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果雕刻自学图样:那些氤氲着温情的日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7:21:15
  春来了。

  一树树绿叶纷披的柳,牵扯出一缕缕叫做桃花的春风。春风的手,在心上轻轻一捻,忽然的,就忆起一个人来——

  那人,是我的母亲。

  44岁,正是一个女人收获并享受家庭幸福和人生乐趣的年龄,我的母亲,你却羽化登仙,乘鹤西去。

  那年,孩子我还未满18岁。

  自小,我体弱多病,陪伴我更多的是白色的药丸和嘴里的苦涩。热爱学习的我,经常的头疼成了您的心病。您是一个矜持的女人,无意间从邻居口中得知,在楝子树花开时,把楝子花和鸡蛋放在锅里一起煮,倒水吃蛋有很好的疗效。于是,那个暖暖的春日我放学回家,揭起锅盖,楝花那特有的花香就扑面而来,争着往鼻孔里钻。俯身看去,黑色的锅底挨挨挤挤排列着二十个鸡蛋,白生生,光溜溜,好像一群调皮的小孩子朝我挤眉弄眼。抬头,窗外笔直的楝树撑开一树紫色的轻云,米粒大小,点点碎花就那么兀自明亮着,像满天闪烁的紫色星星。

  “吃吧,孩子,专给你煮的,别人谁都不得吃。一天三个。”

  我知道,这些个鸡蛋,是母亲攒了好长时日的。以前的,只要那个盛蛋的黑砂锅一满,父亲总是提到集上给我们换来油盐和学习用品。而今,这些宝贝竟是专属我一个人的,呵呵,美死了。

  母亲长满老趼的手抚着我的头颅,满眼慈爱:“唉,我的孩子,啥时能好呢。”

  那几天,浸淫在紫色的爱里,心中如同被太阳晒热的草坡,幸福着呢。于是,从心底竟隐隐生出一个念头,还是病着好,病着好。

  “紫丝晕粉缀鲜花,绿罗布叶攒飞霞”,于是,那个季节携带着温情就永远驻扎在我心中。

  也许与生俱来,我深深理解母亲的不易,自小,我就是一个勤快孩子。为了改善一下生活,一个冬日,母亲决定蒸芋头吃。我快活地蹲在水桶旁,满脸喜色搓洗着,很快,一个个黑色的芋头子上锅了。

  但我犯了一个错误——冷水洗芋头。

  果然,饱餐一顿后的我在夜里被钻心的痒叫醒。我使劲搓挠,从指间到手心再到手腕,可那痒仍像一万只虫子在舔舐你的心,舔得你心急如焚,痒得你山穷水尽、片甲不留。端来一盆冷水,双手插进去,一股寒意涌来,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痒不再钻心,我蒙眬睡去。刚把被窝暖热,痒却像蛰伏的种子遇了阳光,膨胀开来。无奈,只好如法炮制,又是浸水。躺下,痒起,浸水;躺下,痒起,浸水;反反复复地折磨令我歇斯底里,最后我不堪忍受,缴械投降,在那冷寂的夜里,嘤嘤哭起来。

  母亲悄悄来到我的床前:“把手伸开。”只见她抓了一把生盐放在嘴里嚼起来,顷刻,母亲的眉头紧皱起来。母亲把一嘴温热涂在我的手上,抹了手心抹手背;然后,又抓起一把,紧蹙双眉嚼起来,涂在我的右手。一会儿功夫,我的两只手银光闪闪,像两树珊瑚,灯泡黄晕的光笼着,更像艺术品。“睡吧,孩子,怨妈了,不应该让你去洗的。你总是勤快。耽误你瞌睡了,明天还要上学呢。”母亲轻柔的话语如春日枝头小鸟的呢喃。

  嘿,妈的妙方!那晚,我竟睡得香香甜甜,一觉到天亮。

  记得一年前,不经意中又用冷水洗了芋头,未到晚上,手就奇痒无比。突然想起妈的妙招,抓把生盐填进嘴里,还没等咀嚼,我就“哇”地吐了出来,极咸、极涩、极苦。于是忆起那个晚上,妈妈连吞几大口,仍是一脸温情和安详,为了儿,妈妈是在忍着、强忍着,这需要多么大的承受力呀!于是,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扑簌簌,扑簌簌。怕妻和女儿看到,赶紧躲到厨房,手扶在洗碗池边,我哭得一塌糊涂。

  母亲呀,全天下除了你,谁还会为了我把生盐咀嚼成慈爱涂抹在我生命的底版上,滋润着我日渐成熟的心灵!

  母亲呀,我该如何报答您呢!

  享受母亲最后一次关爱是在母亲去世前一个月。

  在外求学,我为自己规定,一个月回去一次,只为见见母亲。那时,为了增加一些收入,还我上学欠下的外债,在异常艰难的情况下,父母东挪西借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两千袋木耳。细心的母亲为了让孩子们尝尝鲜,又顺带种了二十多袋平菇,用草席盖着。

  那是阴历四月的一个周末,下午四点到家,舟车劳顿,我一身疲惫。母亲一个人在堂屋缝着什么,听到门响,母亲站了起来,一脸喜色:“呦,是海峰呀,我算着该回来了。妈给你做饭。”

  “我不饿,妈。”

  “你先看电视吧。可快了。”

  感觉只一会儿功夫,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就端在我的面前。撕得细细的蘑菇,切得碎碎的葱花,手擀的滑滑的面条,上面漂着刚淋上去的香油,浓郁的香气直扑鼻孔。经不起诱惑,端起碗,我扑噜噜、扑噜噜连喝两大碗。平菇的清香萦绕在屋子里,绵绵密密,挥之不去。

  “还说不饿呢。”母亲歪着头看着我,笑了。

  说完,她捏起针在发间轻轻抹了抹,又开始缝补孩子们辛酸的幸福和甜蜜的生活了。

  我默默地凝视着那些小小的针脚和母亲手中那支瘦弱的钢针,擦着嘴角的香味,开始给母亲讲起学校里的奇闻异事来,逗得母亲不断咯咯笑起来。于是,这个贫寒的家因了母子二人营造的温馨而满室生香,温润亮泽。

  “你不知道,因为不懂种植,那朵蘑菇可是你妈好不容易养护大的,劝几次了,你妈都舍不得吃。”晚上,父亲拉我到一边,悄悄地说。

  写到这,我的泪又来了。可以想象,这小小的一朵,是不识字的母亲怎样精心侍弄长大的,她是以一种怎样的眼神看着它钻出袋子,露出脑袋,然后开片,长成一个个扇形。

  这么一簇,侧歪在袋上,像一只身着吉光灵羽的白鸽。而母亲,就把这金贵的一朵做成了她孩子永世难忘的佳肴美馔。

  我的母亲哪!

  不堪回首的是,一个月后接到学校传达室的电话,匆匆忙忙赶到家,却是我四肢冰冷躺在地上的我最最亲爱的妈妈。

  我茫然无助,嚎啕大哭。这世界怎么了,这么好的一个人,我心中的神,竟会被谁无情夺去生命,空留她的孩子如冰冷的枝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又是谁,无情推翻她的孩子身后那堵牢靠温暖的墙,让无家的小兽头戴荆冠在寂寥的小路踟蹰、游移?

  偌大的世界,怎就容不下她这么好的一个人呢?

  又是漫天柳丝长,花谢花飞花满天。手抚细柳泪如雨,燕子筑窝儿想娘。

  泪眼朦胧中,抬头看见母亲,她正静静地注视着我,目光恬淡而明亮,关切而疼爱,细致而温暖。

  原来,十五年来,孩子只是把你隐在心中那幅绣满素花的窗帘后,而今,缓缓拉开,您款款走出,如丝如缎的温情就流向孩儿的心底。

  一滴,只一滴,就已足够。

  哦,妈妈,我的母亲!容我在您的怀里安顿我的魂灵!

  2011年4月16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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