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摄魂的来历:季承:我对父亲确实有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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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承:我对父亲确实有怨气

发布时间:2010年09月9日 - 14:41 | 656 次浏览 | 发表评论(已有 0 条评论)

季承,国学大师季羡林之子,1935年生,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所高级工程师,曾任李政道先生主持的中国高等科学技术中心顾问。出版有著作《李政道传》《我和父亲季羡林》。

选自:《南方都市报》

就算第一次见面,季承先生也不难被认出来——— 藏蓝色棉布衬衫,眉发皆白,从外貌到神态,特别是那两撇“长寿眉”,颇有几分父亲季羡林的影子。他自己也觉得:“年轻时不太明显,老了样子越来越像我父亲了。”

季承是季羡林唯一的儿子,今年75岁,精神矍铄。退休前他是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退休后返聘工作十几年,曾与李政道有长达30年的合作关系。两年前为照顾父亲,他彻底离开工作岗位,戏称自己现在唯一的社会身份是“季羡林的儿子”。

借着南国书香节的机会,季承此次来到广州为《我和父亲季羡林》一书做签售。这本书于今年5月份出版时,已经引起一轮轰动。季承在书中直白披露父亲在家庭生活中的真实面貌,包括不少“负面形象”,比如写父亲对家人如何疏远、冷漠、吝啬,“有国无家”、“有我无家”等等。广州签售会上,宣传海报上印着一副醒目的对子———“倾真情,说实话,子不为父隐;求学问,薄亲情,父不悯儿苦”,是对这本书的恰当概括。因为书中所写大大有违季羡林一向正面的公众形象,很多人斥责季承是“不孝子”,认为他连起码的“为尊者讳”都做不到,更有人拿他离婚、与年轻小保姆再婚的私生活作为把柄,质疑他的人品。

季承对这些批评指斥并不以为然:“我写的是真实的东西,没有歪曲、夸大的成分。同时我也并不是没有‘为尊者讳’、‘为长者讳’,对于我的父亲、家庭,我还是有保留的。至于与小保姆结婚,更没有什么好说的。小保姆也是人,没有什么比不上别人的,相反她还更淳朴、更善良。”他眼睛不好,交谈中频频用纸巾擦拭眼角,但态度平静,语气和缓。

不过季承承认,书中确实带着对父亲的“怨气”,埋怨季羡林对一双儿女的疏远冷漠,以及对妻子、养母的寡情。书中有一二个经典段子,已反复出现在媒体上:季羡林结束从德国11年的留学生涯回国时,季承11岁,第一次见父亲,要妈妈多次训练才喊出一声“爸爸”。季羡林对儿子也并不亲昵,他某次和儿子聊天,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光头,随即转身舀水洗手……季承对“洗手”这个细节记了一辈子。他也一辈子无法好好喊“爸爸”,到医院看望父亲时,每次见面都不打招呼,最多一句“来了!”连护工都觉得奇怪。“对我来说,‘我父亲’已经是最亲昵的称呼了。”季承说。在季羡林晚年,父子俩闹翻,断绝往来长达13年,在季羡林临终前一年才重归于好,这段经历季承写在书里,也表达了不少委屈之情。季承表示,并不否认书中流露出对父亲的怨气,因为一直以来他与父亲没有真正敞开心扉来讲这些话题,虽然在季羡林生命的最后几个月,父子俩有互相原谅、自我反思的一些交谈,但并不充分,他希望用这本书更清晰地说出他对父亲的看法。

除了这本书,最近季承与北大的“季羡林遗产之争”也赚足眼球。季承向南都记者介绍,季羡林收藏的这批古字画约600幅,曾在2001年由季羡林捐赠给北大,但后来通过法律途径认定该次捐赠无效,季羡林也已改变主意,只承认这批藏品是“存放”在学校。季羡林去世后,季承已向北大提出归还此批遗物,但学校至今未归还。几天前,季承更在个人博客上贴出文章,向北大提出设立“季羡林奖金”的建议,即从季羡林遗产中拿出至少一亿元人民币作为基金,在国内外东方学、中国国学等5个学科设立10个奖项,奖励学科优秀人才。季承明言,此举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北大作出回应,同时也向公众证明自己并非因为“贪财”而追讨遗物。他表示,如果学校再不作出回应,他考虑通过“政府压力”和法律诉讼两条路寻求解决之道。“比如,我考虑给温家宝总理写信,这事情总理可以管。”他也一再否认“贪财”之说:“我这个年龄,早就淡泊名利了,70多岁了这点事情还看不开吗?遗产是用不着抢的,法律规定归属自明。”明年是季羡林诞辰100周年,季承希望通过设立奖金、出版纪念文集等方式作为对父亲的纪念,同时也是对遗产事件的了结。 

写一个真实的季羡林

南方都市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写这本书?

季承:两三年前,季羡林还在世的时候,我就想写我的家庭,书的大体框架是那时候就写的。最后的一部分是在他去世后写的。

南都:当时你还没有和父亲和好?

季承:没有和好,可我一直关注他的事情。像我父亲这样的人,形象应该是很丰满的,不单有学问、有苦行僧似的个人生活,还应该有自己的家庭、子女、亲友,有感情生活。他是感情丰富的人,有七情六欲,我觉得大家都应该了解。我父亲本人不太谈这方面的事情,也不太写,有些是有意避讳。我记得有一次中央电视台做他的节目,倪萍访问我父亲,最后一个问题她问:“您不是有女儿吗?”我的父亲并没有回答,节目就中止了。观众难免产生疑问:“为什么他没有家人?孤零零一个?”我觉得这是对我父亲了解得不完整。我希望能写我父亲的经历与家庭情况,如果要真实地了解我父亲,必须了解他的成长经历、生活背景,了解他对家庭、对婚姻的观点,才是了解真实的季羡林。

南都:不少人批评书里写了太多你父亲的负面事情。你写的时候有没有顾虑到“为尊者讳”?

季承:我写的时候没有这种想法。我并不觉得这是不能写的事情。我的亲友看过后,说我写得很好,真实情况就是这样,他就是这样的人,并没损害什么形象。读者们受过去报道的影响,才会有很大的反应。实际上,这是季羡林真实的故事,很正常。

南都:你不认为“家丑不可外扬”吗?

季承:我们家的家丑,每个家庭都有,我并没有写得很特别。我还是遵守“为尊者讳”、“为长者讳”,没有写很多东西,还有一些都没写进来。

南都:你还是有所保留?

季承:是的,还是有所保留。这个界限绝不是只能讲好,不能讲坏。我讲的事情首先是真实的,并不丑,并不坏,这个人真的是这个人,具有真实的感情,真实的行为,谈不上丑的方面,并不避讳。

南都:你怎么看读者的批评?

季承:任何一件事情出来,无非就三种意见:赞同、中立、反对。这三种态度我都接受,对于表示赞同的读者,我会很感谢他们;对于中立的朋友,我会理解他们;对于反对的读者的意见,我也愿意听到他们的声音。至于有些网友就是骂人、谩骂,毫无道理,我不予理会。

南都:写作这本书的过程中,你意外地与父亲重归于好,有了最后8个多月的重新接触。如果季老还在世,你觉得他看了书会如何?

季承:很多读者都会问,如果季老健在,你是否会把这本书给你父亲看。我想我会给他看,里面的东西,我们过去都有些交流,并不是完全没有讲过。我想他看了不会有很大意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父亲对爱情、对我母亲,都有检讨。但没有我书中的明确,那么系统。 

父子情,很疏远

南都:书里很重要的部分是父子情。你三个月大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你,你的整个童年,父亲都是缺席的。

季承:在我小时候,我都不知道“爸爸”这个概念是什么,叫“爸爸”,心里很别扭。见面时候,不可能叫“父亲”,所以我就不吭声。护工说,怎么每次来都不叫爸爸。

南都:你们的父子关系很疏远?

季承:最后的8个月是很亲密。但之前一直很疏远。1995年前也有很多接触,也没有那么亲密。

南都:父子如此疏远,除了你的童年缺乏父爱,还有什么原因?

季承:客观原因是没有接触,更重要一点是父亲对于家庭、妻子、儿女,有“不认可”这么一层感情。我们与父亲更像朋友,只是握握手,他从来没有抱抱我们,没有亲情的感觉。因此,我对父亲有些怨气,他从德国回来,应该对我们很亲切才对,可是从来没有。我后来才知道,父亲对于家庭有种不认可,觉得自己不是家庭成员,这是被迫而来,使得父子、父女之间更像朋友。我和姐姐长大后去探望他,总是很拘束,要事先准备好,只聊国家大事,不谈感情、不谈内心的话,很客气。

南都:书中描述了季老的人生,他6岁时候就离开故乡和亲生父母,来到济南和叔父、婶母一起生活直到成年。其实他的童年也没有父爱。

季承:是的,他的这种经历使得他的性格变成这样。离开自己的母亲、家庭,到别的家庭去,很生疏,虽是亲叔叔,可是也被另眼看待。我父亲是个很敏感的人,很小的事情他也记得。到98岁的时候,他还常讲小时候的经历,说小时候一天要三个铜板才能吃饱,婶母偏偏只给他两个,所以他只好整天挨饿;说婶母给他用差的料子做衣服,给自己的女儿就用好的料子,等等这些。他从小觉得自己不属于那个家庭,觉得生活在歧视中。这些经历决定了他的一生。

这是很清楚的原因。但我和姐姐从孩子的角度,当然希望父母能给予多点爱。我和姐姐一生都在撮合我父母和整个家庭,希望能更和睦。虽有些效果,但不怎么理想。

南都:你恨你父亲吗?

季承:怨很大,但恨谈不上。主要是怨气。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子。

南都:在最后那8个月,你和父亲互相原谅了吗?

季承:他原谅了我,我也原谅了他。我们见面没有再谈以前不愉快的事情,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彼此都很明白了,心照不宣。他讲了很多他的过去,我也很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没有纠缠于往事。

南都:如果没有这8个月会怎么样?

季承:结局会很悲惨,无法弥补。有了这8个月的相处,我觉得很满意,我父亲也很满意,他的心情非常安详,什么东西都看开了,对生活、对死亡很平静。他没有受到死亡的折磨。虽然他的过世很突然,但我相信他没有什么遗憾。 

争遗产,并不是为了“贪”

南都:关于季老的遗产,现在是什么状况?

季承:遗产分为两大部分。一大部分保存在北京大学,主要以古书画为主,数量有600件左右,是最精华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大家都知道,是之前被盗的古书籍,按册来算,有六七千册。这些古书被盗后都已经找回来,已经归还给我。

南都:北大这批遗产,季老当时不是捐献了吗?

季承:这个故事比较曲折。2001年,季老做过一次“裸捐”,声称把他所有东西都捐赠给北大,包括“一桌一椅、一笔一砚”。我在2006年写信告诉北大的领导,这一捐献无效,因为这是违反法律的——— 父亲捐献的是他与母亲共有的财产,并没有得到母亲同意;即使母亲已经过世,子女对于财产有继承权,那次的捐献没有分拆财产,父亲全捐了,所以捐献没有成立。到了2009年1月份,北大两位校领导,专门到我父亲的病房,当着父亲和我的面转达北大8项意见,其中有一项是有关文物的问题,他们说:“季羡林先生,你这些文物,愿意捐献就捐献,不捐献就不捐,我们尊重您的选择。”因为捐献是以当事人生前最后意愿为准,还有回旋的余地。我父亲当即说不捐献。北大领导退还了2001年的捐赠协议,表明他们承认捐献这个事情已经没用。当时我让学校提供一份详细(藏品)清单给我,他们同意了,可是到了现在都没有给我。

南都:当时的会谈有没有留下书面协议?

季承:没有,他们来得比较突然,我们没有准备。目前北大也没有否定这个事情,只是表示很重视,一定会慎重处理,可怎么处理,至今没有下文。

南都:设立“季羡林奖金”是怎么样一个想法?

季承:我想表达一个意思:为什么我要这些东西,并不是单纯地要把财产据为己有。当然也不能否定继承人应该得到的东西,怎么分配是我们的权利。现在我们做出一个承诺,等东西归还以后,明年正值季羡林诞辰100周年,拿出至少一亿元的遗产来运作设立“季羡林奖金”。现在的继承人是我和我姐姐的儿子。这是我们的态度,是对社会、对北大的交待。不要说季承为了抢财产,不要命。我们绝不是把财产拿过来就算了(笑)。

南都:设置奖金,也是为了逼北大早点作出回应?

季承:是的,逼他们,否则明年100年诞辰我做什么?我要做些事情,不能因为北大卡住,什么都不做。

南都:季老这批东西估值,大概值多少钱?

季承:不好估,我自己不懂这些东西。钱文忠早前在博客里面说到,这批东西值几个亿。我觉得在拍卖市场浮动很大,最低一个亿是有的。

南都:奖金的基金一亿元,是按什么标准定这个额度的?

季承:我们是这么打算的:一个亿放在银行里,一年的利息是三百万。季羡林奖金设立十个奖项,包括国内外东方学、中国国学、历史语言学、翻译作品、散文杂文等五个领域,每个领域两个奖项,每个奖项30万奖金,是目前国内学术界最高的奖金额。我觉得,推动学术进步,比把藏品放在库房里好。

南都:设立奖学金,需要变卖这些藏品吗?

季承:这是两难的问题。如果不卖,拿回来,各捐一部分给北大、故宫博物院和首都博物馆,可以啊,也是一个办法,但就无法做别的事。我觉得放在某个单位,不如拿出一部分来做一些事情,对于学术每年都有推进作用,比放在库房里强。藏宝于民,对国家也不会有损失。综合考虑,我要拿出一部分来拍卖,对社会的效益更大。很多人会觉得卖了可惜了,可不能看到表面上的可惜,卖了后能做什么事情,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