陪我说话,陪我玩儿,给我讲《三只小猪》的故事。说它们一起对抗大灰狼,很团结,尤其是老三,很聪明…………”
  
  她开始不管不顾的讲这个故事,听得时候我一直在观察。突然,好像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闪现了一下,我努力去捕捉。猛然间,明白了!我漏了一个重大的问题,这个时候我才彻底醒悟过来。在急不可耐的翻看了手头的资料后,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等“她”讲完故事后,我又胡扯了几句就离开了。
  
  
  几天后,我拿到了对“她”做的全天候观察录像。
  
  我快速的播放着,急着证实我所判断的是否正确。
  
  画面上显示前两天的夜里都一切正常。
  
  在第三天,“她”在熟睡中似乎被谁叫醒了。“她”努力揉着眼睛,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兴奋的起身扑向什么,然后“她”双臂紧紧的环抱着自己的双肩。而同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看得出那是一个男人,完全符合他身体相貌感觉的一个男人,那是他。
  
  我点上了一根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面的画面已经不重要了,看不看没所谓了。
  
  “她”没有第六感,也没有鬼怪的跟随,当然也没有什么扯淡的哥哥。
  
  “她”那不存在的哥哥,就是“她”的多重人格。

第五篇《三只小猪——后篇》
  
  大约一个月后,患者体内“她”的性格突然消失了,而且还是在刚刚开始药物治疗的情况下。
  
  从时间上看,我不认为那是药物生效了。
  
  这种事情很少发生,所以我被要求再次面对患者。虽然我反复强调我从没面对过他,但我还是再度坐到了患者面前——即便那不是同一个人。
  
  通过几次和他的接触,我发现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理智,冷静。就这点来说,和失踪的“她”倒是一个互补。还有就是:他清晰的知道这是多重人格。
  
  现在我面临的问题是:如果,“她”真的不在了到好说了,因为犯罪的是这个男人,那么他应该接受法律制裁。如果“她”还在,任何惩罚就都会是针对两个人的——我是说两种人格的,这样似乎不是很合理。这么说的原因是我个人基于情感上的逻辑,如果非得用法律来讲……这个也不好讲,大多数国家对此都是比较空白的状态。反正我要做的是:确定他的统一,便于对他的定罪,而不是真的去找到“她”。
  
  
  
  《多重人格》
  
  他:“我们这是第5次见面了吧?”
  
  我算了下:“对,第5次了。”
  
  他:“你还需要确定几次?”
  
  我:“嗯……可能2到3次吧?”
  
  他:“这么久……”
  
  我:“你很急于被法律制裁?”
  
  他:“是。”
  
  我:“为什么?”
  
  他笑了:“因为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犯下的罪行,我知道不能挽回任何事情,但是我的内心又非常痛苦,所以真心的期盼着的对我的惩罚,好让我早点儿脱离这种忏悔的痛苦。这理由成立吗?”
  
  我没笑,冷冷的看着他。
  
  他:“别那么严肃,难道你希望我装作是神经病,然后逃脱法律制裁?”
  
  我:“你也许可以不受到法律的制裁,你可以利用所有尽心尽职的医生和心理专家,但是即便你成功的活下来了,你终有一天也逃脱不了良心的制裁。”
  
  他:“为什么要装圣人呢?你们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杀了我呢?说我一切正常,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不就可以了吗?”
  
  我:“我们不是圣人,但是我们会尽本分,而不是由着感情下定义。”
  
  他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我:“我把她杀了。”
  
  我依旧冷冷的看着他,但是,强烈的愤懑就是我当时的全部情绪。
  
  他也在看着我。
  
  几分钟后,我冷静下来了。因为我发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急于被法律制裁?他应该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罪行结局肯定是死刑,那么他为什么这么期盼着死呢?
  
  我:“说吧,你的动机。”
  
  他咧开嘴笑了:“你够聪明,被你看穿了。”
  
  我并没他说的那么聪明,但是这点逻辑分析我还是有的。
  
  如果他不杀了她,那么他们共用一个身体就构成了多重人格。多重人格这种比较特殊的“病例”肯定是量刑考虑中的一个重要因素,而最终的判决结果极可能会有利于他。但是现在他却杀了她,也就是说不管什么手段,人格上获得统一。统一了就可以独自操控这个身体了,但是统一之后的法律定罪明显会对他不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死?这违背了常理。这就好比一个人一门心思先造反再打仗,很幸运的夺取了天下却不是为了当皇帝而是为了彻底毁灭这个国家一样荒谬。而且,从经验上来讲,如果看不到动机,那么一定会藏有更大的动机在更深的地方。这就是我疑惑的最根本所在。
  
  我:“告诉我吧,你的动机。”
  
  他认真的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如果我说了,你能帮助我死吗?”
  
  我:“我没办法给你这个保证,即便那是你我都希望的,我也不能那么做。”
  
  他严肃的看着我,不再嬉皮笑脸:“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给她讲《三只小猪》的故事吗?”
  
  我:“这里面有原因吗?”
  
  他没正面回答我:“我即将告诉你的,是真实的。虽然你可能会觉得很离奇,但是我认为你还是会相信,所以我选择告诉你。不过在那之前,你能把录音关了吗?”
  
  我:“对不起我必须开着,理由你知道。”
  
  他又叹了口气:“好吧,我告诉你,所有。”
  
  我拿起笔准备好了记下重点。
  
  他:“也许你只看到了我和她,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们曾经是三个人。最初的的他,已经死了,不是我杀死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我给你讲个真实版《三只小猪》的故事吧:三只小猪住在一栋很大的宫殿里,开始的生活很快乐,大家各自做各自擅长的事情,有一天其中的两只小猪发现一个可怕的怪物进来了。于是那两只小猪一起和怪物搏斗,但是怪物太强大了,一只小猪死掉了。在死前,他告诉参加搏斗的兄弟,希望他能打败怪物,保护最小的那只小猪。此时最小的那只小猪还不知道怪物的存在。于是没有战死的这只小猪利用宫殿的复杂和怪物周旋,同时还要保护最小的那只,甚至依旧隐瞒着怪物的存在。这样过去了还就。但是,他太弱了,根本不可能战胜怪物。而怪物一天天的越来越强大,以至于他一切工作都不能再做了,专心的在和怪物周旋。有一天,怪物占据了宫殿最重要的一个房间,虽然最后终于被引出去了,但是那个重要的房间还是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宫殿出了问题,事情再也藏不住了。但是最小的那只小猪很天真,不懂到底是怎么了,于是肩负嘱托的那只小猪撒谎说宫殿在维修,就快没事儿了。他还在尽可能的保护着她,并且经常会去利用很短的一点儿时间去看望、安慰最小的那只小猪,不让她知道残酷的真相……这不是一个喜剧……终于怪物还是发现了最小的那只小猪,并且杀死了她……最后那只、也是唯一的那只小猪发誓不惜一切代价复仇,他决定要烧毁这座宫殿,和怪物同归于尽…………这就是《三只小猪》真正的故事。”
  
  他虽然表情平静的看着我,但是眼里含着的泪水掩饰不住那故作镇定。
  
  我坐在那里,完全忘了自己一个字都没有记,就那么坐在那里愣愣的听完。
  
  他:“这就是我的动机。”
  
  我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回到理智上:“但是你妹妹……但是她没有提到过有两个哥哥……”
  
  他:“他死的时候,她很小,还分不大清楚我们,而且我们很像……”
  
  我:“呃……这不合情理,没有必要分裂出和自己很像的人格来。”
  
  他:“因为他寂寞,他父亲死于醉酒,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他身边的人都不同情,反而嘲笑他,所以他创造了我。他发誓将来会对自己的小孩很好,但是他等不及了,所以单纯的她才会在我之后出现。”
  
  我:“你说的怪物,是怎么进来的?我费解这种…这种…人格入侵?解释不通。”
  
  他:“不知道,有些事情可能永远没有答案了……也许这是一个噩梦吧?。”
  
  现在不知道的是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我明白这听上去可能很可笑,自己陪伴自己,自己疼爱自己。但是如果你是我,你不会觉得可笑。”
  
  我觉得嘴巴很干,嗓子也有点儿哑:“嗯……如果……你能让那个……怪物成为性格浮现出来,也许我们有办法治疗……”我知道我说的很没底气。
  
  他微笑着看着我:“那是残忍的野兽,而且我也只选择复仇。”
  
  我:“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他:“很荒谬是吧?但是我觉得:很悲哀。”
  
  我近乎偏执的企图安慰他:“如果是真的,我想我们可能会有办法的。”
  
  我明白这话说的多苍白,但是的确我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
  
  
  
  不久后,就在我绞尽脑汁考虑该怎么写这份报告的时候,得知他自杀了。
  
  据当时的在场的人说,他没有征兆的突然用头拼命的撞墙好多次,直到鲜血淋漓的瘫倒在地上。
  
  他用他的方式告诉我,他没有说谎,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这个事件之后,时常有个问题会困扰着我:真实的界限到底是怎样的?有没有一个适合所有人的界定?该拿什么去衡量呢?
  
  我始终记得他在我录音笔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好想再看看蓝天。”

第六篇《进化惯性》
  
  
  他:“我说的不是推翻,而是能不能尝试。当然了,如果有人不喜欢,那他可以自行选择。不过我推荐这种新的生活方式,谁说就非得按照惯性生活下去了?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为什么你不试试看呢?假设你住在一个四通八达的路口,你每天下班总是会走某一条路,那是因为你习惯了,对吧?你应该尝试一下走别的路回家。也许那条路上美女更多,也许会有飞碟飞过,也许会有更好看的街景……生活方式也一样,你应该摆脱惯性试试新的方式,不要遵从自己已经养成的习惯。习惯不见得都是好的,抽烟就不是好习惯……而且习惯下面隐藏的东西更复杂。比方说周末大家都去酒吧,有人会说那是习惯,其实为了勾女……习惯只是个借口,不是理由对吧?所以我真的觉得你有必要换一下习惯。”
  
  眼前这位患者的逻辑思维、世界观和我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我是说视角。他已经用了将近3个小时表达自己的思想,并且坚定自己的信念——同时还企图说服我……总之是一种偏执的状态。
  
  我:“刚刚你说的我可以接受,但是貌似你所要改变的根本比这个复杂,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儿,牵动整个社会,甚至牵动了整个人类文明。”
  
  他:“人类文明怎么了?很高贵?不能改变?谁说的?神说的?人说的?人说的吧?那就好办了,我还以为是神说的呢!”
  
  我郁闷的看着他。
  
  他:“你真的应该尝试,你不尝试怎么知道好坏呢?”
  
  我:“听你说我已经基本算是尝试了啊?你已经说的很多了。”
  
  他:“你为什么不进一步尝试呢?”
  
  我:“一盘菜端上来,我犯不着全吃了才能判断出这盘菜馊了吧?”
  
  他:“嗯……我明白的你的顾虑了……这样吧,我从基础给你讲起?”
  
  我苦笑着点了下头。
  
  他:“首先,你不觉得你的生活、你的周围都很奇怪吗?”
  
  我:“怎么奇怪了?”
  
  他:“你要上班,你得工作,你跟同事吃饭聊天打情骂俏,然后你下班,赶路约会回家或者去酒吧,要不你就打球唱歌洗澡……这些多奇怪啊?”
  
  我:“我还是没听出哪儿奇怪来。”
  
  他:“那好吧,我问你:你为什么那么做?”
  
  我:“哎??”说实话我被问得一愣。
  
  他:“现在明白了吧?”
  
  我:“不是很明白……我觉得那是我的生活啊。”
  
  他一脸很崩溃的表情,我认为那应该是我才该有的表情。
  
  他:“你没看清本质。我来顺着这根线索展开啊:你这么做,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做,对吧?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做呢?因为我们身处社会当中,对吧?为什么会身处社会当中呢?因为这几千年都是这样的,对吧?为什么这几千年都是这样的呢?因为从十几万年前,我们就是群居的;为什么要群居呢?因为我们的个体不够强大,所以我们聚集在一起彼此保护,也多了生存机会。一个猿人放哨,剩下的猿人采集啊,捕鱼啊什么啊的。这时候老虎来了,放哨的看见了就吼,大家听见吼都不干活了,全上树了,安全了。后来大家一起研究出了武器,什么投石啊,什么石矛啊,什么弓箭啊,于是大家一起去打猎,这时候遇到老虎不上树了,你仍石头我射箭他投长矛,胆子大没准冲上去咬一口或者踹一脚……你别笑,我在说事实。我们,人类,就是这么生活过来的,因为我们曾经很弱小,所以我们聚集在一起。现在我们还聚集在一起,就是完全的破坏行为了!好好的森林,没了,变城市了,人在这个区域是安全的,但是既然安全了为什么还要扎堆呢?因为习惯扎堆了。我觉得人类现在有那么多厉害的武器,就个体生活在自然界呗,住树林,住山谷,住的自然点儿就成了,扎什么堆啊?为什么非要跟着那么原始的惯性生活啊?就不能突破吗?住野外挺好啊,也别吃什么大餐了,自己狩猎,天天吃野味,还高级呢……”
  
  我:“那不是破坏的更严重吗?大家都乱砍乱伐造房子,打野生动物吃……”
  
  他:“谁说住房子了?”
  
  我:“那住哪儿?树上?”
  
  他:“可以啊,山洞也成啊?”
  
  我:“遇到野兽呢?”
  
  他:“有武器啊,枪啊什么的。”
  
  我:“枪哪儿来了?子弹没了怎么办?”
  
  他:“城里那些不放弃群居的人提供啊。”
  
  我:“哦,不是所有人都撒野外放养啊?”
  
  他:“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偏激啊,谁说全部回归自然了?这就是你刚才打断我的后果。肯定有不愿意这么生活的人,不愿意这么生活的人就接着在城里呗。因为那些愿意的、自动改变习惯的人回到野外了,减轻了依旧选择生活在城里那些人的压力了,所以,城里那些人就应该为了野外的人免费提供生存必需品,枪啊,保暖设备啊一类的。”
  
  我:“所以就回到我们最初说的那点了?”
  
  他:“对!就是这样,在整个人类社会号召一下,大家自动自觉开始选择,想回归的就回归,不想的继续在城市,多好啊。”
  
  我:“那你选择怎么生活?”
  
  他:“我先负责发起,等大家都响应了,我再决定我怎么生活。我觉得我这个号召会有很多人响应的。”
  
  我:“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选择的时候会有很多干扰因素的。”
  
  他:“什么因素?地域?政治?那都是人类自己祸害自己的,所以我号召这个选择,改变早就该扔掉的进化惯性。那太落后了!没准我还能为人类进化做出贡献呢!”
  
  我:“怎么贡献了?”
  
  他:“再过几十万年,野外的人肯定跟城里人不一样了,进化或者退化了,这样世界上的人类就变成两种了,没准杂交还能出第三种……”
  
  他还在滔滔不绝。我关了录音,疲惫的看着他亢奋的在那里口若悬河的描绘那个杂交的未来。一般人很难一口气说好几个小时还保持兴奋——显然他不是一般人。记得在做前期调查的时候,他某位亲友对他的评价还是很精准的:“我觉得他有邪教教主的潜质。”

第七篇《飞禽走兽》
  
  她是非常特殊的一个案例。至今我都认为不能称之为病例,因为她的情况特殊到我闻所未闻。也许是一种返祖现象,也许是一种进化现象,我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甚至我对这个案例成因(可能,我不确定)的更深入了解,也是在与她接触后两年才进一步得到的。
  
  
  从我推门,进来,坐下,到拿出录音笔,本子、笔,摆好抬头看着她,她都一直饶有兴趣的在观察着我。
  
  她是一个19岁看上去很开朗很漂亮的女孩。感觉就透着率真,单纯。直直的长发披肩,嘴巴惊奇的半张着,充满了好奇的看着我。容貌配合表情简直可爱的一塌糊涂。
  
  当我按下录音键后发现她还在直勾勾的盯着我时,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我:“呃……你好。”
  
  她愣了一下,回了一下神:“你好。”然后接着充满兴趣的盯着我仔细看。
  
  我脸红了:“你……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似笑非笑的还是在看:“啊?什么?”
  
  我:“我有什么没整理好或者脸上粘了什么吗?”
  
  她似乎是定睛仔细看了下我才确定:“没啊,你脸上什么的都没有。”
  
  我:“那你的表情……还有那么一直看着我是为什么?”
  
  她笑出声来了:“真有意思,我头一次看蜘蛛说话哎!哈哈哈!”
  
  我莫名其妙:“我是蜘蛛?”
  
  她彻底回过神来了,依旧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是啊。”
  
  我:“你是说,我长得象蜘蛛吗?”
  
  她:“不,你就是。”
  
  我愣了下,低头翻看着有关她的说明和描述,没看到写她有痴呆症状,只说她有臆想。
  
  她:“不好意思啊,我没恶意,只是我头一回见到蜘蛛。说实话你刚进来我吓了一跳,有点怕,但是等你关门的时候我觉得不可怕,很卡通,那么多爪子安排的井井有条的,摆本子的时候超级可爱!哈哈哈哈!”看她笑不是病态的,是真的忍不住了。
  
  我:“我在你看来是蜘蛛吗?”
  
  她:“嗯,但是没贬义,也不是我成心这么说的。其实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有病,可是我觉得我没病。”她停了一下压住了下一轮笑声才继续:“我也是几年前才知道只有我这样的,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这样呢。”
  
  我:“你是什么样的?”
  
  她:“我能把人看成动物。”
  
  我:“每一个人?”
  
  她:“嗯。”
  
  我:“都是蜘蛛吗?”
  
  她:“不,不一样。各种各样的动物。”
  
  我:“你能讲一下都有什么动物吗?”
  
  她:“什么动物都有。大型动物也有,小型动物也有。昆虫还真不多,蜘蛛我是头一次见,觉得好玩儿,所以刚才没脸没皮的傻笑了半天,你别介意啊。”
  
  面对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我怎么会介意呢,要介意也是对别人介意嘛——比方说我们院的领导。
  
  我:“我不介意,但是我想听你详细的说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的她终于表情平静了很多:“我知道你们都不能理解,觉得我可能有病,但是我不怕,大不了说自己看人不是动物就没事儿了。我觉得你没恶意,那就跟你说吧:我小的时候,从我记事儿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我看到的人,是双重的,如果我模糊着去看,看到的人就是动物,除非我正式的看才是人。你知道什么是模糊的看吧?就是那种发呆似得看,眼前有点儿虚影儿的感觉……”
  
  我:“你指的是散瞳状态吧?”
  
  她:“散瞳?可能吧,我不熟你们那些说法,反正就是模糊着看就成了。大概因为我从小就是这样,所以没觉得怎么可怕。但是找了不少麻烦。我们小学有个老师,是个翻鼻孔的大猩猩!哈哈哈哈, 他上课挠后脑勺的时候太逗了,他还老喜欢挠,哈哈哈!我就笑,老师就不高兴。那时候小,也说不明白,同学问我为什么笑,我就说大猩猩挠后脑勺多逗啊,结果同学都私下管那个老师叫大猩猩,后来老师知道了,找了我爸去学校,很尅(音kei)了我一顿。回家的路上我跟爸爸说了,还学给他看,他也笑得前仰后合的。不过后来跟我说不许给老师起外号,要尊敬老师……”
  
  她连说带比划兴奋的讲了她在小学的好几件事情,边说边笑,最后我不得不打断她的自娱自乐:“你等一下啊,我想知道你看人有没有不是其他动物的?就是人?”
  
  她:“没有,都是动物!哈哈哈~”
  
  我:“你能告诉我你的父母都是什么动物吗?”
  
  她:“我妈是猫,她跟我爸闹脾气的时候后背毛都乍起来,背着耳朵,可凶了;我爸是一种很大的鱼,我不认识,我知道什么样,海里的那种,很大,大翅膀、大嘴,没牙……不是真的没牙啊,我爸有牙,我是说他动物的时候没牙。很大,不对,也没那么大……反正好像是吃小鱼还是浮游生物来的一种鱼,我在《动物世界》和水族馆都见过。”
  
  她的表情绝对不是病态的兴奋,而且不亢奋,是自然的那种表达,很坦诚。坦诚到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力有问题了。
  
  我:“那你是什么动物呢?”
  
  她:“我是鼹鼠啊!”
  
  我:“鼹鼠?《鼹鼠的故事》里面那只?”
  
  她:“不不不,是真的鼹鼠。眼睛很小,还老眯着,一身黄毛,短短的,鼻子湿漉漉的,粉的,前后爪都是粉粉的,指甲都快成铲子了,这个是我最不喜欢的。”
  
  我:“你照镜子能看见?”
  
  她:“嗯,直接看也成。我自己看自己爪子就不能虚着看,因为我不喜欢,要是没指甲就小粉爪就好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一脸遗憾。
  
  我攥着笔不知道该写什么,只好接着问:“你有看人不是动物的时候吗?比如某些时刻?”
  
  她认真的想着:“嗯……没有,还真没有……对了!有!我看照片,看电影电视都没,都是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觉得我有点儿费解,目前看她很正常,没有任何病态表现,既不急躁也不偏执,性格开朗而绝对不是亢奋。但是她所说的却匪夷所思。我决定从我自己入手。
我:“你看我是什么样的蜘蛛?”
  
  她:“我只见过你这种,等我看看啊。”说完她靠在椅背上开始“虚”着看我。
  
  我观察了一下,她的确是放松了眼肌在散瞳。
  
  她:“你……身上有花纹,但是都是直直的线条,像画上去的……你的爪子……不对是腿可真长,不过没有真的大蜘蛛那种毛……你像是塑料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嗯,你刚才低头看手里的纸的时候,我虚着看你是在织网……你眼睛真亮,大灯泡似得,还能反光,嘴没大牙……是那种蚂蚱似得两大瓣儿……”
  
  我觉得自己有点儿恶心就打断了她:“好了,别看了,我觉自己得很吓人了。”我低头仔细看对她的简述。
  
  她:“你又在织网了!”
  
  我抬起头:“什么样的网?”
  
  她停止了“虚着”的状态,回神仔细想着:“嗯……是先不知道从哪儿拉出一根线,然后缠在前腿上,又拉出一根线,也缠在前腿上,很整齐的排着……”
  
  我:“很快吗?”
  
  她:“不,时快时慢。”
  
  我猛然间意识到,那是我低头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我:“你再虚着看一下,如果我织网就说出来。”
  
  我猜她看到我的织网行为就是我在思考,我把各种可能性挨个理顺希望从中找出个解释……
  
  她:“又在织了!”
  
  我并没看资料或者写什么,只是自己在想。
  
  我:“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情况了,你有没有看见过很奇怪的动物?”
  
  她:“没有,都是我知道的,不过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的……还真没有。”
  
  ……
  
  我觉得她可能具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比普通人强烈的多的的感觉,她看到的人类,直接映射为某种动物。但是我需要确定,因为这太离谱了。
  
  后面大约花了几周的时间,我先查了一些动物习性,又了解了她的父母,跟我想的有些出入,但是总体来说差的不远。
  
  她的“猫”妈妈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为人精细,但是外表给人漫不经心的感觉;她的“鱼”爸爸是蝠鱝(魔魟),平时慢条斯理的,但是心理年龄相对年轻,啥都好奇。对于“鼹鼠”的她,的确比较形象。看着开朗,其实是那种胆小怕事的女孩,偷偷摸摸淘个气捣个乱成,大事儿绝对没她。基本算她性格。出于好奇,让她见了几个我的同事,她说的每一种动物的确对同事性格抓的比较准,这让我很惊奇。
  
  想着她的世界都是满街的老虎喜鹊狗熊兔子章鱼,我觉得多少有点儿羡慕。
  
  最后我没办法定义她有任何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可能有——完全拜她开朗的性格所致。不过我告诉她不要对谁都说这件事儿,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我没告诉她我很向往她惊人的天赋。
  
  大约两年后一个学医的朋友告诉我一个生物器官:鼻犁器(费尔蒙嗅器,vomeronasal organ)很多动物身上都有这个器官。那是一个特殊的感知器官,动物可以通过鼻犁器收集飘散在空气中的残留化学物质,从而判断对方的性别、威胁与否,甚至可以用来猎物追踪、预知地震。这就是人们常说很多动物拥有的“第六感”。人类虽然还存在这个器官,但都已经高度退化。我当时立刻想到了她的自我描述:鼹鼠——嗅觉远远强于视觉。也许她的鼻犁器特别发达吧?当然那是我瞎猜的。不过,说句无责任的感慨: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还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第八篇《颅骨穿孔——前篇》
  
  这位是自己找上门的,好像是朋友的朋友的亲戚,反正拐好多弯儿找到我的,类似于 “我是超人表弟朋友的邻居”那种关系。
  
  他衣着考究,干净整洁,30多不到40岁的样子,人看上去是那种聪明睿智的类型。感觉应该属于事业有成的人,反正不属于那种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我指表情神态什么的。他找我的目的很简单……但是后来事情就复杂了,
  
  鉴于篇幅较长,故拆分为两篇。
  
  
  《异能追寻者》
  
  寒暄之后,他干净利落的切入正题。
  
  他:“你知道颅骨穿孔吧?”
  
  我:“脑科手术?”
  
  他:“对。”
  
  我:“怎么了?”
  
  他:“我想做,不过不是因为病,而是我想做。”
  
  我:“你说的是国外那些纹身爱好者那种?我劝你别做。”
  
  他:“不是那种,是和神学和宗教有关的。”
  
  我脑子里依稀有点儿印象,好像上什么课的时候讲过一些,相关资料也看过点儿,但是很少,一带而过。
  
  我:“欧洲古代的?”
  
  他:“没错,看来你还是知道点儿的,好多人都不知道。”
  
  我:“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他:“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跟宗教有点儿关系。反正是在脑袋上打孔,也有整个开颅的……”
  
  他:“嗯,是这样。其实开颅手术几千年前就存在,各种方式的开颅,有钻孔的,有消去一块的,还有干脆整个头盖骨打开的。最初的目的因为没有任何记载,所以在考古界一直不是很理解,认为可能是为了减轻头疼或者为了一种时髦。不过,几个世纪前的欧洲倒是有这方面的记载,还很详细。”
  
  我:“嗯,我知道的就是欧洲。但是你说的起源自几千年前……那个跟欧洲的有关系吗?没有明确史料记载吧?”
  
  他:“没有,但问题关键不是要个说法。”
  
  我笑了下:“你不是真想实践吧?”
  
  他没正面回答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我:“嗯,有印象,好像成因是说当时的宗教团体注意到人在婴儿时期,颅骨不是闭合的,有个很大的缝隙,也就是俗称的‘囟(音xin)门儿’;人胎儿期在子宫内,脑部不会发育的太大,那是为了出生时候的顺畅,以免造成难产。在出生后一直到闭合前,大脑才是处于高速发育的状态。大约一两岁后,那个缝隙才渐渐的闭合、钙化,成为保护大脑的颅骨。成人头顶的头骨中间都会有闭合后的痕迹。”
  
  他:“没错,就是这样。”
  
  我:“在颅骨缝隙闭合后,脑腔成了封闭状态,脑体积不再增大,因为有了颅压,血液不会再向原来那样大量的流向脑部了。一些宗教组织注意到了这个后,设想能不能人为的在颅骨开孔,减少颅压,让血液还象原来婴儿时期那样大量流向脑部,企图造成人为的大脑二次生长。结果就有了这个手术。”
  
  他:“嗯,Trepanation,也就是颅骨穿孔。”
  
  我:“你信那个?”
  
  他:“为什么不信?”
  
  我有点儿诧异:“我记得成人大脑的皮质层和脑膜不允许大脑再增大了吧?而且颅腔也就那么大了……”
  
  他笑的很自信:“没错,成人骨质已经钙化了,颅腔就那么大了,即便穿孔后脑容积也没可能再增加。但是颅压减轻了,大脑还是比原先得到了更多血液、更多的养分。”
  
  我觉得他说的没错,但是不认同:“那对智力提升有直接影响吗?这个目前科学依据不足吧?”
  
  他:“目前所知的记载,都是科学界和医学界无法解释的。”
  
  我:“你……看过?”
  
  他:“对。”
  
  我有一种感觉:他被邪教洗脑了,或者是被某位半仙喝多了忽悠的。
  
  我:“你最近接触什么邪教人士了?全国人民都知道那个功是扯淡的。”
  
  他爆发出一阵大笑:“我自己研究这个有4年了,你可真幽默。”
  
  我认真的告诉他:“那个很危险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原来欧洲很多人手术后都感染死了。而且颅腔内的脑脊液是为了保护大脑的,你轻易的开颅后也许会感染,或者大脑受损,那个真的很危险。”
  
  他也认真的看着我:“现代医学是过去那种粗暴手术比不了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弄很大,只要在颅骨上开个孔就成,很小,大约手指的直径,然后再用外面的皮肤覆盖缝好。我只想要减掉颅压。”
  
  我:“之后呢?你想得到什么?说句实话我觉得你已经很聪明了,真的。”
  
  他又是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大笑:“你真的很幽默,我要的不是那个。”
  
  我:“那你要什么?”
  
  他:“我手头的相当一部分资料记载了这么个情况:做过Trepanation的人,有大约三分之一,也就是30%多的人在手术后不久有了异能。”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是指……”
  
  他:“有些人能见到鬼魂、亡灵,有些人能预知未来,有些人受到了某种感召,有些人得到了类似凭空取物那类能力,还有人获得了非凡的智慧,甚至还有当上教皇的记载。”他一直镇定的眼里透漏出兴奋。
  
  我:“这事儿不靠谱,欧洲那些记载很多是为了宗教统治瞎编的,什么吸血鬼和人类还打过几年一类的,我不信,你最好也别信。”
  
  他无视我的质疑:“你认识的人有人试过吗?”
  
  我:“没,没那么疯的。”
  
  他微笑着看着我:“就要有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说又说不过他,他既然已经研究了好几年,那么这方面肯定知道的比我多。而且我也没有什么有利的证据反驳,我只能处于反复强调却没办法解释的一种状态,说实话,很无奈。
  
  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他:“我不知道我做了Trepanation后会有什么反应。如果有了,我邀请你能参与进来研究下。不止你一个,脑科医生、神经科医生、欧洲历史学家、甚至民俗学家我都谈过了,都会是我的后援,一旦我手术后有了异能,你们都可以更深的参与进来,当我是试验品都成。同时,我还付你们钱。”
  
  说实话我觉得他是该好好看看病了,真的。
  
  我:“我可能到时候帮不了你,你最好别做,你如果是那三分之二呢?那不白穿孔了?”
  
  他:“那就当我是为了科学献身吧?”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我尽力劝了,他坚持要做,我也没办法,看来他打定主意了。
  
  后来我也找了一些相关资料看,翻译的很少,都是外文资料。我拿了一部分找人翻译后看了,觉得比较没谱,都不是正统宗教搞的,貌似就是欧洲邪教才弄这个。而他看上去不是那种生活痛苦、对社会严重不满、老婆跟人跑了、上班被同事挤兑的人,我不明白一个人好好的为什么这么折腾自己。我觉得他可能是闲的。
  
  大约一个月后,他发了一条短信给我:下午动手术,祝我好运吧!

第九篇《颅骨穿孔——后篇》
  
  在他做了那个颅骨穿孔手术后约三周吧?我接到了他一个电话,说要立刻见我。我听出他的语气是急切,所以没拒绝。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他手术后怎么样了。
  
  不过,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知道,他被吓坏了。
  
  《如影随形》
  
  我是看着他进来的。
  
  他刚进院里,我就觉得不对劲,他那种镇定自若的气质荡然无存,头发也跟草似得乱成一团,神色慌张。如果非得说气质的话,有,逃犯气质。而且,他的眼神是病态的焦虑。
  
  我推开门让他进房间:“你好,怎么急急忙忙的?被邪教组织盯上了?”
  
  他不安的四下看着,眼里是恐惧。
  
  我不再开玩笑,都坐下后直接掏出录音笔打开。
  
  我:“你……还好吧?”
  
  他:“我不好,出问题了。”
  
  看着他掏出烟的急切知道制止不了,我起身开了窗。
  
  他:“我做Trepanation了。”顺着他用手掀起的头发,能看到在他额头有一个弧形切口,好像刚拆线不久样子。在那个弧形创口内侧,一块大约成人拇指直径的皮肤有点儿向里凹陷,说实话不是很明显。
  
  我:“然后?”
  
  他:“开始没什么,有点儿疼,吃了几天消炎药怕感染,之后我希望有奇迹发生,最初一周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后来出怪事儿了,我找了民俗学家,他弄了一些符给我挂在床头,可不管用。我吓坏了,所以找你来了。”
  
  我:“你找过神经医生和脑科医生了没?”
  
  他:“如果别人看不见,就不会相信,所以我最初找的是你们俩。”他应该是指我和那个民俗学者。
  
  我:“好吧,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儿。”
  
  他:“不是奇怪,是恐怖。”
  
  我等着他说。
  
  他狠吸了一口烟:“我能看见鬼。”
  
  我:“……在哪儿?”
  
  他:“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有。”
  
  他现在的混乱思维和语言逻辑让我很痛苦:“你能完整的说是怎么回事儿吗?”
  
  他花了好一会儿定了定神:“大约一周前,我半夜莫名其妙就醒了,觉得屋里除了我还有别的。最开始没睁开眼睛看不清,后来我听见声音了,我彻底醒了。”
  
  我:“什么样的声音?”
  
  他:“撕扯什么东西的声音。” 他又点上一根烟——顺便说一句,整个过程他几乎就没停的抽烟。
  
  他:“那会儿我一点儿都不迷糊,我清楚的看到有东西我的床边,似乎用手拉扯着什么,我吓坏了,大喊了一声开了灯。结果那个东西就跟雾似得,变淡了,直到消失。”
  
  我:“你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了吗?”
  
  他眼里带着极度的恐惧:“是个细瘦的人形,好像在撕扯出自己的内脏拉出来,还是很用力的……五官我没看清,太恐怖了,我不行了……”
  
  我觉得他马上就要崩溃了,赶紧起身接了杯水给他,他一饮而尽,我又接了一杯递给他,他木讷的拿在手里,眼神是呆滞的。
  
  我:“每天都是这样吗?”
  
  他显然没理会我在问:“第二天我就去找民俗学者了,他说是什么煞,然后给了我一些纸符,说挂在床头就没事儿。我没敢睡,坐在沙发上等着。后来困得不行了,闭了会儿眼,等我睁眼的时候,那个东西又来了,就蹲在门口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点儿一点儿的用力从自己肚子里往外扯东西……我手拿着剩下的符,壮着胆子对它喊,它抬头对着我笑了下,我看见一排很小的尖牙……”
  
  我:“是人长相吗?”
  
  他:“不知道,我看不清。”
  
  我:“你搬出去住吧?暂时先别住家里了。”
  
  他绝望的看着我:“没用,这些天我试了,酒店,朋友家,车里,都没用,别人也看不见!明明就在那里都看不见!而且,不用到夜里,白天很黑的地方它也会在,它到处跟着我。只要黑一点儿的环境,它就出来了,慢慢的,不停的在往外掏自己内脏,我真的受不了那个掏出来撕裂的声音了……”
  
  我:“……嗯……你有没有尝试着沟通或者接触它……”这话我自己说了都觉得扯淡。
  
  他:“他是透明的,我扔过去的东西都穿透了……”
  
  我看到他脸上的冷汗流的象水一样。
  
  我:“但是那个东西不是没伤害你吗?”
  
  他:“它的内脏快掏完了,最近晚上拉扯出来的东西已经很少了,我能看到它的手会在肚子里找很久。找不到的时候,就抬头死死的盯着我……”
  
  他的衣领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人也很虚弱的状态,似乎在挣扎着坐稳:“…我不行了……” 说着他撒手掉了水杯,人也跟着顺着椅子瘫下去了。我赶紧绕过去扶着他。我吓坏了,脑子就一个念头:千万别死我办公室。可能是我这人比较自私吧?或者胆小,但是我当时就是那么想的。
  
  ……
【特别声明】
  本文第八、第九篇提到的颅骨穿孔(Trepanation)的手术说明、手术动机及获得“异能”统计数据,均源自欧洲历史文献记录。但值得一提的是,所有一手资料全部出自非官方记载(由民间记载,并且有严重的极端宗教忽悠成分)。有兴趣、并且有能力翻译的朋友不妨自己找来确认(笔者在这里就不做书目推荐了)。
  特别强调的是:本文笔者并不认同这种手术及手术后获得的所谓“能力”,请读者不要轻信这种手术以及所带来的“能力”。如果有人因看完本文执意尝试颅骨穿孔(Trepanation),那么一切后果均与本文笔者无关。
   特此声明

第十篇《生命的尽头》
  
  有那么一个精神病人,整天啥也不干,就穿一身黑雨衣举着一把花雨伞蹲在院子里潮湿黑暗的角落,就那么蹲着,一天一天的不动。架走他他也不挣扎,有机会还穿着那身行头打着花雨伞原位蹲回去,那是相当的执着。很多精神病医师和专家都来看过,折腾几天连句回答都没有。于是大家都放弃了,说那个精神病人没救了。有天一个心理学专家去了,他不问什么,只是穿的和病人一样,也打了一把花雨伞跟他蹲在一起。每天都是。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终于有一天,那个病人主动开口了。他悄悄的往心理专家这里凑了凑,低声问:“你也是蘑菇?”
  
  这是我很早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好笑吗?
  
  我不觉得。
  
  类似的事情我也做过,当然,我不是什么心理专家,也没把握能治好那个患者,但是我需要她的认同才能了解她的视角、她的世界观。
  
  
  她曾经是个教师,后来突然就变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蹲在石头或者花草前仔细的研究,有时候甚至趴在那里低声的嘀咕——对着当时她面对的任何东西,也许是石头,也许是棵树,也许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如此的执着,好几年没跟人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就自己认真做那些事儿,老公孩子都急疯了她也无视。
  
  在多次企图交谈失败后,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跟她做着同样的事情,那是我。
  
  与她不同的是:我是装的,手里攥着录音笔随时准备打开。
  
  那十几天很难熬,没事儿我就跑去假装研究那些花花草草、石头树木。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猜我也快入院了。
  
  半个月之后,她注意到了我,而且是刚刚发现似得惊奇。
  
  她:“你在干吗?”
  
  我假装也刚发现她:“啊?为什么告诉你?你又在干吗?”
  
  她没想到我会反问,愣了一下:“你到底在干吗?”
  
  我:“我不告诉你。”说完我继续假装兴致盎然的看着眼前那根蔫了的草。
  
  她往我跟前凑了凑,也看那根草。
  
  我装作很神秘的用手捂上不让看。
  
  她抬头看着我:“这个我看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那边好多呢。”
  
  我:“你没看明白,这个不一样。”
  
  她充满好奇的问我:“怎么不一样?”
  
  我:“我不告诉你!”
  
  她:“你要是告诉我怎么不一样了,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
  
  我假装天真的看着她,那会儿我觉得自己表情跟个白痴没区别。
  
  我:“真的?不过你知道的应该没我的好。”
  
  她脸上的表情像是看着小孩似得忍着笑:“你不会吃亏的,我知道的可是大秘密,绝对比你的好!怎么样?”
  
  我知道她已经坚定下来了,她对我说话的态度明显是哄着我,我需要的就是她产生优越感。
  
  我:“说话算数?”
  
  她:“算数,你先说吧。”
  
  我松开捂着的手:“你看,草尖这里吊着个虫子,所以这根草有点儿蔫儿了,其实是虫子吃的。”
  
  她不以为然的看着我:“这有什么啊,你知道的这个不算什么。”
  
  我不服气的反问:“那你知道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笑了下:“我知道的可是了不起的事儿,还没人发现呢!”
  
  我假装不感兴趣低下头继续看那根蔫了的草,以及那个不存在的虫子(汗)。
  
  她炫耀的说:“你那个太低级了,不算高级生命。”
  
  我:“什么是高级生命?”
  
  她神秘的笑了下:“听听我这个吧,你会吓到的!”
  
  我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她拉着我坐在原地:“你知道咱们是人吧?”
  
  我:“……”
  
  她:“我开始觉得没什么,后来我发现,人不够高级。你也知道好多科学家都在找跟地球相似的星球吧?为了什么?为了找跟人类的相似的生物。”
  
  我:“这我早知道了!”
  
  她笑了:“你先别着急,听我说。我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要找跟人类相似的生物呢?也许那个星球上的生物都是机器人似得,也许他们都是在硅元素基础上建立的生命……你知道人是什么元素基础上建立的生命吗?”
  
  我:“碳元素呗,这谁都知道!”
  
  她:“哎?你知道的还挺多……我开始就想,那些科学家太笨了,非得跟地球上生物类似才能算是生物啊?太傻了。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如果那个星球上的外星人跟人类不一样,外星人不呼吸氧气,不吃碳水化合物,它们吸入硫酸,吃塑料就能生活,那我们就很难跟他们沟通了。所以,科学家不笨,他们先找到跟地球类似的环境,大家都吸氧气,都喝水吃大白菜,这样才有共同点,生命基本形态相同,才有沟通的可能,对吧?”
  
  我不屑的看着她:“这算你的发现?”
  
  她耐心的解释:“当然不算我的发现,但是我想的更深,既然生命有那么多方式,也许身边的一些东西就是生命,只是我们不知道它们是生命罢了,所以我开始研究它们,我觉得我在地球上就能找到新的生命形式。”

我:“那你都发现什么是生命了?”
  
  她神秘的笑了:“蚂蚁,知道吧?那就是跟我们不一样的形式!”
  
  我:“呸!小孩都知道蚂蚁是昆虫!”
  
  她:“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其实蚂蚁是细胞。”
  
  我:“啊?什么细胞?”
  
  她:“怎么样,你不知道吧?我告诉你:其实蚂蚁都是一种生命的细胞。我命名为‘松散生命’。其实蚁后就是大脑,兵蚁就是身体的防卫组织,工蚁都是细胞,也是嘴,也是手,用来找食物,用来传递,用来让大脑维持。蚁后作为大脑,还得兼顾生殖系统。工蚁聚在一起运输的时候,其实就是血液在输送养分,工蚁是兼顾好多种功能,还得培养新生的细胞——就是幼蚁。蚂蚁之间传达信号是靠化学物质,对吧?人也是啊,你不用指挥你的细胞,细胞之间自己就解决了!明白吧?其实蚂蚁是生命形式的另一种,不是简单的昆虫。你养过蚂蚁没?没养过吧。你养几只蚂蚁,它们没几天就死了,就算每天给吃的也得死,因为失去大脑的指挥了。你必须养好多只它们才会活。就跟取下一片人体组织培养似得,只是比人体组织好活。咱们看蚂蚁,就看到蚂蚁在爬,其实呢?咱们根本没看全!蚂蚁,只是细胞。整个蚁群才是完整的生命!松散生命!”
  
  我觉得很神奇,但是我打算知道更多:“就这点儿啊?”
  
  她:“那可不止这点,石头很可能也是生命,只是形式不一样,我们总是想:生命有眼睛,有鼻子胳膊腿,其实石头是另一种生命。它们看着不动,其实也会动的,只是太慢了,但是我们感觉不到,它们的动是被动的,风吹啊,水冲啊,动物踢起来啊,都能动。但是石头不愿意动,因为它们乱动会死的。”
  
  我:“石头怎么死?”
  
  她:“磨损啊,磨没了就死了。”
  
  我:“你先得证明石头是生命,才能证明石头会死吧?”
  
  她:“石头磨损了掉下来的渣滓可能是土,可能是沙,地球就是这些组成的吧?土里面的养分能种出粮食来,能种出菜来,动物和人就吃了……吃肉也一样,只是多了道手续!然后人死了变成灰了,或者埋了腐烂了,又还原为那些沙啊土啊里面的养分了,然后那些包含着养分的沙子和土再聚集在一起成了石头,石头就是生命。”
  
  我:“聚在一起怎么就是生命了?”
  
  她严肃的看着我:“大脑就是肉,怎么有的思维?”
  
  我愣住了。
  
  她得意的笑了:“不知道了?聚在一起,就是生命!人是,蚂蚁组成的松散生命是,石头也一样,沙子和土聚在一起,就会有思维,就是生命!石头听不懂我们说话,也不认为我们是生命。在它们看来,我们动作太快,生的太快,死的太快的。你拿着石头盖了房子,石头还没感觉到变化呢,几百年房子可能早塌了,石头们早就又是普通石头了,因为几百年对石头来说不算什么。在石头看来,我们就算原地站一辈子,它们也看不到我们,太短了!”
  
  我目瞪口呆。
  
  她轻松的看着我:“怎么样?你不行吧?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和石头沟通。研究完这个,我再找找看有没有看人类象石头一样的生物。也许就在我们眼前,我们看不到。”说完她得意的笑着又蹲在一块石头边仔细的看着。
  
  我不再假装研究那根草,站起身来悄悄走了,怕打扰了她。
  
  后来差不多有那么一个多月吧?我都会留意路边的石头。
  
  石头那漫长的生命,在人类看来,几乎没有尽头。
第十一篇《杀戮动物》
  
  他基本是被“固定”在椅子上的,椅子牢牢的被固定在地上。
  
  他:“怎么又做分析啊?就一个人?”
  
  我:“我不是给你做鉴定的专家,过几天会有专家组的。”
  
  他:“哦,就是聊聊是吧?”
  
  我:“对。”
  
  他:“聊什么?杀人动机?我说了没动机。” 他的表情怡然自得。
  
  杀人,这么惊心动魄字眼在他嘴里说出来就像吃饭打牌那么轻松。
  
  我又翻了下资料,他一共杀了22个人。男女老幼都有——包括在牢里。而且,大多都没动机。我决定换个角度问。
  
  我:“你杀过动物吗?”
  
  他:“那可多了。”
  
  我:“第一次杀的什么动物?”
  
  他:“狗。”
  
  我:“为什么?”
  
  他:“它对我叫。”
  
  我:“没别的原因?”
  
  他在椅子上扭了一下:“有。”
  
  我:“什么原因?”
  
  他:“我觉得那狗也看不起我。”
  
  我:“也?是什么意思?”
  
  他:“能给我根烟吗?”
  
  旁边的工作人员点上根烟递给他,他勉强抬起手接过来,费力的低下头吸烟。
  
  我等着。
  
  他:“我小时候特胖,同学都笑话我。叫我肥猪,叫我板油村村长,我假装没事儿,其实心里恨死他们了,但是又打不过他们人多,我都忍着。后来路过一个同学家,他们家狗对我叫,我知道那是狗看到它主人看不起我了,所以也看不起我,我半夜就去用绳套把狗勒住弄出来,拉河边杀了。”
  
  我:“怎么杀的?”
  
  他:“拿我们家菜刀把狗头剁烂了。”
  
  我:“之后开始就有了杀人的念头?”
  
  他:“没有,开始弄了一身血,觉得很恶心。回家洗的时候,我觉得血的颜色很鲜艳、很漂亮,那种红画不出来。看着那种红色被水冲下去,露出我手的肉色我觉得心里特别舒服。”
  
  我:“心里舒服?”
  
  他:“嗯,后来我就偷偷找别的动物杀。我不喜欢杀鸡,鸡毛的感觉不好,也没劲。”
  
  我:“杀过多少动物?都有什么?”
  
  他:“那可多了,猫、狗、小猪仔、老鼠、猴子什么的。”
  
  我:“猴子?哪儿弄来的?”
  
  他:“买的。”
  
  我:“有卖那个的?”
  
  他:“有的是,你不知道罢了。”
  
  我:“都是为了看血舒服?”
  
  他:“开始的时候是,后来不是了,我发现开膛后,看着内脏流出来的感觉很好。我买猴子就是为了杀人做准备,后来发现其实不一样。为了做实验我杀了2两只猴子。都是慢慢杀的。”
  
  我:“虐杀吗?”
  
  他:“虐杀?那叫虐杀?反正我玩了好几天才杀。因为猴子太贵了,一下杀了玩不起。”
  
  我:“然后就开始杀人?”
  
  他:“对,从当年笑话我的同学杀起。”
  
  我:“描述一下动机和想法。”
  
  他:“我都说过好多遍……那会都小学毕业好久了,后来我瘦了,我见到那同学的时候他都不认识我。我跟了他好几天,然后有天晚上假装路上遇到了,特热情的拉他吃饭,他开始还挺高兴,白吃谁不高兴啊,后来灌他喝醉,我假装送他,把他弄我事先看好的一废墟去了。”
  
  我:“什么废墟?”
  
  他:“拆迁楼的地下室,一大楼里一共没几户人了,地下室好几层呢。我把他拖到地下三层去了,本来想再往下,有水,下不去了。我把他捆在一大管道上,泼醒了后拿东西堵上他嘴,告诉他我小时候多恨他,他就哭。本来我想多玩儿会儿的,但是觉得不安全,就开膛了。当时没想什么,就觉得特解恨。”
  
  我:“你杀了几个当初笑你的同学?”
  
  他:“我就找到4个。3男1女。”
  
  我:“你杀人的时候不怕吗?”
  
  他:“最开始吓了一跳,肠子跟很胖的蛇似得跳出来,我还以为活的呢,后来习惯了,不过没什么血……”
  
  我:“我指的是法律。”
  
  他:“没想过。后来想了,大不了枪毙我。”
  
  我:“你杀了能找到的同学后,什么促使你杀其他人的?”
  
  他:“警察是追我我才杀的。”
  
  我:“其他人呢?”
  
  他:“好玩儿,杀动物那时候已经满足不了我了。只能杀人。”

我:“你一共杀过三个警察吧?你那么瘦,怎么打得过警察的?那会儿你胖吗?”
  
  他:“那会不胖,我这么瘦好多年了,警察动机是抓我,我跑不过动机杀他,我们俩目的不一样。再说了,杀人杀多了,一刀就解决了,很快,不用打架。”
  
  我:“你心理上不会有自责的感受吗?你杀那些人的家人怎么办?”
  
  他:“跟我没关系……你吃肉,你还会想那些猪的家属怎么办啊?”
  
  我:“那是一回事吗?”
  
  他:“当然是,跟你吃肉一样,不吃难受。杀人对我来说是日常必需的,不杀难受。”
  
  我:“你真的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吗?一次不安都没有吗?”
  
  他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有过一次。”
  
  我:“什么时候,怎么想的?”
  
  他:“有次我杀一个女人的时候,她死前一直死死的盯着我,最后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开始我没当回事儿,后来我做梦梦见她了,我醒了后就想:对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才会舒服呢?为什么就我跟大家不一样呢。那几个月我都没杀人,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儿。后来我想明白了。”
  
  我:“想明白什么了?”
  
  他:“我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段电视,可能是动物世界,我记不清了。拍的是一只动物,忘了是什么了,很瘦,很长,肚子都是瘪进去的,那个动物冲到各种各样的别的动物群里,杀了很多动物,但是它并不吃,只是不停的抓,不停的杀。”
  
  我:“那是你的印象吧?有那种动物吗?”
  
  他:“嗯,也可能。后来一直杀到黄昏的时候,它累了,在夕阳下满足的往回走,肚子还是瘪的,但是它很满足。就跟你们去迪厅去酒吧去K歌去吃饭出来一样,心满意足的感觉。那个画面我到现在还记得。想起来那件事儿,我就明白了,没什么理由,没什么可内疚的,我天生就是想去杀。狮子老虎狼为什么抓了别的动物杀了吃肉?因为它们就是天生的食肉动物,狮子老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狮子老虎,只是按照天性去做。我也是,我想通了,我没必要去考虑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只要去做就好了。这就是我的天性,我就是一只杀戮动物。”
  
  他的表情无比的镇定、坦然。
  
  我想我没有什么再问的了,我也能预测到后面的专家组会下什么样的定义。
  
  我猜几天后专家们会和我有一样的感觉:那是一股冻透骨髓的寒意,那种寒冷纠缠住每一块骨头,每一个关节,冰冷的皮肤紧紧捆住肌体,让人即便在夏天暴烈的阳光下也毛骨悚然,惊惧不已。那种感觉会长久的、紧紧的抓住心脏不放,并且慢慢的扣紧,直到把最后一滴血液挤出心脏,整个身体不再有一丝温暖…………不是噩梦,不是电影,不是小说,是活生生的来自心底的恐惧。
  
  我想,这个世上,也许并没有地狱,但是坐在我面前的一定是恶魔。

第十二篇《苹果的味道》
  
  他失踪了大约快一个月,家人找不到他,亲戚朋友找不到他,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等到警察撞开他家门的时候,发现他正赤身裸体的坐在地上迷惑的看着冲进来的人们。
  
  于是,几天后,我坐在了他的面前。
  
  ……
  
  他:“知道他们觉得我有病的时候,我快笑死了。”
  
  我:“……”
  
  他:“这个的确是我不好,我只说出差一周,但是没回过神,一个月……”
  
  我:“你自己在家都干嘛了?”
  
  他狡黠的笑着:“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干,你信吗?”
  
  我:“你是真的什么都没干吗?”
  
  他想了想:“看上去是。”
  
  我:“为什么这么说?”
  
  他:“嗯……我的大脑很忙……这么说你理解吗?”
  
  我:“一部分吧。”
  
  他:“我是在释放精神。”
  
  我反应了一下:“你是指打坐什么的?”
  
  他:“不不不,不是那个。或者说不太一样,我说不清,不过,我从几年前就开始这样了。”
  
  我:“开始哪样了?”
  
  他:“你别急,我还是从头跟你说吧。我原来无意中看了达摩面壁9年参禅的事儿了(一说10年),我就好奇,他都干嘛了?一口气山洞口坐了那么多年?到底领悟什么了?这个我极度好奇,我就是一好奇的人。特想知道。”
  
  我:“你信禅宗?有出家的念头?”
  
  他:“没有没有,我觉得吧,我是说我觉得啊,出家什么的只是形式,真的没必要拘泥于什么形式。想信佛就信好了,想参禅就参呗,谁说上班就不能信了?谁说非得在庙里才能清心寡欲了?信仰、信仰,自己都不信,去庙里有意义吗?回正题……看书上说,那些古人动不动就去山里修行,大多一个人……带女的进去不算,那算生活作风问题……大多一个人,在山里几年后出来都特厉害;还有武侠小说也借鉴这个,动不动就闭关了,啥都不干把自己关起来……不过古人相对比较牛一点儿,山里修炼出来还能御风而行……”
  
  我笑了下:“有艺术夸张成分吧?诗词里还写‘白发三千丈’呢。”
  
  他:“嗯,是,不过我没想飞,我就想知道那种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然后你就……”
  
  他:“对,然后我4年前就开始了。”
  
  我:“4年前?”
  
  他:“对啊,不过一开始没那么久,而且每年就一次。第一次是不到4天,后来越来越长。”
  
  我:“你终于说正题了。”
  
  他笑了:“我得跟你说清说动机啊,要不我就被当成神经病了。”
  
  我:“精神病。”
  
  他笑的极为开心:“哦,是这样,我第一次的时候是挑休年假的时段。事先准备好了水,好多大白馒头,然后跟爸妈说我出差,自己在家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锁好门、最后拉了电闸。”
  
  我:“拉电闸?”
  
  他:“我怕我忍不住看电视什么的,就拉了电闸。然后我什么都不干,就在家里待着。不看书看报看杂志,不做任何事情,没有交流,渴了喝水,饿了吃没有任何调味的馒头,困了睡,醒了起。如果可能的话,不穿衣服。反正尽可能的跟现代文明断绝了一切联系,什么都不做,躺着站着溜达坐着倒立怎么都成,随便。”
  
  我好奇的看着他。
  
  他:“最开始的时候,大约头24小时吧,有点儿兴奋,脑子里乱糟糟的,啥都想。不过才半天,就无聊了,不知道该干什么,我就睡觉。睡醒夜里了,没电,也没必要开灯,反正什么都不干。那会儿特想看看谁发过短信给我什么的,忍住了。就那么发呆到凌晨的时候,觉得好点儿了,脑子开始想起一些原来想不起来的事儿了。”
  
  我:“都有什么?”
  
  他:“都是些无聊的事儿,例如小时候被我爸打的多狠啊什么的。第二天晚上是最难熬的,那会儿脑子到清净了,可是就是因为那样才倍觉无聊。而且吧,开始回忆出各种美食的味道——因为嘴里已经空白到崩溃了,不是饿,是馋。其实前48小时是最难熬的,因为无所事事却又平静不下来。”
  
  我:“吃东西吗?”
  
  他:“不想吃,因为馒头和白水没味道。说个可能你不理解的事儿:我迷糊了一会儿感觉在吃煮玉米喝可乐,醒了后觉得满嘴都是可乐和煮玉米的味道,真的,你别笑,真的,都馋出幻觉来了。”
  
  我:“那你为什么还坚持着呢?”
  
  他:“这才不到两天啊,而且,我觉得有点儿东西浮现出来了。”
  
  我:“浮现出什么来了?”
  
  他:“别着急听我说。就快到48小时的时候,朦朦胧胧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很有意思,但是后来困了,就睡了。醒了之后我发现是有什么不一样了。我体会到感觉的存在了,太真实了,不是似是而非那种。”
  
  我:“什么感觉?”
  
  他:“不是什么感觉,而是感觉的确存在。感觉这个东西很奇妙,当你被其他感官所带来的信息淹没的时候,你体会不到感觉的存在,至少是不明显。感觉其实就像浮在体表一层薄薄的雾气。每当接触一个新的人物或者新的事物的时候,感觉会像触角一样去探索——然后最直接的反馈给自己信息。想起来有时候面对陌生人,很容易一开始就给对方一个标签,如果那个标签是很糟糕的评价,会直接影响到态度,而且持续很久,这就是感觉造成的印象。每当留意一个人的时候,感觉的触角会先出动——哪怕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你有没有过这种情况?面对陌生人微笑或者不再留意?那就是由感觉造成的。直接造成的。当然了,对方也在用感觉触角试探你,相互的。事实上自我封闭到48小时后,我就会一直玩味感觉的存在,还有惊奇加好奇。因为,感觉已经平时被色、香、味等等等等压制的太久了,我觉得毕竟这是一个庞杂到迷乱的世界,能清晰的意识到感觉的存在很不容易——或者说,很容易?只是很少有人愿意去做。”
我犹疑了一下问:“那会儿你醒了吗?”
  
  他:“真的醒了,而且是醒了没睁眼的时候,所以感觉异常的敏感,或者说,感觉带给我的信息异常明显?应该是吧。你小时候有没有过那种情况:该起床你还没起,但你似乎已经开始刷牙洗脸吃东西了,还出门了,然后冷不丁的清醒了——原来还没起!其实就是感觉已经先行了。”
  
  我:“好像有过,不过我觉得是假想或者做梦……”
  
  他:“不对不对,不一样的,肯定不一样的。那种真实程度超过假想和做梦了。第一年我只悟出感觉,不过那已经很好玩儿了。后面几年都自我封闭能到一星期左右,基本没问题。”
  
  我:“闭关一星期?”
  
  他:“啊?哈哈,是,是闭关一星期。不过,感觉之后的东西,更有趣。”说着他神秘的笑了。
  
  我也笑着看着他。
  
  他:“一般在‘闭关’4、5天之后,感觉也被淡化了,因为接触不到陌生的东西,之后的阶段,有可能会超越感觉。之所以说有可能,是我不能够确定在那之后是什么。所以我就先暂时的定义是精神的存在。感觉之后浮现出来的就是精神。当然我没意念移动了什么东西或者自己乱飘,但是隐约感受到精神的存在其实还是有意义的,具体是什么我很难表达清楚,说流行点儿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朴素点儿就是有了很多原来没有的认识。而且,我说的这个认识可以包括所有。例如我把记忆中的一切都翻腾出来挨个滤一遍就明白点儿了,看不透的事情看透了,想不清的事情想通了,钻牛角尖的状态和谐了……大概就是这样……那种状态会很有意思,那是一种信马由缰让精神驰骋的……嗯……怎么形容呢?就用状态?也许吧……那样到底多久我不清楚,也许十几个小时二十几个小时或者更多,时间概念淡薄了,这点特别的明显!”
  
  我:“不能形容的更明白点儿吗?”
  
  他:“嗯,根本说不明白,反正我大体上形容给你了。其实这次本来我计划两周的,没想到这么久……但是他们进来那会儿,我已经隐约觉得在精神后面还有什么了,那个更说不清了,真的是稍纵即逝。一下就觉得特神奇,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而且还有一点,可能也跟运动量小有关,处于自我精神状态的时候,一天就吃一点儿,不容易饿,哈哈,真的。”
  
  我:“精神后面那个,你隐约觉得是什么。”
  
  他:“不知道,我在想呢……那个,不好说……给我多点儿时间我可能能知道。不过,我的确明白好多了,其实达摩什么的高人面壁好多年也真有可能,而且不会觉得无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我:“没觉得,你说的很有意思。”
  
  他:“真的?”
  
  我坦然的看着他:“当然是真的。”
  
  他又狡黠的笑了下:“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每次闭关我都刻意准备一个苹果作为‘重新回来’的开始。”
  
  我:“苹果?是吃吗?”
  
  他:“嗯,不过,最后吃。那才是苹果的味道呢!”
  
  我:“苹果?什么味道?”
  
  他陶醉的半眯着眼睛回味:“当我决定结束的时候,就拿出预先准备好的苹果,把苹果洗干净,看着果皮上的细小颗粒觉得很陌生,愣了一会儿,试探性的咬下去……我猜大多数人不知道苹果的真正味道!我告诉你吧:用牙齿割开果皮的时候,那股原本淡淡的清新味道冲破一个临界点开始逐步在嘴里扩散开,味道逐渐变得浓郁。随着慢慢的嚼碎,果汁放肆的在舌尖上溅开,绝对野蛮又狂暴的掠过干枯的味蕾……果肉中的每一个细小颗粒都在争先恐后的开裂,释放出更多更多的苹果的味道。果皮果肉被切成很小的碎片在牙齿间游移,把味道就跟冲击一样传向嘴里中每一个角落……苹果的清香伴随着果汁滑向喉咙深处……天呐……刚刚被冲刷过的味蕾几乎是虔诚的向大脑传递这种信息……所有的感官,经过那些天的被遗忘后,由精神、感觉统驭着,伴随着一个苹果,卷土重来!啧啧,现在想起来我都会忍不住流口水。”
  
  看着他溢于言表的激动真的勾起我对苹果的欲望了。
  
  我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你试过别的水果吗?”
  
  他又咽了下口水:“还没,我每次都想:下次试试别的!可事到临头又特馋苹果给我的那种刺激感……真的,说句特没出息的话:为了苹果你也得试试,两天就成。”
  
  我已经被他的描述感染了:“然后呢?”
  
  他愣了一下才从对苹果的思念里回过神来:“然后?哦,然后是一种找回自己的感觉,没有因为那些天的神游而打算放弃肉体,而是坚定的统驭肉体。那是真实到让我做什么都很踏实的感觉。是统一的,是清晰的。我觉得,被放逐的精神找回来了。”
  
  那天回家的时候,我特地买了几个苹果,我把其中一个在桌子上摆了很久。那是用来质疑我自己的:我真的知道苹果的味道吗?
第十三篇《生化奴隶》
  
  这是一个比较典型的病例。
  
  他每天洗N次手,如果没人拦着他会洗N次澡,而且必须用各种杀菌的东西洗。不计代价的洗。就是说:对人有没有害不重要,先拿来用再说。跟他接触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咳嗽打喷嚏,否则他会跳开——不是夸张,是真的跳开,然后逃走。这点儿让我很头疼。最初以为严重的洁癖、强迫症,后来才知道,比那个复杂。
  
  
  我:“你手已经严重脱皮了,不疼吗?”
  
  他低头看了看:“有点儿。”
  
  我:“那还拼命洗?你觉得很脏吗?”
  
  他:“不是脏的问题。”
  
  他看人的表情永远是严肃凝重,就没变过。
  
  我:“那你想洗掉什么?”
  
  他:“细菌。”
  
  我:“你也看不到,而且不可能彻底洗掉的。”
  
  他:“看不到才拼命洗的。”
  
  我:“你知道自己是在拼命洗?”
  
  他:“嗯。”
  
  话题似乎僵住了,他只是很被动的回答,不想主动说明。我决定换个方式。
  
  我:“你觉得我需要洗吗?”
  
  他:“……你想洗的话,就洗。”
  
  我:“嗯……不过,怎么洗呢?”
  
  他皱眉更严重了:“你还好吧?洗手洗澡你不会?如果你不能自理的话,楼下有护理病区。”
  
  我:“呃……我的意思是:我希望象你那样洗掉细菌。”
  
  他依旧严肃的看着我:“洗不干净的,从出生到死,不可能洗干净的。”
  
  我:“但是你……”
  
  他:“我跟你的目的不一样。”
  
  这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主动发言,为了是打断我……我觉得他很清醒,于是决定问得更直接些。
  
  我:“你洗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洗掉细菌。”
  
  完,又回来了,这让我很郁闷。就在我觉得这次算是失败的时候,他居然主动开口了。
  
  他:“你看电影吗?”
  
  我:“看。你喜欢看电影?”
  
  他:“你看过《黑客帝国》吗?”
  
  我:“《Matrix》?看过,挺有意思的。”
  
  他:“其实我们就是奴隶。”
  
  我:“你是想说,那个电影是真的?”
  
  他:“那个电影是科幻,假的。但是我们真的是奴隶。”
  
  我:“我们是什么的奴隶?”
  
  他:“细菌。”
  
  我:“你能说的明白些吗?我没理解。人怎么是细菌的奴隶了?”
  
  他神经质的四下张望了下(说一句,我们这屋没人,门关着),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的,是真相。你听了会很震惊,但是,你没办法摆脱,就想我一样。虽然电影里都是皆大欢喜,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人类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我:“有这么悲哀吗?”
  
  他:“你知道地球有多少年了吗?”
  
  我:“你指形成?嗯……好像是46亿年。”
  
  他:“嗯,那你知道地球有多细胞生物多少年了吗?”
  
  我努力在大脑中搜寻着可怜的古季带名词:“嗯……我记得那个年代,是寒武纪吧?但是多少年前忘了……”
  
  他:“5亿年前,最多不到10亿年。之前一切都是空白,没人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哦……真可惜……”
  
  他:“你知道人类出现多少年了吗?”
  
  我:“这个知道,类人时代,就是人猿时代大约十几万年前。”
  
  他对着我微微前倾了下身体:“明白了?”
  
  我:“……不明白。”
  
  他:“人类进化才花了这么点儿时间,寒武纪到地球形成,30多亿年就什么都没有?空白的?”
  
  我:“你是说……”
  
  他:“不是我说,而是事实!就算地球形成的前期那几亿年是气体和不稳定的环境,我们往多了说,10亿年,可以了吧?那么剩下的20多亿年,就什么都没有?一定有的,就是细菌。”
  
  我:“你是说细菌……进化成人……细菌人了?”
  
  他:“你太狭义了,人只是一个词、一个自我标志。你想想看,细菌怎么就不能进化了?非得多细胞才算进化了?细菌的存活能力比人强多了吧?细菌的繁衍方式是自我复制,比人简单多了吧?进化进化,多细胞生物其实是退化!变脆弱了,变复杂了,变挑剔环境了,这也能算进化?”
  
  我:“但是有自我意识了啊?”
  
  他:“你怎么知道细菌没自我意识?脑细胞有自我意识怎么来的?目前解释就是聚一起释放电讯号化学讯号。如果这就是产生意识的根本,那细菌也能做到。细菌的数量远远高于脑细胞吧?很多细菌在一起,到达一定的量值,就会产生质变。生物进化最需要的不是环境,而是时间。恶劣的环境是相对来说的,对细菌来说不算什么,30亿年的时间,足够细菌进化了!”
  
  我:“……细菌的文明……”
  
  他:“细菌的文明和我们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们所认为的物质对它们来说是有没意义的。我们看不到、摸不到细菌,但是他们却同时在我们身边有着自己的文明。超出我们理解的文明。如果你看过生物进化的书,你一定知道寒武纪是个生物爆炸的时期,那时候生物的进化可以说是超光速,很多科学家都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就突然就出现多细胞生物了。然后飞速的进化出了各种更复杂的动物,三叶虫,原始海洋植物,无脊椎动物,藻类。真的有生物进化爆炸吗?我说了,进化最重要的是时间,那种生物爆炸是巧合?比方说你走在街上,风吹过来一张纸,是彩票,恰好飘在你手里了,你抓住了,而且第二天你看电视发现,那张是中了大奖的彩票。幸运吗?如果跟寒武纪进化爆炸比起来,那只算吃饭睡觉,不算巧合,太平常了。”
我努力去理解他所说的:“那生物是怎么来的?”
  
  他:“细菌制造的。多细胞生物必须和细菌共生才能活,你体内如果没细菌帮你分解食物,你连一个鸡蛋也消化不了。人没有细菌,就活不下去。别说人了,现在世上哪种生物不是这样?为什么?”
  
  我:“好像那叫生物共生吧?”
  
  他:“共生?不对,细菌为什么制造多细胞动物出来呢?因为,我们是细菌文明的生物工厂,我们可以产生必要的养分——例如糖分,供养细菌。”
  
  我:“但是人类可以杀死细菌啊?”
  
  他:“对,没错,但是你杀死的是细菌的个体,你没办法杀死所有细菌。而且,细菌的繁殖是自我复制对吧?你杀了细菌的复制体有什么用?细菌还是无处不在。如果真的有一天细菌们觉得我们威胁到它们的生存了,大不了杀了我们。细菌的战争,人类甚至看不见。武器有什么用?你都不知道自己被入侵了。恐龙统治了地球2亿年,也许早就有了自己的‘恐龙文明’,但是突然之间就灭亡了,很可能就是细菌们认为恐龙文明威胁到了自己而去毁灭的。对细菌来说,毁灭一个文明,再建立一个新的文明太简单了。反正都是被细菌奴役。”
  
  我:“你是说细菌奴役我们吗?”
  
  他:“细菌任由我们发展着,我们的文明程度与否它们根本不关心,如果发现我们威胁到了细菌的文明,那就干掉我们好了,易如反掌。而且,只是针对人类大举入侵,别的生物还是存在。也许以后还会有猫文明或者蟑螂文明,对细菌来说无所谓,一切周而复始。”
  
  看着他一口气说完后严肃忧郁的看着我,我想反驳,但是似乎说不明白。
  
  他小心的问我:“我想去洗个手。”
  
  我呆呆的坐着。我知道他所说的那些都是建立在一个假定的基础上,但是又依托着部分现实。所以这种理论会让人抓耳挠腮很头疼。
  
  几天以后,我在听那段录音的时候,我还是想明白了。问题不在于他想的太多了,或是其他人想的太少了。而是对我们来说,未知太多了。如果非得用奴役这个词的话,那我们都是被未知所奴役着。直到终于我们看透、看清了所有事物的那一天。
  
  只是,不知道那一天到底还有多远。

第十四篇《永远,永远》
  
  
  在一次前期调查的时候,我习惯性的找到患者家属想了解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家属没说完我就知道了,这是最头疼的类型。因为就目前的科技医疗水平来说,那种情况基本算是没办法解决,只能看运气,很悲哀。
  
  
  跟她闲聊了一阵,我觉得老太太脑子比较清醒,精神也还好,不过有时候说话会语无伦次。
  
  我:“听说阿姨最近气色好多了。”
  
  她笑了:“人都这岁数了,也不好看了,气色再不好那不成老巫婆了?哈哈。”
  
  我:“叔叔去年的病……好些没?”
  
  她:“好是好太多了,在医院那阵把我给急的。我岁数大了身体不行了,也经不起折腾,放不下。不过好在没事儿了,他恢复多了,但是经常气短,现在在屋里歇着呢。”
  
  我往空荡荡的那屋瞟了一眼:“没事儿,文涛(患者长子)忙,就是让我来替他看看您,顺便把东西送过来。”
  
  她:“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事情多,现在压力那么大……他们几个最近回来特别勤,估计是不放心我们老两口,其实都好着呢,你们忙你们的,抽空来玩儿我们就挺高兴的了。”
  
  我:“阿姨,我问您件事儿:您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您在做什么吗?”
  
  老太太自己嘀咕着,皱着眉仔细的想。
  
  她狐疑的看着我:“去年?这个时候?应该是接你叔叔出院了……但是后面的事儿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去年什么时候出院的?”
  
  她:“5月初啊……”
  
  5月初是就是家属说他们父亲去世的时候。
  
  
  家属前几天的描述:“我爸去年去世的,我们都很难过,最难过的是我妈。好几次差点儿也哭过去了……这一年来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经常带着老婆孩子回去陪她,可老太太一直就没怎么缓过来,老是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前几天我又回去了,开门的时候我觉得我妈气色特好,我还挺高兴,但是进门后我跟我们都吓坏了。我爸遗像给撤了,他用的茶杯还摆着,我妈还叫我陪我爸聊天,她做饭,我们看遍了,家里就我妈一人,我们怎么说她都跟听不见似得……吃饭的时候,桌上始终摆着一副多余的碗筷,我妈还不停的往里面夹菜,对着那个空着的座位说话。……后来我问了好多人,都说我爸的魂回来缠着我妈,我们不信,老两口感情一直很好,当年一起留的学,一起回的国,后来又一起挨批斗……虽说日常吵架拌嘴也有,但是绝对没大矛盾,都那么多年了……我怀疑我妈是接受不了现实,精神上有点儿……”。于是,后来在家属安排下,我去了患者家。
  
  
  我:“对啊,去年的现在,6月份,您想不起来在做了?”
  
  她想了一会儿后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我想起来了,去年是我们结婚40周年。那阵我们忙着说找老同事办个小聚会,结果他身体还是太虚了,没办。”
  
  我:“那您打电话给老同事们取消了吗?”
  
  她:“我哪儿顾得上啊,就照顾他了,所以我让大儿子打的。我说我想不起来了呢!这一年我就照顾他了,每天是这件事儿,当然想不起来了,我就说我记性怎么突然差了……”
  
  我沉重的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家里的摆设等等都是两个人用的生活器具:杯子,脱鞋,老花镜……
  
  她宽慰的看着我:“我没事儿,这些年我身体很好,现在照顾他也算还了人情了。当年在国外留学,我水土不服,都是他伺候我,我还特感动呢,没想到他到这时候要债来了。哈哈哈。”
  
  聊了好一阵,她很自然的认为丈夫还活着,我尝试说明,但既没有好的时机,也没忍心开口。后来老太太说今年的41周年结婚纪念日,不打算请人了,自己家人过。
  
  我:“阿姨,最近夜里您睡的好吗?”
  
  她:“还行啊,最近都挺好的,一觉到天亮。平时我神经衰弱,有点儿动静就醒了。”
  
  我:“叔叔呢?”
  
  她:“他还那样,打雷都不醒的主儿,睡到天亮……最近也不半夜起来看书,倒是不会吵我了……他的一些书……这些天我找不到了,忘在医院了?医院……”
  
  我:“叔叔跟您说话吗?”
  
  她:“说啊,慢条斯理的,一句话的功夫都够我烧开一壶水了,哈哈哈……对了,我去给他续上水啊,你等一下。”
  
  我:“嗯……我能看看吗?”
  
  她站起身:“好啊,来,他习惯在卧室的大椅子那儿。”
  
  我跟着她进去了,她所说的那把大椅子空荡荡的,椅子上放了一件外套,一本书。她对着空椅子介绍我,然后看着椅子开始说一些生活琐事,场面很诡异,于是我慢慢的退了出去。
  
  这种老式的两居室就两间房子加一个很小的门厅,我只能回另个房间。我留意到老太太刚才坐过的椅子旁放了厚厚的一叠卡片,随手拿起来翻了翻,看样子都是老两口这些年互赠的,生日,新年,春节,结婚纪念日等等。就在我准备放回去的时候,我看到最上面那张,落款日期是去年写的。卡片上的文字迹娟秀、清丽,看来是患者的。看过后,我把那张卡片私自收了起来。
  
  当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改主意了,闲聊了几句后起身告辞。
  
  几天后我约了患者家属,尽可能把他们都找到一起,客观的说了所有情况和我的判断后,告诉他们我的想法:是否入院治疗的问题,我希望他们再考虑,我个人推荐休养为主。然后把那张卡片还给了他们。几个人传看后,都沉默了,只是点了点头。
  
  当晚在家,我找出笔记本,又看了一遍我从卡片上抄下的那段文字。
  
  自从我习惯于沉迷在逻辑分析与理性辨析后,从未觉得情感竟然是如此的重要。
  
  我知道情感很渺小,既不辉煌,也不壮烈,只是一个小小的片段,但是却让我动容。我也知道这篇看起来很无聊,很枯燥,很平淡,没有玄妙的世界和异彩纷呈的思想。但是我依旧偏执的尝试着用我拙劣的文字以及匮乏的词藻,任性的写下这一篇,谨此来纪念那对老人真挚的情感,并以卡片上的那段文字,作为这一篇的结尾。
  
  原文:
  
  指间的戒指不再闪亮
  婚纱在衣柜早就尘封
  我们的容颜都已慢慢的苍老
  但那份心情,却依旧没有改变
  感谢你带给我的每一天
  正是因为你
  我才有勇气说
  “永远,永远”
第十五篇《真正的世界》
  她:“这也是我不久前才想通的。你知道为什么有些时候,面对一些很明显的事物却难以分析,不敢下定义吗?其实是思维影响了人的判断。所处思维状态导致了人看不清本质,干扰人判断的能力。”
  我:“但是这跟你所做的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这个患者身边的很多人形容她被 “附体”了。男友为此弃她而去,家人觉得她不可救药,朋友都开始远离她……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几年前她开始模仿别人。
  最初她身边的人还觉得好玩儿,后来觉得很可怕,因为她几乎模仿的惟妙惟肖。除了生理特征外,眼神、动作、语气、习惯、行为、举止,没有一点儿不像的。这让她周围的人觉得很可怕。借用她前男友的描述:“那一阵她总是模仿老年人,不是做给别人看,是时刻都在模仿,我甚至觉得跟爸生活在一起。而且,最可怕的是,她看我的眼神……那不是她。我觉得她被附体了。我自以为胆子不小,但分手都是我趁她不在家,然后逃跑似得搬出了。搬出去后才打电话告诉她的……我觉得她接电话的声音,是个老头……。”

  但我我所感兴趣的不是什么灵异内容,而是另一个问题:那些所谓“附她体”的,都是活人。
  她:“有直接关系,我刚才说了,人怎么可能没有思维?”
  我再次强调:“你看,是这样,我并没有接触你很久,也不是很了解情况。当然了,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一些,但是没亲身你接触,到目前为止,一个多小时。所以……”
  她:“所以,你希望我说明白点儿?”

  我:“对,这也对你有好处。”
  她笑了:“对我?什么好处?”
  我:“如果你不让我把事情弄明白了,你后面会面对一系列的测评和检查,耽误时间不说,对心理上……”
  她:“我明白了,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是个问题。不过,我尽可能从开始给你讲,如果你还不明白,我也没办法,但是我会尽力。”
  我:“好,谢谢你。”
  她是那种言辞很犀利的女人。
  她:“嗯……从哪儿算开始呢?这样吧,我刚才的话你先放一边不想,我问你件事儿:你想没想过你看到的世界也许本身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的话让我一惊,这个问题是长久以来一直困扰我的。
  她:“说个简单的吧。你知道人类眼球的结构是球形对吧,球形晶体。根据透镜原理,景物投射给视网膜的是上下颠倒的图像,但是大脑自行处理了这个问题,左脑控制右手,右脑控制左手。这样问题就解决了,但本质上,我们眼中的世界是颠倒的。”
  我:“嗯,是这样。”
  她:“我是从这里出发想了很多,这是最初。下面我要跟你说的,需要你要尽可能的展开自己的想象。”

  我:“……好吧我尽力而为……”
  她:“咱们再进一步: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有思想的,所以在我们看待事物的时候,其实是加了自己的主观意识。也就是说,你认为的鲜艳,在我看来并不见得是鲜艳,你看到的红,我也许会觉得那偏黄;你尝到的甜,在我尝过后觉得偏酸;你认为的很远,我很可能觉得不是特远;你认为那很艺术,我却觉得很通俗。这样说明白吗?”
  我:“你的意思是说:经历,造诣,学识,见识,知识,这些客观因素影响了我们看待事物的本质?”
  她:“你想事情太绕了,看本质。你说的那些经历啊,知识啊,都是客观的,那些客观的影响了你,是你的思想,所以最终就是形成了你的主观。当你知道越来越多,你就和别人越来越不一样。实际上,每个人都是越来越和别人不一样。”
  我:“是这样吗?”
  她:“是这样,我们每个人看到的世界,会偏差越来越大,但是会有所谓的集体价值观在均衡着我们的主观。”

  我:“嗯……好像是……”
  她:“后来我想到这个就开始好奇,别人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我懂了,这就是你开始模仿别人的最初原因对吧?”
  她:“没错,我开始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决定还是用这个最笨的办法,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换个角度看。不过,这个换角度,要复杂的多。因为要换角度看的不是一件事,而是整个世界!最开始我先是慢慢观察别人的细节,然后记住那些细节的特征,再然后开始试着模仿别人、体会对方为什么这么做。说白了就是变成你模仿的那个人。模仿的时间久了,会了解被模仿者的心态,进一步,就会学会用对方的眼睛去看事物了,如果掌握的好,甚至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有点儿象演员……不过,知道对方想什么这个有点儿玄了。”
  她:“一点儿都不,我知道很多朋友不怎么理我是觉得我可怕,所谓附体只是借口,其实更多的是我知道他们想些什么,所以他们觉得很可怕。不过那会儿我已经接近更高级别的模仿了。”
  我:“是模仿的更像了?”
  她:“不,是心灵模仿。不动声色的就知道对方的想法。因为模仿别人久了,对细节特征抓的很准,所以揣摩到对方的心态纯粹是下意识的。不用行为模仿就可以看透。你认为这是巫术或者魔法吗?”
  我:“这么说过来,不觉得。”
  她:“就是的啊,花几年的时间一直这么做过来会觉得很简单,无非就是对细节的注意、把握、体会,对眼神的领悟、对动作的目的性都熟悉了,习惯后不觉得怎么神奇。不过,做到心灵模仿,我觉得有天赋成分。就是说,如果你天生观察细致,并且很敏锐的话,会更快。”
  我:“这样会很累啊。”
  她:“不,这样很有趣,你开始用别人的眼光看的时候,你会看得更本质。你也就会更接近这个世界的本质所在。”

  我:“但那只是用别人的眼光去看而,你不是说要看到真正的世界吗?”
  她笑了:“没错,但是我说了,这是一个很笨的方法,实际是绕了个大圈,可我想不出更好的。我不打算走宗教信仰那条路、”
  我:“你说你会知道别人的想什么,你可以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她:“不知道,因为在跟你说清这件事儿,所以我一直在自己的思维中。不过……”她顿了一下。“不过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本质很困惑。”
  我愣了。
  她:“神奇?我不觉得,只是我刚才注意到了的你眼神轻微的变化而已。那个问题,困扰你很久吗?”
  我点了下头后突然意识到:我和她的位置好像颠倒过来了:“你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