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营业部工作:张翕飞高调退贿

part01即使"沽名钓誉"也需要勇气

凤凰网资讯：“高调退贿”的事出来之后，大概有多少家媒体采访过您，大家最感兴趣的是哪个问题？

张翕飞：有差不多20家媒体来采访我了，很多是省外媒体。 大家最感兴趣的应该是对沽名钓誉怎么看。因为我之前把宣言（全称《一个公务员的廉洁从政宣言》）贴在天涯网上以后，有一个人给我回帖了，他说我是沽名钓誉，我就跟他说了，如果你也是公务员，我希望你也能够沽名钓誉一次。

凤凰网资讯：您怎样看待“沽名钓誉”这个词？

张翕飞：当然是一个贬义词。

凤凰网资讯：为什么要来形容自己？

张翕飞：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如果你也是一个公务员，却连沽名钓誉的勇气都没有，我觉得是非常遗憾的。如果说沽名钓誉的公务员多了，可能违背纪律的事情才能会少一点，对社会的正面影响会大一点。哪怕是沽名钓誉，只要愿意做出来，肯定正面影响会大于负面影响。你高调退贿，是不是比默默接受要好呢？

凤凰网资讯：两害相权取其轻，你选择行动。

张翕飞：对，光说没有用。刚才我在网上也和一个朋友交流，只要我们每一个党员干部都能够廉洁自律、维护公平正义，每个人做一点点事情，那这个效果就很大了。因为我们的党员干部人数很多，人多力量大。

凤凰网资讯：你曾说在网络上发布“退贿清单”一事酝酿了5个月，这接近半年的时间你在考虑什么？

张翕飞：准确说是酝酿了6个月。我需要跟自己的内心做斗争。

凤凰网资讯：哪一个部分最挣扎？

张翕飞：说实话，它不像两个物品可以称出来谁重一点，谁轻一点。但是考虑问题时肯定要考虑到天时、地利、人和各个方面。我选择的时机是在中共十七届四中全会以后，10月17日，正是五中全会召开的时间，这个应该说是天时。

凤凰网资讯：你选择这个时机推出，有没有得到上级的重视，上面的反应如何？

张翕飞：我们单位在这个问题见报以后，专门召开了会议，统一思想，认为无论我是高调退贿还是低调退贿，都是应当鼓励的。

凤凰网资讯：同事之间私下谈及此事，会给你压力吗？

张翕飞：没有谁给我压力。

凤凰网资讯：你的家人呢？

张翕飞：我家里人就母亲，她也支持的。

凤凰网资讯：退贿之外，你还在做一个“公务员道德自律百城宣传活动”，有人说这是一种行为艺术，你怎么看？

张翕飞：我这个宣言从发表到引起大家的关注，也是经历了将近6个月的时间。我本来是廉洁从政的承诺，后来觉得这个事情应该广而告之，所以改成宣言，所谓的宣言就要宣传。

最初的时候宣言发表在天涯和人民网的论坛里，当时的关注度都不大。我创立了一个“风清气正公务员”QQ群，宣言发表后最早这个群只加了30多个人。后来我就想扩大这个事件的影响，想做一个“公务员道德自律百城宣传活动”。都已经准备差不多了，但是还没有实施的时候，《扬子晚报》一篇报道（刊登了高调退贿的事情），之后就很多媒体跟进采访，所以这个事情（百城宣传活动）就暂时放在那里。

凤凰网资讯：媒体报道后，这件事的社会关注度起了怎样的变化？

张翕飞：“风清气正公务员”QQ群里的参与人数爆增。现在一个QQ群200人已经加满了，又开了一个新的群111人，加起来就是311人。参与者以公务员居多，有少量的记者，还有一些关注这个问题的公众。

凤凰网资讯：大家最喜欢讨论些什么？

张翕飞：群里面讨论的问题，还是廉政建设这方面的居多。因为大家都是看到报道以后加入的，有的是来支持我的，给我打气的。

凤凰网资讯：在“百城宣传活动”的宣传单上，你这样介绍自己：“爱赚钱，爱真理，爱公平，也爱正义；恨皮革奶，恨假疫苗，恨黑心棉，恨毒大米。爱天马行空，更爱混迹百姓；不是哲人，不是红人，我是公务员，我叫张翕飞；我没什么特别，我很特别；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和你一样。”你觉得你最特别的地方在哪？

张翕飞：我最特别的地方还是不从众吧。

part02父亲也曾"高调退贿"

凤凰网资讯：这种“不从众”是否有家人影响的缘故？之前你在接受采访时说，“高调退贿”一事其实深受父亲的言传身教，能说说这个缘由吗？

张翕飞：我父亲是一个很正统、严肃的人。他那个时候，就像我们有的评论所说的，是属于高调退贿的那种人。

因为他在银行工作，需要审批放贷、贷款。有些需要贷款的人就给他送一些农副产品，像鸭蛋、像虾米这些。

凤凰网资讯：那是什么年代？

张翕飞：那个时候是80年代左右。当时的农村不是很富有的，所以说送这些应当就挺不错的，对我们改善生活也是很好的了。但是我爸见了来送礼的人，就跟人家说：你拿走，别给我拿这套。

我当时都在家里看到了，就觉得好像有点不通人情的感觉。有的人就被吓跑了，还有的人就趁着我爸不在家的时候送过来。但是送过来，我妈和我也不敢动，都等我爸回来。我爸回来肯定是说，让我妈去送给他。另外还有人家请吃饭，我爸都不参加。

凤凰网资讯：当时有没有这样的想法：大家都拿，为什么你不拿？拿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就是改善一下生活？

张翕飞：对。当时我们家生活虽然不算很差，但是也不是很好，跟农民比肯定要好。我妈也没有工作，就我爸一个人，那个时候每月工资也就几十块钱吧。

所以这种情况下，当时其他的领导还是会接受的，甚至会主动跟人家要--其实有这种索贿的情形。这也是根深蒂固了，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这很平常嘛！"大家听说过拒绝收礼，但是没有听说过这么真切的拒绝。一说人家送你一点东西，你什么都不要，至少会感觉到尴尬，觉得你这个人不好处，不能交朋友。

凤凰网资讯：“真切的拒绝”，是一种格格不入？

张翕飞：就是不通晓人情世故。但是另外一方面想一想，你收礼收习惯了以后，还会逐渐的由小到大，由少到多。你会把它当做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样的话，就有可能会出事。就像我爸工作的银行系统，很多贷款到最后变成烂账、死账了；（因为）不符合贷款条件的才会给你送礼。

part03"退贿"要坚持 否则身败名裂

凤凰网资讯：“高调退贿”这件事随着媒体关注度的冷却，算是结束了么？

张翕飞：在我来说，这只是开始。之后是要按照这个宣言所设定的目标继续走下去，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媒体报道可能会有可能告一段落，但是这件事情不会结束的，肯定是要坚持下去的，后面可能还会有一些相关的事情。

凤凰网资讯：如果父亲还在世，他会怎样表态？

张翕飞：他肯定会支持，他本身就是一个高调退贿者。而且我觉得我父亲留给我的精神财富是一个受用一生的财富。他的那种坚持自己内心的生活方式，以及清廉的精神追求。

如果不坚持，我岂不是身败名裂了嘛！

凤凰网资讯：有这么严重吗，身败名裂？

张翕飞：当然，这个事情看似简单，其实是需要用一生的行动来支撑的。如果你哪一天做不到了，首先违背自己的初衷，人家就会说，你真的是沽名钓誉啊。

凤凰网资讯：有“慎独”之意。

张翕飞：慎独应该是一个共产党人应该具备的品质。而且我愿意为着我的理想做一个苦行僧。不过苦也没什么，内心清静也蛮好。

part04退贿符合马克思主义立场

凤凰网资讯：相对于中国的官场潜规则而言，你算不算是“非典型公务员”？你怎么评价自己的？

张翕飞：呵呵（笑）也是属于非典啊。我觉得我能够坚持个人独特的见解，我不一定要从众、要随大流，我认为正确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坚持。

凤凰网资讯：你判断正确的标准的什么？

张翕飞：正确的判断——当然我是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看待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凤凰网资讯：就退贿事件来说，怎么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方法来解释？

张翕飞：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以人民群众的需求为自身的需求。这也是共产党努力的目标。（用马克思主义解释）退贿就显而易见了：你不能谋取个人的私利，要把公众利益放在第一位。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放在最高的位置上面；谋取私利以后，你就不可能去坚持公平正义，你的天平就会倾斜。

凤凰网资讯：你曾经自称一个理想主义者，能否跟我们描绘下你成长阶段中的理想世界？

张翕飞：小学时，我对古代神话故事很感兴趣，比如夸父追日、女娲补天，这些对我的理想主义情结有很大影响。那时基本上是一张白纸，夸父追日看起来不切实际，但他的这种精神，以及为理想所付出的努力，还是让我印象深刻。他们都有一种超现实的理想主义。

少年时，我迷上了《新星》（编者注：长篇小说，作者柯云路，1984年以反映现实问题、直面社会矛盾的先锋文学形象问世。它描写的是以主人公李向南在我国改革开放初期的生活。《新星》在海外出版时，被称为“当代官场现形记”。在大陆则曾被称为“县委书记从政指南”。1986年，小说改编成同名电视连续剧）。电视剧播放的时候，正是我上高中的时候，也是世界观初步形成的时候。像李向南这样的官能够造福一方百姓，能够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群众来服务，这个对我的影响也是很大的。在高中时，我就积极申请入党，这是我共产主义理想初步建立的时候。

凤凰网资讯：你大学毕业后，进入事业单位当公务员。那个时候，心里面还怀着当一个李向南的愿望吗？

张翕飞：这种理想一直是存在于我的心里面。但有的时候面对现实会感到无奈，或者说对现实的估计不足。其实我们都不是在自己假定的历史条件下来书写自己的历史，所以应该对现实有充分的估量。这方面是我做的不够的地方，当然这也需要一个过程。

凤凰网资讯：你在接受采访时说：不认为升官与否，是人生是否成功的一个主要标志，是吗？

张翕飞：是的。当然我有这个想法，也可能隐含着我对自己前程的不乐观。对于自己不擅长的，那可能就不把它作为一个评判标准了，也是解放自己的一种方式，不套上精神的枷锁。

凤凰网资讯：通过之前媒体的报道，似乎能看到你对现实的慢慢重估。包括你在业务成长上，被评为当地的科学工作者等等。注意到一个细节：你办了一个"盐城经贸网"的网站，而且是全靠一己之力建的？

张翕飞：对。刚开始是业余建的，后来为单位服务，作为盐城经贸委的一个官方网站发布公务和本地经济方面的信息。那段时间我的确非常辛苦，甚至对我的健康都有很大的损害。

你看我过去的在网站上发布信息的时间，有的就是上班前，6、7点多钟，有的是中午休息时间，还有的就是下班以后，最晚10点多。连续两年的春节，大年初一、初二我都是在办公室过的。从2003年到2004年，做这个网站前后花了3.6万元。

凤凰网资讯：这笔投资值得吗？

张翕飞：那个时候，我们盐城政府网站基本没有，电子政务根本不存在，所以我以我能做这样一件事情而自豪。我认定有价值的事情，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不会瞻前顾后。

凤凰网资讯：通常人们印象中一个典型的公务员的生活，可能下了班跟领导吃饭，同事之间聚会娱乐。办网站是不是让你错过了这种交际的时间？

张翕飞：我本身的性格比较适合于做研究。交际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也没有把它看得太重。我觉得我做的这些事情，其本身的价值可能要超过交际。我喜欢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

另外，你说打牌喝酒交际娱乐，这些很正常。社会本身应该是一个纺锤形的，有些事情是需要少数人或者个别人来考虑，其余的大多数人还是属于打牌喝酒交际娱乐的。

part05做公务员最基本要有"公心"

凤凰网资讯：以一个普通人的观点，可能觉得你不适合从事公务员职业，你怎么看？

张翕飞：我对这种看法不一定赞同。你所说的这种公务员的情况是比较普遍，但是我以为公务员一个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有“公”这个字，比如说公心，公平。你如果缺少了这两个基本要求，我觉得做公务员还真不适合。

我认为衡量一个公务员是否称职，是否适合去做，这两个是重要的标准，不是说你很合群，你就可以去做公务员，我觉得这个是一个误解。

我倡导公务员能够廉洁从政，然后坚持公平和正义，也是希望影响更多的行业从业者也能够摸着自己的良心办事情。

凤凰网资讯：你心中最理想的人生状态是怎样的？

张翕飞：我觉得现在的状态符合我的理想。

我提出了社会公众所认可、所关注的问题，引起社会的共鸣，触动了有关方面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这比较符合我的人生目标，或者说符合我的追求、我的理想状态。

凤凰网资讯：在你现在所享受的人生状态中，是否孤独？

张翕飞：其实我已经习惯于这种孤独了。因为你为了追求不孤独，而改变自己的想法，改变自己的初衷，那自己的内心还是纠结的。我现在对自己的内心很坦荡、很坦然，很平和。因为我所做的和我所期望的是一样的，我内心不矛盾。

不是有一句话说俭以养德，静以修身嘛。你只有在安静的情况之下，才能够完善自己的内心。你跟别人去在牌桌上，酒桌上打得火热也没有多大价值，因为我有更值得去做的事情。你说打牌或者喝酒能有多高的价值呢，无非就是跟同事们或者跟同样是公务员的这些人拉近心理距离而已，跟他们拉近心理距离又能够怎么样呢？

凤凰网资讯：很多人喜欢朋友成群的感觉。

张翕飞：朋友成群感觉也好，但是问题是如果跟你的内心相矛盾，你不是还纠结。

你说的合群与否，只是一个外在的现象。其本质是在于价值观或者看问题的方法，立场、观点和方法不一样。有一句话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你发现了跟你有共同或者相似观点的人，你们就很容易推心置腹。如果达不到这种程度，那可能就是点头之交了，泛泛而谈。

凤凰网资讯：你这样推心置腹的朋友大概有多少呢？

张翕飞：在我身边没有。

凤凰网资讯：说到交朋友，据说你之前去过《非诚勿扰》节目面试但没被选上，这是怎么回事？

张翕飞：因为想找一个满意的女朋友吧。偶然机会看到《非诚勿扰》这个节目，觉得它办得不错。在这个节目里一个是得到一些欢乐，学到一些和异性相处的知识和技巧。我觉得蛮有意思的，就去报名参加了。

以前在我适龄的时候都不喜欢跟人家去相亲。因为觉得比较别扭。当时觉得要去相亲还不如呆在家里做一个网站。

感情方面，我过去确实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的欢心。跟他们交往的时候，也不懂什么技巧之类。所以说，失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学习，包括参加《非诚勿扰》也在学习（与异性交往）。反正以前看见女孩子，跟他说话会脸红之类，现在都不会了。

凤凰网资讯：现在的女朋友，支持你“高调退贿”的这个事吗？

张翕飞：因为处的时间不长，我没有跟她说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