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区邮编:武冈洪觉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1 06:10:55

洪觉寺
从古城武冈出发,淋着细雨往东十来里,就到了早些年闻名遐迩的双峰山洪觉寺了。如今门庭冷落的洪觉寺,千疮百孔,远不是从前绿树成荫、古木参天的景象。殿右长流不息的清泉几近枯竭,殿左的六座僧墓石塔,除“磲山塔”在微风细雨中孑然挺立,其余五座已是七零八落,几成废墟。

洪觉寺坐落在双峰山的两座山峰之间,两座山峰宛如一对昂首的凤凰。古人许是对吉祥的凤凰有着美好的渴望,于是也把双峰山叫做双凤山,结果引得天下墨客骚人纷至沓来,也成了落发修行者的景仰之地。

既能呼为双凤山,既能引得天下墨骚人纷至沓来,并成为落发修行者的景仰之地,双峰山则必然有其诱人之处,有其迷人之胜。要么就是它以诱人之风景取胜于人,要么就是它风水独特、土地肥沃,宜人宜物。单说风景,历史上就有双峰八景之说。如石门映月、白衣宴岩、义经仙桥、云峦石洞等。要说风水独特、土地肥沃,从洪觉寺前的那片广袤的水田就可见一斑——水田中夹一水塘,无论天干地旱,依然常年积水,从无干涸。村里一个叫毛汉帆的老教师,为了用事实证实其风水独特,特意讲了一段半个世纪前发生在这里的历史。这段历史与几个年过90的残疾老人有关。这几个老人当初因患麻风病被政府统一安排到这里治疗,治疗痊愈后,其他人都先后离村回家,而他们却舍不得离开,最终成了这里独特风水的见证人。

最初留恋上这里的,我想应该还是从云南鸡足山远道而来的磲山和尚。1663年(康熙二年)那一年,磲山因明桂王覆灭,云游江南来到此地,被这里诱人的风景和独特的风水迷住了,于是他“拂石而基,刈草而宅,乞钵而席”。磲山的所为,勘称对洪觉寺是有卓越贡献的。作为拓荒者的艰难困苦,谁人都可想而知。如今,磲山早已圆寂,在空旷的会客厅已没有他忙碌操劳的身影,但他可以遥望他曾经忙碌操劳过的古寺的每一个角落,他就躺在古寺不远的地方,一座僧人们为他建造的塔底。这个古塔和他的人一样受到人们的尊崇,所以别的塔倒了,他却没倒;别的塔毁了,他却依然站立着。

磲山何许人呢?磲山与明桂王有何干系呢?他云游江南又与明桂王的覆灭有何干系呢?每个来到磲山塔前的人大抵都有想探个究竟的念头。我也有。但是磲山塔无言,洪觉寺也冷冷清清。我只好想磲山最初应该是有个不小的官衔的,也应该是明桂王身边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既然主子都倒下了,他是没有理由不倒下的,但他又舍不得这个世界,只能削发为僧,逃避纷争的红尘。于是他就来到了洪觉寺,洪觉寺的远近才有了晨钟暮鼓。之后,古刹的钟声飘飘渺渺传进了知州吴从谦的耳朵,吴知州为他所感动,动手扩修扩建了诵经堂、藏经阁、大雄宝殿,斋房客房也左右毗连,致使寺院到了历史上最鼎盛时期,终日香火如同诵经之声,袅绕不绝。

从洪觉寺残留的遗迹看,磲山的来到真的是给古寺带来了一片生机的。当年的会客厅内常常是宾朋满座,吟诗作对者大有人在。为僧者也有不图清静好虚名的,也或者是出于善意的玩笑,常常把自己比作宋代高僧佛印,却笑那些慕名前往的墨客骚人们,没有一个像当年的苏东坡一样能与佛印高僧相善能诗。笑了不出奇,还要在会客厅里留下笔墨,称“座上有僧皆佛印,堂前无客不东坡”。那么多文人墨客想必没有谁能对僧人们的调侃作出有力的反击,想必也很大度,不作计较,居然一笑置之了。等到若干年后,一个叫舒作楫的诗人有点不服,才提笔赋诗一首:“结伴寻仙界,携筇过石门;沿溪山径曲,侧地树荫繁;逸老歌犹在,残碑似拱门;孤忠栖隐处,往事复谁论。

”一半用以抒发自己对洪觉寺的感受,一半是对当年僧人们调侃他的同行的回应。

不过这个时候,磲山已经走了。这个叫舒作楫的诗人看到的,已经是沉默了的磲山。

东塔.花塔
伟岸而坚实的东塔孤寂地伫立在静静的资水河畔石壁之上,它已经沧桑,但不是因为岁月;它已经麻木,更不是因为古老。它虽然幸存,但它没有幸存下来的喜悦;它还在眺望,眺望在那个疯狂和愚昧的年代消失于世的花塔……

红颜薄命。相对楚楚动人的花塔,东塔逃过了一劫。

从闹市走出,我孑然一人走近了东塔。东塔紧邻贫民教育家晏阳初创办的原“湖南省立第六师范学校”。远远的,就有一种久远的气息扑鼻而来,自那些皲裂的青砖的缝隙之中,自那些一丛丛茂密的生长在塔身的野草之中。

说它久远,其实又并不久远。比之花塔,它在晚了745个年头的公元1823年(清道光三年)开始修建,于1829年才彻底竣工。和我见过的别的塔一样,东塔同样为八边形,青石铺底,高七级,八角攒顶,塔底开一大门,供游人出入,塔刹置铜铸葫芦宝瓶,通高39.63米,每层有塔檐,飞檐翘角,并开有门和窗口,供游人眺望和内室采光。塔内有阁室七层,内外壁间有两条螺旋式甬道自底层旋转而上通往顶层,也称明道暗道,若有不慎,传说中将“迷而不归”。

和东塔对峙,两相遥望的是早已灰飞湮灭了的花塔。这个原名泗州塔的花塔,坐落在城区离东塔不足半华里的云台岭,建于公元1078年(北宋神宗元丰元年),塔身七级,高30.5米,外面全部用石灰粉刷并精心绘有各种飞鸟走禽、楼台宝塔及树木花草。“特别招人注目的是描绘的大小佛相、菩萨天仙,上面祥云缭绕,神鸟翱翔,尽皆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有的面带笑容,温和可亲;有的丰肌腴颊,秀骨精神;有的体态玲珑,面庞圆润(《武冈花塔》许新民、李一湘)。”其色彩之斑斓,身姿之婀娜无异于一爱美的女子,故被人们称为“花塔”。

我对这资水河畔的东塔和花塔的所知,来源于官方的资料和民间的传说。因为在东塔眺望的方向,除了深深的失望,我们再也眺望不到当年婀娜多姿、并以倾斜之势倒向东塔怀抱的花塔了。当地的人们却还能毫不含糊地做出对花塔的回忆,他们对花塔的描绘,让我对花塔生出了一丝影影绰绰的想象。

他们说,那是一座貌似将倒而倒了几百年未倒的斜塔!

他们说,比萨的斜塔在它面前都会逊色几分!

当地人们之所以能如此毫不含糊地回忆出花塔,是他们来不及解开花塔倾斜之谜就听见轰然的坍塌之声了。那是1970年一个风雨如晦的日子,离文化大革命的结束还有六年之久。或许她太妖艳了,或许她太陈旧了,不炸掉她不足以体现对文化的革命。于是,愚昧在狂热的激情中丧失了理智,花塔和神州大地一切有生命者和无生命者一样,在两百公斤烈性炸药的淫威中荡然无存。望着空荡荡的云台岭,当地人们在愤慨悲伤之余,在若有所失之余,那个谜却没有随着花塔的消失而消失,她摇摇欲坠的身姿依然让人们苦苦琢磨:是建造者高超的技艺所致?还是岁月的风雨所为?谁也提供不了正确的答案,找不到答案的人们就把一个个美丽的传说流传下来了,说是修建这两座塔的技师是一对兄妹,哥哥负责建东塔,妹妹负责建花塔。两塔建成后,哥哥心生妒意,认为妹妹建的花塔色彩绚丽,更能吸引游人目光,于是朝花塔一脚踹去,花塔略作摇晃以后,最终站稳了脚跟,从此以倾斜之势成为一道罕世名胜。

我不为修建东塔的哥哥而悲哀,他对花塔的妒意来自民间的传说。但我为让花塔湮没在几百年的尘埃之中的人们而悲哀却是真实的。他们积极投身文化革命,实质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文化,或者,他们的骨子里原本就没有文化。

这,才是我为他们真正的悲哀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