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璐图片rar:一只蝴蝶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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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朵花悄悄地飞到一只蝴蝶身旁。是一朵红色的花,娇艳似火,光芒四射。

  我原本出门去,打算去寻觅,去体察一些事,忽然发现,门口的花下有一只蝴蝶。我惊诧,我惊喜,冬天里竟然有蝴蝶?这只蝴蝶:黑色的触角,黄色的翅膀,白色的腹部,像一幅山水画里不小心泼出来的一点墨。

  飞行,她在纤弱地孤独地飞行。

  枯萎的玫瑰尖刻地卖弄着徐娘半老的刺,荒草世故地早生华发一副俗气的老气横秋,一片幼童扔下的彩色糖纸,不谙世事地随着风,犹自沉浸在“君做竹西客、我往云中游”地意境。天地之间渐渐生成一种浑厚的民间的气息,我不禁单膝跪地,轻轻地呼唤:蝶,我的蝶……

  小生(我)原名Fe3O4,祖籍徽州。云光侵履迹,山翠拂人衣。曾经,我是一块石,屹立于峰峦叠嶂之中,采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阳光经过我,月光经过我,星星经过我,风经过我,雨有时也会经过我。不知道有多少年,在山里,相看两不厌。

  民国十年,一个冬天。山脚下响起了一阵欢天喜地的鞭炮声。是主人,我的主人!他来自太湖沈庄。惊鸿一瞥,他从满目苍翠中凝望着我。他于那个清晨,雇了九十九位匠人,耗费了七七四十九天,把我从山岩之中整齐地凿了出来;又花了三万六千块大洋,从徽河上造了一座石桥,专门护送我下江南。装车的那一刻,主人一改落寞的悲情,吹奏起青翠的笛音;那些鞭炮声、喧哗声、笑声、歌声,依依不舍地送出去三十多里。主人最后把我安置在沈庄,他老宅的后花园。那时的我,宽三尺,高三丈。主人涕泪交加,颤抖着在我身上刻下了“镇宅之石”四个大字,然后柔情万种地告诉我,在我身边,他抬眼望见万里,低头听见千秋。

  从那以后,他把我所在的宅园取名为“鳖园”。

  一部分灌木也飞到了蝴蝶的身旁。天地间有深沉的低吟:蜘蛛、瓢虫、蟋蟀、蚂蚁。我能想象的,那些自然里美的精灵,和蝴蝶互相凝视,互诉衷肠。蝴蝶变成了飞天的歌女,遥折竹花,轻解霓裳。落花绕树疑无影,回雪从风暗有情。哦,蝶,我的蝶……

  1960年,一伙不速之客闯进了“鳖园”。领头的站在我面前,用弗南西斯•格思里思考四色猜想的姿势,端详了好久,然后莫名其妙地说我是一块炼钢的好料。在主人号啕大哭的悲痛中,我被无情地投进了炼钢的平炉中,在1600度的高温下痛苦地咀嚼着原子和晶体重新排列的轮回。我历经虚情假意的退火,道貌岸然的正火,痛入心肺710℃的淬火,以丢失一根肋骨的代价改头换面成45号钢,小名HRB。最终,我被藕断丝连的回火,打扮成一把45号钢制成的榔头。

  我通体冰冷,硬度HRC20。我痛恨自己,已经不是一块高贵的石头,而且全身闪着冰冷的光,犹如一把五块钱的利剑,即使温和的木制手柄也无法改变我欲图堕落成弧度的快意。

  我半跪着,嗅着淡淡的蝴蝶香,和从深远的天地间的草木风月的气息。那只蝴蝶,忘记了我的存在,终于小心翼翼地歇在我的手掌上,阳光下的倩影,好象停在遥远的山梁上。突然,在蝴蝶的背影里,我看到了那根丢失的肋骨。在主人孙子2009年的运河花园,我的肋骨,已经幻化成一根45号钢制成的钢钉。她冰清玉洁,一尘不染,而我已经游走江湖,流离多年。我突然听见握着我的瓦匠说,水泥混凝土的寿命是一百年。

  一百年!

  我要把你敲进去,我的肋骨,我的钉,我的蝶……把你敲进水泥混凝土里,敲进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敲进铁马冰河的回忆里……

  北风浩瀚,吹来了它波澜壮阔的气息,那是古老中国的气息,我似乎听到运河水拍打着石驳的声音,哗啦啦的声音,春天的声音。

  一只蝴蝶飞过来,又一只蝴蝶飞过来。我忍不住匍匐下去,轻轻捧起我的手,轻轻地呼唤:蝶,我的蝶,我将在城南三里之外,等你,等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