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军事:[原创]幽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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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极喜五柳先生陶渊明的诗文,得闲便拿来品读,倒不完全是为了那辞章,更多的却是喜欢陶诗中那种种豆南山、采菊东蓠的乡居意境。一直以为到乡下去,依一座青山、靠半亩方塘结草庐一间,塘前有柳,屋后有竹,喂鸡喂狗、种花养鱼,闲了搬把躺椅在大树下看书那就是我的理想生活。直到遇到了在从化一座名为三棵松的山上养兰的老潘,我才明白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到三棵松是为了看兰。进三棵松的路是极窄的山路,绿林夹道,越往里走路越窄、行至山顶时便觉眼前一亮。但见参天的绿荫拥着一座小院,小院柴扉轻掩,推开来,是被清扫得纤尘不染的小径,尽头处紧闭着的才是现代的不锈钢门。狗吠声唤来主人老潘将我们迎进兰园。
在同一个地方:深绿浅绿、高种矮种、细叶宽叶、黄花紫花白花绿花一齐在风中摇曳,若隐若现的兰香在身边环绕。兰主介绍,这里共有6000多盆兰花,上百个品种。兰园的小院和兰主的小楼都建在一个小山上,山上植满芭蕉、山茶、月桂,背阴处又是满坡兰花,足足有三亩多。山的对面又是山,正是看梅的季节,漫开的梅花雪也似的白,有溪从远处流来,溪边有红的绿的身影,大概是村妇在浆衣淘米。

午饭时,主人在后园割了大把青菜,捉了只肥鸡下了锅,又请人从山下买了一板山溪打就的豆腐。饭是当年的新米,酒是自酿的米酒,没有饮料便将蜂蜜兑了水代替。这蜂蜜是主人在自己小楼的楼顶上自养的蜂产的,按他的说法是日月山水中的精华灵气人力采之是难而又难,唯有借助这小生灵了。

饭罢闲聊,得知兰主年轻时,一次在山中打鸟巧遇朱老总在山上寻兰,从此对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边在林场的学校教书,一边种兰。到林场将这个三面环水、一条路与外界连接的小山分了给他后,他除了教书便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侍弄兰花上了。学校和兰园都在山顶,妻儿都在山下的闹市,很难得才下山一次,只有过年才与家人相聚。平日里,放学后的山上便只有山风吹过,花香飘过。偶有邻人过门相呼,道的也是桑麻之事,只有兰花与他为朋为友。当花儿盛开时,他便将花的千姿百态用相机拍摄下来,无事时把玩,更希望有朝一日出一本兰谱与爱兰者共赏。当然好的兰花很值钱,但其意却不在此,若真是爱兰人,上千元一盆的名贵品种也可分而赠之,所求只不过是一种自得其乐的幽淡人生。

对于兰,我并不陌生。早些年在湘生活,受湘楚文化的影响殊深。楚之骚人屈原《离骚》中“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纫秋兰之以为佩”等辞章常令我吟之而口角噙香。钟鼎山林,各有天性。与其它花卉相比,兰的性格几乎很有一种世事洞明的幽闲恬淡。兰花并不象牡丹那样雍容光华贵、绚丽夺目,但它偏能在古今中国人的心目中奠定崇高的地位。空谷幽兰不以无人而不芳,除夕隐藏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外,更多的赖于它的那种朴实、俊雅、静谧、安详和使人静思遐想的美,以及千百年来人们赋予它的人文精神。空谷幽兰花开花落依时而序,有人喝彩时芬芳,无人喝彩时出芬芳。联想人生旅途往往并非总是天色常蓝,花香常漫,但不乏人能在幽淡的人生试炼中得到丰硕的收获。真伟大中的平凡,真智慧中的开朗,真勇力中的温柔,多少人为了拥有这种幽淡的人生做过多少梦,却并非所有的人想拥有就可以拥有这样的幽淡人生;也并非任何人想以兰为友就可以以兰为友。以兰慧之高雅,亦唯有雅士方可与之为朋为友,且尚需如潘先生这类人士,其心也诚,其情也切、其志也坚地不懈培养。而很想高雅的我等,虽然也曾为了追寻诸如此类的生活方式做过不少梦,却始终无法超脱浮名虚利,锦衣玉食的诱惑,说到底还是大俗人一个。

如今我仍在继续做我的俗人,也还在做着我的乡居梦,不过已是俗人的乡居梦,梦中多了电话、电脑、互联网等,只是心中豁然开朗,起码弄明白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俗人。而这个世界还是要很多的俗人做很多的俗事以织出多彩多姿的生命,织出平凡而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