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禹剧照:太平天国破坏力空前

凤凰卫视1月8日《凤凰大视野:太平天国 天王之死》文字实录:

陈晓楠（主持人）:各位好，这里是《凤凰大视野》。对于太平天国来说，1862年这一年可以说是内外交困，四面楚歌。对内，先是乾王洪仁玕失去了洪秀全对他的信任，他被革除掉了在太平天国里作为现代化推行者，还有太平军统帅之一的职位。随后呢，石达开在四川向清军投降，而李秀成西征受阻；对外，原先宣称是中立的西洋人，已经和清军并肩作战，抗击太平军。而就在这年5月底，湘军水陆并进，直抵天京城外，湘军陆师扎营雨花台，直插天京的心脏，水师则由湘军才子雪帅彭玉麟率领镇守河口，卡住了天京的脖子。到了10月份的时候，清军逼近了天京城下。

张铁宝（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研究员）:我们站的这个位置是紫金山的第三峰，在南京的东北角，也是南京城外最高的一座山，大家也知道，南京呢是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所以在太平天国时期，在定都天京的初期，1853年，有鉴于南京的地理形势考虑，也是把紫金山的防御作为一个重中之重，所以在紫金山的第三峰，高处就建立了天堡城。从高处来保卫天京城。在低洼的地方就建立了地堡城，从低处来保卫天京，来扼住这个隘口，阻隔清军的围攻。

解说:尽管太平军坚壁固守，但湘军的战线还是迅速在收缩，1863年年中，天京外围的屏障苏浙战场被左宗棠部瓦解，长江北岸完全被湘军控制，与此同时，围困天京的湘军与日俱增，迅速扩充到了三万余人。1864年2月，守护天京的重要堡垒，天堡城被湘军攻陷，天京通往外界的最后两道关口太平门、神策门也完全被湘军封锁，天京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由于天京已被围困长达两年，城里的粮食早就捉襟见肘，自1863年李秀成的大部队，为解围天京之围进城之后，数十万人迅速耗光了天京城里的存粮，粮食危机彻底爆发。

何瑜（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后来湘军围困城中断粮，没有吃的，所以李秀成到后期，就把很多妇女放出城去，让她们自己去找吃的，因为这样可以解决她们的生计，也可能缓解城中缺粮的问题。

李庚其（历史学者）:因为李秀成放了几批人出去，放出去，结果洪仁发、洪仁达，还在那设卡子，出去得给我钱，李秀成不是把他们放出去吗，他们还找人要钱。李秀成非常生气，他说尽量出去，出去的人他们有一条活路，而留在城里不是多一份口粮吗。他们走了以后，我们还能剩下粮食，人越少，不是平均每人得的多一点嘛。

解说:为了解决粮食危机，李秀成先是在天京外围发起了一次大胆的冲击，试图冲破湘军对谷仓常州的包围，重续补给线，该计划失败后，他又兵分四路南进江西，试图获取江西的粮食补给，但这一计划最终被曾国荃配备有浅水铁甲船的水军所阻挡。1864年2月底，太平军的补给官收集到了最后一大批，超过一万三千多公斤重的粮草，在天京城墙边被清军截获，天京彻底成了一座死城。然而当焦头烂额的李秀成来到天王府报告严峻的粮食危机时，天王洪秀全并没有表示出丝毫的慌乱，他从容不迫地拿出了《圣经》，并仔细地读出了一些内容给李秀成听，他告诉李秀成，神会保护太平军，并且已经为他们降下了食物，这种食物名叫甘露。

赵立人（广东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洪秀全就让吃甘露，所谓甘露其实就是《圣经》旧约里讲的马兰，当时传说是一种甘露，说人在荒原上断了粮，上帝就降下了马兰，洪秀全也是这样说，天京城里头也有很多马兰，其实就是指的野草，你们拿去吃吧。

张铁宝:所谓田露有学者考证就是野草，城内的野草，你看现在的南京人这个餐桌上，经常吃的叫做菊花脑这个野菜，据说就是太平天国时期开始吃的，这个菊花脑有个很奇怪的特性，只能在南京长的这个菊花脑能吃。这个种子拿到外地去种，长出来就不能吃，苦涩得很。

解说:为了表明甘露能够解救太平军，据说天王洪秀全亲自做出表率，带头食用甘露，并且命令李秀成，将这种称之为甘露的野草，做成草团，送到太平军将士手中。

赵立人:尽管有人说他带头吃甘露，不过这个说法也未必可信，洪秀全他对自己并不会，洪秀全从来不会真正和部下同甘苦的，特别是后来，没这样的事。

黄作新（原广西桂平市博物馆馆长）:洪秀全这样的人，讲没有吃，似乎不是很有道理的，你其他的群众没有吃，最高级的将领要保证他的，是不是，你在红军长征的时候，司令部总要保证它的，老毛还能够吃上一两口猪肉的，这个东西你不能讲，当时很缺乏的，洪秀全是饿死的，这样的高级将领，起码饭还是能够吃上。

解说:1864年4月，就在湘军加紧围攻天京时，洪秀全病倒了，一个多月后的1864年6月1日，洪秀全去世，这一年，他正好50岁。在临死前留下的最后一道谕旨里，洪秀全声称他去天国的时候到了，并请求天父天兄遣天兵，来保卫他们的首都，关于洪秀全的死因，坊间一直流传有不同的说法，有人认为洪秀全是因为缺粮而饿死。但是后来曾国藩写给大清咸丰帝的奏章里，却说洪秀全是在湘军围城时，服毒自杀而亡。

夏春涛（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曾国藩的奏章里面讲说，洪秀全是因为官军攻打南京，打得太急太紧了，说洪秀全慌了，服毒自杀了。这个完全是他撒谎，洪秀全的死因很简单，病死的。

张铁宝:有确切记载分析，他本身的体质就不太好，已经五十岁了，当时也算是老人了，再加上长期不治疗自己的病，也没有药治，也没有好的营养，再加上吃这个野草时，引起慢性中毒。

夏春涛:那么洪秀全的儿子幼天王，他在被俘以后，他也讲了这么一个细节，说洪秀全平时喜欢吃生的东西，吃冷的东西，而且在天京里面抓了一个蜈蚣，大家知道蜈蚣是有毒的昆虫，用油煎蜈蚣来吃，他不喝酒，他不吃猪肉，洪秀全。但是你从这个饮食习惯来讲的话，他喜欢吃生冷的东西，吃油煎的蜈蚣，后期吃野草团，包括不肯用药，所以我估计是胃病，是导致他病亡的一个主要原因，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心理上的病。当时天京城是危在旦夕，四面楚歌，他是焦虑过度。

赵立人:曾国藩把它改成毒死，这个意图也是很明显的，你看在清朝看来，这么一个罪大恶极的家伙，竟能让他自然死去那简直是不能容忍的，如果他毒死，尽管是自杀毒死，也是被迫的。那么就对大清皇帝的面子就好看很多，所以他一定要把原来的病死改成毒死。

解说:1864年7月19日，曾国荃下令点燃了汇聚到天京城下的数十万吨炸药，随着震天巨响，天京城被炸开了一道二十多丈宽的大口子，数万湘军蜂拥而入，此时天京城中早已断粮很多天，残存的太平军已基本丧失了战斗力，他们全部成为了湘军发泄的靶子。

李庚其:而且据说当时破城的时候，很多的太平军士兵都举不动刀了。就等着让人杀，没吃的，多少天不吃饭，刀都举不动。这种情况，很惨。

解说:湘军主力直奔洪秀全所在的天王府，在隆隆的炮声和阵阵喊杀声中，留守天京的章王林绍璋投河自尽，顾王吴汝孝上吊自杀，随即，曾国藩的大军杀进了天王府，宫女们纷纷逃出，数以百计的妃嫔投河自尽。御河之外，很多逃无可逃的太平天国军民，或投河而死，而被湘军屠戮。目睹者后来描绘，尸体填溢如桥，水不能流。

夏春涛:曾国藩的幕僚赵烈文，在他的日记里面对这一暮，有比较详细的记载，所以可信度应当是很高，据他讲大火烧了七天，以后道路上到处都是尸首。臭不可闻，尸体都发臭了。这些尸首当中，主要是老人居多，大部分是老人，还有不满两三岁的幼童，都被湘军杀死，纯粹就为了取乐。然后呢四十岁以下的妇女一人俱无，没有一个四十岁以下的女人，都给湘军抢去了。

解说:关于这场屠杀，曾国藩曾有详细的记载，湘军分段搜杀。三日之内毙贼共十余万人，秦淮长河，尸首如麻。城内自伪官逆府以及民房悉付一炬，自五代以来，生灵涂炭，殆无愈于今日。有史学家称，这次屠杀是历来南京灾难中，最惨烈的一次。

周禄丰:其实湘军到了后期，它原有的那种军纪已经保持不住了，那么它的士兵，其实很多是靠粗鄙、野蛮、斗狠，和这种残忍的屠杀，来激发他们的士气，那么在围城这么之久，打下太平天国的都城，那么那种人原始的那种兽性，它会进发出来。但是这应该不是一种有计划的屠杀。

夏春涛:太平军在统治南京期间，南京城当时实际上是一座军营，它是被包围的，它即使不被包围，打破外围清军的封锁的时候，它仍然是军营，它是军事化管理，它完全按照军事化管理，所以当时老百姓受不了，逐步地逃，在湘军到最后攻打南京城的时候，南京城里面一共只有三万人，太平军士兵就一万余人，所以整个天京老百姓，居民不足两万人。进城以后湘军对他们刀弩相向，基本上这个城市就基本上就没有生还了。

解说:在惨烈的大屠杀进行的同时，湘军的各支部队，纷纷奔往天朝各大王府，攻城之前，他们早就听说天京城内，太平军的数十家王府里，有着无尽的财宝和大量的绝色女眷。

夏春涛:湘军攻破天京城以后，想到的是两个目标，或者做了两件事，一个是抢女人，第二个是抢财物。

雷颐（清史专家）:江南那一带本来比较富庶，民间有很多奇珍异宝，从前那些富人，士绅家里有些，他们这些东西都弄过来，很多。所以它的王府，尤其几个高级的王府，奢华程度是超乎想象的。

袁伟时（中山大学哲学系教授）:有记载就是说最盛的时候，洪秀全所谓圣库里面，有380多万两的白银，黄金有18万多两，这个都是掠夺得来的，这些到最后剩下多少，不知道。反正都是给这些湘军将领都掠夺了。

解说:这个时候据说一个叫李臣典的湘军小头目，带领清军也打进了天王府，不过当他到来时，天王府已经被湘军的先头部队，搜刮得所剩无几。恼羞成怒的李臣典，找来宫中残存下来的宫女严加盘问，希望能够掘地三尺挖出金银财宝，没想到的是却挖到了洪秀全的尸体。

夏春涛:洪秀全的尸身什么时候挖出来的，他是7月19号攻破天京城，到了7月31号，你看多少天了，所以这帮士兵和将领，钱也搂足了，整个城也控制住了，而且整个城一片废墟了，这时候才想到呦，洪秀全埋在哪呢？在一个黄姓宫女的指引下，他们在天王府里面就把洪秀全的尸身给起出来了，因为太平天国这种特殊的葬礼。洪秀全没有任何棺椁，就是用丝绸把身体裹起来。

李扬帆（北京大学副教授）:到最后他死之前，咽气之前跟宫女们说，他说你们呀，把我用白布缠上几十层，十八层，或者是给它缠上，缠得像个木乃伊。然后找个地方埋了，死得很惨，宫女们照做了，结果呢，曾国荃的手下，冲进天王府的时候就问这些宫女们，找天王的尸首，找到了。

夏春涛:据这个史料记载说，洪秀全挖出来的时候尸体还没有腐烂，头发全部脱落，没有一根头发，胡须稍微有点发白，那么按照清朝的法律的话，像这样的要犯抓住是要凌迟的。但洪秀全已经死了，这怎么办，所以他们对这个尸首，他们是用刀戮相加，刀剑相加，用刀来戮尸，戮完尸以后焚尸灭迹。

李扬帆:那么曾国荃命令手下将这个尸首，可以说是捣得粉碎，砍得粉碎。还没完，把他一把火烧了，烧完以后还没完，据说是放到大炮里面，一炮打上了天庭。那么洪秀全就最终是通过这种方式，进入了他所谓想像的那种天庭。

陈晓楠:在天京城被攻破之后，洪秀全的那些家眷，几乎全部陷入城中，洪秀全的两个哥哥，信王洪秀发，在南京的的西门投水自尽，自杀了。勇王洪秀达是在突围的过程当中被俘，后来呢是被曾国荃给关起来，打造了一个小木笼子，把他关进去，最后是凌迟处死。而洪秀全的子女一共三男八女，除幼天王洪天贵福，被李秀成乘乱救出来后，其他的全部成了湘军的战利品。而幼天王洪天贵福在逃出了天京三个月之后，也被清军巡逻队给抓获了。他乞求清廷宽赦，说这都是老天王做的和我无关，并赋诗一首表明心迹，他说如今我不做长毛，一心一德辅清朝，清朝皇帝万万岁，乱臣贼子总难跑。他告诉审讯者，说自己呀，最大的心愿就是如果能够获释的话，那他将静心研习儒学，并且努力争取最低层次的功名，就是秀才。审判他的官员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去考中他父亲一再落北的科举考试，1864年11月18日，幼天王被处决。这天离他十五岁的生日还有整整一个星期。

解说:这里是洪秀全的故乡，广东花都官禄布村，在洪秀全反清后，这里曾多次遭到清军的屠杀，这个由客家人组成的村落，曾经一度灭绝。

洪氏后人:都走了的，没有人留下来，全跑光了，房子是烧了，人都赶跑了，杀的杀，没杀到的都跑了。到后来宣统三年之后吧，才回来这里重建家园。解放初期的时候，这个小村子才90多人。

解说:这里是太平天国策动中心，广西桂平金田村，今天这些自由嬉戏的孩子中，已经找不到当年太平军的后人。1851年，金田起义时，这里的许多农民都被裹挟，参加了太平军。1864年，太平天国败亡后，所有跟太平军有瓜葛的人家，都被清廷诛连九族。

金田村村民:韦昌辉呢跟我们的公公太是兄弟，懂不懂。当年洪秀全去南京叫我的公公太去，去了他觉得不行，他有家庭，有小孩，不去南京，后来韦昌辉上了南京了是吧，我的公公太有小孩，有老婆，就不去，是这样的。

解说:关于这场战争，有人曾经这样记载，人烟稠密的长江流域，满眼瓦砾，遍地白骨，繁花似锦的江南，往往二三十里地，不见人烟，而被称为人间天堂的杭州，道殣相望，昔日温饱之家，大半成了饿殍。皖南地区野无耕种，村无炊烟，市人肉已相食。江西数百里，不闻鸡犬声，惟见饿民僵毙于道，当时的左宗棠在行军途中，曾这样感慨，浙中光景以是草昧以前的世界。

张铁宝:我们从乾隆年间南巡图里面，可以反映出来南京是非常繁华，好的各种建筑鳞次栉比，所以商业繁华，人们富足。通过南巡图都可以反映得一清二楚。乾隆南巡图跟太平天国时期，相差不到一百年，那么由此而见在这个阶段，不到一百年期间，南京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战争磨难，所以在这个期间，南京没有造成战争的重创。也没有遭到自然遭害的侵袭。应该说它的经济发展的链条，繁华的链条都没有断裂。

袁伟时:经过这个运动以后，江浙一带破坏得非常厉害，那个江浙的人口，到民国初期才恢复到原来的水平，那甚至有些人说，到十年以后，就是太平天国失败以后，当然以后也有捻军继续搞了四年，那安徽一带有些地方，连那些被杀死的尸骨都还没埋起来。

解说:在这场大悲剧中，究竟有多少人丧生至今仍是个谜，时任美国驻华公使的柔克义估计，太平天国战争导致的人口死亡数为2000万。而1883年一位美国传教士则称，太平天国战争造成中国人口损失为5000万，而后来者，复旦大学葛剑雄教授，通过系统的研究分析后认为，从1851年到1865年，中国绝对人口的数量减少了四分之一。

袁伟时:整个中国的人口，就在十九世纪的五零年代初，统计的数字是那个时候是四亿三千万，到了十九世纪七零年代统计，就降到三亿两千万左右。那就是说牺牲掉的人一亿一千多万，这个损失是非常严重的。

周禄丰:你看他早年和这些人的结合，应该说是很美好的，大家一起起来起义，而且他们这种起义它和别的那种一起起事的英雄的感情，应该不同，他们首先是结义兄弟，而且这种结义兄弟，它还有一种宗教的感情，你看洪秀全是上帝次子，杨秀清是上帝第四子，在这样情况下，他们这些兄弟众叛亲离，到最后都不剩人了。

解说:冯云山1852年在全州战死，30岁。萧朝贵1852年在长沙战死，34岁。杨秀清1856年在天京事变中被韦昌辉诛杀，36岁。韦昌辉1856年在天京事变中被石达开诛杀，33岁。石达开1856年在天京事变后出走，1863年被清廷诛杀，32岁。

宋德华（华南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他前面共事的，杀的杀了，跑的跑了，是不是。有些隔辈了，你像李秀成就是，有些隔了，是不是啊，都不是他当年那样的，所以应该晚年是比较凄凉的。

贺安（洪秀全故居纪念馆副馆长）:这个棵树就是洪秀全在13岁的那一年，亲手种下的，洪秀全在13岁的那一年，就是参加花县的童子试，是取得了全县的第一名的好成绩，他回来以后就种下了这棵龙眼树。而且非常碰巧的就是，这棵树就是在太平天国运动失败的那一年，就被雷电从中间就劈成了两半，当时这棵树就枯死了，倒在了地上。清兵来到村子诛九族的时候，他本来就想把洪秀全亲手种的树连根拔起的，但是他看见这棵树已经枯死了，那就借这个残枝，就吓唬我们当地的老百姓，他们就说你们谁要是敢再造反的话，那么就像这棵龙眼树一样被雷劈死。但是大家也没有想到，过了十几年之后，这棵树竟然又重新的活过来了。并且这个树形可以说是非常的奇特。我们可以看一下，请看这个部位就像是一条龙的龙头，这是脚，这是它微微张开的嘴巴，然后是龙身、龙尾，它就象一条巨龙一样横卧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