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机天蚕变:桐城方氏家族是中国文化世家的一个绝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1 04:14:36
汪军:桐城方氏家族是中国文化世家的一个绝唱!
钱理群曾经说,桐城方氏是继曲阜孔氏之后对中国文化影响最大的家族。可以说,桐城方氏家族是中国文化世家的一个绝唱,在未来社会是不可能出现的了。过去的大家族具有一定的凝固性、传承性,传承性,现在是商业社会、城市结构,变迁大,人的兴趣爱好多样,一个家族的东西难以延续. ......
汪军:我愿做一个特立独行的人
汪军,1968年生,当代知名学者、企业家,桐城人,现移民加拿大,曾在安庆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安庆市政府开发开放办等工作,现任省内数家企业董事长、总经理,安徽省朱子研究会常务理事、安庆市皖江文化研究会会长、安师院皖江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安大儒学研究中心兼职教授等,著有《我在皖江的日子》  、《晚清安徽巡抚邓华熙史略》,主编《皖江文化与近世中国》等,曾受央视“走遍中国”栏目邀请作为“文都桐城”   节目现场嘉宾。
研究文化是种消磨方式
橙:为什么最近几年热衷于皖江文化研究?
汪:不是最近几年,我在大学就有兴趣了。那时关注的是历代桐城文化名人,然后范围扩大到安庆地区,最后扩展到皖江文化。不过,早期研究并不系统。
橙:除了兴趣使然,还有其他因素吗?
汪:皖江地区一些有思想价值的历史人物,还没有得到应有的、客观的、全面的评价,让人有扼腕之处。这也促使我来研究皖江文化。
橙:大学毕业后,你分到安庆市政协文史委,待了几年?是在坐冷板凳吗?
汪:在政协的四年时间,对我来说,是个飞跃,一个人一个办公室,读了很多文史书籍,钻研得更系统化。这四年里,没什么干扰,我也最终形成了个人的学术见解。
橙:什么时候从商的?
汪:我从市政协调到市政府开发开放办干了一段时间,92年下海时兴,第二年我就下海了,因为办事利索,被外商看中,也就加盟外资企业了,涉足房地产业。
橙:经商很耗人精力的,你有时间再做文化的事情吗?
汪:我服务的是外资企业,享受一些优惠政策。其实做房地产也比较简单,尤其是做顺了以后。
橙:商人要逐利,会不会给文化研究带来负面影响?
汪:这并不矛盾。我跟香港商人打交道多一些,他们的商业习性,他们的商业智慧,对于我有很大的影响,我在自己驾驭和可操控的范围内,合法地做生意,不求太大。生意做太大了也不好,人可能就陷进去了。我做实业和做学问把握得还比较平衡,没有为实业而耽误做点学问,也没有因为做学问而荒废实业。带着兴趣研究文化,这是我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我把研究地域文化看成是一种纯粹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橙:你的状态是“优游”的。你不用担心如何解决生存问题,如何为出版一本著作而奔波。
汪:也可以这样说吧。我做文化探索、研究,没有名利心,纯粹地是求解,寻求乐趣。说大一点,是“了解真相,还原历史”。我的心态始终很放松,不累,对文化的求索保持着一种新鲜感。
读书不断有兴奋点
橙:从大学到现在,读的书变化大吗?
汪:不大,都侧重于文史哲方面的。我现在喜欢淘书,到欧美、港台等地区都要逛逛书店的,即使观点针锋相对的书,也买下来。现在有上万册的书了。
橙:有多少是在大陆买不到、看不到的?
汪:大概有两千册吧。
橙:现在还能静心看书吗?
汪:我一直延续着在学校读书的习惯,我读书能不断地找到兴奋点。最近我在找有关近代中国佛学研究开创者杨仁山的书看,熊十力的《新唯识论》,就是源于他发现的《唯识论》,把佛教的概念引申到儒学领域,这一点和宋明理学援禅入儒很相似。
橙:你主要是看本土的书籍?
汪:国内的书看得多些,读西方的著作,也是侧重于研究他们的哲学思想、思维方式,以及对汉学的理解、研究。
橙:前不久有学者说,中国人研究汉学并不具有先天优势,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不一定是中国人研究汉学最好。你认为呢?
汪:这么多年,对我影响最大的,的确是西方汉学家的研究及其著作。当然在海外也有一批华裔汉学家、新儒家,像杜维明、余英时,从我们司空见惯的史料中发现一些东西,得出了新的结论。在研究方以智上,有人就搜罗了一大堆史料,认为方是病死的,而余英时根据这个人搜罗的材料,论证出方以智是自殉,很有说服力。认为方是病死的这个人可悲啊。有人一辈子做史料收集者、管理员,得不出结论,或者说得不出好的结论甚至是错误结论。也有人研究越多,离真相越远。
橙:也可能是他没有提出新观点的勇气。
汪:是的。国内的学者,不乏得不出科学结论的,文化结构单薄,缺乏文化视野,而真正的大学者,往往都是学贯中西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只有冲出藩篱,看得开阔些,才能不局限。
橙:但是,史料浩如烟海,如何去伪存真?如何发现独特的东西?
汪:历史上许多史料确实是经过大量删改的,特别是《四库全书》的编撰,让中国人变得只剩下温良恭俭让,有血性的人看不见了。对待史料,我觉得首先要有个历史观,才能有取舍标准。当然完全超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为你所用”,必然有所立场和观点。至于说有独特的发现,这就要有大量的阅读,有独立的思考。我在研究皖江文化时,从姚鼐的《刘海峰先生八十寿序》中发现了别人没有注意的释儒兴替的关键词句,也就对中国佛教文化的瑰宝“皖山禅”,作了一番深入研究。姚鼐本人说,别人读奇书,他读平常书。于平常中发现不平常,这就看你的读书功力。
橙:中国人讲究知行合一,你在“行”方面怎样?
汪:平时除了读书,有时间我会做文化地理的实地考察,到婺源去过五六次,与安徽电视台《天都望》栏目组一起寻访大皖江的风采,像方以智在安庆的活动情况我都寻访过,研读他的侄子方中发的《白鹿山房诗集》,踏访白鹿山、鹿湖,最后竟把白鹿山庄找到了,当时的金陵第一高僧禅师“觉浪道盛”曾走访过的“中方禅寺”,我也到过,可惜只剩下一堆废墟,废墟上的高僧舍利塔在文革中被推倒了,我看后于心不忍,拿出一点钱,买了建筑材料,找民工把它重新竖起来了。
桐城方氏是文化世族的绝唱
橙:皖江文化的内核是什么?如何理解它?
汪:文化有脉络,有核心区域,文化也分深色、浅色。要理解地域文化,首先要明白中国文化的整体脉络和方向。作为中国文化支脉上的一个硕果,皖江文化是安徽三大地域文化之一,相当有活力和魅力,与徽州文化交叉影响,在皖南地区才构成了徽皖文化圈。皖江文化是个系统,有阴阳二极,分别是古皖文化和桐城文化。古皖文化源于皖河流域,更多地体现原始生命的激情,比如在诗歌(《孔雀东南飞》)上,在戏曲(皖上派昆曲、徽剧、黄梅戏)上,在通俗文学(张恨水、潘伯鹰、程小青的小说)上,具有市井、商业色彩的一面,热烈、奔放。像阮大铖这个人就是古皖文化的一个代表人物,精力旺盛,热烈奔放;陈独秀也是很狂放的,他写文章、演讲表达的方式很直接,他否定桐城派,倡导面向民间、面向社会的新文化,是古皖文化的一次复兴。而发迹于桐城、枞阳一带的带有浓厚农耕色彩的桐城文化,是延续了正统的“圣贤一脉”,复活的是宋明理学精神,更多地表现出一种士大夫精神,比较冷静、节制,讲究理性的人生。皖江文化既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是对立统一而成的。朱光潜、宗白华、邓以蛰、方东美这四大诗人哲学家,既有炽热的诗人气质,也或多或少地受桐城文化的影响,对新文化多少也有所影响。
橙:研究皖江文化你个人侧重于哪些?
汪:有两个兴趣点,一是关于古皖文化,它像地火一样,一直在延续着、奔突着,我关注、探索它的生命精神的内核,还有一个是关于方以智和他的家族。方以智本人太有魅力了,他的思想超过了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等人,我们对他的发掘才刚刚开始。有关他的著作需要尽快点校出来。在皖江文化中最博大精深的就是方氏家族,这个家族是象数派易学的集大成者(另一派是义理派。中国文化中最深刻的,就是《易经》和禅宗,如果这两样都不了解,对中国文化也就入不了门)。方以智的曾祖父、祖父、外祖父、父亲,以及他的儿侄等,都各有所成,这个家族是一个庞大的学者群。
橙:这样的文化世家不多见吧?
汪:钱理群曾经说,桐城方氏是继曲阜孔氏以后对中国文化影响最大的家族。可以说,桐城方氏家族是中国文化世家的一个绝唱,在未来社会是不可能出现的了。过去的大家族具有一定的凝固性、传承性,现在是商业社会、城市结构,变迁大,人的兴趣爱好多样,一个家族的东西难以延续。
橙:你的汪姓有来历吗?
汪:有,我的祖上迁自婺源,也是个大姓。我还找到了家谱,作了梳理。实际上,安庆人有许多是外迁来的。
橙:不过,有传承的老家谱很难寻找到了。
汪:在国内找不到的家谱,在国外图书馆也许能找到。多伦多大学有个东亚图书馆,收藏齐全。这是对文化的真正尊重。中国汉文化亡于明亡之时,满清几百年,毁掉的东西太多。所以胡适说,发现一双小脚鞋,比发现一箱子古书还重要。
橙:皖江文化研究的进展如何?
汪:2004年11月我们在安庆召开了安徽省首届皖江文化研究会,有一百多个学者与会,今年又将召开第二届,省社科院准备出一套皖江文化研究丛书。涉及皖江文化的研究,如对陈独秀、方以智的研究,对桐城派、徽剧、黄梅戏和皖江地区近代化进程等多方面的研究,是国内外学术关注的热点,集中了国内外一大批一流学者。过去是微观研究,一个一个的做,现在更多的是从宏观层面着手,做着整合的事。比如研究陈独秀,不但研究他本人,还要研究他的文化土壤,研究和他关系密切的同学、亲友,这样做才系统、完整。
橙:研究皖江文化有哪些现实意义?
汪:目前,安庆、安徽乃至中国,都处在一个社会、文明的转型时期。研究皖江文化,对当下有借鉴作用。比如研究方以智,就会研究到明亡的原因。我认为明亡首先是其政治制度没有满足新兴阶层的需求,变革滞后,结果造成了很大的内耗,其次是贫富差距大,东南地区多富裕,西北地区贫瘠,产生民变。在这一时期出现了一批思想家,他们的思想至今闪耀着光芒。皖江地区在近代处于变革的前沿,曾国藩、邓华熙等人的思想、实践,对我们有很大的参考作用。像曾国藩在安庆做了许多有益的事情,如创办安庆军械所、恢复敬敷书院、厚葬文人方东树、苏厚子、戴钧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