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浆机怎么榨苹果汁:“嫁人就要嫁红军” 访“苏区红妹”张桂清【图】 - 中国赣州网(客家赣州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4 12:41:49

清明时节最相思。

今年清明节,记者来到距瑞金城区25公里的泽覃乡泽覃村(原名安治乡红林村),寻访到曾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副主席项英身边工作过的红军女战士、现年99岁的张桂清(原名张爱兰)。

记者见到张桂清老人,是在毛泽覃烈士陵园的墓前。当时她正在给烈士敬米酒上香烛,然后用双手开始不停地拔墓旁的杂草。张桂清的儿子邱世机担心她摔倒,不停地提醒她,“站稳来,小心点。”她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那历经沧桑的双手上,不停地拔着。拔累了,她就默默地坐在墓沿上,凝望着,喃喃地说着什么,仿佛是在与身旁的红林山、箬别溪对话……

邱世机告诉记者:“自我记事以来,每年清明我妈都要来这里祭扫,原先我不晓得是来祭谁,后来她才告诉我,是祭毛泽覃。”

记者坐在张桂清老人身边,握着她的手,听她说话:“毛泽覃和毛主席差不多一个面孔,好高大。第一次见他,他还主动和我握手。贺怡长得蛮标致,对我蛮好,叫我喊她姐姐,还教我写字。朱德对我蛮好,会给我石子糖吃。打游击躲山的时候蛮苦哦,饿得慌。唉,我嫁了5个老公,都是红军,可是,他们都牺牲了嘞。嫁人就要嫁红军……”

闪闪红星永相伴

1912年,瑞金县安治乡大塘村一户贫苦雇农家生下一个女婴,取名张爱兰。张爱兰家没有一分土地,为了节省口粮,父亲将2岁的她抱给本乡赤塘村乌石岽邱家做童养媳。邱家有几分田地,硬撑着供儿子邱永金念了书,但同样吃不饱。

1931年秋收后,在一片“当兵就要当红军”“送郎当红军”“妇女解放”的歌声里,新婚的张爱兰动员丈夫邱永金一起参加红军。参加红军的邱永金分在新塘区当文书,后调到战斗部队奔赴前线。而张爱兰先是分在新塘区洗衣队,之后,因战事频频伤员骤增,又被调到位于叶坪乡的红军医院担任看护生。

1932年春,工作表现突出的张爱兰被选调到红军总部,在项英身边工作。当时,引路的年轻首长一路上反复强调:“小张同志,这里是党政军的核心部门,在这里工作必须有高度的阶级觉悟,在这里听到见到的一切,都要保密……”

张桂清回忆道,她当时听不太懂,但“保密”二字铭记在心。在她见到项英和正在坐月子的张亮后,才晓得自己的工作任务是帮项英带小孩、接电话等。

不久,积极上进并学会说普通话的张爱兰,很快胜任了工作,还认识了不少领导,如毛泽东、朱德、王稼祥、彭德怀、叶剑英等,也认识了邻居贺怡、康克清及会骑马的妇女部长周月林等。起初,张爱兰不太懂“规矩”,有电话打进来时,会直着脖颈大声叫喊某首长接电话。经过项英和张亮的指点,她学会了走近并附在首长耳边小声地叫接电话。

一天,张爱兰正给项英的儿子“小狗”喂饭,突听有人敲门。来人带来了丈夫邱永金牺牲的消息。她抚摸着镶着红布五星的红军帽,禁不住泪流满面。

三载相处情谊深

丈夫邱永金牺牲后,张爱兰更是将一腔热血投入到工作中。

在张爱兰结识的“首长姐姐”中,相处最多的要算张亮。张亮白净标致,多才多艺。有时,喜欢喝烧酒的项英和张亮会拉张爱兰一起坐下来喝几口,之后他们两口子还会兴奋地唱起歌来。业余时间,张亮喜欢弹风琴,很洋气。当然,最知心的还有贺怡。她心直口快热心肠,像亲姐姐那样关心张爱兰,经常抽空和张爱兰一起聊天,还要张爱兰叫她姐姐。张爱兰刚来时不习惯,贺怡跟她说:“妹子,你好好工作,不论是首长、战士,还是看护员或普通工作人员,都是红军,都是干革命,大家工作是一样的,没人敢看轻你。”

一天,项英吩咐张爱兰和其他战士一起去识字班学文化,说虽然工作任务繁重,但学习不可少,以后有不懂的字就问他。自那以后,识字的事情在慢慢地进行。一次,张爱兰又捡了树枝在地上写“张”字,贺怡看见了,上前来耐心地教她正确的笔画。在贺怡的帮助下,张爱兰一点一滴地进步着。张爱兰看到红军总部来往的信件那么多,产生了一种冲动:自己也写一封信。可亲人中识字的丈夫牺牲了,写给谁呢?她想来想去,选择了对面的贺怡。

次日,张爱兰正在晒衣服,就听贺怡叫她“妹子”,然后指着身边一位腰扎皮带、挎着手枪的青年军人介绍:“这就是你姐夫,毛泽覃。你信上的几个错别字,他给你改好了。”毛泽覃马上热情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张爱兰刚洗过衣物冰凉冰凉的双手:“小张同志,你好!” 张爱兰很激动,这是别人第一次主动和她握手。

1933年初的一个上午,红军总部机关又在热闹地举行纪念活动,此时国民党部队的飞机突然来袭。张爱兰正在旁边的鱼塘洗衣服,赶紧收拾衣服往回赶。之后,苏区党政军机关迁至瑞金县城西北的沙洲坝。张爱兰跟随项英一起前往沙洲坝。

1934年9月底,瑞金笼罩在一片紧张气氛中。中央政府和军委机关工作人员都在匆忙清理东西,连机器也拆卸了打包装箱……10月,大部队转移,张爱兰跟随项英迁至云石山马道口中央分局。之后,又随中央分局转至于都县黄龙乡井塘村。

张爱兰最后一次见贺怡是1934年底,那次贺怡和毛泽覃来向项英、张亮告别。毛泽覃要带部队打游击,已有身孕的贺怡被派去别处搞地下工作。贺怡临走时对张爱兰说:“妹子,姐要走了,你多保重。革命胜利后,我们再见面。”

贺怡走后的第二年,张亮也走了。组织上安排怀孕的张亮去很远的地方搞地下工作,项英则和受伤的陈毅一起领导南方游击战争。走之前,张亮问张爱兰:“妹子,你跟我一起去上海工作吧?” 张爱兰说,她听不懂上海话,还是算了。正月十五,张爱兰和张亮挥手告别后,提着张亮送给她的皮箱一步一回头地向家乡走去。一路上,她的耳边老响着“小狗”被老乡抱走时的哭喊声“妈妈,我要妈妈”,还有项英的交代:“白军加大了对苏区的‘清剿’,留下的红军化整为零,分散行动。小张,你也回娘家去打游击。”

因为皮箱是张亮从上海带来的,也是作为3年姐妹情谊的纪念,她便将自己换下的军装、军帽、毛毯、绑腿和张亮送给她的毛衣、衬衣,还有《红色中华》报和一本红军战士识字本,统统放在里面。到家后,她将皮箱埋在了屋背的箬竹丛下。

一生难忘那一幕

1935年春,张爱兰的娘家安治乡大塘村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张爱兰开始和黄长娇、黎莲秀、朱招娣、项德芬(项英的妹妹)等女游击队员一起,跟随汀瑞游击队打游击。

一次通过封锁线时,队伍被白军发现。张爱兰等几名女游击队员按照队长指示的方向拼命奔跑,一口气跑出四五里远。突然一个趔趄,张爱兰连打几个滚后栽在了坑里,爬起来已是一脸血水,额头上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吓得同伴们哇哇乱叫,连忙去找草药。

不久,毛泽覃带领队伍经过大塘村,张爱兰等人将村民凑的粮食送了过去。毛泽覃匆匆询问了张爱兰回家后的情况,并告诉她军情紧急,部队要立即往福建长汀方向行动,听说密林中有一条隐秘的小道,问张爱兰能否找个可靠的人带路。张爱兰便叫参加过赤少队的弟弟张声文去当向导。次日天亮前,张声文将毛泽覃带的部队送到闽赣交界处三岔坳一带的黄田坑才返回。三岔坳一条道通大塘村,一条道通箬别村,另一条道则通福建。4月的一天,毛泽覃带着队伍再次经过大塘村,张爱兰又和另几名队员一起,在河边给他们煮了三大锅的米饭。

数日后,张爱兰挑了一担柴回家,一群白军突然闯进来,张爱兰正要寻机逃跑,就被枪顶住。白军要她跟他们走。张爱兰一路上从他们谈论的话题中了解到,这些湖南口音的白军是“汤团”的人,他们在黄田坑黄狗窝打死了藏匿在纸寮里的红军,其中一个是红军的长官。被押解到箬别村黄鳝口的禾坪前,张爱兰看见地上有一副用毛竹藤条搭成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个灰衫死者,一只赤脚微微翘起。白军排长要她上前辨认是不是毛泽覃。她上前一看,死者满脸的血和泥浆,灰衫破旧,而且很瘦,感觉不像,便摇了摇头。另两个白军急了,用力踢她几脚,喝令她看清楚。白军排长也冲上前说,不是毛泽覃?怎么会呢!你去打水来擦洗,仔细看看!

张爱兰到禾坪旁的小溪里装来水,用一块布洗抹着死者脸上的泥浆和血迹。张爱兰心里咯噔一下,太熟悉了,真是毛泽覃!张爱兰轻轻为他合上微睁的双眼后,禁不住失声痛哭。

五嫁红军干革命

邱永金牺牲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面对媒人的说媒,张爱兰都拒绝了。可当有人向她介绍隐蔽在家中的游击队员邱志怀时,她一口答应下来了。

第二个老公邱志怀是个老实人,对这个标致的老婆很是疼爱。不久,张爱兰怀孕了,他经常将藏好的南瓜、番薯、芋头、花生煮来给张爱兰吃。儿子邱保坤出生后,夫妻俩又接到上山打游击的命令。邱志怀和张爱兰商量,将儿子交给搞地下工作的哥哥邱志波抚养。不久之后,张爱兰再次失去了丈夫。

第三个老公是张爱兰躲山时认识的。1936年冬,张爱兰和游击队员一起躲山,往返于闽赣两省的红林山区。因为她先前当过看护生,被安排在队伍里做护理员。一次次战火硝烟后,红军游击队员越打越少,白军越来越多。躲到福建地界的一山洞时,队员已所剩不多。为了执勤、转移和战斗的方便,游击队长向张爱兰介绍说:“队员罗家和是我患难与共的兄弟,为人忠诚老实,革命意志坚定,觉悟高,你们……”当晚,大家端起山泉为他俩庆贺,张爱兰与罗家和喜结良缘。

可幸福总是那么短暂。张爱兰不久怀孕了,队长叫他们夫妻俩先隐蔽家中,等生完孩子再说。后来,白军选了归家的罗家和当伪保长。他考虑到春节临近,天寒地冻,正好借伪保长的身份筹点粮,给山里挨饿的游击队员偷偷送去,便答应了。他早出晚归地忙碌,想方设法筹粮。不知是哪个告了密,一天,白军一拥而上把罗家和按住,将他和张爱兰五花大绑关了起来。经过一番严刑拷打,死活不承认的夫妻俩被拉出去枪毙。一阵枪响,罗家和倒下了,张爱兰却连遇3枪臭弹未死。白军改用绳子捆住她的两个大拇指,吊到梁上。更残酷的是,还用绳索勒她的肚子。剧痛过后,张爱兰昏死过去。当她醒来时,身边多了一个死婴。数日后,白军团长见张爱兰快不行了,也问不出什么,便同意她家里人拿钱来保释。

第四个老公叫江声旺,也是自己人介绍的。江声旺是在夜里用披红挂彩的花轿将她抬进门的。这次婚姻的幸福来得快捷,去得也迅速。新婚还没一个月,一次游击队路过村里,江声旺捡了几件衣服,就跟着队伍走了,此后再也没了音信。

第五个老公邱汉华,是个拄拐杖的残疾人,曾是红一军团战士。他在兴国高兴圩一带的山岽上阻击白军时受重伤,伤情好转后回家,但身上仍留着一块弹片,经常流脓血。从江家回到娘家的这几年里,张爱兰一直是拒绝提亲的。当地下联络人将箬别村黄鳝口人邱汉华带到她面前,介绍了他的情况后,她又一次点了头。邱汉华无法参加生产劳动,张爱兰不仅要悉心照顾丈夫,清洗他那发臭的伤口,还要挑起家庭的重担,养育一双儿女。1954年,邱汉华因病离开了人世。之后,张爱兰变了,变得沉默了,变得不爱出门。她习惯每餐喝几口烧酒,踽行于田径,经常独自沉浸在默默的追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