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德机械:《滕王阁序》是诗序还是赠序

《滕王阁序》是诗序还是赠序

安徽省歙县中学  吴云勇

《滕王阁序》全篇以骈文写成，藻饰华丽，典故众多，是“序文”中千古传诵的名篇。

“序文指写在一部书或一篇诗文前边的文字。……唐宋以后出现了专为赠人而写的文字，虽也以‘序’名篇，但性质与书、文序已不相同。”（《中华文化辞典》广东人民出版社）可见，序文包括两大类：书序类和赠序类。可是，对《滕王阁序》的文体归类，是诗序（书序类的一种）还是赠序，各家却说法不一。

新教材人教版高中《语文》第二册《滕王阁序》注解①写到：“即席赋诗，并写下这篇序”，课后练习一中也写到：“本文与《兰亭集序》一样，是一篇盛会的序文。”注解把诗（《滕王阁》诗）与序并提，练习一认为与《兰亭集序》一样，显然教材编者认为《滕王阁序》属书序类文章，为诗序。《古文观止全译》（杨金鼎主编，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中说：“这是一篇用骈体写成的诗序。” 《教与学整体设计》（陆宫羽、沈平主编，宁夏人民教育出版社、学苑出版社出版）中也说：“形式上，两文（《兰亭集序》和《滕王阁序》）都是记叙游宴盛会，即席赋诗的诗序。”

然而，任志鸿先生主编的《高中新教材优秀教案》（南方出版社）中却说：“本文是饯别序，即临别赠言，属于赠序类的文章。” 《古文鉴赏辞典》（陈振鹏、章培恒主编，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也说到：“这篇临别赠言虽为即兴之作，但堪称古代骈文中的精品。”由此可知，他们都认为此序是赠序。

那么，《滕王阁序》到底是诗序还是赠序呢？笔者认为，赠序的说法更为妥当。

人们之所以认为《滕王阁序》为诗序，恐怕都是认定其与《滕王阁》诗相关，是同时所作。其实，序与诗并无关联。其一，从风格上说，《滕王阁》诗发思古之幽情，有盛衰无常之感，格调全然低沉，而《滕王阁序》却多溢美之辞，有“不坠青云之志”的豪情，二者截然不同，说序为诗序，不足信。其二，从事理上看，滕王阁重修竣工，都督阎公大宴宾客，时值大喜之日，“四美具，二难并”，王勃应邀赴宴，怎么可能说出“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这等不合时宜的话来呢？说诗与序作于同时，不合情理。其三，从文题的嬗变来看，诗与序也是无关的。《滕王阁序》全称《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这也就是此序最初的文题（《王子安集注》卷八为证），直到五代王定保的《唐摭言》（卷五）始简称为《滕王阁序》。后来，明张绍和刊本《王子安集》将其更名为《滕王阁诗序》，但集中的诗与序并不在一起。诗录在卷二“七言古诗”内，序录在卷五“序”内，而其他诗、赋有“序”者，“序”均录于诗、赋之前，无一例外。可见，张氏言《滕王阁诗序》有信口开河之嫌，并没有说明二者间有何必然联系。另据《王子安集》中“附录”、《唐诗纪要》、《丹铅录》皆称《滕王阁记》，可见诗与序无关。到清初《古文观止》，又恢复了《唐摭言》对《滕王阁序》的题名，但删去了结尾处“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二句，并将《滕王阁》诗移到序文之后，把本无联系的诗与序连缀到一起，造成了“诗序合璧”的假象。虽然我们都希望“诗序合璧”，使之相得益彰，但现有的史实却证明“诗序合璧”纯属谬传。

另外，几部权威专著也提供了旁证，诗序之说不正确。王力主编的《古代汉语》（修订本  中华书局出版）收录王勃此序时介绍：“他的文章以《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后人简称《滕王阁序》）为最有名，是一篇脍炙人口的作品”，丝毫未提《滕王阁诗序》一说。朱东润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中编第一册录入此序时更是未提除《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以外的其它任何说法。因此，《古文鉴赏辞典》收录《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一文，仅提其简称为《滕王阁序》，未涉及《滕王阁诗序》一说。

也许，有人立刻会提出疑问：“既然是赠序，阎公为宴会主人，赠序该当由他作，缘何由王勃来代‘奏流水’呢？”《唐才子传》中对此作了合理的解释：“勃至入谒，帅知其才，固请为之，勃欣然对客操觚，顷刻而就，文不加点，满座皆惊。”由此可见，阎公不仅邀途经洪州的王勃赴宴，而且还请代“奏流水”，即代拟“临别赠言”；而才气纵横的诗人也无意推辞，乃代作赠序，送别宇文新州一干人物。

从序文内容也可以看出，《滕王阁序》为王勃代阎公拟“临别赠言”。《唐摭言》称此次宴会“极欢而罢”，恐怕不符合实际。在座皆牢骚满腹之人，不用说，宴会的气氛也是压抑的、低沉的。在历数了洪州的胜迹之后，王勃发出了“兴尽悲来”之感叹，它不仅是对自己身世的咏怀，更无疑昭示了与会者的心态。序文表达了下列几层意思：其一，同情。王勃列举了“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贾谊贬斥，梁鸿窜逐数典，对与会者之才作了充分肯定，为他们作不平之鸣。其二，惋惜。与会者“望长安于日下”，然而，“天柱高而北辰远”，空怀报国之志，难为朝廷所用。其三，慰勉。“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应“老当益壮”，“穷且益坚”，不效阮籍“穷途之哭”。其四，敬告。当今之世，“非无圣主”，“岂乏明时”，君子当“见机”，达人当“知命”，不可怨天尤人、心怀异志。这几层意思，以一个个典故表达，委婉而得体。就情理而言，在这次文坛俊才的聚会上，倘若全如《滕王阁》诗中一味抒发人生无常、个人失意之情，而不顾与会人物之感受，确实是极不得体的。

因此，笔者认为，《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虽对宴会盛事寥寥数笔带过，倾全力写登阁所见之景、因景而生之情，步步递进，却紧扣题意，实因饯别而作，而且正是借此才脱去了一般饯别文章颂扬、应酬的窠臼，独辟新径，使本文成为脍炙人口的赠序佳作。

参考资料：

①安徽舒城中学何修才老师《“一言均赋，四韵俱成”注释商兑》（《语文学习》2003年第三期  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

②陆精康老师《读“滕王阁序”札记》（《中学语文教学》  2001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