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乡新闻网蓝天航空公司有声版本:食疗的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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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疗的喜剧
■文/谢谦 2011 年 3 月 7 日 星期 一
转载成都晚报
我有10年未体检。虽然不是国防身体，但身心感觉良好，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所以连年逃避体检，是怕万一被误诊，吓都要吓出病来。前些年，我校某处长新官上任，适逢年检，查出癌症，万念俱灰。学校只好请他让贤，入院治疗。复查，却不是癌症。但处长一职，已有新命，他一片大好前程，就这样被断送。气得要死，细胞死伤无数，却无可奈何。说来说去，都是误诊惹的祸。 我是普通教师，无官无职，即使误诊，也不会患得患失，但很影响情绪嘛。我这个人，表面上很刚强，其实内心很脆弱，贪生怕死，情绪起伏波动。所以宁愿不去体检，也要图个盲目乐观、眼前快活。媳妇斥我愚昧，命我今年必须参加体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我着想吧？”上纲上线到夫妻感情问题，责任很重大似的，闹得我夜不能寐，浮想联翩。 翌日驱车去校医院，抽血、量血压，然后照光。我抽烟，最担心肺部有阴影，但结果很正常，验证了平时的一句玩笑：烟熏肉比鲜肉易于保存。然后做心电图，仰卧床上，手心脚心胸部，全联上电线。忍不住搞笑：“我这模样，好像电影里地下党革命先烈受电刑哦！”医生扑哧一笑：“你说得你多勇敢！”图纸打印出来，医生说：“你心率有点高喃。平时有什么症状什么感觉？”我说：“没有啊。是不是你这机器有毛病哟？”医生说：“不可能。”我说：“那是不是我刚才开玩笑，乐极生悲，影响到心跳加速？”医生摇摇头。我很奇怪：“我好端端一个人，咋可能有心脏病嘛。”医生想一想，说：“原因很多。饮酒过量，或没休息好，都会影响心率正常。”我笑道：“这就对了。我昨晚不仅喝了酒，而且思想斗争很激烈，才合上眼，天就亮了。”医生再看看图纸，安慰我道：“也不是什么病，千万别背思想包袱啊。” 最后一关，生平第一盘B超，却查出一个关键零件出了故障。医生面无表情，在体检表上写了三个字：脂肪肝。吓出我一身冷汗，小心翼翼试探：“是不是肝癌？”医生说：“自己去看体检表后面的说明。”怏怏出来，华西医学院一实习女生，迎上前来，请我填写一张“脂肪肝”调查表：每天饮酒几何，食鸡鸭鱼肉几何，食猪牛羊几何，食盐几何，食米几何，食菜几何，食豆腐几何，食瓜果几何，等等。繁琐不堪，我挥手拒绝，华西女生央求道：“老师，支持支持学生的工作嘛。”我说：“你先给说说这‘脂肪肝’是什么病，我再填表？”女生说，“脂肪肝”就是肝脏上长了脂肪。我问：“脂肪为何要长在肝脏上？”女生说：“主要原因有三：第一，饮酒；第二，吃肥肉；第三，不喜运动。”天啊！这三项，我全占齐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睡懒觉少运动。我不脂肪肝，谁脂肪肝？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填完调查表，还是不甘心，回头去找医生：“可不可能误诊啊？”医生反问我：“难道你怀疑科学？”我就咨询，假如不是误诊，那我该吃什么药，医生说：“不用吃药，食疗就行。”问细目，医生说：“忌酒，忌油大，多吃蔬菜水果。”我问：“葡萄酒能不能喝？”医生瞪我一眼：“你这个人，咋对酒这么感兴趣啊？你不怕变成‘酒精肝’，就是肝硬化？”肝硬化就是肝癌，我一听就毛骨悚然，当即痛下决心，挥手诀别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快活人生。 却说那天中午，出版社资深美女小庄，我硕士师妹，在望江公园请我们喝茶，侃选题策划。我问阿明查出“脂肪肝”没有，阿明愤然道：“凭什么啊？”我就想不通：阿明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为何不“脂肪肝”？问阿红，阿红说她才不去体检：大病查不出，小病不用查。小庄表示赞同：“就是就是。” 我也不知“脂肪肝”是大病还是小病，总之是块心病。中午去附近餐厅吃饭，就开始“食疗”，既不饮酒，也不吃肉，专挑素菜。大家窃笑：“至于这么严重吗？”我苦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阿明深表同情：“人到这个年龄，零件迟早要出故障的。”我不由一声长叹：“人生的路，为什么越走越窄啊？”大家又笑，都知道我在抛文，出典是1980年代初，《中国青年报》署名“潘晓”的同题文章。那篇文章轰动全国，当年大学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回想，这句感叹，正是我今后的人生写照：不酒不肉，这辈子将缺少多少生趣？ 回家，汇报体检结果。媳妇像审问罪犯似的，第一问：“还喝酒不？”我摇摇头。第二问：“还吃肥肉不？”我摇摇头。第三问：“还睡懒觉不？”我火从心头起，怒从胆边生，喝道：“有你这样的人吗？不说一句安慰话，还来挖苦我折腾我？”媳妇说：“我这不是为你好吗？”立刻上网搜索治疗方案，结果还是“食疗”。 翌日，小庄来电话安慰我，说“脂肪肝”不是什么严重问题，她有个表弟，也是“脂肪肝”，春夏秋冬，坚持洗了一年冷水澡，就恢复正常了，建议我一试。当天晚上，我就去冲冷水澡，恨不得把脂肪一洗了之。却正遇乍暖还寒时候，冷得我铭心刻骨，浑身起鸡皮疙瘩。偷偷喝了一杯酒，身心才温暖如初。正负抵消，等于没洗。最后决定：放弃冷水澡，继续采用“食疗”。我这从今往后，戒酒节食，天天早起，说不定还能操练出个国防身体。坏事变好事，悲痛化动力，如古语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媳妇怕我抵挡不住诱惑，为绝我的念想，把冰箱里早先冷藏的肥肉，统统搜检出来，让我切碎喂鸡。三只生蛋母鸡，天天有肥肉吃，咯咯咯唱，心情比我还舒畅。鸡很弱智，她们不可能想到，她们的幸福，全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若我不查出身体零件有毛病，她们岂有这份口福？ 但最肥的那只母鸡，近三天却没有产蛋。媳妇怀疑：“你看她肥胖成那样子，富婆似的，走路都摇摇晃晃，是不是也得了‘脂肪肝’哦？”我笑道：“这联想也太丰富了嘛。亏你想得出来！”但媳妇却很认真，命我只能喂以蔬菜野草谷物，说是要让她们减肥，防患于未然。我这里“食疗”尚未见效，她竟然就推广到母鸡身上了！
■文/谢谦 2011 年 3 月 7 日 星期 一
转载成都晚报
我有10年未体检。虽然不是国防身体，但身心感觉良好，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所以连年逃避体检，是怕万一被误诊，吓都要吓出病来。前些年，我校某处长新官上任，适逢年检，查出癌症，万念俱灰。学校只好请他让贤，入院治疗。复查，却不是癌症。但处长一职，已有新命，他一片大好前程，就这样被断送。气得要死，细胞死伤无数，却无可奈何。说来说去，都是误诊惹的祸。 我是普通教师，无官无职，即使误诊，也不会患得患失，但很影响情绪嘛。我这个人，表面上很刚强，其实内心很脆弱，贪生怕死，情绪起伏波动。所以宁愿不去体检，也要图个盲目乐观、眼前快活。媳妇斥我愚昧，命我今年必须参加体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我着想吧？”上纲上线到夫妻感情问题，责任很重大似的，闹得我夜不能寐，浮想联翩。 翌日驱车去校医院，抽血、量血压，然后照光。我抽烟，最担心肺部有阴影，但结果很正常，验证了平时的一句玩笑：烟熏肉比鲜肉易于保存。然后做心电图，仰卧床上，手心脚心胸部，全联上电线。忍不住搞笑：“我这模样，好像电影里地下党革命先烈受电刑哦！”医生扑哧一笑：“你说得你多勇敢！”图纸打印出来，医生说：“你心率有点高喃。平时有什么症状什么感觉？”我说：“没有啊。是不是你这机器有毛病哟？”医生说：“不可能。”我说：“那是不是我刚才开玩笑，乐极生悲，影响到心跳加速？”医生摇摇头。我很奇怪：“我好端端一个人，咋可能有心脏病嘛。”医生想一想，说：“原因很多。饮酒过量，或没休息好，都会影响心率正常。”我笑道：“这就对了。我昨晚不仅喝了酒，而且思想斗争很激烈，才合上眼，天就亮了。”医生再看看图纸，安慰我道：“也不是什么病，千万别背思想包袱啊。” 最后一关，生平第一盘B超，却查出一个关键零件出了故障。医生面无表情，在体检表上写了三个字：脂肪肝。吓出我一身冷汗，小心翼翼试探：“是不是肝癌？”医生说：“自己去看体检表后面的说明。”怏怏出来，华西医学院一实习女生，迎上前来，请我填写一张“脂肪肝”调查表：每天饮酒几何，食鸡鸭鱼肉几何，食猪牛羊几何，食盐几何，食米几何，食菜几何，食豆腐几何，食瓜果几何，等等。繁琐不堪，我挥手拒绝，华西女生央求道：“老师，支持支持学生的工作嘛。”我说：“你先给说说这‘脂肪肝’是什么病，我再填表？”女生说，“脂肪肝”就是肝脏上长了脂肪。我问：“脂肪为何要长在肝脏上？”女生说：“主要原因有三：第一，饮酒；第二，吃肥肉；第三，不喜运动。”天啊！这三项，我全占齐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睡懒觉少运动。我不脂肪肝，谁脂肪肝？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填完调查表，还是不甘心，回头去找医生：“可不可能误诊啊？”医生反问我：“难道你怀疑科学？”我就咨询，假如不是误诊，那我该吃什么药，医生说：“不用吃药，食疗就行。”问细目，医生说：“忌酒，忌油大，多吃蔬菜水果。”我问：“葡萄酒能不能喝？”医生瞪我一眼：“你这个人，咋对酒这么感兴趣啊？你不怕变成‘酒精肝’，就是肝硬化？”肝硬化就是肝癌，我一听就毛骨悚然，当即痛下决心，挥手诀别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快活人生。 却说那天中午，出版社资深美女小庄，我硕士师妹，在望江公园请我们喝茶，侃选题策划。我问阿明查出“脂肪肝”没有，阿明愤然道：“凭什么啊？”我就想不通：阿明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为何不“脂肪肝”？问阿红，阿红说她才不去体检：大病查不出，小病不用查。小庄表示赞同：“就是就是。” 我也不知“脂肪肝”是大病还是小病，总之是块心病。中午去附近餐厅吃饭，就开始“食疗”，既不饮酒，也不吃肉，专挑素菜。大家窃笑：“至于这么严重吗？”我苦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阿明深表同情：“人到这个年龄，零件迟早要出故障的。”我不由一声长叹：“人生的路，为什么越走越窄啊？”大家又笑，都知道我在抛文，出典是1980年代初，《中国青年报》署名“潘晓”的同题文章。那篇文章轰动全国，当年大学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回想，这句感叹，正是我今后的人生写照：不酒不肉，这辈子将缺少多少生趣？ 回家，汇报体检结果。媳妇像审问罪犯似的，第一问：“还喝酒不？”我摇摇头。第二问：“还吃肥肉不？”我摇摇头。第三问：“还睡懒觉不？”我火从心头起，怒从胆边生，喝道：“有你这样的人吗？不说一句安慰话，还来挖苦我折腾我？”媳妇说：“我这不是为你好吗？”立刻上网搜索治疗方案，结果还是“食疗”。 翌日，小庄来电话安慰我，说“脂肪肝”不是什么严重问题，她有个表弟，也是“脂肪肝”，春夏秋冬，坚持洗了一年冷水澡，就恢复正常了，建议我一试。当天晚上，我就去冲冷水澡，恨不得把脂肪一洗了之。却正遇乍暖还寒时候，冷得我铭心刻骨，浑身起鸡皮疙瘩。偷偷喝了一杯酒，身心才温暖如初。正负抵消，等于没洗。最后决定：放弃冷水澡，继续采用“食疗”。我这从今往后，戒酒节食，天天早起，说不定还能操练出个国防身体。坏事变好事，悲痛化动力，如古语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媳妇怕我抵挡不住诱惑，为绝我的念想，把冰箱里早先冷藏的肥肉，统统搜检出来，让我切碎喂鸡。三只生蛋母鸡，天天有肥肉吃，咯咯咯唱，心情比我还舒畅。鸡很弱智，她们不可能想到，她们的幸福，全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若我不查出身体零件有毛病，她们岂有这份口福？ 但最肥的那只母鸡，近三天却没有产蛋。媳妇怀疑：“你看她肥胖成那样子，富婆似的，走路都摇摇晃晃，是不是也得了‘脂肪肝’哦？”我笑道：“这联想也太丰富了嘛。亏你想得出来！”但媳妇却很认真，命我只能喂以蔬菜野草谷物，说是要让她们减肥，防患于未然。我这里“食疗”尚未见效，她竟然就推广到母鸡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