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席有什么用:赵映林:过去教授的骨气和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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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映林:过去教授的骨气和底气

 作者:赵映林

  “过去教授的骨气和底气”大致可以分为两种情况,一是威武不能屈,在强权甚至淫威面前坚持真理,宁折不弯;一是贫贱不能移,或不为高官权势所诱,或不为金钱所诱,或不为五斗米折腰。而“骨气和底气”凭借的根本究竟是什么?或者说“骨气和底气”的根本性凭借究竟何在?

  

  30年代开始,民间就流传着“蒋家天下陈家党,宋氏兄妹孔家财”的说法,说明在国民党政权中,孔祥熙家族是最有钱的。而孔的钱主要来自他从政以后。孔祥熙先后担任过国民政府实业部长、中央银行总裁、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长、行政院长兼财政部长等要职。

  孔氏夫妻深谙敛财之道,孔祥熙家族的巨额财富来得并不光明正大。仅举一例便可说明: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政府面对咄咄逼人的日军攻击,为了稳住中国的抗战局面,使之牵制更多的日军,减轻美国在太平洋战场上的压力,同意向中国政府提供$5亿贷款,按当时的官方汇率折算,合100亿元法币。如以黑市汇率折算就更高了。孔祥熙正是利用自己财政部长的权力,伙同部里的官员、中央银行业务局局长等人上下其手,倒买倒卖,从中贪污了$3390万。

  事情披露后,傅斯年在参政会上提出质询。此事闹大了,舆论汹汹。蒋介石不得不亲自出面宴请傅斯年,做他的工作,为孔说情。席间蒋问道:“傅先生信任我吗?”傅斯年的回答很干脆:“我绝对信任。”蒋立即回应:“你既然信任我,那么就应该信任我所任用的人。”傅斯年的回答铿锵有力:“委员长我是信任的,至于说因为信任委员长也就应该信任委员长所用的人,那么,砍掉我的脑袋我也不能这样说!”将蒋介石堵了个严严实实,呛得话也说不出来。在傅斯年的穷追猛打下,蒋介石不得不下令免去孔祥熙的职务,改由宋子文出任行政院长。

  蒋介石的任人唯亲,使得驱孔的结果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宋子文上台后,以行政院名义颁发《黄金买卖细则》、《管理外汇暂行办法》等文件,与孔祥熙一样利用只有他们才拥有的官僚特权,大肆进行非法进口倒卖活动,致使国民经济一片混乱,最终酿成1947年以上海为中心的席卷国统区的“黄金潮”。不仅如此,抗战胜利后,宋还纵容部下以“接收”为名,大发“接收财”:房子、车子、票子、金子、女子,“五子登科”,闹得民怨沸腾。在用人方面,则任人唯亲,排斥异己。傅斯年的大炮脾气又上来了,在《世纪评论》上发表《这个样子的宋子文非走开不可》。

  文章刊出,全国轰动,各报纷纷转载,成为讨伐宋子文的一篇爆炸性的檄文。傅斯年历数宋子文的丑行后指出:“用这样的行政院长,前有孔祥熙,后有宋子文,真是不可救药的事。”他大声疾呼:“国家吃不消他了,人民吃不消他了,他真该走了,不走一切要垮了。”像这样的人应该“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继此文之后,又连续发表《论豪门资本之必须铲除》、《宋子文的失败》等文。

  傅斯年的一系列“倒宋檄文”迫使宋子文不得不下台。从抗战末到1947年傅斯年连连著文痛斥孔祥熙、宋子文的贪赃枉法,使得这两位皇亲国戚也不能免责,不得不灰溜溜的下台。平时蒋介石召见傅斯年,他在蒋的面前也是翘着二郎腿说话,而不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到1948年,傅斯年眼见国民党越来越腐败,更在公开场合大骂国民党政府是一堆大粪,蒋介石也未“修理”过傅斯年,反而于不久的11月决定、12月发表傅斯年为台湾大学校长,并且信任有加。

  至于傅斯年的老师胡适与自己的学生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胡适任中国公学校长,反对党化教育。国民党规定,举凡机关、学校一律要挂国民党党旗,每周一要举行总理(孙中山)纪念周活动。唯独中国公学在胡适主持下既不挂国民党党旗,也不举行总理纪念周活动。在抵制党化教育的同时,胡适完全继承了蔡元培在北大的办学方针“思想自由,兼容并包”。鼓励学生组织学术研究会、办刊物、办壁报、举办演讲会。一时之间,中国公学学风大变,学术风气自由,任何言论都可以发表。笔者曾将胡适在大陆对蒋的批评归纳为“五个第一”:第一个掀起讨伐国民党忽视人权的大讨论、第一个批评孙中山“知难行易”哲学、第一个当面批评国民党政治不清明、第一个批评蒋介石发起的“新式生活运动”、第一个当面批评蒋介石控制言论自由。说胡适等人是小骂大帮忙是不能令人信服的。当着“领袖”之面出言顶撞、直言不讳地批评,甚至言辞尖锐,内心如没有一种历史理念是做不到的。

  1936年10月,蒋介石过50岁生日,特地邀请北大教授熊十力参加生日宴会,这是很大的面子。那天,在蒋介石的生日宴会上,政府中的达官贵人,纷纷争先恐后向蒋介石献媚,丑态百出。熊十力十分鄙视,挥毫写下一首打油诗。全诗如下:

  脖子长着瘪葫芦
  不花钱买篦梳
  虮虱难下口
  一生无忧
  秃秃秃
  净肉
  头

  熊十力将这首每况日下的楼梯式诗写好后,大笑而去。蒋介石见了面红耳赤,哭笑不得。只好听任熊十力离去。

  抗战胜利后,熊十力来到了武汉,看到九省通衢的长江重镇满目疮痍,而国民党不顾人民死活,积极准备内战,引起他对国民党倒行逆施的不满。他要揭露和讽刺国民党政府的黑暗统治,一连多日,于大白天手持灯笼在武汉的商业大街上旁若无人地行走,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好奇之人实在弄不明白,就拦住问他:“先生青天白日打着灯笼走路,这是何故?”他有意地大声回答说:“如今是天昏地暗,豺狼当道,不掌灯何以行路!”惹得不少围观者频频颌首。

  清华大学教授何兆武在其口述回忆录《上学记》中说到,自己的一个姐姐(三姐)是北大化学系的学生,“一二·九”运动的积极分子,又是地下党,在游行中被抓。两天后,他的父亲收到校长蒋梦麟的一封亲笔信,大意是说,你的女儿被抓起来了,不过请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地把她保出来。果然,没有几天就把她放出来了。

  抗战时期,西南联大是国统区民主堡垒。1941年底西南联大学生游行,打倒孔祥熙,回来后学校召集了一个大会,蒋梦麟和梅贻琦都来了。梅主持大会说:“昨天,我和蒋先生一直跟着你们,唯恐你们出事,幸亏没有出什么事。”这就是那时候大学校长的态度。

  西南联大学生这次上街示威游行,与吴晗有一点关联。当时,吴晗正在西南联大执教,在课堂上,他说,南宋政府腐败,是朝廷中以宰相贾似道为首的官员们斗蟋蟀成风,玩物丧志,葬送了南宋。所以,贾似道被人称为蟋蟀宰相,没想到今天又出了一个“飞狗院长”(指香港沦陷时,行政院长孔祥熙家人用国民党最后一架飞机运家人、洋狗,而置诸多文化名人于不顾的事),历史常有相像之处。当学生们问到这个“飞狗院长”是谁时,吴晗高声道:“孔祥熙院长!”吴晗这句话点燃了学生们心中的怒火,几天之后,示威游行爆发了。

  当蒋介石以吴煽动学生闹事为由派人来抓吴晗时,却被云南省主席龙云挡驾了。以至于学生们打起了这样的牌子:“打倒孔院长,拥护龙主席”。吴晗毛发未损。就笔者手头上的资料显示,民国时期,具有正义感的教授没有不在课堂上批评、抨击,直至大骂国民党的。建国后,毛泽东曾说过这样的话:国民党是被民主党派、知识分子骂垮的。所以,日后的取消知识分子所办刊物、报纸,上下保持一致,不是没有由来的。只不过这是从另一个方面来总结历史经验而导致如此罢了。

  抗战爆发后,马寅初以专家身份考察中国的战时经济,对国民党的军政要员大发国难财极为不满,他将这种情况精辟而形象地概括为“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有针对性地提出征收“战时财产税”。他说:“政府对发国难财者应从速开办临时财产税,先从大官之中发国难财者人手,令其将用政治势力所获得的不义之财全部提出,贡献于国家,以为其余发国难财者戒。”这个矛头是直接指向孔、宋家族的。于是就有人奉命前来劝说马寅初,可以把北碚立法院的好房子让他居住,想购买黄金,只要他提个数字,可以立即照办,如要去美国考察,不论长住或短期都行,经费不成问题。马寅初自然明白他们的伎俩,遂发表“严正声明”:

  一、在此国难当头,我绝不离开重庆去美国考察;

  二、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我要保持说话的自由,国民党政府的立法院没有多大意思,我绝不去北碚居住,并要逐渐同立法院脱离关系;

  三、不搞投机生意,不买一两黄金,一元美钞。有人想要封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这办不到!

  马寅初一九三八年于重庆此后不久,马寅初到重庆大学担任经济学院教授和商学院院长。在高校任职,于是马寅初有了抨击国民党的更大平台。对马寅初坚持自由主义和民主立场,蒋介石在无可奈何之下,提出三个职务让其挑选:中央银行总裁、财政部长、全国禁烟总监。可马寅初丝毫不为所动。蒋介石要重大校长叶元龙陪同马寅初来见他,蒋对叶元龙说:“我要当面同他谈谈,他是长辈,又是同乡,总要以大局为重!”叶怕碰钉子,就让侄子去向马寅初转达这个消息,可马寅初回答说:“叫校长陪着我去见他,不去!让宪兵来陪我吧!”又说:“文职不去拜见军事长官。没有这个必要!见了面就要吵嘴,犯不着!再说,从前我给他讲过课,他是我的学生。学生应当来看老师,哪有老师去看学生的道理!他如果有话说,叫他来看我!”蒋介石虽生气,也只好给自己找台阶下,对叶元龙说:“我是想同他谈谈经济问题。你回去告诉他,以后有时间,随时可以来找我。”但马寅初始终不去见蒋介石。

  

  上面说的基本是第一种情况,下面说第二种情况。

  袁世凯窃取政权后,以40万巨款收买国民党籍的议员邹鲁,要他另外组党,遭邹鲁拒绝。

  章太炎不满袁世凯篡权,四处揭袁世凯的狼子野心,戳到袁世凯的痛处。袁世凯遂以党务相商为名,将章太炎骗进京,软禁在前门共和党总部。见到袁世凯派来的宪兵后,章氏挥动手杖,宪兵被他追得抱头逃窜。袁世凯一看不行就改用软的一招——收买,派人给章太炎送去500大洋,这在那时可是个大数目!章太炎起初默不作声,等来人将钱全部放在桌上后,他突然起身大把大把地抓起洋钱向来人劈头盖脸猛掷过去,来人吓得一溜烟跑了。袁世凯又给章太炎颁发“勋二位”。孰料章太炎手执折扇,把袁世凯授予他的勋章作扇坠,来到总统府,点名要见袁世凯。袁世凯一听“章疯子”找上门来了,不想自讨没趣,就将章“晾”在那里。章太炎左等右等,袁世凯还不来,他就开骂了,还抡起手杖将接待室的器物砸个稀里哗啦。袁世凯只得谎称要见他,将章太炎拉到陆军教练处监禁起来。可章氏始终不低头。袁世凯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因为章太炎名气太大,袁世凯不得不有所顾忌。

  1923年4月初,北洋政府又颁发一批勋位,胡适也榜上有名。4月8日,胡适在自己办的《努力周刊》头条位置发表《胡适启事》:“4月5日的《益世报》上登出新发表的一大批勋章,内有‘胡适给予三等嘉禾勋章’的一项,我是根本反对勋章勋位的;如果这个胡适真是我,还请政府收了回去罢。”

  抗日战争期间,胡适任驻美大使,两个儿子先后来到美国读书,仅学费一年就得2000多美元。胡适颇感压力,一面大量写稿赚取稿费,一面四处演讲,“替儿子筹备一点美金。”孔祥熙知道后立即给胡适汇了3000美元,“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胡适岂会要?于是悉数退回。

  抗战爆发,陈独秀出狱,客居重庆江津,贫病交加,出卖一点尊严,高官厚禄即刻唾手可得。他的学生、同乡、朋友占据要津者众多,包括国民党内的一些元老、官僚,在前来拜访时送些赆仪,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他一概婉言谢绝。罗家伦、傅斯年送钱给他,他坚决不收。陈立夫曾拟助其《小学识字课本》出版,预支一万元稿费,书写出后陈立夫要他改书名,他坚决不同意,争执不下,书未出成,钱也分文未用。教育部长朱家骅三次赠钱,5000元,陈独秀一概拒之。

  而在美国任大使的胡适,也没有忘记老友,考虑到陈独秀在国内的处境,胡适为陈独秀联系了一家图书公司,并请他到美国去写自传。这既可以解决陈独秀的生活问题,也可以使陈独秀摆脱身边的纷扰。陈独秀深知老友的良苦用心,然而,他不愿意值此国难当头之时,去国躲避。他托人带话给胡适,推脱自己年事已高,也无兴趣苒见生人。他关上了一扇令很多人欣羡的大门。

  蒋介石也托人说项,请他出任国民政府劳动部长,陈独秀回答说:“蒋介石杀了我两个儿子,我与他不共戴天。要我当他的走卒,岂非异想天开!”但也表示,现在大敌当前,国共二次合作,既然国家需要他合作抗日,我不反对他就是了。

  已故水利界泰斗黄万里的岳父丁惟汾是老同盟会员,民国初当选为国会议员。宋教仁%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