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名人字画出售:老巢诗歌赏析(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21:42:20

《天才在手机上写诗》
 
 

天才在手机上写诗
把小区写成花园
居住花朵的普通人一个
比一个花心
坐电梯回家睡觉
把失眠写成租梦的过程

天才是天生的
把头抬到天上
把月亮噙在眼里
对异性的火柴头保持水的
心思

 

废纸上填日期
废纸堆积的日子
只能以错别字的样子
过下去

【赏析】

我始终反对一些人将诗歌作为一种事功。诗歌其实是一个动词;真正的诗人诗而且歌着,构成别于常人的生活方式。它如此稀缺和昂贵以至总是与漂泊和动荡结伴,纵然是“天才”,通常“把头抬到天上/把月亮噙在眼里”,甚至可以与时俱进地“在手机上写诗”,也只能“对异性的火柴头保持水的/心思”,“把失眠写成租梦的过程”,以在“废纸上填日期”为能事和“以错别字的样子”活着。老巢善于捕捉瞬间感受,用简洁传神的语言固定下来。读这样的诗,我每每想见天然浑成、滴水不漏的唐人绝句,而其中那份透骨的潦倒和强烈的时尚元素,则为诗人老巢所独有。

             ——刘诚(诗人,批评家,《第三极》诗刊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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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那些没有到来的时光》

 

转身,我看见你,一天一个样子

你,从来第一眼就遗忘了迎面的人

 

是无巧不成书。那些没有门槛的门

虚掩。每一片树叶都是最后一天

 

画蛇添足的夜,一盏灯扑灭另一盏

之际,耳朵像蝴蝶一样飞在身后

 

我背对的风水,适合住,和埋葬

到时候,你哭我,哭过一遍又一遍

 

【赏析】

读着这首诗,就如体会禅境,哲思的细腻总是在蒙太奇般的偈语中若隐若现,诗歌主体的彷徨与空寂的心境就在语言背后凸现出来,对人的存在性思考却是那么沉重。是的,人与人的相会与错愕、熟悉与遗忘在日常生活中犹如电影中的故事恰逢机缘巧合,爱与被爱、生与死总是在刹那间发生、刹那间消失,这也许就是人存在于此世的困境,谁也无法逃离。诗人表述的诗歌话语就像一帧帧清冷的老照片,表象无法联系,内在的质地却是那么富有哲理与禅意,令人回味无穷。
                   ——龚奎林(文学博士,江西井冈山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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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我们把爱过的人再爱一遍》 

 

我:老巢,真名杨义巢

至今未遇同名者。名字太重

一个义字压得我喘不过气

再一个巢。巢是所有鸟的家

天空的归宿。我生在巢湖

 

义,是我辈份。我的名字

与生俱来。是大地给的

我的沉重与生俱来。巢湖

在江淮之间,古称居巢

赤乌二年,七月二十三戍时

居巢陷。传说巢湖底下

有座古城,真相正浮出水面

 

我是居巢人后裔,我父亲

不是巢父。巢父是一位古人

这些年,背着老家四处行走

名为巢,其实无巢。此刻

年三十下午,我一个人

在这里:面朝江南,泪满眶

 

这里:王府井,灯市口大街

北京市中心。我在这里

给亲人们拜年,一样的血

流在哪里都是热的。爱我的

我爱的人,现在是春天

现在是公元二00七年

 

现在没回家的,可以不回家

家,在任意一块天空下

现在没开花的,请就地开花

花,是新年最早的房子

现在没相爱的,要抓紧相爱

爱,让我们迷失在路上

孩子一样相互呼唤。过年

我们,把爱过的人再爱一遍

 

【赏析】

北漂一族人在异乡的生活体验、生存经验总是略显残酷,诗人老巢从姓名演绎个体经历、亲情回望与精神自足的统一,感受生命之中爱的轻与重。流浪者的行吟,“无巢”者的感叹,寻梦者的苦渡,无不在“我”的精神世界中寻找到栖息的福地,那是内心的自由,却是现实的困顿,因为家无处所寻,心也就无所归依。大年春节的团聚却在遥远的异地中变得遥遥无期,“面朝江南,泪满眶”还原出游子的痛苦心境,惟有忏悔与远眺,祈求爱的原谅,祝愿亲朋好友辛福安康。爱,永远是我们温馨的归期。

                                  ——龚奎林(文学博士,江西井冈山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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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死于地震的玉树人对我说》

 

——不要流泪诗人!
我们有信仰,我们知道生命真相
生与死,就像昼夜的循环
你看我们肉体赤裸着在火焰中消灭
你恐惧而我们的灵魂已升天
哭声四起的春天让天堂更渺茫


——不要恐惧诗人!
这一次的死突如其来我们因贫穷
而虚弱的家园不堪一击
但所有的生就是迎接死的到来
你愤怒是因为黄浦江烟火里哀悼日
半降的国旗像一句诗被涂改


——不要愤怒诗人!
这不是你的时代你阻挡不了历史
车轮碾碎祖国母亲的心
领袖和英雄都需要多难的舞台
寻欢作乐符合人的本性也是你应该
做的。怒火只能用于自焚

 
——不要怕死诗人!
每一天都是末日,也是生日
——继续写诗吧诗人!
写武器和坟墓,埋葬你想埋葬的
写鲜花和粮食,爱你爱着的
写玉树,让我们在你的诗歌里活着


【赏析】

老巢这首诗让我想起了迪兰·托马斯的那首《而死亡也不得统治万物》,说实话,这首诗还真与疯狂的迪兰的名作有异曲同工之妙。两首诗歌的第一句都是宣告似的表达,迪兰是相同的句子“而死亡也不得统治万物”反复三次,表达越来越强烈的感情。老巢是不同的句子“不要流泪诗人!”“不要恐惧诗人!”“不要愤怒诗人!”“不要怕死诗人!”重复四次,递进似的强调诗人面对灾难时候应该持有的心态。迪兰那首诗是诗人在独白,在向死亡宣告人性的高傲;老巢这首诗是一个诗人假借玉树死难者的嘴在说话,在对诗人们说话,也是在对灾难的所有关注者说话,这么写,获得了一定的间离的效果,显得更为戏剧性,也更为巧妙,其中不乏名句,如“生与死,就像昼夜的循环”“半降的国旗像一句诗被涂改”“怒火只能用于自焚”“领袖和英雄都需要多难的舞台”。这是一首情感饱满,技巧娴熟,有的放矢的诗歌,看似直白,其实是用直白的力量,直指人心,直白(或者独白),一直就是诗歌最为本质的部分,只要能与强烈的情感合二为一,直白就有可能成为诗歌,比如老巢这首《梦见死于地震的玉树人对我说》。

                                          ——董辑(诗人,批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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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眼看不见的时间和地点》

 

光是夜的液体
夜黑到那里就流到那里
高于城市在雨的上游
我们肉眼看不见的时间地点
 

此时满满一屋子
彼地随手指细致划过
彼此间我们是对立的统一
前脚洗净
后脚被弄脏
 

一尘不染的念头在一盏旧灯里
比灰烬还弱不禁风
能否爱到底
取决于我们身体的湿度

 

【赏析】

如果说《梦见死于地震的玉树人对我说》一诗的力量在于直白式宣告般的抒情的话,这首《肉眼看不见的时间和地点》一诗则足够复杂,也足够深刻,意象和隐喻的使用很见功力,可见老巢在诗写方面的多面手身份。什么是“肉眼看不见的时间和地点”呢?就是非物质性的一切,即灵魂性,精神性的东西。这是一首有关于现代人生存状态的诗歌,但也许是一首爱情诗,现代诗的复杂在此可见一般。“光是夜的液体”,第一句就是惊人之语,为全诗开了个好头,想象力很“暴力”,而“光”这一意象,无疑是个隐喻,隐喻那些精神性的具有超越意义的事物;“夜”则是“光”的反向事物的隐喻。第二段看上去有些突兀,其实写的是人生的某种状态,人生(或者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呢?老巢认为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是对立统一的。最后一段,“旧灯”“灰烬”“湿度”三个意象足够准确,也足够丰富,足够“诗意”,都具备了足够的隐喻义,老巢的表达是坚决而理性的,相比于复杂的人生和情感,理想、纯洁或者往事都是脆弱的,爱也一样,有其物质性的一面,但是其精神性的一面,那“肉眼看不见的时间和地点”,也许更值得我们去追求。

                                             ——董辑(诗人,批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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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朵在这里恢复水性》

 花朵在这里恢复水性
 一朵一瓣的波浪撞击琴键
 石头的质地
 在这里被朗诵
 
 经久不息的掌声在这里
 枝繁叶茂
 枝头群鸟不愿散去
 叶下众人来来往往
 
 这让我第一次到这里
 就心事重重
 像做在梦里不想醒
 像一见钟情的人害怕被拒绝

 

【赏析】

这首《花朵在这里恢复水性》的题目就给人很有感觉,浪漫;这首诗读来也优美,灵动、轻盈。前两节给我们呈现了一个美妙的自然场景,后一节是诗人发自心扉的抒怀,则给我们的感觉是用一种怕被拒绝的矛盾心情来反衬一种虚幻的绝美,这种含蓄的表达手法不仅巧妙且聪明。在这里,我想应该点一下,花朵是花朵,也可以是比花朵更美丽的女人,琴键是琴键,也可以是波浪撞击出的特殊的高音与低音,而石头的声音则成为海岸,整片海发出的声音。这是一首意象诗,看似浅显的写景实则隐晦,但我相信,如果你真能走进这首诗,你会发现里面另有洞天。

                     ——古筝(诗人,批评家,《陌生》诗刊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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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住过的屋子如何因我而留在身后》

 

天中午时黑下来
打雷又闪电
像模像样地复制了
我记忆中
一场南方的大雨
把我堵在京城一间屋子里

 

花钱租来睡觉的屋子
不能算是家
我随时可以搬到别处
像老电影里说的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就这样换了几十年
住过的屋子很多
我前脚走别人后脚进
现在住里面的人不认识我
我也不认识他们

 

我住过的屋子
有些应该被拆了
先我之前从这世上消失
与眼前这场雨无关
与生前的日月星辰无关

 

我愧疚这些年
没能回去找过它们
它们中每一间都耗去过
我一小截生命
一些夜晚在里面
开灯又关灯

 

就像这个日子
为我避雨的这间屋子
我搬走之后也会住上别人
或者被拆掉

 

有一天我也会与这世上
任何一间屋子无关
但那是身后的事
起码今天我还有一间屋子
没有被淋湿      

 

【赏析】

这正是我们的日常生活。这首诗语言朴实无华,像一种经历的描述,但层层递进并纵深挖掘,直抵事物根的根部,厚实,并有亲近之感。按常理来说,一间屋子就代表一个家。可诗人说,这不是家,仅靠几张钞票租来的暂时栖身之所。这样平实的叙述,从另一个角度则可体会到要想得到和居住在“家”中那实在是太奢侈的潜台词。就这样搬来搬去晃荡几十年,也记不清住过许多不同的屋子。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很多人都住过同一间屋,屋子依旧在,而人却不是不同的人,这中间透出许多伤感的成分和思考。还有些诗人曾居住过的屋子还在,另一些屋子则在诗人搬离之后便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而诗人此刻居住在另一间屋子中,活着便是幸运。从中,我们可以看到诗人乐观和矛盾的心理,在消失和存在中,在一次次的告别中回忆,并继续着迁移和行走的人生。诗歌中不仅透露出坚定不移的执著,还有怀旧和触景生情的情态,和对人生的盘点。

一间屋子存在也会消失,一个人来过,也同样会离去。“有一天我会和尘世的任何一间屋子都无关,但那时‘身后’的事。”诗人的思路看得很远,并清醒的意识到这一切。诗人给我的感觉宽容并懂得感恩,尽管面对夜一样漆黑的中午。

我一直在体悟这首诗歌的写作背景,虽然我相信那都是借景抒发胸臆,但更多的我看到的是一种生活的态度,面对环境的改变和雷暴来临而表现出的镇定自若。诗是什么?诗是一种很自私很个人的东西,言志又抒发心中点点滴滴的思想和日常生活的体验,既高度概括,又可以细腻如丝,这便是这首深刻的诗留给我的感受。

                                   ——古筝(诗人,批评家,《陌生》诗刊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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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刘春好榜样》

 

叫刘春的,有男有女
我说的这个和我一样,男人
叫刘春的,有老有少
这一个属羊,双鱼座,小我五岁

 

二十年前他就小我五岁
他推荐我读狄兰·托马斯
和史蒂文斯。1993年秋
我到北京,就带了这两人的诗集

 

在他广播学院的宿舍
他推荐我喝二锅头,吃康师傅
二锅头,越喝朋友越多
吃方便面的日子阳光灿烂

 

下雪的傍晚。他读里尔克
中间他问:你爱你的晦暝时刻吗
我说我爱我酒桌上的光阴
我爱让我从梦里哭醒的女人

 

刘春生在三月,命带桃花
美女如云,却至今单身
二十年了,他来北京我来北京
他做电视,我也做

 

这个春天第一天的晚上
去他那喝酒。他在北京买了房子
接他父母来过年。我大他五岁
我的父母还没来过北京

 

【赏析】

小时候唱过一首歌,叫《学习雷锋好榜样》。显然,本诗的标题着意幽默,读者恨不得纷纷走上广场,大合唱:学习刘春好榜样,忠于朋友忠于娘……

诗中的刘春是不一样的刘春,是“属羊、双鱼座、小我五岁的”刘春,是来自安徽的刘春。这个刘春跟形形色色的刘春肯定不同,当然跟雷锋也是不同,这个刘春如此美好,在“我”眼里是娓娓道来的诗句,是白描出来的好兄弟。

这个刘春“推荐我读狄兰·托马斯和史蒂文斯”,我来北京,沉重的行囊是由他们所组成,狄兰·托马斯和史蒂文斯,还有刘春。有了这些,很安全,不迷茫,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个刘春有爱,有力量,有天地寥廓,有梦境在此岸彼岸。这个刘春喝出一点点醉意,就会风花雪月长恨歌牡丹亭。这个刘春从世俗跳进里尔克里,就知道刘春的时代即将来临。这个刘春大道通天,这个刘春充满盛气,做电视娱乐和教育全国人民,如同火焰冬天无法剥离夏天温茶万绿;“我也做”,极富动感,不必抵挡,或许云影流淌,或许险象环生——除了做电视,还做什么,是个多解的方程。

这个刘春至今没有女人(现在应该有了吧?),他的女人在桃花里开着,回眸笑,妆华年。

这个刘春“买了房子,接他父母来过年”,在爱中走得很远。“我大他五岁,我的父母还没来过北京”则让人唏嘘不已,“我”亏欠生养父母,徒留一段晦暗,父母啊“我”只能在颤抖中守望你们的恩情。从这首诗开始,眺望高处的云是增长自己的高度,挖掘低处的水是为你们准备涓涓孝心。

这个刘春值得学习,暂时看不见的东西安放在诗里面。这个刘春生机无限,是我们的标志。

有如一大把雨水,老巢给我们带回了春天。

只能这样写这个刘春,写这首诗,不这样不行。

       ——胡翔(文化策划师、电影制作人,“国家文化地理写作”概念首倡者及代表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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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

——写给刘春的40生日

 

你我之间,众多日子灰飞烟灭

众多人聚了又散。酒桌上的光阴

总有些破碎而尖锐的夜色

让我们脆弱。天气带走某位亲戚

或者又一个美人,随风远去

 

江山易改,马匹和兵器已是废物

英雄无用武之地。秉性难移

依然葡萄美酒夜光杯。往死里活

我们暂住北京,像两只蚂蚱

在一根绳子上。家乡成为虚词

 

四十岁的情窦初开,是一首诗

三月,我们的爱人都很年轻

都很花心。看对方的眼色行事

我们从零开始,零是一层窗户纸

风流成性的生活,一捅就破

 

【赏析】

我是一寸寸地进入这首诗的。

老巢和刘春同为皖籍乡党,老巢在中视经典,刘春在凤凰卫视。相同的文化根源,光荣的生命经历,使得他们的默契就像一种呼吸一个梦想。庆祝刘春40生日,老巢翻箱倒柜也没找出一句季节性的客套话来,“两只蚂蚱”似乎足以表述他的全部献辞。

这是很重要的,传说老巢那天调整了整个宴会的秩序,把这份献词大声朗诵出来。

我确实深有感触,不仅仅因为其中制造的兄弟情景像这个时代的恩惠降临,当它偶然经过我身上,便对击掌、拥抱、甚至痛哭流涕有了一份感觉;更重要的是,大面积弥漫的英雄主义气质,让我有了一种怜爱、扶植的可能。这一切都在悄悄发生,并在不太长的时间内被抢购一空,我这样的信念很快就得到证实:

首句“你我之间”脱落表皮,直奔核心,难以掩饰老巢想做的事情,更准确地说是要我们密切注视“你我之间”将要出现的姿态和思想。几乎自此我相信了坊间关于老巢的所有定义,不矫情,不虚饰,只要一声咳嗽,他嗓音的基本结构都能捕捉得到。无论昨天的风多么碎裂,无论身后的房子多么危险,英雄在,气不灭。必须明白,老巢与更多的人不同,关于英雄的美学开发是从“酒桌上的光阴”开始的,很多的崇拜和好奇、很多的孱弱和肤浅、很多的抒情和追问,一宵一酒一目了然。在“酒桌”的背景下,诸如“众多日子灰飞烟灭”、“破碎而尖锐的夜色”,以及夜空洋溢的“脆弱”、“随风远去”的亲戚和美人,让我轻而易举地预测到诗人最近的落寞和朝着英雄方向飞去的极度需求。

果然接下来,“江山已改”乃至“马匹和兵器已是废物”的种种迹象表明,老巢在祖国的王府井依然无家可归,在天空的帷幕下“英雄无用武之地”,不由得放逐了铁打的江山万里,删除了你死我活加冕英雄的战场,只好在古诗中缓缓漂移,“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货真价实的英雄梦开放在茂盛的“酒桌”之上。一声声酒令有如一声声枪响让人迷醉,这个时候与刘春对酒当歌脱下衣衫也是英雄男人,“往死里活”由“往死里喝”演演绎而来确乎是机智之举、天赐绝句。我正在测验老巢的酒量,获得老巢和刘春的关系,“两只蚂蚱”的“家乡成为虚词”引诱我再一次返回到老巢居住,把老巢和刘春放到一起来考虑,他们在英雄主义面前的不可救药已然是天注地定了,为了精神的家园而离开家园,为了不再流浪而到处流浪,任何理解家乡的视野、方向或者动力都是一堆苍白的“虚词”,他们早就出发,他们已经光大,写诗、唱歌、诅咒、上班,屈辱、无奈、傲慢、秘密……他们把这些都告诉给了家乡,英雄成为了一件被家乡偶然碰到但又生怕碰碎的东西,但是家乡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英雄在成为英雄之前是怎么用泪水搅拌自己,怎么极其痛苦的挣扎和控诉。

老巢好就好在这里,没有强迫我们记住这些片段,事实上英雄落寞的声音有时更心疼更悦耳,更像是一个游戏已经完成。任凭身体怎么颤抖,只要上了战场,一刀一剑都会喷吐着英雄的气息,就像在“酒桌”上猜拳行令,趁着酒兴汹涌冲动,你输我赢,甚至敢于卷起牛羊财产陪美人直上云霄。老巢当然清楚这些,并且警觉地意识到,英雄是由连续性的影子、气味、节奏所组成,未来才是自己的绝对音区。“四十岁的情窦初开”、“我们的爱人都很年轻”、“我们从零开始”,一种近乎传奇的自恋和自信像迅即而明亮的风吹过来——就这个过程而论,老巢的英雄技巧令人满足和迷信,一个接近宗教的漩涡、一个近乎磁石的英雄场一圈一圈铺开,老巢发现那就是他想要的地方——既然选择了,至少不是遭遇绑架,就必须带着这个意思跋山涉水,哪怕最终成为悲壮死亡的象征,成为英雄虚弱的修辞。我不得不彻夜注视他们,在某些房子里,老巢和刘春最终是自由的,从零出发,没有心机,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在国家的很多地方,他们自然而神秘、疯狂而放纵。英雄不是居高而临,而是匍匐大地。据我所知,老巢搬走过很多阴影、深入过很多埋伏,有点累,有点忙;而老巢和刘春,应该是上帝精心策划的“两个蚂蚱”,尚未诞生的或者说即将诞生的,是“两个蚂蚱”英雄所见略同:“酒桌”和“江山”是他们命运共舞的一部分。

这首诗就是这样统治我的。

但我没有勇气在这篇短评的末尾署上我的名字。

       ——胡翔(文化策划师、电影制作人,“国家文化地理写作”概念首倡者及代表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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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家一样可靠的名字是我租用的》

 

搬出灯市东口,西口以西

过马路就是我新租的房子布满

旧疮疤。一碰就破的皮肤

一阵风就把几百天吹起。离开树

败叶在空中,临时高于地面

看上去像在飞。我的眼睛

 

一瞬间看见了命运。上不着天

下不着地的时候我张开双臂假装

有翅膀。我从来不是我的

和家一样可靠的名字是我租用的

落雪之前,北京冬日的阳光里

巢,是个动词,形迹可疑

 

《想到底是我苦命的江南》

 

天黑前,我哪也不去

就坐在这里。喝茶,抽烟

想昨夜,想梦里的脸

想到底是我苦命的江南

 

茶,是江南的茶

烟,是江南的烟

 

我不回家过年。在北京

我把年关在门外,一个人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做一些哭笑不得的事情

 

我哭,是真想哭

我笑,是真想笑

 

【赏析】

老巢的诗就我所阅范围,觉得有以下几种意识形态常常浸淫其中:历史的、漂泊者的、王者的。这些构成他诗歌的物理和物质,就像一座建筑的主要材料和设计的核心部分。老巢的诗确实很像建筑,基本上线条是硬朗、刚性的。但建筑并非总是刚硬的,那些奔放的、飞翔的、优雅的造型都可以看作一座建筑最柔软的的内心,并且建筑总有一个惯性:营造空间的适宜温度。这种温度,将区别于旷野、森林、大海等等非建筑空间。可以这么说,当你摸到老巢诗歌中那些略微低温的历史肌理时,那可能就是一座建筑的砖墙;当你碰触到那些微温的词语时,那可能就是一座建筑的最本质的理想和目标:人类的居所。当你发现这首诗的话语对象是面向更广大的公众时,那么,毫无疑问,那便是一座建筑的雄心:屹立千年,纵然历尽风雨沧桑,尊严依旧,风范依旧。这三种气质对于一个诗人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不过,老巢诗歌最打动的人的地方还是他作为“漂泊者”的部分,“一阵风就把几百天吹起”、“想到底是我苦命的江南”,我把它们看成是北漂一族的代表性话语。如果新世纪的“游子吟”和“乡愁”文化结构与内容已经与上个世纪及之前的有所改变,那么,老巢的诗,显然可以作为个中考证的例子和经验。

                           ——章闻哲(诗人,批评家,《黄河诗报》主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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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诗人老巢很疲惫》

 

他不停打哈欠,像刚醒来

又像正准备睡去

从他脸上看不出黎明和黄昏

 

他一定丢了东西

他东张西望。风吹来吹去

有时候他的视线被他的头发

遮蔽。他的头发怎么看

都有几分夜深人静的灰暗

 

他抽烟,上支接下支

上支下支之间他吃饭,喝水

打瞌睡。要是睡着睡着

他脸上出现阳光,很暖和

那就是老毛病又犯了

 

一闭眼就做梦使他休息不好

使他看上去很疲惫

 

【赏析】

    梦令一个人疲惫,肯定是一个大梦。老巢在当代诗人中无疑是一个做大梦的人。这首诗与其说是老巢的一个梦,不如说是老巢的一幅自画像;与其说老巢梦到了自己,不如说老巢看见了自己。这种看见,让他自怜,也让他自恋。通过自我同情,爱上了自己,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人并不鲜见。鲜见的是老巢这一通俗的举动竟然通过梦来完成。相对于以往的击空,老巢的这首诗玩起了白描。这种看见什么就是什么的功夫,衡量的是一个诗写者的视力。不过,这首貌似写实的诗,也藏有老巢固有的狡猾:这便是将背景虚写或者悬挂。

                                     ——格式(诗人,批评家,民刊《俺》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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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破绽的夜有许多盲点》

 

露出破绽的夜有许多盲点。匿名的

针一样的光,刺痛大面积病在暗处的中秋

黑色表里如一。我们看不见什么

什么就从背后陡然发出声音。我们沉默

 

我们热爱的事物也沉默,这是脏东西

长出翅膀的客观原因。天还没亮

梦在半路要求我们放轻脚步,一只手相牵

形影不离。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赏析】 

    夜是一个让人原形毕露的场所。面对这种覆盖性的存在,人类颇容易被挤压到不能自顾的地步。“匿名的”、“看不见”的“什么”,在这个时刻,会陡然通过“沉默”张目。“我们热爱的事物也沉默,这是脏东西/长出翅膀的客观原因。”作为二流时代的一个诗写者,必须清楚:我们看见的东西未必能让我们受益,而那些看不见的事物,常常以另类的方式支撑着我们。“盲点”是普遍存在的。假如将人类所有的盲点曝露,人类将不复存在,事实上人类也做不到这一点。在这样的境遇中,我们务必树立对“盲点”的保护意识:“一只手相牵/形影不离。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格式(诗人,批评家,民刊《俺》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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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的清明当我已不在人间》

 

我爱人还在,她已宽恕我生前

所有的荒唐只剩下对我的想

她用乡音给每一片树叶讲我的故事

我的后代漫山遍野,春风吹又生

与我擦肩的岁月我相片前伫立

酒肉朋友们冒雨赶来背诵我的诗篇

多年后的清明当我已不在人间

 

和我今天所追思的亲人们在一起

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老祖宗们在一起

他们现在天上,那样看着我

看见一连几天我醒来时的泣不成声

知道我今年不能回去给他们上坟

知道我此刻写的每一个字都从泪水里

泡过,像一滴滴雨挂在半空中

 

多年后的清明,老巢已不在人间

 

【赏析】

老巢有足够的自信去超越时空,相信他的情爱的持久,相信他的生命的延续,相信他的诗篇的恒远……这也许是“多年后的清明当我已不在人间”之时感到心存慰藉的依据,或者说是灵魂的支撑。而这一切貌似永恒的“依据”却在“一连几天我醒来时的泣不成声”里被瓦解和颠覆了。老巢自信未来的价值理性,但更相信现世的情感。最后的孤行一段,像是横亘在时间之流中的情义之桥,叠映出有情有义的诗人老巢形象。

                                           ——赵思运(文学博士 、浙江传媒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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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我一望无际的爱与寂寞》

 

望,需要我用想象力,把自己往高处送

往天安门城楼,此刻戒严,部队正通过广场

接受检阅。往城市的制高点,但首都上空

一只鸟也禁止飞。而诗人的心比天高

闭上眼,我用心,一览天下小。我的身体

掌控不了共和国也容不下我一望无际的寂寞

与爱。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

 

爱,都是红颜色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或者十月十日的蒋介石,十月一日的毛泽东

都拥有各自的版图。我的爱是夜里的

万家灯火。具体到某盏灯下的某一个女人   

不同朝代同样的光芒哭我,身为屈原,李白

或者老巢,都是祖国的牺牲品。比如今天

交通管制的王府井,笼罩在我的寂寞里

 

长安街很近。离一场雨和对雨的抵御很近

镇压与反镇压,一个种族近乎疯狂的恋物癖

是诗歌无法医治的。东方红,太阳升

普照大地上每一片草叶。胜利者接受欢呼时

失败者的影子寂寞地飘过天空。我非圣贤

我的寂寞与生俱来。生于十月三十日

爱与寂寞,从来不是我一个人的武装力量

 

【赏析】

老巢善于以恢弘的穿越能力彰显他的胸襟与情怀。但他的穿越所依靠的不是自我想象,而是强大的自我确证。“屈原”,“李白”、“老巢”这三个“诗人角色”的主体性符号其实是一个同一性的指称,他们共同实现了对于历史和现实的深切楔入。他的“爱与寂寞”是个体的,更是历史主体的宏大体验:“我的身体/掌控不了共和国也容不下我一望无际的寂寞/与爱。”老巢说:“身为屈原,李白/或者老巢,都是祖国的牺牲品”,这句话换句表述似乎更为准确:“每一个没落的王朝,都是屈原,李白/或者老巢们的牺牲品”。
                                    ——赵思运(文学博士 、浙江传媒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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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刀,也是刀下之鬼》

 

      秋天,行刑的季节——题记

 

心一凉,就秋天了

 

秋天的国家从梦里惊醒

比现实还坏的梦里

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就梦见什么

秋天的花儿,谢了

秋天的牛奶,有毒

 

秋天的矿工在矿井里遇难

一个接一个。秋天的歌舞厅

失火,烧死唱歌跳舞的人

秋天,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秋天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秋天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秋天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作鸟兽散,秋风扫落叶

 

秋天的领袖是孤独的

秋天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用蚂蚱和兔子的尾巴形容秋天

短命而反动的爱情

秋天的歌怎么听都有血泪

秋天的节日,风雨飘摇

秋天的人民,两手空空

 

秋天是刀,也是刀下之鬼 

 

【赏析】

中国有世界上许多独一无二的传统,比如“秋后问斩”就是其中之一。许多热爱中国文化的人也许又要有高论,比如他们会说,中国该是如何地富有诗意的国度,连杀人都要选择一个诗歌的季节!可是现在不同了,杀人不分季节,甚至不用刀而用牛奶,不捕人而直接让你死在劳动的矿井中。总之,秋天的诗意全无。但是,我们的诗人还是偶然地一头撞到了一个秋天,又偶然想到了那些与秋天有关的古代诗句,以及一个关于杀人的传统,一想到这些,诗人心就凉了,这也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完全不对,这一切关秋天什么事呢?况且,失去诗意的也不仅仅是秋天这一个季节。要怪,只能怪那些到了秋天还“两手空空”的“人民”!想起他们,“心一凉,就秋天了”。

                           ——向卫国(广东茂名学院教授,南方诗歌研究所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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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遥控器帮我们关掉这一场雨》

 

北京又在下雨。黑了天

一付江南的嘴脸。没了白墙青瓦

 

雨,携带病情,活过来的细菌

从门窗,一些缝,甚至空调风里

打湿床,灯,和盗版盘

 

我们现在说床单上的斑点不是汗

泪和爱液。是雨在发芽

 

灯下,琐碎的死,类似粮食里

飞出的几秒钟。比灰尘还轻

电视上,我们看不到太阳的下落

 

没有遥控器帮我们关掉这一场雨

 

【赏析】

这是一首关于讨厌的诗。心生讨厌,人就变得格外敏感,看什么都不顺眼,什么坏事情也都似乎与你讨厌的东西有了关系:连让人生病的“细菌”也看见了,连一秒一秒的“死”这样“琐碎”的东西也看见了……这个被一场雨困在房子里,无所事事的人,真的像生了病一样,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所支配,因为恐惧而更加讨厌。他想用电视赶走这种恐惧或者讨厌,但电视上也“看不到太阳的下落”,只能再次把它关掉:就在“关”的一瞬间,诗人突发奇想地想用遥控器关掉这场讨厌的雨,像关掉讨厌的电视一样。可是这样的遥控器在哪儿呢?恐怕上帝的手里也没有!因为诗人就是上帝。一切问题的根源在于,诗人为什么要讨厌雨?这个问题,等于问,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雨?也等于,为什么会有世界?

                           ——向卫国(广东茂名学院教授,南方诗歌研究所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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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个朝代我也能认出自己》

 

            每一次诞生都似曾相识

                       ——题记

 

我周游列国。一个人,一匹马

虚度光阴。无颜见江东父老

不讲课,不种地,也不占山为王

 

常在河边走,横吹笛子竖吹箫

自娱自乐。大醉,大梦,大寂寞

 

我写诗。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剑胆,琴心,一句顶一万句

做大侠或他的情敌,不死在半路

 

不在沉默中面壁。不过美人关

共患难的红颜,一个比一个天真

 

我死得其所,适时,而纯洁

我可以流芳可以遗臭,可以葬身

鱼腹。也可以白纸黑字地活着

 

并指控,国家有史以来的统治者

 

不可一世,是我横空出世时的

表情。换个朝代我也能认出自己

 

【赏析】

“换个朝代我也能认出自己”,这是老巢的说法,我为这种奇绝的想象感到惊讶。在惊讶之外,我更多的是在一个清醒的梦中跋涉,身不由己地回到另一个朝代。我想,这就是老巢诗歌的魅力。他是一个在清醒中独处的人,始终向往一种挺拔的诗性人格。渴望另一次诞生,在另一次诞生中与自己相遇,重新把前世的路走过一遍,但不是重复前世的路,而是在另一次诞生中重新寻找。然而,这也是一首寂寞的诗,却不是老巢一个人的寂寞。寂寞是诗人的事业,在寂寞与诗歌之间隔着尘世的热闹,诗人的义务是回避尘世的热闹。

                            ——吴投文(文学博士,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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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活在今天就是老巢》

 

混在首都。与社稷无关

与王侯将相擦肩而过

大街上,肇事者让夏天短路

每一声尖叫都很有背景

染指的人是你看着长大的

 

马还在跑,已不涉及战争

和交通。一个人的深夜

隔壁水的声响让你神经衰弱

让你想念当年的河流

红袖添香。你上下求索

 

此处删去两千年。下眉头

上心头,你抑郁症晚期

依赖酒和酒肉朋友,讨债鬼

尾随身后。归去来兮

风流,是要付出代价的

 

老巢还活着,还在找

一片同样活着深而干净的水

 

【赏析】

在老巢的诗中出现主人公屈原我觉得并不奇怪,他对屈原一定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从根本上说,屈原是因为他的失败而名留青史的,他如果重新转世,我想他仍然是一个失败者。诗人老巢显然对此是有会于心的,他把屈原的失败看作是一种清洁的源头活水。从这首短诗中可以读出诗人老巢的身世感,他是活在一个厚重的诗性传统中。我想,老巢的大气在这里,老巢的骄傲也在这里。

                          ——吴投文(文学博士,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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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南宋的道路很诗歌》

 

从太原启程。从一场病

一整夜的磨难让我恢复一个诗人

清瘦的脸色和视线。不健康

从肉体到精神都贴近一个倾向文艺

不作为王朝的审美趣味。南宋

如今的一个村庄,当年的

八千里路云和月已成高速路上

几条标语。隧道里灯光暗淡

 

雨雾冰雪,减速驾驶——

 

每一滴雨里都有一粒尘埃

尘埃包括地上每一天。生生死死

人和江山。与南宋在一滴雨里

遇见。一个暧昧的绯闻

冰雪聪明的女子帮我放慢速度

雾里看花,需要耐心和体力

 

请勿疲劳驾驶——

 

我累了!一个节节败退的王朝

我的敌人年青而强悍。从前的马匹

和剑,以我的招式打败我

不费吹灰之力。留一颗丹心

在汉字里,荡气回肠。一个病句

像公路上一次事故可以避免

而危险时刻存在。路两旁的煤

重见天日,就意味着牺牲

 

前方事故多发地段,谨慎驾驶——

 

或者说,死很久换来一瞬间的活

前方随时断送。一个陡坡一次

急转弯,都具有革命性。驾驶一个

时代的人也被时代所驾驶

爱情对性的污染宋以前已很严重

已经把责任推给肉食和酒

 

从北宋拐个弯就是南宋

就是桑木为梯,荆木为梁的南宋

木结构的梦里栖了五只凤凰

面朝高阳皇帝,我烧三柱高香

天地人和的南宋村无靖康耻可雪

玉体横陈的日日夜夜

诗歌,是我们心照不宣的借口

 

【赏析】

南宋村位于山西省长治市境内,据考证与南宋王朝无关,有意思的是,到南宋村要经过北宋村,北宋村也与北宋王朝无关。2009年7月,诗人老巢应邀参加了在南宋村举办的一个诗会,猛然间与他最为钟情最愿生活其间的大宋王朝撞了个满怀,虽然此宋(地理)非彼宋(朝代),诗人还是忍不住激荡起家国情怀的汹涌波潮,前尘往事和此时此刻纠结、勾连,亦真亦幻。一个“倾向文艺不作为的王朝”多么符合诗人天然的超脱心境,一个“节节败退的王朝”多么符合诗人悲剧的宿命联想,必须说明的是,一踏上南宋村的土地,诗人就病了,诗人真的病了以至他认为,自己的病也是为了与南宋村所象征的那个衰落朝代互相呼应。这似乎是诗人想象力的一次自作多情,也可能轮回中诗人真的在南宋年间的南宋村呆过,谁知道呢?!

阅读本诗的读者轻易就能被诗中穿插的公路指示牌怔住,正是这些路牌提醒我们,诗人是在通往南宋的道路上浮想联翩,隧道、路两旁的煤、急转弯,这些现代意象时时斜刺里杀了出来告诉我们,诗人所处的现时代与萦回脑中的南宋王朝是如何在危险地搏斗,争夺着诗人企图往回行走的心态:诗人累了。

读老巢的诗,画面感十分强烈,这与他多年的导演生涯密切相关,老巢的诗镜头语言轻易就可组织成一幕戏。本诗也是如此。

                           ——安琪(诗人,批评家,《中间代诗全集》主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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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我把爱人还给人间》

 

你远方,我去远方

你故乡,我就回故乡

 

欲望,使夜晚年轻

你的影子红灯绿酒中舞蹈

某一刻甚至有了体温

 

无限接近梦。而梦

是危险品,通不过安检

 

天空很现实。云上的日子

害怕碰上一根鸟毛

没时间秋天了。你远方

 

我去远方,你故乡

我就回故乡。并一反常态

 

把你还给人间。白天

越来越短,意味着你恨我

与我为敌的希望在破灭

 

【赏析】

本诗像一幕轻型情景剧内含悲喜,诗的开始,诗人信誓旦旦向“你”表达了追随的渴念,有点像举着拳头宣誓:无论“你”到哪里,我一定紧跟不舍。第二节是一个小回忆,这回忆很温暖,以至连影子都有了体温。因为影子发生在夜晚,影子被梦作为夜晚的信息进行处理也就正常不过,遗憾的是,诗人之梦是危险的,他太不着边际了,居然想在天上过日子。居然连一根羽毛也害怕碰上(羽毛的意象有如鸡毛,鸡零狗碎的鸡毛)。这样一个我自然无法给你一个正常的生活,由此诗人决定“把你还给人间”。显然诗人自己还是想主动或被动地呆在现实的云上,或者说,诗人决意过一种非人间的生活。他忍痛割爱也罢被迫也罢,爱人终究还是得被他放手。怨恨有吗?有。但诗人说,秋天了,白天越来越短,这意味着“你”已没有足够的时间恨我。

这是一首潜伏着挣扎情绪的诗喻示在“天上——人间”“你——我” “远方——故乡”之间,诗中两处出现的远方、故乡表达的意思恰好相反,前为追随,后为分离(基本就是你走阳光道我过独木桥)。熟悉作者的人都知道老巢是一个不与世俗趣味平行同步的人,他的爱情观也因此显得卓尔不群(甚至可谓匪夷所思),当众人都唯恐爱人跑掉的时候他说,我放你回人间,我要继续过我虚无缥缈的云上的日子。

本诗既有古希腊文化中个性张扬所形成的精神上的自由放任,又有中国传统文化中对人间生活的持守(诗人也知道人间生活的好所以放爱人回去),也因此这一首热恋(也是失恋)的诗被诗人处理得如此洒脱,而动情。

                                   ——安琪(诗人,批评家,《中间代诗全集》主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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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坊,所有行走的事物都处于飞翔状态》

 

北京距此状态:410公里

清明前我坐动车四个半小时抵达

(动车又名和谐号列车

时代特征显著并让时代提速)

 

之前潍坊对我而言就是一只风筝

一直在飞,多少年如一日

 

事实也是如此。在北温带季风区

在杨家埠,日常行走的一切

流水,树和花朵,街道和街两旁

看似固定的建筑都在飞

包括我这个来自京城的诗人

 

(我把诗人归纳为:一生

都在飞翔的人从天而降。)

 

和墨子飞一天鲁班飞三天

大部分时间我飞在我热爱的大宋

飞在清明上河图里看易安居士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我飞的表情睡眠一样陶醉

周围的动植物们对我视而不见

 

我飞的时候能遇见想遇见的人

穿越时空没什么了不起

因为这是在潍坊所有事物都处于

飞翔状态。从一张新年画

 

我伸手把爱人拽进怀里一起飞 

 

【赏析】

“飞”,这是诗人极为欣赏和赞慕的一种生命状态,在这首诗里借助“风筝之都”潍坊而出场。可以看到,老巢带着诗人的敏感和直觉踏上潍坊这个距离北京410公里的土地的,与北京的滞重老朽相比,诗人显然在这块土地上找到了轻盈和欢快,找到了“飞”的生命感觉。他采用将对象主体化的方式,写出了与现实事物的一起飞翔,也写出了与古代齐鲁贤明的一起飞翔,最后也与爱人一起飞翔。各种飞翔的描画,从多个层面立体展现诗人超脱现实的藩篱,寻找生命自由的内心渴望。

                        ——张德明(文学博士,湛江师范学院教授,南方诗歌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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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北口,给你的短信发送失败》

 

在你的天地间给你发短信

古北口,我想对你说

五百年前的一切我守口如瓶

从那时起,以潜伏的方式

储存你在我的一次次改朝换代

书本上漏洞百出的长城

在你这里从来就是个摆设

 

再长的城也不能为整个国家

遮风挡雨。再多的砖

也垒不起一个坚不可摧的梦

每一年,危险从春天开始

直到草木枯黄。花朵的生殖器

形状激发马上民族蓬勃的

征服欲。从你分出塞内

关外,你身后的农业和江南

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我想对你说,这的每块砖

我都眼熟,都曾压得我胸口疼

曾经的雄心万丈一块块砖里

冷却,消磨。砌成世上最长的

墙。从那时起我的古代

我的北方,北风,江山北望

我的关口我的口口声声

我的打遍天下无敌手

都在今天的短信里发送失败

 

【赏析】

“再长的城也不能为整个国家/遮风挡雨。再多的砖/也垒不起一个坚不可摧的梦”,诗人也许是从这句极富哲理的诗行出发来铺展诗情的。在古北口,诗人不仅看到了历史的面影,还深悟到历史的深意,领悟到充分释放个体与完满地成就家国之间的意义关系。在诗中,“发短信”这一细节的设计是耐人寻味的,发短信的失败意味着,面对“古北口”这样累积着深厚历史的符号化地带,一切轻松的现代行为都将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张德明(文学博士,湛江师范学院教授,南方诗歌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