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院副院长职责:张竞生:一册"性史"半生蒙垢(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3 09: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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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竞生,这是一个曾在上个世纪20年代“名满天下”的名字。

他曾获孙中山委任为南方议和团首席秘书,协助伍廷芳、汪精卫与袁世凯、唐绍仪谈判,促成清帝退位;

他是民国第一批留洋博士,也是民国“三大博士”之一;

他曾在《晨报副刊》发起中国第一次爱情大讨论,鲁迅说他的观点“25世纪或能通行”;

他第一个提倡计划生育,比马寅初还早37年,第一个在大学课堂讲授“逻辑学”,第一个提出“美治”思想;

他在中国最早提出和确立风俗学,最早翻译卢梭的《忏悔录》,最早发表人体裸体研究论文;

然而,一册惊世骇俗的《性史》,累他声名狼藉,招来骂名无数。直至终老,他都未能摆脱“色情博士”这个嘲讽有加的“名号”。

可以说,终其一生,他都在追求一种为世人难容的浪漫。这个屡败屡战的浪漫斗士,倔强倨傲,特立独行,骨子里却又透着在今天看来十分可爱的至情至性。

只是,当繁华与喧嚣褪尽,所有的浪漫都成为他落寞晚景中的一段活色生香却又令人黯然的回忆。留给世人的,仍然只是一个孤独倔强的背影。

今年是张竞生诞辰120周年,三联书店近日将出版《文妖与先知——张竞生传》,作者张培忠细述张竞生传奇一生。

因为历史尘垢的遮蔽,张竞生仅以“性学博士”的面目传世。幸而在他去世后近40年的今天,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他在其他领域的学术价值:他不仅仅是一个启蒙的性学家,他还是一个有理想的革命者,一个杰出的哲学家、美学家、社会学家、乡村建设运动实践家和具有诗人气质的文学家。

陈璧君约他救汪精卫

在一条暗巷的小寓内,见到满面凄凉的陈璧君,未满二十的张竞生无计可施,只有惋惜这个计划的难成。

1904年,已在家乡广东饶平入读中学的张竞生,因为笃信“振兴新军,就足把列强势力打出国外”,考入了当时由两广总督兼总办、授课程度等同高等学校的广东黄埔陆军小学第二期法文班。

他传奇而喧嚣的人生长卷由此初露华丽的一角。

1906年,18岁的张竞生“因为偷看当时革命人士所出版的《民报》”,大受影响,剪去发辫。尔后,又因带头整理伙食,被学校开除。在该校副监督、地下革命党人赵声的举荐下,他赴新加坡谒见孙中山。得到孙中山的教诲,他决定回国参加革命活动。1909年,张竞生考入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的前身)法文系。

极富戏剧性的是,入读数月,就有熟人来会,说是与陈璧君同来谋救因谋炸满清摄政王而入狱的汪精卫的人,约他晚间与陈密谈。

“在一条暗巷的小寓内,见到满面凄凉的陈璧君。”多年以后,张竞生在《浮生漫谈》里回忆道,“按满清政府当时的条例,捐纳一个实缺的主事后,再谋为法部监狱的监狱官,由此就可以把汪放走了。”然而,当时尚未满二十的张竞生无计可施,“只有惋惜这个计划的难成。”但显然,这次“谋救”开启了张竞生通往革命的另一扇门。

武昌起义胜利后,汪精卫得以出狱,并在天津组织成立了“京津保同盟会”。张竞生赴天津加入同盟会。

1912年,24岁的张竞生更获孙中山委任为南方议和团首席秘书,协助伍廷芳、汪精卫与袁世凯、唐绍仪谈判,促成清帝退位,终结了封建王朝。

留学法国恨不敢娶欧妇

由后回想,我真是大呆子。我不够大胆……就这样牺牲自己,牺牲他人……空向西风挥洒同情泪,究之对东风也无一点好处。

1912年,对革命有功的张竞生,作为中华民国首批稽勋留学生,公派赴法留学,考入巴黎大学哲学系。开始了长达八年的“快意人生”。

“在法国,别有一种特殊的‘学术’,即是:情感满天飞,满地融溢磅礴的感受。”在这里,张竞生开始淋漓尽致地张扬他与生俱来的浪漫天性。

18岁便奉“父母之命”被迫与邻村一位许姓女子成婚的张竞生,在结婚当日,便觉她“矮盾身材,表情有恶狠狠的状态,说话以及一切都俗不可耐”。

而他记忆中的巴黎,“坐在电车上好似有一股热烈的气氛,如水蒸气一样在围绕着我!”步子“又矫捷又婀娜”的法国女子,更是“满脸堆着俏,一团尽是娇”。“任你怎样冷酷无情,在不知不觉中也就不免和那些风流仕女们同样销魂了。”

在《十年情场》中,张竞生写尽他在留学时代的“惹草拈花”的浪漫史。海滨偶遇的女招待、伦敦的一次奇遇、娇小玲珑的瑞士女郎、占了他一页情史的巴黎女助教、邂逅避难的女诗人、西方的史湘云……然而,最让他引以为恨的是,他本来可以跟其中好几个女子成为“好夫妇”的,可是他不敢,“因为家中有父母之命所给我的黄脸老婆”。

之后忆起,他甚是后悔。他在《恨不敢娶欧妇》中叹道:“由后回想,我真是大呆子。她们欧洲人极知那时我们一辈子是包办婚姻的,只要坦白,她们也极愿同到中国来。有许多留学生就是这样娶到西妇的。”他转而恨道,“可是我不够大胆,只是想若我这样骗婚,对中妇与西妇都不好。我就这样牺牲自己,牺牲他人。只顾形式不重精神。空向西风挥洒同情泪,究之对东风也无一点好处。言念及此,没世痛恨,夫得何言!”

八年的留学生活,除了给张竞生留下了数段刻骨铭心的罗曼史,更成就了学问人张竞生。他遍游欧洲列国,精通英语、德语、法语,同时,由于受法国提倡性解放和性自由的文化背景的熏染,强化了他性学研究的兴趣。而最重要的是,他还在这里“邂逅”了他终其一生都受之影响的卢梭的作品。

爱情讨论吸引鲁迅、周作人

爱情定则有四:一是爱情是有条件的;二是爱情是可比较的;三是爱情是可变迁的;四是夫妻为朋友的一种。

1920年,张竞生回国。次年,受邹鲁等潮属议员之荐出任潮州金山中学校长。走马上任,张竞生大行整顿,招收女学生,开展性教育,“辞退了许多素来声名不好的教员,聘请许多好教员”。可是,很快,那些被辞退的教员勾结一些学生,掀起了“大风潮”,一时间“满城风雨,一塌糊涂”。心灰意冷的张竞生被迫去职。

1921年年底,张竞生受蔡元培之邀赴北京大学任哲学系教授,讲授伦理学、行为论、美学。此后五年,是张竞生人生中最光彩夺目的五年。

而最初的声名鹊起源于那场他在《晨报副刊》发起的爱情大讨论。那是1923年,北大教授谭熙鸿在妻子(陈璧君的同父异母妹妹陈纬君)死后娶了妻妹陈淑君,已有婚约在身的陈淑君的未婚夫沈厚培从广州赶至北京,在《晨报副刊》上大打笔墨官司。

张竞生就在此时抛出了他的“爱情定则”。他在《晨报副刊》发表了《爱情的定则与陈淑君女士事的研究》,公开为陈淑君辩护。

在这篇文章中,他骨子里那种浪漫天性里的“可爱”显露无遗。他没有就事论事,而是试图从理论上说清楚爱情是怎么回事,然后以陈淑君的事件作为论据来进一步论证他的观点。他的爱情定则有四:一是爱情是有条件的;二是爱情是可比较的;三是爱情是可变迁的;四是夫妻为朋友的一种。

在他看来,“陈女士是一个样式的、喜欢自由的女子,是一个能了解爱情,及实行主义的妇人”。他还宣称:“主婚既凭自己,解约安待他人!凭一己的自由,要订婚即订婚,要改约即解约。”

当时的《晨报副刊》编辑孙伏园趁势就这个话题策划了系列讨论。短短两个月,《晨报副刊》发表了讨论文章24篇,信函11件,其中大部分都反对张竞生的观点。

有意思的是,这场著名的爱情大讨论还吸引了周作人、鲁迅、许广平等文化名流参加讨论,鲁迅评论他的观点时称“25世纪或能通行”。

杂志、书店、名声皆因“淫”字而毁

1926年5月初,《性史》第一集由北京光华书局公开出版,新书上市,万人争购。

因为这场爱情大讨论,本已在北大讲坛站稳脚跟的张竞生更是红极一时。

然而,三年后,一场《性史》风波宣告了他黄金时代的结束、声名狼藉的开始。

1923年9月,身为北大风俗调查会主席的张竞生在北大课堂开讲性学第一课。他的解释是:“性譬如水,你怕人沉溺么?你就告诉他水的道理与教会他游泳,则人们当时暑热满身焦躁时才肯入浴,断不会在严冬寒冷投水受病,又断不会自己不识水性,就挽颈引领,闭目伸头,一直去跳水死。故要使青年不至于去跳水寻死,最好就把性教育传给他。”

此举已属石破天惊。及至1926年,由他编纂的《性史》出版,掀起的就不啻惊涛骇浪了。

“性欲博士”之名由此成

1925年冬天,张竞生在《京报副刊》征集性史的广告——《一个寒假的最好消遣法——代“优种社”同人启事》。充满浪漫理想的他极富激情地鼓动道:“天寒地冻,北风呼啸,百无聊赖,何以度日?最好的消遣法,就是提起笔来,详细而系统地记述个人的‘性史’。”

他提问的内容从“你几岁春情发生?精几时有?月经何时来?”到“你曾嫖妓否?你算到今日曾与若干人交媾?性量大小?兴趣厚薄?次数多少?”,问题之“深入”,令人瞠目结舌。他还在广告中召开读者:“给我们一个详细而且翔实的性史,我们就给你一个关于你一生性的最幸福的答案。”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公开的“性史”征集。出人意料的是,应征稿件纷至沓来,不到一个月,就超过了两百篇。张竞生挑出七篇,精心编纂,亲撰序言,并在每篇文章后都附上精彩点评,介绍自己研究所得,解答作者疑问,结成第一集。

1926年5月初,《性史》第一集由北京光华书局公开出版。新书上市,万人争购。其惊世骇俗的能量无异于一颗原子弹爆炸。批判和责骂铺天盖地而来,直指《性史》为“淫书”,张竞生为“性欲博士”。

张竞生百口莫辩,狼狈不堪。火速通知书局不得重版,准备付梓的《性史》第二集也赶紧撤稿。然而,诲淫之名,已成定谳。半世骂名,也不可逆转。

对于这场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的风波,张竞生多年以后在《十年情场》也有反省:“反观我的《性史》第一集是什么情形呵?价钱不过三毫,人人可以买得起。况且只有性的叙述,并无科学方法的结论,当然使读者只求性的事实(也可说是天然的史实当然免不了许多淫逸的毛病),而不知道哪种性史是好的,哪种是坏的了。”

他又说:“我当时已知《性史》所犯的错误了,但因社会上的责骂与禁止,使我无法纠正我的错误。”

四面楚歌的张竞生避走上海。几个月后,他重整旗鼓,于1927年元旦在上海推出他一手策划的《新文化》创刊号。张竞生以新为号召,以美为依归,以性为武器,再次向旧传统、旧文化发起新的冲锋。

“我当时以为这样可以提高男女的情感,得到美满的婚姻。而且我痴心由这样春情奔放,可以生出身体强壮、精神活泼的儿女。”或许,张竞生这段话可以解释他对性学研究那种不屈不挠的坚持。

事实上,在上海滩闪亮登场的《新文化》,每期都以超过一半的篇幅刊登张竞生自己撰写的或朋友翻译的关于性学方面的文章,以及回答读者提问的关于性教育的问题。无论是刊发文章的数量,还是提出问题的前卫程度,《新文化》都堪称中国第一本性教育杂志。

结果可想而知,1927年11月,只出了6期的《新文化》因“猥亵”之名,被迫停刊。张竞生转而精心经营“美的书店”。

有意思的是,“美的书店”在1927年5月开张那天,居然门庭若市。因为好奇,读者纷纷慕名而来。书店仍除了有张竞生自己著的《美的人生观》、《美的社会组织法》、《美的性欲》外,还有大量英国文豪霭斯理的《触角与性美的关系》、《性冲动的分析》等性学书籍。

“美的书店”被鲁迅树为反面

尤其令人哗然的是,“美的书店”全部雇用年轻漂亮的女店员。这是上海滩,也是全中国首次雇用女职员。张竞生此举之初衷本在提倡妇女“当勉力谋得一件职业以养生”,并把女性热情周到、耐心细腻的特点用于商业活动。

然而,由于同业相争,“美的书店”仍难逃“猥亵诲淫”的罪名。终不堪同业与警局的摧残,以黯然倒闭而告终。

最令人唏嘘的是,让张竞生背负“色情”、“淫诲”骂名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是鲁迅在《书籍与财色》里的对张竞生用美女做招牌的辛辣嘲讽。

鲁迅针对当时书籍促销的手段写道:但最露骨的是张竞生博士所开的“美的书店”,曾经对面呆站着两个年青脸白的女店员,买主可以问她“《第三种水》出了没有?”等类,一举两得,有玉有书……而该文末尾对张竞生注释竟是“宣传色情文化”。直到200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重新修订出版《鲁迅全集》,张竞生词条的注释才修正为“是我国提倡性教育和节制生育的先驱之一”。

归隐田园提出农村城市化

《新文化》停刊、“美的书店”倒闭,身心俱疲的张竞生还落得个与画裸体模特的刘海粟、唱“毛毛雨”的黎锦晖并称“海上三大文妖”的骂名。

在他的后半生,他更多地“归隐”故里。不过,这个历经巴黎风月、京华烟云和十里洋场的浪漫斗士梦并没有破。

上世纪40年代,回到“故园”的他,开公路、育苗圃,办农场,办农校,不亦乐乎。显然,他的浪漫天性在山野田间同样也得到了酣畅淋漓的挥洒。

令人拍案叫绝的是,张竞生当年许多建设农村的先进理念。例如,早在1937年,他就建议搞民库证券,解决农民资金短缺问题;又如,早在三四十年代,他就提出农村城市化、城市农村化。

他那时极自信,极自豪地走到山头,遥目遍望诸山峰,口中常指它们叫出欢悦的声音:“山呵!我们征服你们了!”

据他的次子张超回忆:“父亲在农校兼课,用半天时间打理故园的果树。他从不戴笠,只穿短裤,光身赤膊,晒得黝黑,外表看比农民更农民。”

中国历史上首次

公开的“性史”征集

“你几岁春情发生?”

“精几时有?月经何时来?”

“性量大小?兴趣厚薄?次数多少?”

“你曾嫖妓否?你算到今日曾与若干人交媾?”

——1925年冬天,张竞生在《京报副刊》征集性史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