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回答1988珍珠cut:深练：天才训练法

深练：天才训练法

这种训练是什么？天才研究的权威人士Ericsson教授提出了“处心积虑的训练”

（deliberate practice） 的概念，试图解释天才训练的特点。靠写获得七届环法自行车赛

冠军阿姆斯特朗传记而成名的作家Daniel Coyle，则亲身走访调查了世界九大培养各种人才

的超级基地，试图在实际生活中检验Ericsson等学者的理论。他把“处心积虑的训练”简化

为“深练”（deep practice），意思是一般人练得浅，水平自然平庸。天才则练得“深”

，能超出凡人之上。这些概念的理论内涵，我们不妨留在后面解释。现在我摹仿Daniel

Coyle给出一个练习，来形象地说明什么是“深练”。

我在下面的表格中给出两栏词汇，你花几秒钟速读一遍，尽可能在每组词汇上花同样的时间

。

A          B

叶子／树木                   皮鞋／__子

甜／酸              音乐／__律

演员／电影                   软件／__ __机

高中／大学                   铅笔／__张

沙发／椅子                   葡萄酒／__乐

水果／蔬菜                  啤酒／__啡

大海／港口                   铁路／__ 车站

强壮／弱小                   杰出／__庸

老师／学生                   家长／__子

城市／住宅                   国家／-__府

现在你把这个表格放在一边，不要再看，检查一下你从Ａ栏和Ｂ栏各能记住多少组词汇。如

果你像大多数人一样的话，你肯定会记住更多Ｂ栏的词汇。有研究显示，一般人对Ｂ栏的记

忆，会比Ａ栏多3倍。

为什么会如此呢？我们不妨把两栏的词汇性质总结一下。其实两栏都是普通的中文日常词汇

，你能够不费吹灰之力读下来。但是，读Ｂ栏是要费些周折，因为每组的第二个词中头一个

或两个字是空格，你必须稍微动一下脑筋填空，就像做有些高考题目一样。比如，葡萄酒／

__乐，你想一下才能填上“可乐”；家长／__子，你可以填为“孩子”或者“儿子”，两者

都算对。这样会造成什么效果呢？按照前述心理学家的理论，作为一般的成人，你对这些词

汇非常熟悉，读Ａ栏时没有任何障碍，你读的时候脑子不受到任何挑战，思维过程“自动化

”、“日常化”，几乎就是凭本能；虽然读完了，却“不过脑子”。你的思维其实还处于半

休眠状态。Ｂ栏则用一些空格设置的障碍把你唤醒了，逼着你停顿，开动脑筋，甚至挣扎着

猜想字义，不得不从记忆中呼唤出一些储蓄的知识来完成这个过程。这样，你在学习过程中

就回避了一般人在第三阶段出现的“自动化”和“日常化”。你练习得就更“深”些。再简

单一点地说，我们普通人的学习经验更像是读Ａ栏的过程，天才的学习则更像是读Ｂ栏的过

程。天才比我们的效率高300%。日久天长，他们当然就成了超人。

《天才是训练出来的》选载

现在让我们回到Ericsson的理论，总结一下“深练”或者说是“处心积虑的训练”究竟是什

么。在Ericsson看来，我们生活中的大部分技能都是从社会和家庭的人际互动中自然学会的

，很少需要特别地教。但是，读、写、算数等技能，则需要有老师教、在学校里学。再深一

些的东西，则要进大学或研究院去学。那些无师自通的日常技艺，当然不属于天才的专业范

围。天才专攻的东西更像是我们要在学校、大学、研究院向老师特别学习的内容。天才必须

投入为学习而学习的活动，而不是像在其他活动中那样，学习仅仅是一个间接的或者意外的

收获。

这种为学习而学习的活动，要发挥其有效性就必须满足三个基本条件：第一，学生有足够的

动力；第二，学生对所学的内容有适当的知识准备；第三，学生对自己的学习结果不断能够

接到反馈。在满足这些条件后，学习过程就要向精度化发展，通过不断重复而达到熟练，等

等。所谓“深练”或者说是“处心积虑的训练”，也正是在这个层次上发展出来的。这种训

练有着严格的结构设计，和我们日常的技能培养有本质的不同。

首先，这种“深练”把所练习的内容分解成精微的细节，也就是“分块”（chunk it up）

，把部分从整体中切割下来，然后精熟地掌握部分。这样，每个练习都有非常具体的针对性

，都能完善哪怕是最小的细节，以求获得突破极限式的提高。十几年前报纸上讲到一个美国

的游泳运动员，他拿了世界冠军后还要寻求突破，但似乎已经到了体能的极限。教练根据录

像画面的分析，指出他一只胳膊划水距离身体太远，需要收回几厘米，经过计算机分析，从

运动力学的角度证明这样可以提高速度几分之几秒。于是，教练组针对这一小细节设计了矫

正方法，进行针对性的练习，最后他终于破了世界纪录。世界高尔夫之王泰格·伍兹则会把

一个高尔夫球扔在沙坑里，在上面用脚踩一下，然后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困境中练习。也就是

说，他把这一在一个赛季中仅出现两三次的难局从整个比赛中摘离出来，集中精力发展解决

这一细节问题的能力。

Daniel Coyle深入世界几大人才培养基地调查，发现不管是体育还是音乐，这种“分块”练

习法几乎是常规。在莫斯科的斯巴达克网球俱乐部，初学者击球几乎全是教授手把手的慢动

作，在击球前的整个手臂运动都要分解地做、分解地矫正，没有一个学生在头三年被准许参

加任何比赛。类似的事情，我从中国乒乓球运动员那里也听说过：击球动作必须准确。训练

时哪怕击不到球，动作也不能走形。不惜一切代价击球是比赛中的事情。训练中要打破这种

连贯性，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处理。在纽约州的Meadowmount音乐学校能看到更典型的例子

。这一学校在从曼哈顿开车北行5小时的深山中，由著名的小提琴教育家Ivan Galamian设立

。这个地区，也是纽约州建造监狱的地方：偏远、便宜，异常宁静。据说，原来的学校设在

附近的伊利莎白镇，但创建者Ivan Galamian嫌该镇的女孩子太漂亮，容易让学生分心，而

他自己则娶了一位该镇的女孩儿。不用说，这里是个类似监狱式的音乐集中营，开始时甚至

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电视、电话，至今的变化也很少。校友则包括马友友、帕尔曼等

大师。这个学校的核心是七周的暑期课程，学生在这里封闭训练，完成一般音乐课程一年的

教育量。也就是说，这里的学习进度比一般的高水平音乐教育还快500%。最有意思的是，这

里的学生要把乐谱儿按行剪成许多小细条儿，甚至把这些小细条再剪断，最后每个小纸条上

仅有一个小片段。然后学生随意抽出一个纸条，把上面的乐句练得精熟。最后再把这些破碎

的细节联系起来。在这种联系中，开始要非常慢，以注意每一个细节。

另外，这种瞄准每一个细节的练习要不断重复。美国最著名的一位棒球手Ted Williams练习

击球竟要练到手出血为止。不过，这不是机械盲目的重复，而是在不断的即时反馈中的重复

，每次重复都意味着对前一次的修正。这样才能精益求精。前高盛的一位高管和发展领导力

的专家Steve Kerr曾说，没有反馈的练习如同在垂过膝盖的窗帘之间打保龄球，你可以一直

重复下去，但不知道结果如何。久而久之，你不仅无法提高，而且变得不再在乎。能提供这

种关键的反馈的，是高水平的老师。也许你觉得你刚刚拉的一首小提琴协奏曲很不错。但是

，经过专家一指点，你会羞愧万分。你找工作时，面试的自我感觉可能不错，但就是没有人

要你。在高水平的领域，你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必须经过高手点拨才能提高。当然，

这种练习在精神和体力上都非常有挑战性，甚至很伤神，需要充分的休息恢复，而且经常是

非常枯燥乏味，容易产生心理疲惫。

问题还不止于此。心理学实验室的研究表明，即使是高强度的训练，练习时间并不能换来水

平的提高。比如，在练习数字记忆时，单调的重复练习会使进步停止，而善于创造性地把数

字记忆和自己过去的相关知识、经验联系起来的学生，则会突飞猛进。20世纪初对打字的研

究也证明，以一种方法勤学苦练的打字员很快达到了水平的极限。但是，那些能够不断改变

和创造新训练技术的人则不断提高。总之，一种方法使用多了、熟悉了，学习过程就变得“

自动化”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学习的效率开始降低。这时，学习者就需要老师或教练给

自己设计特别有针对性的练习，不仅能够分析性地进行细节上的改进，而且可以避免机械重

复，突破“自动化”所带来的“经验陷阱”。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心理学系主任Robert Bjork对此有一番独特的解释。我们都知道孔子

那段著名的话：“吾十五而有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

，七十而从心随欲不逾矩。”这里，“从心随欲不逾矩”是最高的境界，比“知天命”还厉

害。不过从心理学的角度解释，这就是学习过程的第三个阶段：自动化（automatization）

。你已经熟能生巧到了如此的地步，乃至不动脑子仅凭本能就会把事情做好，甚至想错也错

不了。我们在欣赏运动员做高难度动作时每每惊叹其不费吹灰之力的熟练，我们在观看艺术

大师表演时也不断被其游刃有余的忘我境界所感动。但Robert Bjork教授认为，这种如闲庭

信步式的表现，在比赛、表演，甚至工作中都是理想的境界，证明了你大师般的水平，但作

为学习的方式则非常糟糕。在他看来，学习过程不应该这样流畅，必须针对自己的具体问题

或毛病，找出进步中的障碍。从长远看，这些障碍是非常有益的，它们会刺激你新的创造。

你要在针对你的弱点而设定的练习程序中挣扎，在自己能力的极限上操作，不停地犯错误，

体会不得不放慢节奏、纠正错误的过程，这样才能进步。华盛顿大学心理学家Henry

Roediger曾经进行了一个试验：他让两组学生研究一段自然历史的文本。Ａ组学生研读四节

课，Ｂ组学生则仅研读一节课，但在学习过程中要进行三次测验。一周后的考试显示，Ｂ组

学生得分比Ａ组高50%，尽管Ｂ组花的时间仅仅是Ａ组的四分之一！道理在哪里？在于那三

次测验是及时的反馈，向学生们指出自己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和障碍，帮助学生通过克服这些

障碍而提高学习效率。Ａ组的学生则学得太舒服，自以为懂了，没有超越障碍的经验。

Robert Bjork解释说：我们总把记忆看成是录音机一样的东西。错了。记忆是一种活着的结

构，是个能够无限发展的脚手架。通过遭遇和克服障碍所刺激出来的神经冲动越多，这个脚

手架就越大，我们学习得就越快。密西根大学商学院教授、前通用电气的管理发展中心主任

Noel Tichy则画了三个同心圆：一个是舒适区，一个是学习区，一个是恐慌区。我们无论是

生活还是工作，都喜欢待在舒适区：车会开就可以了，工作不出大错误就行了。但是，技艺

的增长，必须在学习区完成：你要走出舒适区，在自己能力的外围试探征服新的领地。但不

能走到自己毫无所知的恐慌区去。

我二十多年前采访画家吴冠中时，也听到类似的见解。他对当时许多书画家的现场表演深恶

痛绝：“那是表现丑！艺术能这么容易地一挥而就吗？我画张画多痛苦呀！除去大量写生不

算，还经常在画室里苦熬，呕心沥血，闹得精疲力尽。伟大作品哪个不是用生命熬出来的？

”当时那些书画家在众人的围观和摄像机前，几分钟就在宣纸上变出了花花鸟鸟，似乎非常

有神通。其实，他们不过是把机械重复的技艺“自动化”了，乃至不睁眼也能画。但是这些

作品几乎毫无艺术价值。后来看学者对毕加索的反法西斯名作《格尔尼卡》的研究，也印证

了吴老的话。毕加索为这幅巨作创作的草稿就有45幅之多!这些大师们的创作并不像我们想

象得那么顺畅。他们不断试图在超越自己的极限：眼看快攀上一块岩石，但手一抓空、脚下

一滑就摔下来，痛定思痛后再开始下一次的攀登，从来没有止境。最流畅的巴西足球，正是

在最不流畅、最磕磕绊绊的室内足球中训练出来的，因为在那里你有着最多被抢断的机会、

最多犯错误的机会。“从心随欲不逾矩”、游刃有余等所体现的精湛自如，表现了技艺的顶

峰，却是学习的敌人。记住，到了顶峰就是到了头了，就如高尔顿（Francis Galton）所说

的那样，你撞上了自己的极限。

Ericsson把这种“深练”和表演、工作，以及娱乐进行对比，以说明其意义。你在表演时是

要把你现有的水平最大限度地、尽可能不犯错误地发挥出来，而不是专注于改进或改正自己

的某几个弱点和错误。比如，没有钢琴家在公开演奏时把弹得不满意的地方反复几遍，直到

满意为止。相反，他们上场时都知道，犯了错误要尽可能掩饰，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当你

受雇于人、为了工作而展示自己的技艺时，你的目标是顺利地把工作完成，保证基本的质量

，而不是在那里冒着不停出错的危险来实验新的想法。你要操心的是自己的饭碗。娱乐活动

没有这么实际，但其目的是开心。你抱着吉他在月下和情人唱歌，不会因为弹错一个音而停

下来反复练习，也没有参加国际钢琴比赛那种紧张的竞争心理。你是在享受技艺给你带来的

果实，而不是在提高技艺。

“深练”则不同。它不是像演出那样要对别人展示你有多么了不起，甚至陶醉在自己的精湛

技艺之中，而是首先暴露你的弱点，然后再加以改进。它也不是像工作那样有工资等直接的

奖赏。它的奖赏从来都是间接的，即帮助你工作得更有效率、演出得更成功。它更不像月下

对着情人弹吉他那样愉快。恰恰相反，它因为要面对自己最大的弱点、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为突破自己的极限而在没有直接奖励的情况下反复地“和自己过不去”，因而是最枯燥乏味

的。还有，这种练习对精力的要求最高，不能持续太长，需要充分的休息和恢复。不过，也

正是这一最不愉快、最伤神的过程，提高了你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