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部 王军:中国国学网-- 合肥乡音小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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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乡音小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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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乡音小考》序
合肥乡音自成一体,这些本流传合肥的口语,我等合肥人随口说来,风趣贴切,自有一番妙处。合肥籍语言研究者白丁先生多年来潜心研究合肥乡音,自2001年以来,《合肥晚报》副刊不定期刊载《乡音小考》,一期一词,甚是精妙。其著述尚未结集,现搜集选辑自娱。为便于查阅避免重复,姑且将已搜集到的部分,按音序选录如下。
白丁,原名王光汉,研究员。男,1944年11月生,1966年毕业于安徽大学中文系,先后当过记者、编辑、农民、工人、秘书。1979年调人安徽大学《汉语大词典》编写组,曾任安徽大学汉语言文字研究所、古籍整理研究所副所长。中文系研究员。主要从事辞书编纂及其理论研究。合作编有《常用典故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5年出版),《汉语大词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89年出版),《秘书辞典》(档案出版社1989年出版);著有《乡音小考》10余万言刊于《合肥晚报》,尚未结集。论文有《辞书与书证》(《语言学》1996年5期),《辞书与姓氏》(《辞书研究》1989年6期)、《辞书与语言》(同上1991年2期)、《辞书与典故》(同上1996年4期)、《成语溯源规范浅议》(同上1994年4期)、《关于典故词溯源问题的若干思考》(同上1996年4期)、《辞书与错字》(同上1997年6期)、《词典立目规范议》(《语文建设》1997年5期)、《论典故词的词义特征》(《古汉语研究》1997年4期)等30余篇,近20万言;主编《典故大词典》600余万言待出。此外从事古籍整理研究。论文有《许浑里籍长笺》(《古籍研究》1995年4期)、《许浑与杜牧以外诸人重出诗》(《文献》)1997年2期)、《唐诗异文订讹当审慎》(同上1998年1期)、《考察用典与唐诗整理》(《古籍整理研究学刊》1995年6期)等10余篇10余万言,不少论文被选人有关论文集中。
合肥乡音小考选
“半吊子”和“半吊”
合肥人称不通情理,没知识,叫“半吊子”或“半吊”。如:“这个人是半吊子(或‘半吊’),叫他办非把事办糟不可。”引伸也指蹩脚、差劲。如:“你怎么做出这种半吊(或‘半吊子’)事呢?”“不会说上海话就不要撇,撇出来的这半吊(或‘半吊子’)上海话叫人听了难受。”
“半吊子”的说法在普通话及很多方言中都有。《现代汉语词典》释其义有三,有些义似与合肥所言有所不一。如:“说话随便”、“举止不沉着”、“做事不仔细”、“有始无终”,这类人拿合肥方言讲不一定够得上称“半吊子”。
辞书上未见有“半吊”的说法,但事实上“半吊子”指的即是“半吊”。旧时用铜钱,一千个串在一起叫一吊。所谓“半吊”,即指只五百个铜钱,意思是够不上一吊,不能满串。用以指人则意在言其不周全,不是常人,而只能算半个常人。引伸言事,自然也就是蹩脚、差劲之意了。
半半拉拉
半半拉拉,《现代汉语词典》作口语收列,词义是“不完全;没有全部完成的”。合肥方言说此语音如“蹦蹦呐呐”,亦有此义。如:“事情搞得半半拉拉的,他就撒腿了。”
但此语若用于说人,说某人半半拉拉的,跟说人二百五、半吊子有些差不多,只是词义略轻一些。如:“你跟他有什么讲头?哪个不知道他是个半半拉拉的货!”
“半半拉拉”的“半”合肥即音如:“蹦”,“拉”之所以音如“呐”,大约是因为读轻声所致。此语的取义主要在“半”上,意味此人身心有所不全,不能作为正常人对待。
搬嘴
搬弄是非,合肥说之为“搬嘴”。如:“成天东家长西家短,到处搬嘴,只有你还敢跟这样一个女人家打交道。”
嘴是说话的,搬嘴实际就是搬话。此语早在明代冯梦龙编的《醒世恒言·张孝基陈留认舅》中即有:“却去过老面前搬嘴。”中日合编《汉语方言大词典》说它是吴语,钱钟书《围城》中即多有此语,如第七部分即有“他是个小人,哈哈!他这个人爱搬嘴。”合肥方言属江淮官话,但因与吴地比邻,语言中有与吴语相通处,“搬嘴”的说法即为此例。
板绑
一个劲坚持,合肥亦说为“板”或“绑”。如:“不是那天她硬板着叫我买那股票,我也不会给套得那么深。”“不是他绑着要喝,谁会给他喝那样多呢?”
“板”是硬的;“绑”即捆绑,使人动弹不得,所以这两个词词义引申便有了如上的方言义。不过“板”和“绑”不全一样,“绑”有非要别人和自己在一起的意思。如:“她对你没有感情,你还非要绑着她跟你过有什么味道呢?”另外还有在赌博、打赌时将钱物拿到位的意思。如:“今天我们绑上干,谁输干了谁滚蛋。”而“板”则没有如上义。
“板”在合肥方言中有量词义,只用于脚。如:“再不听话,我一板脚跺死你!”“板”的这个量词义不见于辞书,可见是少有的。因为脚又称脚板,谓脚如板一样扁平,所以用“板”作脚的量词亦有理。
不瓤劲 不瓤 瓤劲
合肥人说人或物不简单、了不得、不错,叫“不瓤劲”。如“这碗是宋瓷,别看样子不怎样,价钱可是不瓤劲。”
“不瓤劲”也可简为“不瓤”。这在不少方言中都说。童边《新来的小石柱》第十一章:“石柱,你的插秧技术真不瓤嘛!”《快板创作选集·带组入社》:“他的老伴也不瓤,吃苦耐劳个性强,白天下地把活做,夜晚灯下缝衣裳。”这“不瓤”即合肥所说的“不瓤”义。
合肥也说“瓤劲”,但“瓤劲”与“不瓤劲”并不是所有意义都对等相反。在合肥方言中“瓤劲”只表示“软”、“弱”的意思。如“证据拿出后他一下瓤劲了。”“瓤劲”也可拆开说成“瓤了劲”。
“劲”,指的是力,力量;“瓤”即“瓤和”,是软、弱的意思。“瓤”和“劲”在一起,只能表示没有力道,不坚硬。因而“不瓤劲”、“不瓤”也就引申有不简单、了不得、不错的意思了。
不犯着
不值得,普通话或说之为“犯不着”。合肥既说“犯不着”,但更多地是说“不犯着”。
“不犯着”是由“不犯”发展来的。“不犯”即不干犯,引申有“不碰,不触及”义。金代元好问《续夷坚志·背疽方二》:“采独科苍耳一根,连叶带子细?,不犯铁器,用砂锅熬水两大碗。”再引申则有“用不着,不值得”义。《红楼梦》第二十回:“就算你比世人好,也不犯见一个打趣一个。”又六十四回:“那个青东西,除族中或亲友家夏天有白事才带的着,一年遇着带一两遭,平常又不犯做。”例中的“不犯”与合肥所言“不犯着”基本是一个意思。加“着”词义没有什么改变,而加的原因则或与“犯不着”、“犯得着”这类说法有关。
不则声 不则气
吭声,普通话亦说为“则声”。如:“屋里有人,你听还有人在则声。”在合肥方言中它多被用于否定句,说为“不则声”,乃至有“不则声,不则气”的说法。它不单有不言不语意,还可表示未打招呼。如:“他到办公室花了一下,不则声不则气又辶至掉了。”
“则声”的“则”取的是作、做之义。宋代辛弃疾《西江月·江行采石岸戏作渔父词》:“千年往事已沉沉,闲管兴亡则甚!”杨万里《过乐平县》诗:“笋蕨都无且则休,菜无半叶也堪羞。”“则”即是作、做。《红楼梦》七十三回亦有“口赫得不敢则声”语,辞书上亦将此“则”释为作、做。“则”的本义按许慎《说文》“等划物”之释,译为今语当是按等级区划物体,故引申而有法度、准则之义,作、做义究竟由何而来?笔者揣摸再三,以为当是因其音与“作”相近所致,因音近而致词义渗透这是汉语词义生成发展常见的一种状况。
上线和不落路
不走正道,合肥或说之为“不上线”。如:“这孩子父母死得早,从小没家教,长大了偷人扒人,越来越不上线。”引申指有失规矩。如:“这孩子上桌就用手抓菜,一点不上线,怎讲也讲不好。”有时亦用指不领旨意。如:“我向你使了眼色,你怎么不上线,还在那儿乱说?”
不上线,即不是顺着线走,它的本意可能与木工用线斗取料有关。人不上线,意即不按正常轨道走,亦即“不上路”或“不落路”,所以合肥亦有“不上路”及“不落路”的说法,不同的是“不落路”一般只用说不走正路,词义较重。“落”大约是“归依”之义,用如“担子落在身上”的“落”。
《肥东县志》将“不上线”写作“不上限”,“限”似是误字。又释“不上限”有“不兑现”义,恐怕亦是误释。
充大头
明明没有能力却硬充能力强或明明没有钱却硬充阔气,合肥多说之为“充大头”。如:“他充大头说能把那个贪官拉下马,结果反给贪官把他抓了起来。”“今天他请的是顶头上司,不充大头到好饭店怎搞呢?”
“充大头”,词典上未见说,中日合编五卷本《汉语方言大词典》也未见。北京官话有“充独头儿蒜”、“充大瓣儿蒜”这样的话,词义跟“充大头”差不多。“充”无疑是硬冒充的意思,“大头”即大的一头,担负主要角色,这样的人一般都是能者、阔者,所以合肥才这么说。
策业
事,事情,合肥或称之为“策业”。如:“你这样老在家蹲着,也不是个策业。”“靠给人拉货搞两个钱,终不是个策业,他这样下去,小孩哪能上得学?”
策是古代用以计算的筹子,也可指古代卜筮所用的蓍草,所以引申有谋划、谋略的意思。所从事的事业或所干的事情不是好的谋划、谋略,自然也就可以说为“不是策业”。
因此,“策业”的词义与“事,事情”并不等同,虽然凡说“策业”处都可替换为“事”或“事情”,但“事”或“事情”未必便是“策业”。如:“今天他没事做”,便不能说成“今天他没策业做”,因为“策业”所指与谋划、谋略有关,所以其所指的“事,事情”,实际上属于职业一类

以拳击人,合肥或说之为chuài或chuāi,其本字为“搋”。如:“趁他不提防,她搋了他两下。”
唐代玄应《一切经音义》卷十五引《通俗文:“拳手扌至曰搋也。”所谓“拳手扌至”,即握拳以撞、捣。所以用拳压面称之为搋面。《现代汉语词典》释“搋”为“以手用力压和揉”,其实不尽妥帖,“手”当改“拳”为是。搋面的“搋”,合肥读平声不读去声。“搋”未收“以拳击人”义,当是因此义只存在于方言中。《玉篇》:“搋,以拳加人也。”据中日合编《汉语方言大词典》,北京官话、冀鲁官话、中原官话、吴语都保存有“搋”的这一义。

合肥人说笨、说人没用叫chuài(读姓啜的“啜”)。譬如:“他那么chuài,你叫他学电脑能学会?”“没等他还手,人就跑了,chuài得要死,他怎能不吃亏!”
chuài究竟怎么写?查其同音字都不合。考虑合肥人说chuài往往还有手脚不灵活意,譬如“这球chuài极了!”也即说球踢得很不好,所以最好用手部或足部的同音字来表示。“揣”多音,且易与“揣东西”的“揣”相混,现拟用“踹”。
昌风
合肥人说chāng(音“昌”)风有两个意思:一是指伤风,这是最主要的意思;另一是指逆着风向睡觉,而不是头朝着风向睡。
chāng不知怎么写。“敞”声调不合,只“昌”、“猖”二字可随取,用其盛、猛之义。现拟取“昌”。中医谓伤风乃受风淫侵袭太盛,合肥言昌风亦此义,逆风睡,鼻孔呼吸时风灌得多,所以也叫昌风。其后有时可加“着”、“了”,如“昌着风”、“昌了风”等。
此词两义也可看出合肥人对“伤风”所取的是中医观点;另外逆风睡易感冒,这也可看出合肥人对事物观察认识比较仔细。
辞书上没有见到合肥人的这一说法。

擦,摩擦,合肥说为càng,其字作“蹭”。如:“牛在墙上蹭痒。”“这刀不快,在水缸上蹭两下就中了。”“面的被大货车蹭了一道大痕子。”也指因摩擦而沾染上。如:“你在哪蹭了这一身脏?”
“蹭”表示“擦,摩擦”义的例子很多。《儿女英雄传》第三十八回:“大奶奶的汗塌儿袖子上蹭了块胭脂。”老舍《四世同堂·惶惑十四》:“果皮上的白霜一点也没蹭掉。”《现代汉语词典》因之为“蹭”立了“摩擦”、“因擦过去而粘上”义。
其实“蹭”乃是借音字。《说文新附》:“蹭,蹭蹬,失道也。”从字义上难引申出如上义。此字《广韵》音“千邓切”,合今音为cèng,这正是北方人的说法。合肥说càng,只语音小别而已,语意与cèng的说法相同,因而宜从众即借用此“蹭”字。

捣,捅,合肥或说之为chū,其字作“杵”。如:“你杵了他好几拳。”“你把这几味药杵碎。”引申指伸,插,如:“他把手杵到口袋里。”“他把一只脚杵到我的被子里。”也引申指伸手放置。“他盛了两碗,没好气地杵给我一碗。”
杵本指舂捣谷物、药物等所用的棍、槌一类东西,引申为动词,遂有如上词义。《三侠五义》第三回:“他若来时,我将门栓尽力向他一杵,给他个冷不防。”老舍《四世同堂》六十三:“小文不能再动,几只手枪杵在他的身上。”张洁《沉重的翅膀》:“吴宾把眼镜往吕志民兜里一杵。”这些例子说明杵的说法不止合肥有。
杵,《广韵》音“昌与切”,《汉语大词典》及《汉语大字典》音为chǔ,只这一个音。合肥方言将杵的动词义读chū,实际是破读。

凑近,逼近,合肥或说之为“促”。如:“你往我这场直促,促得我都没地场站了。”引申指贴近看。如:“你看不见啊?就这样老是促着书,再促,就促成瞎子了。”
中日合编五卷本《汉语方言大词典》说吴语、赣语、粤语都把“贴近看”说为“促”。促,《说文》释“迫也”,《广雅·释诂三》释“近也”,“贴近看”义当是由此引申而来,其字亦可作“蹙”。《说文新附》、《广韵》对“蹙”的解释与“促”一样,是“迫也”。
“近也”,音“子六切”。二字的音义都与合肥方言合。
打平伙
一起凑钱聚餐或吃东西,合肥叫“打平伙”。
这个说法既古,也较普遍。一说“打平火”。明代凌初《二刻拍案惊奇》卷二十二:“公子不肯,众人又说不好独难为他一个,我们大家凑些,打个平火。”《邯郸县志·方言》:“醵钱饮酒曰打平火。”也说“打并伙”。《吕梁英雄传》第四十六回:“我提个意见,天气这么热,咱们‘打并伙’吃西瓜吧!”
“平”和“并”只声母有送气不送气之分。
打日良
合肥把拣、择、清洗蔬菜,剪、剖、清洗动物,以及清理室宇环境,称为“打làng”。如“盆内的菜你打làng好就拿来,我来炒。”“鸭子很难打日良,特别是毛不容易拔干净。”“公园打làng得很干净。”
辞书上没见有这种说法的用例。làng究竟应该怎么写?是该用“日良”还是“浪”?“日良”是“晾”的意思。而“浪”似亦可表示在水中浪洗。两种写法单从“打làng”一词看,似乎都可以。
合肥还有“洗làng”的说法,如“这衣服洗làng得真干净。”“锅、碗都洗làng干净了。”各种菜,无论荤素,如果不要拣、择、剪、剖,而只要在水中清洗,也叫“洗làng”。洗即清洗,làng当是“晾”的意思,意思是东西洗干净后再沥沥水晾,字当作“日良”。打“làng”的làng亦当如之,亦当作“日良”。
合肥只说“平”。“打平”大约是凑钱每人相等的意思,而“火”、“伙”当是指伙食,字自宜用“伙”。
打账
合肥人说“打算”多说之为“打账”。
“打账”实际上亦是古语。《初刻拍案惊奇》卷三十五:“那李氏接得和尚银子在手,满心欢喜……打账要赖他的。”《醒世恒言·李公穷邸遇侠客》:“你打账送他多少东西?”《何典》第九回:“青胖大头……谋反叛逆,打账先去攻鬼门关。”《天雨花》第五回:“刘天钗等初时打账决不开门,听得有百金相送,不觉动火。”亦有记音写作“打仗”的,如《好逑传》第十二回:“不知要打仗做甚伎俩。”“仗”显然是错字。
“账”是关于货币、货物出入的记载,需要经常查点盘算,因而“打账”实际即是“打算”。
担傪
因自己的言行导致他人出现不好的后果,为此担当罪过、责任,合肥多说之为“担傪”(傪,音为“参加”的“参”)。如“他年龄那么大,脑子可能有问题,跟他啰嗦,他要是两眼一翻,两腿一伸,你不就要担傪了吗!”“你把人家伢们吓成那样,要是有个好歹,你亦要担傪的噢。”
字词书上没见有“担傪”这样一个说法。“担”无疑是“承担”的意思;“傪”,据汉代杨雄《方言》卷十三说是“恶”,《广韵》音“仓含切”,音义都和合肥方言的说法相合。“傪”这个字很少用,其“恶”的意思亦未见其他使用的书例。合肥用“担傪”这样一个词语表示担恶负罪,保留了该字在汉代时就有的字义,是很可贵的。
跌相
丢脸,失面子,合肥也称“跌相”。如“这样的烂文章还是不拿出来的好,拿出来也跌相。”“课堂上念白字,跌相死了。”
辞书上没见有这样说法,也没见有使用的书例。但在合肥口语中却说得很普遍,有的甚至不知道它是方言。
跌即摔倒、落下;相即相貌,跟“脸面”差不多。所以“跌相”跟“出相”一样,不过是“丢脸”、“失面子”的换一种说法罢了。

一手拿着刀柄或刀背等处,将刀口斜着在磨刀石等上面来回摩擦一两下,以使刀口锋利,合肥说之为dàng,其本字当是“盪”。如:“刀切不动,你不能把它在水泥板上盪一盪吗?”“这把剪刀盪一盪还能用。”
“盪”,《说文》释之为“涤器”,段玉裁注:“贮水于器中,摇荡之,去滓。或以石爽垢瓦石和水吮氵算之。”意思是用摇晃水或摇晃杂有瓦石等的水来使器皿干净。因而“盪”引申有摆动义,《玉篇》即释之为“摇动”。合肥方言所说的“盪”,与“磨”不同的即是把刀口放在石上摆动。这种摆动实际亦起到一些磨的作用。《易·系辞上》:“刚柔相摩,八卦相盪”。摩、盪互文,说明用摆动的方式摩擦,先秦时代即已说之为“盪”。

迅速地一戳或迅速地刺,合肥或说之为“夺”,其本字当是“剟”。如:“一针剟下去,把小孩子剟得哇哇叫。”用缝纫机缝补衣服,合肥亦说为“剟”。如:“裤边坏了,能不能贴个边给剟一剟?”
剟,《广韵》音“丁括切”,与“夺”同音。《史记·张耳陈余列传》有“刺剟”语,司马贞索隐:“剟亦刺也。”《陈书·会稽王庄传》:“左右有不如意,辄剟刺其面。”剟亦刺义。
有人认为缝纫的“剟”当作“裰”,其实是不对的。“裰”是补、缝补的意思,合肥用针缝补都不说为“夺”,缝纫机缝补之所以说之为“夺”,是说缝纫机针迅速往下戳刺。所以在合肥方言中,言缝纫的“夺”,本字不是“裰”而是“剟”。
跌败
有意出人丑,跌人相,合肥或说之为“跌败”。此语淮南一带亦言之。如:“他这人就这点不好,专好跌败人。”“我又没得罪你,这点大的小事做错了,你就到处跌败我。”
辞书上没看到这一说法。从词义上说,字应当是如上二字。“跌”的本义是摔倒,而“败”则是坏、毁的意思。使人摔倒,使人坏毁,除了支人下水而外,就只能是出人丑、跌人相了。不过此语究其字义而言当是自为,合肥方言只用其使动义,这在词语中是极为少见的。
搭定
偶或、中有间隔,合肥或说之为“搭定”。如:“虽说两家关系不好,搭定亦还走动走动。”“今天这牌真臭,搭定开一两牌,还不如人家一把自摸。”
“搭定”抑或说之为“搭静”。定、静二字叠韵,是否是因此而有一个是说走了音呢?辞书及书例都未见有此说法,因而笔者只得从词义上去判定。“搭”无疑即是配搭,而“定”也罢,“静”也罢,其所取当是停息的意思,配搭着中间有所停息,似乎都可表示偶或、中有间隔。因而说这两种说法孰是孰非似有未可,因为这两种说法都可说通,意思是一样的。
得济
孩子长大,对家人有了用场,合肥或说为“得济”。如:“他家现在快活了,连老汉儿子也得济了。”受到某人济助,得到某人成全,合肥人亦这样说,只是常将“某人”放在“得”和“济”之间,说成为“得某人的济”,如:“小时他得过哥哥嫂嫂的济。”“他事业上能这样,这都是得他老婆的济。”
《现代汉语词典》收有“得济”一语,释之为“得到好处,特指得到亲属晚辈的好处”。此义只是合肥话“得某人济”的意思。《儿女英雄传》第十九回:“从来父母生儿也要得济,生女也要得济。”海默《从城里来的姑娘》:“老太太对儿子不满的主要原因,是觉得生儿养女不能得济。”两例都是今天普通话的说法。合肥“得济”连在一起讲,取义则多只是给家人得到好处。
收、授二者,相反相成。普通话与合肥话“得济”一词的词义之差正说明了这一点
得闹
指斥、责骂,合肥或说之为“得闹”。如:“他惹了你,你不要哭,我马上得闹他。”“这伢子刚给他妈得闹过,所以到现在都不开笑脸。”“上班打麻将,被领导叫到办公室得闹了一顿,回来跟人撒气!”
辞书上未见有此说法,也没看到使用的书例。从词理上讲,闹有吵、不宁静之义,它当是此语的中心;而得即得到,获取。得到、获取的是吵、是不宁静,自然与指斥、责骂有关。不过语中有这“得”字,似乎此语只可用于承受方,而合肥却多用于施予方,乍看起来,似乎不好理解。其实,中国的语言本身就充满了辩证法,在古代汉语中施受同辞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合肥对此语这样用并不值得奇怪。
懂经
知道方法,了解其中的门道,合肥多说之为“懂经”。如:“你别看他小小年纪,谈恋爱可懂经得很呢!”“办喜事、丧事的许许多多规矩,家门口只有二大爷懂经。”
辞书未见此语,亦未见使用证。经有常法常则义。《易·颐》:“六五,拂经。”《左传·宣公十二年》:“兼弱攻昧,武之经也。”柳宗元《断刑论》:“经非权则泥,权非经则悖。”诸例的“经”指的均是常法常则。《玉篇》:“经,义也。”《释名》:“义,宜也。”也即说“经”所指的常法常则是适当而合宜的。所以合肥人用“懂经”一语实际亦很古雅,从构词上说,它有如上方言义应该说是比较容易理解的。
挡浪
有权力,有势头,合肥或说之为“挡浪”。如“小人得志便猖狂。他现在正挡浪,哪个不求他还敢去惹他?”说人正年轻,正力壮,亦说为“挡浪”。如:“你才三十旺岁,正挡浪,怎能说这样没劲的话?”
挡浪,辞书上未见此说法。本义当是指挡住水的浪头。能够挡住汹涌而来的水浪,自当是砥柱一类,在社会上说话算话,别人得听命于他。所以合肥用它形象地说人威重,很红。而年轻力壮在人的一生中正是黄金时段,相对于小时、老时属于有为的“正当年”,所以合肥亦用以喻之。
二上上
不正确的地方,错误,合肥也说为“二上”。如:“人老眼花,穿针一穿就穿到二上去了。”或说为“二上上”。如:“他家门朝东,你敲门朝西那一家,不是找到二上上去了嘛!”
二上,实际就是第二个地方。“上”有表示处所之义,如“堂上”和“世上”就是分别指堂这地方及人世之间。而“二”则是指与正确的“一”有所乖违,实际上即是指讹误偏斜。《儿女英雄传》第三十三回:“说的好好儿的,这又说到二屋里去了。”这“二屋里”实即合肥方言所说的“二上”,“二”的取义与合肥方言完全相同。之所以又说“二上上”,那是因为“二上”说久了,成了一个固定的词,说的人渐渐忘了“二上”实际已含有“上”这样一个表示处所的词素,又在后面加上一个“上”字,于是又出现了“二上上”的说法。
格厌
合肥人说招人厌、讨厌,叫gé(读“格”)厌。gé厌的gé究竟怎么写,查字词书找不出合适的字。
从记音角度讲,gé音字很多,合肥人读入声,但如与普通话对应,当为gé。查gé音字都无招或讨的意思,只有“格”在古代有来、致的意思。如《书·舜典》:“帝曰:格汝舜,询事考言,乃言底可绩。三载汝陟帝位。”孔传:“格,来。”《仪礼·士冠礼》:“孝友时格,永乃保之。”郑玄注:“格,至也。”“格”和“厌”在一起,可以理解为来厌,到了令人厌的地步,这个意思跟合肥人所说的“gé厌”意思是相近的。

讽刺挖苦人臭美,自以为了不得及称雄的状况,合肥或说之为“棍”。如:“今天穿得这样棍,可是有事呀?”“你看你棍的,好像人家要拍你马屁似的。”“棍就棍在我这儿是黄金地段,不然我也不敢开口就喊这个价!”
棍的本义是棍棒,引申而有无赖、恶徒之义。之所以有如上合肥方言义的引申,是因为棍棒常为无赖、恶徒所用武器,无赖、恶徒又有如棍棒一样蛮横强硬,一副凌人之态,一付“棍”的样子,则是为大多数人所认知的。因而合肥棍的说法当是由无赖、恶徒的状貌引发而来的,它具有贬义,亦正是这个原因。
管得
不管,无论,合肥或说之为“管得”。如:“管得你哪天来,我都在家。”“管得家里有事没事,他棍打不动中晌都要晒下尸!”
“管得”一语中心是“管”,“管”本身即有“不管,无论”的意思。萧红《夜风》:“全家的人,管谁都在暗笑她的小棉袄。”郭小川《出钢的时候》六:“管你什么难关险道,根本不在话下!”例中的“管”换成合肥所说的“管得”都可以,因为“管得”的“得”实际只起着衬音的作用。虽然辞书中没见到合肥方言的如上说法,但合肥方言的这一说法反映了汉语复音化的势头多先出现在方言里。
寡话
无味的废话,合肥称之为“guǎ(音‘剐’)话”。如:“自行车停在这儿收两毛钱,人家都给,就你guǎ话多!”“今天会上只他一人guǎ话连篇一大堆。”
辞书上未见“guǎ话”的说法,但可以确定guǎ字当作“寡”。在合肥方言中“寡”有三读:“寡言少语”、“孤陋寡闻”等词语中的“寡”,读平声(合肥为降调);“寡酒”、“寡饭”、“寡汉条子”等一类合肥方言词语及“守寡”等一类普通话词语中的“寡”,读上声;“清汤寡水”中的“寡”读为“刮”,是入声。“寡”本义是少,缺少,因此引申而有“单一”的意思。所谓“寡汉条子”,亦即“单一的一条汉子”;“寡酒”、“寡饭”亦即单一的酒,单一的饭,意思是没有菜;“清汤寡水”亦只是汤汤水水,没有东西,没有味道的意思。
“少”、“缺少”,到极点便是“单一”;但反过来说,“单一”往往又是多,所以“寡言”与“寡话”取义正相反,一个是没话,一个是多话,汉语语词词义的这一特点反映了事物的辩证统一。
寒念
对人处境艰难、日子困苦表示同情,合肥或说之为“寒念”。如“过去是那么风光,现在搞成这样,在大街上拣人烟头抽,真怪寒念人的。”“这伢子大冬天连一件像样的裤子都没有,真叫人寒念!”也用说人值得同情。如“文化大革命那晌他给造反派搞得好寒念,头发都给人拽掉了。”
“寒”有悲伤、贫苦义,“念”有挂怀、思量义,两字组合在一起,表示思量贫苦、挂怀悲伤义是很好理解的。既然有对同情对象的同情,再转而讲被同情的对象值得同情,这种引申也还是常见的。
毫毫
一点点,表示少或小,合肥多说为“一毫毫”、“一毫”、“毫毫”或“毫”。如:“他只借这么一毫毫钱给你呀?”“他房子只那一毫大,怎住下啊?”“饭锅还有毫毫饭,够他吃的了。”“这晌(合肥多合在一起说成“zhāng”)到城里不知可能找到毫活干干。”
“毫”本指尖细的毛,引申有极小、极少之义。但这个引申义一般只用于表示否定的语言环境中,如“毫不可惜”、“毫无头绪”等。合肥方言如上的一些说法使“毫”的引申义有着较为广泛的运用,这是其他地方不大容易见到的。
“毫”本音háo,合肥有时亦把它音变为gáo,所以如前的说法或被说为“一gáogɑo”、“一gáo”、“gáogɑo”;而单一个“毫”则一般不说成gáo,也就是说不变音,这从一个侧面也说明gá。

因肥料过多等使农作物茎叶长得特别茂盛,导致不结果穗,合肥称之为hòng,其本字当作“蕻”。如“这田歇了两年,今年栽的秧都长蕻掉了。”
蕻,《广韵》音“胡贡切”,《集韵》释为“茂”,与合肥方言音义相合,只是合肥方言说的是“茂”过了头。合肥腌的“雪里蕻”,“蕻”读hóng,《广群芳谱·蔬谱五》:“四明有菜名雪里蕻,雪深,诸菜冻损,此菜独青”。谓此菜于雪时反茂,故名。此“蕻”则只是“茂”意,读hóng,当是音变。

煮,合肥或说之为hū,字作“烀”。如:“把山芋叶烀一下,等会喂猪。”亦可重叠说成“烀烀”。如:“再不听话,就把你杀了烀烀吃。”
在《汉语大词典》中,对“烀”的释义是:“方言。一种烹饪方法。用少量的水,盖紧锅盖,半蒸半煮,把食物烧熟。”合肥说“烀”,未必如此,如烀猪蹄,水就千万少不得,锅中的水必得淹没猪蹄。从词义上说,合肥但凡说“烀”,则煮时水不会干掉,而煮则未必。所以合肥说“煮饭”,而不说“烀饭”。但在大多数场合,煮、烀相类,能说“烀”的,多可说成为“煮”。
“货”
合肥人说“后天”,都说之为“huò(音货)个”,“后”怎么会说成“货”了呢?
后,《广韵》音“胡遘切”,是侯部。侯韵今天的韵母是ou,但在先秦时其音近于ɑo。老合肥人都知道,“后天”合肥本来是说“hào(音‘号’个”的,那正是两千多年前的古音,就是今天也有人仍这样说。现在大多数人把它说成了huò,实际是语音上的小小变异,又有些接近“后”这个字汉代时的读音了。所以无论如何说,合肥把“后天”说成“hào个”也罢,说成“huò个”也罢,“后”所保留的都是一两千年前古人的读音。

油脂类东西受冷后凝结,合肥说之为“静”。如:“猪蹄多炖炖,明天静住了做猪蹄冻,切切也是道下酒菜。”“大肥肉都静住了,也不热热,哪个敢吃呀!”
“静”,其本义是宁静、静止。静止与动相对,油脂未凝可动,而凝后则静止,所以称静。有此说法的地方据中日合编《汉语方言大词典》有江苏徐州、山东曲阜。不知为什么没说到江淮官话。
在一般语词字·词典上,“静”都没收如上引申义,这与“静”的如上引申义尚未进入通语及没发现使用书证有关。
精味
喜欢挑剔,不随和;大屁冲冲,摆架子,合肥多说之为“精味”,亦说之为“精味郎当”。如:“给她买东西难得很。她那样精味,买得不好,马屁就会拍到马脚上!”“他现在是处长,在家人面前都精味郎当起来了!”
精味,辞书上没见此说法。精,本义是上等好米,是挑选出来,用碓嘴舂过的。所以引申当有精制、挑剔之义。对人对物要求甚苛,以己意量度以求其“精”,有此气息者,当可称之为精味。又,自认为只自己属“精品”,他人在己之下,不得为伍,满身此味,自亦是精味。有人疑“精味”之“精”当作“经”,笔者亦曾思及经书味、经卷味,然推敲之后,以为挑剔当源于“精”,所以认定合肥“精味”之说,用“精”字不误。
经味
自以为了不得,在人前摆架子,使人觉得难缠,合肥或谓之为“jīnɡ(音‘京’)味”或“jīnɡ味郎当”。如:“不要jīnɡ味,总有一天你也得找我办事。”“我敢在你跟前jīnɡ什么味呀,你说的事我是真的办不了嘛!”“你看他jīnɡ味郎当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jīnɡ,疑当作“经”字。“经”指经书,大约是读书人读了点经书,便以为高人一等,所以便产生了“经味”。“郎当”主要起衬音作用,亦含有“不成器”义。《水浒传》第一○二回:“郎当怪物,却终日在外,不顾家里。”又口语有“吊儿郎当”。

嚼,合肥说之为jiào,其字作“噍”。合肥有“噍甘蔗喂伢子——干疼”的歇后语,意思是甘蔗噍过后没了汁水,拿它喂孩子,自然是干疼了。还有这个东西没“噍头”,那个东西有“噍头”的说法,“噍”亦是嚼的意思。
《现代汉语词典》收有“噍”字。说它是书面语。意思是“嚼,吃东西”。此字早见于《说文·口部》:“噍,齧也。”《论衡,道虚》:“口齿以噍食,孔竅以注泻。”另外古语称活着的人或动物叫“噍类”。这些都说明合肥“噍”的说法不但不土,而且是很文的。

“交”在合肥方言中有两个意思:一是遍,尽,全。如:“为了买顶帽子,全合肥我都跑交了。”《儒林外史》第十四回:“前前后后跑了一交。”二是次,趟。如:“衣裳我都汰三交了,还说不干净。”据中日合编五卷本《汉语方言大词典》,在西南官话如四川成都,还有客话,“交”也有“遍,尽,全”义,《川剧传统喜剧选·拉郎配》:“员外,我到处都找交了。”唐枢《蜀籁》:“酸甜苦辣都尝交了。”罗翽云《客方言·释言》:“周遍曰交。”
“交”的基本义是“交错”,引申有“贯通”义。合肥方言的两个意思都是从这“交错”、“贯通”义引申而来。
讲仗
值得讲究、考较的地方,合肥或说之为“讲仗”。如:“月子里一般只有女客去,合肥这个讲仗你哪晓得呀?”“昨天他看到我装佯没看见,我看他戴着孝,也没敢喊他,不知这里头可有什么讲仗。”
辞书上没见这种说法,也没见用例。讲,无疑是言讲究、考较;而仗有依据、凭借的意思。《集韵·养韵》:“仗,凭也。”既然是讲究的依据,考较的凭借,当然亦就是讲究、考较的所在了。所以从词理上讲,合肥方言的这一说法并没有什么难懂的地方。
圈气
牲畜身上的臊臭味及某些牲畜肉食物因加工不善等而仍带有的某种怪味,合肥人称之为“圈气”。如:“一天都泡在养猪场,满身沾的都是圈气。”“猪大肠不打日良干净,烧出来就有圈气。”
“圈气”未见于辞书。因为牲畜是圈养的,所以牲畜及其圈内的气味便被称为圈气。牲畜肉食物所带有的不好气味因而亦被称为圈气,自亦在情理之中。其实“圈气”,是十分确当的说法,特别是用于肉食品,因为其气味很怪,用其他任何说法都说不清,所以合肥人便发明而用此语言之。
看乔了
小看了,看扁了,合肥一带人多说之为“看乔了”。如:“你可把他看乔了!他可是腰缠万贯的大老板!”
“看乔了”的说法早就有。明代杨柔胜《玉环记·韦臬嫖院》:“他见穿儒衣的不似嫖客,吃他看乔了。”清代吴敬梓《儒林外史》第四回:“惹绅衿老爷们看乔了。”“乔”有假的意思。明代凌濛初《红拂择配》第一出:“分明是长嘘气,乔说是歌绕画梁飞。”所以“看乔了”有看假了、看花了眼的意思,前引杨柔胜例即取此义。“乔”在元曲中多有不好、无用、窝囊、怯懦等贬义,如“乔男女”之类,所以“看乔了”自然又有把人看低了的意思,前引吴敬梓例与合肥方言所言相合,取的即是这一义。
靠住
必定、肯定,合肥多说为“靠住”或“靠得住”。如:“这个官司靠住是他输。”“今天上午靠得住要下雨。”而说不定则说为“靠不住”,如:“中晌多煮一点,她二姐靠不住要来。”
《现代汉语词典》收有“靠不住”及“靠得住”,意思分别为“不可靠”及“可靠”。普通话的这一说法合肥也有,如:“他这人靠不住。”“这个消息靠得住。”但如上的合肥方言取义,《现代汉语词典》等都没收。而且除中日合编《汉语方言大词典》收有“靠住”。引豫剧《朝阳沟》“野草湾的玉米长得真不赖,增产是靠住了。”释义为“肯定”,说是中原官话外,其他辞书都未见收有“靠住”一语。说明“靠住”等说法及其如前言的方言义,使用范围还并不是太广。

干炕猪油、肥肉之类,合肥说之为kào(音靠),其字作“熇”。如:“这肥肉不熇熇,把油熇出来一些再红烧,谁能吃得下?”因为熇是去油的一种方法,所以又引申言缺油水。如:“几个月没吃肉,熇都把人熇死了。”
熇,《集韵》释“ ”,“ ”,《说文》作“ ”,释“以火干肉”,所以词义与合肥方言相合。《集韵》音“熇”为“口到切”,合今音亦正是kào。由此可见合肥“熇”的说法是古语。此字亦可写作“火告”。

粗略估算,合肥话说之为“匡”或“匡算”。如:“这堆草莓你匡个码子,能卖我就一下卖给你。”“我匡算了一下,他家这样开销,一年怕要上万块钱。”
《现代汉语词典》收有“匡”的如上方言义,亦收有“匡算”条。“匡”本是“框”、“筐”的古字,其方言义当是由“框”引申而来,因为“框”即是边框,有了边框即有了个范围。事实上匡就是给一个范围的意思,匡算也就是在一个大致的范围内估算一下罢了。
《汉语大词典》及《汉语大字典》“框”的框义及由此而引申出的范围、限制义都音kuàng,而没有kuāng一读,不独跟《现代汉语词典》不合,也跟语言实际不合。由“匡”、“匡算”的说法可知,“框”的如上义实际有去、平二读,而且是以读平声为多。
匡里匡阆
套在外的东西和内里的东西之间空子很大,合肥好以“匡里匡阆”言之。如:“这衣裳太大,穿在身上匡里匡阆的。”亦说“匡阆匡阆”,如“59厘米的帽子戴在他头上自然是匡阆匡阆的了。”
“匡”亦可写作“框”,指框在外面。“阆”有空义。框在外面而中有所空,所以合肥人有如上说法。有人把“匡”写作“旷”,窃以为未当。一是旷指开阔、空旷,一般指空的空间范围是十分大的。二是旷读去声。从词义到字音,两点都有所不合。至于把“阆”写成“朗”,写成“浪”,其不合适则更是显而易见的。

合肥说北方人说话侉,侉指其语言。从此合肥人把北方人说为“侉子”或“老侉”。
《现代汉语词典》收有“侉”及“侉子”这样的方言词,但“侉”的释义是指口音与本地语音不同,“侉子”则是指这样的人。《汉语大词典》、《汉语大字典》亦如上释,但从这两部辞书所收的书例看,如上的释义似显不确。如《醒世姻缘传》第三十五回:“说着蛮不蛮,侉不侉的官话。”“蛮不蛮,侉不侉”一语合肥也说,合肥说“南蛮北侉”,所以侉只指北音。另外的书证是《儿女英雄传》及张天翼、陈登科的小说,都是安徽及安徽周边地区的例子,说明作为方言词,“侉”、“侉子”等主要是我们这一带说,因而其词义当只能就我们这一带去释。如辞书上的释法则显太宽泛,似乎蛮亦可说侉了。

“剋”本音kè(音“克”),是制服的意思。在有些方言里把“训斥,狠狠批评,打”说成kēi(将“克”、“玫”二字快读即成此音),而汉字又无此音字,于是便借用这“剋”以记此音,表此义。康濯《一同前进》一:“他老婆剋他两句,又鼓励他两句,他就好了。”郭澄清《大刀记》里提到:“听其口吻和语气,又分明是在剋人。”又如“他俩吵着吵着就剋了起来。”合肥现在亦有人受到以上说法影响,有将这种说法引进合肥的迹象。
口谈
《汉语大词典》内,对“口谈”立有三义:①口头谈论;口头谈说。②口气,语气。③方言。口头禅。引申为骗人的话。三义中后两义实际都是方言义。
合肥方言“口谈”说之为“口dàn(音如:“但”),有口气,语气义。如:“听她那个口谈,好像愿意跟你家三子谈。”亦有口头禅,指挂在嘴上的常用词语这样的意思。如:“他那人果头果脑的,口谈就是‘你敢’!”《汉语大词典》收《海上花列传》第十四回一例:“‘倌人开宝’是俚哚堂子里口谈口宛,陆里有真个嘎!”此为吴语例,与合肥方言取义相同,释义云:“引申为骗人的话”,显然是随文诠释,根本不是口谈的词义。
“口谈”在合肥更多的指人说话中惯常夹杂的脏话。如:“跟大人讲话,不能带口谈,嘴要放干净些。”
谈今音tán,但在方言“口谈”一语中,“谈”则当音dàn。因为《广韵》“谈”音“徒甘切”,是定母字。定母在五代及五代之前是浊塞音,吴语保留了此音,合肥说成dàn,亦与吴音甚近。《汉语大词典》既收了此一方言词,当别为之注出dàn这一方言音。

抚养,养育,合肥或说之为“拉”。如:“屎一把,尿一把,父母好不容易才把儿子拉大,结果还不孝。”
《现代汉语词典》收有“拉扯”,是普通话;而“拉”的如上义却注明是方言,说明普通话没有单说为“拉”的。合肥既说“拉扯”,亦说“拉”,其实“拉”当是“拉扯”的简省说法。

因火花、火焰窜行而延烧,合肥说之为“懒”,其本字当是“爁”字。如:“你头不能爁得太低,当心蜡烛把你头发爁着了。”“在场地上放焰火,一下把草堆爁着就麻烦了。”
“爁”字,《玉篇》释曰“火焱行”,意思是火花火焰窜行。元人贾仲民《萧淑兰》第二折:“将韩王殿忽然火火监,蓝桥驿平空水渰。”例中的火监即与合肥方言说法取义相同。
《现代汉语词典》没有“爁”字。《汉语大词典》、《汉语大字典》虽收有,但释曰“焚烧,延烧”,且注音只取《广韵》“卢瞰切”,音之为làn,俱失稳妥。“爁”的本义只是延烧,而不是焚烧。又,《广韵》还有“卢敢切”一读,故当标注“一读lǎn”。(火监为左右结构字型)

把水倒在锅碗内,通过水来回晃动以将剩余饭菜或浮尘杂物冲入水中,合肥称之为lǎng(音如“朗”),其本字当为“浪”。如:“锅内还有些肉末子,浪一浪盛出来我喝,不要浪费了。”“这碗放在外面大半天了,用水浪一下再盛饭。”
“浪”的基本义是波浪,合肥说lǎng,实际即是靠晃动的波浪来把东西搞入水中,所以可以看作是其基本义的引申,用成了动词。波浪的浪是名词,音làng,用成动词,被读使声调有所变化。其实“浪”本即有lǎng音,如“孟浪”的“浪”,《集韵》即音“里党切”。

拽,拔除,合肥人多说之为lǎi,音如“乃”,其本字即“扔”或“乃”。如:“他没事就坐在那儿扔胡子。”“她在田里扔草。”“你把蛇尾巴扔住,不要让它钻到洞里去。”
扔,在《广韵》为日母,蒸部,音“如乘切”,合今音为rēng,是丢弃的意思。其实它和“仍”均是“乃”的分别字,均以“乃”为声。先秦时扔、乃只是阳声阴声之别。因日母在先秦为泥母,蒸部之部是阴阳对转。“乃”,《玉篇》引《说文解字》释曰:“曳离之难也。”意思是拔出、拽离有难度,后来此字多作虚词用,于是才另外又造出“扔”和“仍”。
扔,《广雅》释为“引”,也即拉、拽的意思。《老子》三十八章有“攘臂而扔之”语,六十九章有“攘无臂,执无兵,扔无敌”语,其中“扔”即或作“仍”,或作“乃”,意思都是“拔除”。老子为楚人,合肥古属楚地。合肥一带关于“扔”的说法当是古代楚方言的遗绪。
赖皮精
以抵赖不认账而出名的人,合肥称之“赖皮精”。如:“跟他玩就要来现的,哪个不晓得他是个大赖皮精?”如只是一般的抵赖不认账,则言之为“赖皮”。“赖皮”可指人,也可指事。如:“他是个赖皮,你怎么能借钱给他呢?”
《现代汉语词典》等收有“赖皮”,但都只释为指“无赖的作风和行为”,与合肥方言所说显然不大吻合。合肥说的赖皮除可言小孩歪死缠外,一般多只是讲赖账,而且可指人。至于“赖皮精”加上一个“精”字,无非是言其为耍赖皮的精怪,自然要比一般的赖皮胜上几筹了。
老奘
在人或物中,凡属头号者,合肥或说之为“老奘”。如:“这一桌子上的人,就你是老奘,你说话,谁敢不听?”“这一田西瓜,只这一只是老奘。
”奘,《广韵》音“徂朗切”,今音为zhuǎng。此字本义指粗大。《尔雅·释言》:“奘,驵也。”郭璞注:“驵,粗也。”《说文》:“奘,驵大也。”《玉篇》:“奘,大也。”《西游记》第九十五回:“见那短棒儿一头奘,一头细,却似舂碓臼的杵头模样。”其取义即是本义。
人之高大马胖也可称之奘。汉代杨雄《方言》卷一:“秦晋之间,凡人之大谓之奘,或谓之壮。”可见汉代秦晋地区的人说人奘乃是就人形体说的。
合肥“老奘”的说法当是以上意思的引申,指物虽亦是指大,而指人则不拘于形体。年龄、职位、能力等在人之上俱可用“老奘”称之。

用水、油或含水、油等的东西涂抹搽擦,合肥或说之为“闹”,其本字当作“淖”。如:“他这人屁股像淖了油一样,到哪都坐不住。”“淖毫油搞不好能把这锁开开。”
《广雅·释诂一》:“淖,湿也。”王念孙疏证:“淖者,《尔雅·释言》释文引《字林》云:‘淖,濡甚也。’”所谓湿,所谓濡,即是沾湿浸润,这与合肥方言“闹”的说法取义正相合。过去穷人家没有油吃,炒菜用东西蘸点油在锅底上淖一淖,淖后锅底上多少都会汪些油,这就是《字林》所说的“濡甚”的状况。“淖”虽然没发现有合肥方言如上取义的使用例,但从上可以看出合肥方言“闹”,其本字作“淖”,在古代字、词书中还是可以找到根据的。

合肥说人拿腿走路叫“尥腿”或“尥脚”。如:“他也不打一声招呼就尥腿走了。”“她给气得尥脚就回家了。”
“尥”,《现代汉语词典》作“蹽”,音liāo说是方言词,词义是“迅速地走”和“偷偷地离开”。“蹽”是一个不见于以往字词书的新造字,其本字当是“尥”。《说文》言“尥,行胫相交也……牛行脚相交为尥。”《集韵·爻韵》:“尥,牛行足外出也。”所以牲畜用后腿向后踢叫“尥蹄子”或“尥蹶子”,因为踢也是“足外出”。
尥毕竟是牲畜的行为,合肥方言用之说人,多含有一些不敬之义。
连赶三
匆匆忙忙紧跟着,合肥多说为“连赶三”。如:“丈夫的屁股还没落板凳,老婆就连赶三跑了过来,好像生怕人家把她丈夫抢了去似的。”
辞书上没见如上说法,这“赶三”究竟是什么意思?笔者委实费了一番踌躇。姚雪垠《长夜》三十二:“菊生不敢怠慢,连二赶三地穿好衣服,跳下床来。”合肥不说“连二赶三”,但它倒给笔者一个启发:所谓“连赶三”,大约便是这“连二赶三”的简省说法,因为合肥人说话快,而且合肥亦说“连三赶四”、“连三接四”等,意思与“连赶三”是一样的,说明“赶三”并没有什么掌故可言:考虑它是不是指“赶三关”、乃至推敲“三关”究竟指的是哪三关等完全是多想。

整理,把物品摆到该放的位置上,合肥或说之为“旅”。如:“把稿纸旅齐了再装订。”“家中乱七八糟的,也不知旅一旅!”
“旅”有次序的意思。《仪礼·燕礼》:“宾以旅酬于西阶上。”郑玄注:“旅,序也。以次序劝卿大夫饮酒。”引申有按次序陈放、排列义。宋代沈括《梦溪笔谈·器用》:“青堂羌善锻甲……以麝皮为纟酉旅之,柔薄而韧。”例中“旅”即与合肥方言说法取义有
拢挤拢挤拢挤
合肥把权且凑合、勉力支撑、将就忍受说成“lōngzi”。有时也叠合说成“lōngzilōngzi”。如“lōngzi年把,孩子就大了。”“加把力,lōngzilōngzi把这个坡上掉再说。”
这个说法在《醒世姻缘传》第十九回中有用例:“你可是不会闪人的?咱浓济着住几日,早进城去是本等。”“浓济”即合肥所讲的lōngzi,且显然只是近似地记音。
此语笔者费时殊多,悟来悟去,觉得其本字当是“拢挤”,“拢”即收拢,“挤”即挤在一起,本义是地方很小,权且挤一挤,拢在一块。估计此语为旅行客居者所用,因为毕竟是暂时困难,所以引申而有了以上词义。
“拢挤”音lōngjǐ。合肥平声读降调,所以“拢”便读成lōng,而“挤”,合肥读zi,因在“拢”后轻化,于是便又被读成zi。
lei
低着头很快向前走,合肥或说之为lēi,其本字当是“走之旁加相雷”。如:“走路头也不抬,往前直“走之旁加相雷”,把人一篮鸡蛋都撞翻了。”因为“走之旁加相雷”是低着头向前,头部容易首先触及它物,所以又可引申指头部撞人、头部触物。如:“他一头走之旁加相雷去,把人“走之旁加相雷”倒了。”又如“擂到电线杆上”、“走之旁加相雷了一跤”等。
“走之旁加相雷”,《玉篇》音“力罪切”,释义为“行急也”。音义与合肥说法基本相合。合肥方言不读去声而改阴平,当是音变。据中日合编《汉语方言大词典》,广东阳江、四川、浙江黄岩等都把头先着地栽跤说成为lei或近似于lei音声调多有不同,考其本字,都当是这个“ 走之旁加相雷 ”字。
麻缠
麻烦,大问题,合肥或说之为máchàn,其本字当即“麻缠”。如:“那么大年纪的人,你要是把他推跌着哪儿,那就麻缠了!”
“麻”即“麻烦”,“缠”即纠缠。被麻烦纠缠,自然是糟透了。“缠”,今读chán,合肥怎么把它说成chàn呢?查一查古代的韵书,这个问题便可明了:无论是《广韵》、《集韵》、《韵会》,还是《正韵》,“缠”都有去声一读,其词义与平声一读相同。
“麻缠”在长丰靠近淮南的一带地方往往有表示极好之义。如“这东西麻缠好吃。”其词义与合肥这边完全相反,这大约与辩证法所说的相反相成有关:“糟透”与“好极”义同寓于一语,这正说明了事物本身所具有的正反两面性。
其他方言亦有“麻缠”的说法。如柳青《创业史》第一部第十一章:“他重新捉住挣脱的袖子,一个劲地麻缠。”其词义指的是纠缠,而且“缠”读chán,与合肥及长丰的说法是毫不相干的。

合肥人说把什么东西丢到什么地方,叫mǎo(音昴)。mǎo是丢的意思,譬如:“哎哟,我那本书mǎo在火车上了。”有时也引申指少、缺;漏掉。譬如:“他会跟领导转,好事还能mǎo掉他?”
mǎo音字都无“丢”的意思。笔者疑mǎo可能与“点卯”有关,点卯即点名看人到了没有,因而到没到、少没少便与“卯”产生了瓜葛。方之《内奸》中有例:“我路路通!如今出门,心眼要活,手要松,见个菩萨烧炷香,一个不能卯。”“卯”的取义即是合肥方言义。

溢出,漫出,合肥说之为mēng,音如“别瞎蒙”的“蒙”,其本字当是“满”。如:“放这么多水,再放肉,水会满出来。”“小孩满奶了。”
“满”在合肥有两读,如上,读阴平,还可以表示全部充实,达到容量极点的意思。如:“车已装满了。”也可以表示使满的意思。如:“把杯子倒满。”但“车子装满”、“杯子倒满”的“满”也可以读上声,而“满打满算”、“满门”、“满月”等的“满”则必须读上声。合肥的如上说法说明,在合肥方言中“漫”和“满”还未分开。“漫”、“满”本即是同源字,两字声韵相同,只声调不同以为词义之区别,而合肥在读阴平时既可以表示“漫”,又可以表示“满”,说明“漫”是由“满”衍化出来的。《说文》收有“满”字,解释是“盈溢”,可见“满”既有盈,也有溢的意思。而“漫”字不见于《说文》,虽然《公羊传》、《史记》等早用此字,然据杨雄《方言》,当系因方音之故所另造之字。所以合肥“满”中包有“漫”的说法实际是古语的用法。

人的动作迟缓,合肥说此人做事“摸”。如:“我家那口子是个‘老不慌’,做起事来那个摸劲都能把人急死。”“他出牌太摸,等他出一张牌,我都能睡一觉。”
“摸”的说法在许多地方都有,北京官话、西南官话、吴语、徽语都这样说。但这个词义还没有进入通语。《现代汉语词典》等都没有为“摸”列这一义项。摸的本义据《广雅·释言》是“抚”,也即抚摸的意思,抚摸这一动作特征自然都比较慢。大凡做事总都要接触物体,如每接触一个物体都要抚摸一番,其迟缓程度自可想而知,因而合肥及许多方言把“摸”引申用言动作迟缓,自符合于词义的引申规律。
冒不咚
突然,冷不防,合肥或说之为“冒不咚”。如:“他冒不咚一叫,把我吓了一跳。”“冒不咚从屋里窜出一条大狼狗,你说谁不怕?”
五卷本《汉语方言大词典》记北京官话有“冒咕咚”的说法。老舍《骆驼祥子》八:“对于钱的处置方法,他可不敢冒儿咕咚的就随着她的主意走。”老舍《方珍珠》第五幕:“方经理不会冒而咕咚的就走,请放心。”“冒咕咚”的词义主要是贸然,但也有突然的意味。虽然“冒不咚”的词义比“冒咕咚”重,但从构词上讲,它们在词理上应该是相类的:“冒”取忽然显现,忽然露出义,而咕咚、不咚当是象声。咕咚一声或不咚一下冒出一个东西,其贸然、其突然、其冷不防自都是可以想象的。
能豆子
合肥人把逞能的人或小能人蔑称为“能豆子”。如:“你看她就像个能豆子,样样事都喜欢插一脚。”“他那人是有名的能豆子,决不可能干这种吃亏事。”
能而与豆子相关联,可能与豆子的圆而善于滚动、炒起来会蹦会跳有关,在植物食物中唯豆子能如此,所以合肥人说人能往往用豆子作比喻,说“能得像豆子”。元人关汉卿《一枝花·不伏老》有“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语,亦是用豆子作比方,大约都是与豆子的如上特性有关。豆子与“芋头”正好相反。而所谓“能豆子”实际就是“能得像豆子”的缩略说法,只不过它成了一个名词。因为豆子毕竟只是一种植物果实,与人不能相比,因而用以称人自然就有了嘲讽的意味。
弄送
作弄,带有算计成分的戏弄,合肥多说之为“弄送”。如:“一会叫人朝东,一会叫人向西,你这家伙真会弄送人。”“指兔子给人撵,我才不受你弄送呢!”
《儒林外史》第四回:“就是他的佃户,商议定了,做鬼做神,来弄送我。”例中“弄送”即与合肥方言取义相同,说明全椒一带早于清代就有此一说法了。

为诱出对方的实情所用的推测言辞,合肥或说之为“嗙”,音如“乒乓球”的“乓”。如:“你想掏我的口气,就在那儿瞎嗙!”亦泛指胡乱猜想之言。“你以为这样黑嗙就能嗙出名堂呐?”
“嗙”,《集韵·宕韵》音“补旷切”,合今音为bàng,《现代汉语词典》收有此字,音pǎng说方言有用它来表示吹牛之义的。合肥说的“瞎嗙”、“黑嗙”虽然不是吹牛,但与吹牛所相类似的都是胡乱讲,胡乱说,所以当亦可用此字。
中日合编五卷本《汉语方言大词典》即为“嗙”亦立有“胡乱猜想”义,说中原官话亦有此说法,举例是“谁也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你别胡嗙了。”“这道题还真的叫他给嗙对了。”说明“嗙”并不只是合肥一处说。
撇和撇汤
对某种语言、腔调生硬摹仿,合肥人叫“撇”。《现代汉语词典》“撇”未收此义,但清代、民国时的小说中已有用例。《儿女英雄传》第三十四回:“他撇着京腔笑道:‘老翁的本领,我诸都佩服。’”《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六十一回:“只见一个人……撇着京腔说话。”
由“撇”合肥人又引出“撇汤”一语。因为“撇”有一义是指在液体表面轻轻平舀,所以既言“撇”则自然而然想及“撇汤”。合肥人用“撇汤”言“撇”,在用法及词义上与“撇”有一些差异:“撇汤”是动宾结构,其后不能加“着”,前举例中的“撇”即不能改为“撇汤”。也不能加宾语,如不能说“撇汤京腔”,而只能说“撇京腔”。“撇汤”一般指生硬摹仿某种语言、腔调,而“撇”则主要指生硬摹仿。“撇汤”有时也可分开来说,如“撇什么汤”。如果“撇”表示生硬摹仿某种语言或腔调,这时可以与“撇汤”互换。如“不要撇了,再撇就肉麻了”。“撇”改成“撇汤”,意思是一样的。

口出气,合肥说之为pū,其本字当作“豧”。如:“老头子给儿子气得直豧气。”“你不要把满嘴的酒气向人豧。”向癞瘩瘊子豧烟,癞瘩瘊子会咳嗽。“
《说文》:“豧,豕息也。”朱骏声通训定声:“谓喘息。”章炳麟《新方言·释言》:“安庆、扬州皆谓发怒大息为豧,读如铺。”《广韵》音“豧”为“普胡切”。合肥如上说法的取义当是“豧”本义的引申。
七打八 七八成
约摸、估计,合肥或说“七打八”。如:“他七打八是去打麻将了。”“这件事七打八办不成。”
“七打八”的原意是十之七八,也即所占比重较多。《西洋记》第六十四回:“三太子反吃一惊,说道:‘反把自家的船倒烧得七打八哩。’”《何典》第二回:“活鬼虽说是个财主,前日造庙时已将现银子用来七打八。”例中的“七打八”用的即原意。
合肥也说“七八成”,意思跟“七打八”一样。因为约摸、估计,只是对可能性较多的一种猜测,跟“八九不离十”差一截,所以它们只能表示是大概,是差不多。古人亦常用“七八”表示此义。如元代无名氏《符金锭》第三折:“伺候着,七八丢下绣球儿来也。”《金瓶梅词话》第五十八回:“这咱晚,七八有二更,放了俺们去罢了。”“七八”,不说“六七”,也很少说“八九”,因为留了一个“九”,就有了余地;而说“六七”,又嫌估摸的分量少了些。
轻微
轻,合肥有时说之为qìng wei,其本字当是“轻微”,如:“你拎的东西不轻微,要不是我给你换换手,我看你怎么拎得动!”“他病得不轻微。”“打伢子哪能那样猪头猪脑,轻微毫子吓吓不就中了么。”“这礼太轻微了。”
《现代汉语词典》释“轻微”为“数量少而程度浅的”,此义显与合肥方言说法有别。其实此语如合肥方言取义者古今都有,只是似乎都只就礼品而言。《水浒传》第四十五回:“那妇人就取些银子做功果钱,与和尚去,‘有劳师兄,莫责轻微。’”老舍《四世同堂》十六:“瑞丰拿来的一点礼物很轻微。”像合肥方言这样凡“轻”都可以用此语言者似不多见。
很多方言都把合肥所说的“轻微”说成“轻省”,这反映了汉语词汇的复音化倾向。合肥说“轻省”词义较窄,多只取“轻”的轻松义,如:“这活倒轻省。”
在合肥“轻微”一语中“轻”之所以读去声,当如“孙女儿”读sèn lüe”也把“孙”变成去声一样,都是与后面音节音的搭配有关。
青气
植物叶茎的味道,合肥称之为“青气”。如:“这菜没炒熟,一股青气。”
《现代汉语词典》等都没收此语。中日合编《汉语方言大词典》虽收,但只说它是西南官话,说湖北武汉有这个说法。看来江淮官话亦有此语,在合肥方言调查时被漏掉,所以在《汉语方言大词典》上没得到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