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涩琪 夜关门:丢人的荣誉博士学位

 　　丢人的荣誉博士学位
　　卡林·罗马诺 著
　　吴万伟 译
　　作者简介：卡林·罗马诺（Carlin Romano），《高等教育记事评论》和《费城问讯者报》评论家，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讲授哲学和媒体理论。
　　如果荣誉学位本身就没有什么价值，收回荣誉学位能够给接受者鞭策吗？
　　在这漂亮的荣誉证书中镶嵌了什么样的荣誉呢？在学位持有者眼中是不折不扣的价值吗？
　　雅各·巴森（Jacques Barzun）几年前在《美国大学》上建议把所有的学术赠品都授予政府领导人，这对吗？罗伯特·穆加贝（Robert Mugabe）事件让人们思考这种最特别的学术荣誉，它的价值可能抵不上额外的学术休假，有时候甚至仅相当于一场免费的毕业演讲或者比较大额的捐款的酬劳。
　　今年六月马萨诸塞大学阿姆赫斯特分校（Amherst）收回了在一九八六年授予津巴布韦长期总统的荣誉博士学位。去年，爱丁堡大学收回了在一九八四年授予穆加贝的学位。按同样的逻辑，六月二十五号，伊利莎白女王二世取消了一九九四年授予穆加贝的贵族头衔，英国外务部门描述这个决定时说，这体现了人们对穆加贝侵犯人权和蔑视民主的“厌恶”。
　　考虑到伟大国家和机构能够对屠杀成性的独裁者做出什么反应的背景，我们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或许接下来《经济学家》可能要取消穆加贝订阅该杂志的权利吧。
　　这些姿态隐含着大学能够对犯下反人类罪行的官员做出反应的范围。哈佛可能宣布缅甸军政府高官员的孩子不再能得到经济资助，麻省理工学院可能拒绝接受中国大学转过来的学分，整个美国大学可能威胁要采取法律行动，如果他们抓住苏丹或者白俄罗斯官员的孩子穿印有大学标志的体恤衫或者汗衫。
　　美国的德语系为什么不指控希特勒抄袭，或者更严重的破坏学术自由的罪行呢？这样就可以阻止第二次世界大战吗？
　　这样的思考或许是不公平的，如果讽刺也算思考的话。难道荣誉学位真的就这么愚蠢竟然让人如此戏弄它的授予和撤消吗？几年前，一家联邦上诉法院认定荣誉退休的价值等于零。荣誉学位是否也等于零呢？
　　在学术界，荣誉学位似乎确实缺少真正的重要性。搜索校园生活的一百多个思想性研究的索引，比如加罗斯拉夫·帕利坎（Jaroslav Pelikan）的《大学观念》、唐纳德·肯尼迪（Donald Kennedy）的《学术责任》、理查德·列文（Richard C. Levin）的《大学工程》，你会发现几乎没有人提到荣誉学位。
　　如果回到古希腊，没有纪录显示柏拉图学院授予阿尔克比亚德（Alcibiades）荣誉博士学位，如果他在这里免费发表毕业典礼演讲的话。同样，荣誉学位可能和所谓的现代大学的历史一样长，牛津大学在十五世纪就开始授予荣誉学位了。
　　哈佛在一七五三年授予本杰明·富兰克林荣誉学位开始了这个行业。我们或许可以获得一些视角，它授予学位的做法是按照规定和原则进行的，完全出于荣誉的目的授予学位（honoris causa )，而且学位必须亲自授予本人，虽然可能出于某种原因有例外（比如学校特别想授予学位的对象能符合第一个条件，比如一九九八年九月的纳尔逊·曼德拉）接受者的所有身份信息（除了被邀请参加校友会下午见面会的人外）必须保密到毕业典礼当天。是的，这听起来更像耶鲁秘密社团的入会标准，或者《星际旅行》（Star Trek）爱好者俱乐部章程，而不是让人钦佩的学术成就的条件。
　　我们应该认真对待荣誉学位的态度的另一角度来自网上的评论。一个荷兰博客作家埃里克·比金斯（Eric Beerkens）上传了一个帖子“最引起争议的十五个荣誉博士学位”。比金斯正好在荷兰高等教育国际合作组织工作，他并非完全不尊重这种传统，比如哈维尔（Václav Havel）总共有四十六个荣誉学位，他说，每个学位都是“非常值得的。”
　　但是比金斯的“十五个学位名单”中的有些确实让人犹豫不决。拳王迈克·泰森（Mike Tyson）在一九八九年从俄亥俄中央州立大学获得荣誉文学博士学位，演员柯密特青蛙（Kermit the Frog）在一九九六年从长岛大学南汉普顿学院的两栖生物学博士学位。二〇〇二年伍尔弗汉普顿大学给予颓废浪漫的摇滚歌星（glam rockers Slade）荣誉学位，可能因为能拼写出诸如“妈妈现在都疯了”"Mama Weer All Crazee Now"这样的妙语吧。更长的名单可能包括另类记者亨特·汤普森（Hunter S. Thompson），他在六十年代从国际神学院（Universal Life Church）骗得荣誉博士学位。
　　巴森在《美国大学》（1968年，1993年第二版）得出结论说“现在给予的荣誉学位已经丧失了它的意义”，这显然是对的。巴森认为大学应该坚持它的原则，授予那些表现出卓越学术成就的人学位，而不是“把最高学术水平的象征给予或许应该羡慕的商业或者政治人物。”他写到“色情小说协会主席”或许像引用中的那样，但是大学不应该把公章盖在这个判断上。”
　　有些大学和取得杰出成就的人显然认识到荣誉学位的实质。麻省理工学院和斯坦福大学没有荣誉学位照样兴盛发达。英格玛·伯格曼（Ingmar Bergman）、凯瑟琳·赫本（Katharine Hepburn）、让·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后一个还拒绝了诺贝尔文学奖）都讨厌它，拒绝了哈佛愿意提供的学位。另一方面，淘汰/消除荣誉学位将让毕业典礼的气焰消除一些，减少一些可能还没有发现的无聊。正如很少被人欣赏的诗人和幽默家理查德·亚摩（Richard Armour）敏锐地观察到的，“大部分毕业典礼最精彩的地方在演讲者的稿子吹落到讲台下的时刻。”
　　但是尽管有这些历史和视角，荣誉学位的授予和取消不过是茶杯里的风暴。而穆加贝的特别传记让这个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最近记者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津巴布韦的悲剧上，或许这是值得欢迎的，但他们很少提供造成悲剧的这个人的背景情况。关于这些，我们很幸运地发现在过去十年里出版的三本关于他的辛辣著作：马丁·麦瑞迪斯（Martin Meredith）《我们的选票，我们的枪支：穆加贝和津巴布韦悲剧》(Public Affairs, 2002)、大卫·布莱尔（David Blair）《暴力的学位：穆加贝和津巴布韦的权力斗争》(Continuum, 2002)、斯蒂芬·参（Stephen Chan）《穆加贝：权力和暴力的一生》(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2003)。
　　三本书都描绘了穆加贝的形象，可能让不了解他当总统之前生活的非非洲人吃惊。穆加贝出生于一九二四年二月二十一日库塔玛耶稣会（Kutama）救济中心，他父亲抛弃的家庭中六个孩子中的老三，（他父亲是个脾气坏的木匠，离开家三百英里外又娶了一个女人为妻）年轻的穆加贝非常喜欢看书，希望长大后当老师。
　　布莱尔写到“所有的纪录都用同样的词句描述他，勤奋、安静、刻苦、内向。”穆加贝不抽烟、不喝酒、在每个学校的每门功课都非常优秀，包括南非的福特哈尔大学（University of Fort Hare），这是非洲民族主义的策源地，纳尔逊·曼德拉更早的时候从这里被开除。在穆加贝被关进监狱的十一年里，从一九六三年到一九七四年，在津巴布韦的白人统治下的国家罗得西亚，这位未来的总统函授学习伦敦大学的课程，并获得四个学位：经济学硕士、管理学学士、还有两个法学学位，此时他已经获得了三个学士学位：经济学、教育学、历史和文学。
　　麦瑞迪斯写到监狱中的穆加贝如何“重新认真开始学习，他的书堆放在床两边。”这位囚犯已经去世的妻子萨丽·海弗朗（Sally Hayfron）当时住在伦敦，用亲手抄写整本的书，然后装在信封里寄给丈夫。当穆加贝一九七四年十一月最终从监狱中释放出来时，他获得了七个学位。
　　所以即使现在，经过了三十年之后，这位曾经被看作安抚津巴布韦独立反对者的马克思主义革命领袖已经成了残暴的独裁者，但是他对学术可靠性的热爱仍然保持不变。在穆加贝八十多岁的大脑的偏执狂衰退中，剥夺他的学位或许造成很少人能想象到的危害。
　　就这件事来说，一九九〇年授予穆加贝荣誉博士学位的密歇根州立大学或许可以跟着取消荣誉学位了。但那七个学位该怎么办呢？大学能够收回通过函授学习获得学位吗？怎么收回？给穆加贝去信吗？为什么不再给他第八个一直夸耀的学术荣誉“暴力学位”呢？
　　现在经过津巴布韦最新的民主滑稽剧，这个被同样冷酷的白人前任称为“撒旦的信徒”的人再次当选津巴布韦总统。如果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穆加贝可能忘掉退休后可以到弗罗里达大学捞个待遇丰厚的教授岗位，这里是最能吸引牛津教授们挣高薪的阳光明媚的好地方啊。
　　只不过，他没有资格。
　　（译自：“Dishonorary Degrees” By Carlin Romano
　　http://chronicle.com/temp/reprint.php?id=p2p64c789y4wbscbbjrkc42yl4sqkxs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