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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4:15:54
藏北草原
刘元举    藏北草原,指的就是那曲草原。其实,无论什么草原,距我生活的城市都够遥远了。

  车行驶在青藏高原上,即便速度再快,也完全显不出来。因为近处没有什么标记。而远处的雪山羞羞答答,时隐时现,半掩其面,也只能让你感觉渺远的迷惘。

  西藏的天空越晴朗便有着越多的云彩,而越多的云彩竟构成了西藏的神秘天际。人与雪山相比,渺小得似乎随时可以羽化,瞅那雪山时间久一点,视线便无法保持清澈,浮泛的毛绒绒的光斑无规则跳荡飞掠,星星之火一般,燎燃起一种来自心底的豪情,这种豪情可以唤醒人性深处的麻木。

  藏北草原平均海拔大概在四千五百米左右。这里的民风古朴剽悍,他们崇尚的三件宝贝是:好马、快枪和烈酒。

  对于一个游牧民族的理解,是不能离开草原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草原的阔大带给牧人的感受是能够跨越时空的局限的。我们可以听听腾格尔的那首《蒙古人》。其实,腾格尔的音色并不纯美,甚至沙哑的伴有着世俗的混浊。但是,他之所以能够打动人绝不在于嗓音,而全在于他歌唱的真情,他是用那种可以唱颤心灵的歌喉来歌唱马背上的民族的生存状态的。

  有着马背生涯的民族对于草原肯定有着某种特殊的情怀。在我们看来也许只是一种豪情,但,即便这种豪情也比我们这些生活在现代的水泥与玻璃幕墙体中的都市人要生动得多。

  动身之前,我便翻看了不少西藏的摄影画册,其中那曲草原的片子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比如那木错湖,湖水的色彩与水下石纹的色彩的交融的质感,还有念青唐古拉山的皑皑雪峰。在西藏,自然的山水都有着人格的神化色彩,比如,纳木错湖属羊,念青唐古拉山属蛇,而岗仁波齐山属马。我弄不明白是谁凭什么为其规定的属相,是象形还是写意?抑或有着更为深奥的内涵?大概,这种人格化的附会源自一种远古的自然崇拜体系吧。

  遥想我在1988年第一次感受青藏高原时,结识的是青海诗人白渔。白渔告诉我他有过七上黄河源的经历。那时候,我还不认识昌耀。后来,在全国作协会议上认识了昌耀并与其合影留念时,开始读他的诗了,尤其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后我格外看重他与这片高原血肉相联的那些诗篇。我想,他肯定没有七上黄河源的历险,但他可能终生都在精神的高原上孤寂地攀登着。

  你听———

  “从地平线渐次隆起者

  是青海的高车

  从北斗星宫之侧悄然轧过者

  是青海的高车

  而从岁月间摇撼着远去者

  仍还是青海的高车呀。”

  高车只能产生于高原,而认识高原高车的诗人蔫能不高贵高远得疏离于凡尘?

  人的个性差异导致了人的感受不同,人的感受不同就会带来不同的境界不同的命运。

  高车在哪里?高车族在哪里?昌耀在哪里?他们能够再次从高远迷惘的地平线处渐次隆起吗?

  很多人以为写出《走过西藏》的马丽华是西藏人。而马丽华也以西藏作家为荣。她依傍着高原热恋着高原,她整个性情都随着高原的节气而改变着。她说她早就不再渴望苦难了。她说她就是退休了也不会回到山东老家,西藏成了她真正适应的地方。

  我一向钦佩那种真正的自我磨难者。比如路遥。他常常把自己关起来与外界封闭,到一个偏僻之地,比如煤矿。没有电话,也没有电视,没有可以聊天的人,只有一只朝来夕往的老鼠。他的那部宗教般的写作谈《早晨从中午开始》要比他的获大奖的百万巨著更感人。

  在他进入写作过程时,那份投入与忘我与磕长头的朝圣者又有多少区别吗?他能够说服自我,能够坚持下来,他成了一位真正的具有写作精神的“精神工作者”。他是中国的梵高。在那片土地上,梵高式的人物还有画家石鲁。

  贫弱的文学需要拯救。缺乏驱动力的作家需要刺激,需要充氧,需要面对鲜嫩的物欲诱惑守住自己的底线,有这种认知与渴求的人,应该尽快到雪域高原上走走,趁还没有通火车的时候。

  到西藏就是找感觉来了。西藏到处都有激发你感觉的地方!那山,那云,那片走也走不完的草原哟。然而,奢侈的美丽便会带来奢侈的感觉,感觉一经进入奢侈状态,那你就没感觉了!

  在广阔的那曲草原行驶,就是在接受着色彩的冲洗。绿色是草原,蓝色是天空,白色是云朵。进入那曲县城境内时,对于色彩的感觉更加强烈起来。

  已是傍晚时分。傍晚的那曲似乎更加光彩明亮。这种通透的光彩构成了广阔的舒畅。

  这里水草丰盈,景色娇媚,有没有阳光,都像个巨大的盆景。大得你怎么走,也走不出来;怎么欣赏也欣赏不完。

  那曲的盆景是大盆景套着小盆景,简直是盆景系列。盆的质地不同,却个个精致:盆中的花草各异,全都能够令你眼花缭乱。

  那曲草原的色彩娇艳得随处都像是假的,加上天边的云彩,你就得看傻。我傻到了什么程度呢?傻到了我竟忘记了我是来干什么的。

  你不就是来拍摄照片的吗?可你居然端着相机忘记拍了。

  从取景窗望出去,绿草、夕阳、云彩随着我的情绪而一同进入最佳状态,它们极有层次,相互映照,相互浸透,你简直就弄不清是天上美还是地上美,是云朵美还是草上的大片花色美。花色是那种灿灿的金黄色油菜花,这种花到处灿烂,灿烂得竟然失去了节制。

  以往我们常说陶醉之类,其实,那些平日里的陶醉不过是某种夸张的矫情而已,只有到了西藏这里,你才会真正地陶醉。因为一路上下过雨,忽而晴,忽而阴的,就使得沿途山光水色增加了味道。草色被雨水洗濯后,特别清新嫩绿,大片大片的花束倾拥于怀中,你说不好当晚霞满天的时刻,是彩云铺地,还是鲜花装饰天空,天和地哪个更美更绚丽你实在弄不明白。

  云朵由白而红,红与白交织着,镶嵌着,在你的视野的缓慢适应中,让你不能不为之动容。哪里有草原哪里就有水湾,哪里有水湾,哪里就能够映出蓝天白云。天蓝得奇特,云白得更奇特,还有远处的雪山。雪山在云雾包裹中时隐时现,无论隐的形态还是显露的感觉,都有种奇妙的味道掺和在里边。如果我能够画油画,就干脆把自己融化在这里。

  越接近那曲县城,景色越美。我希望车开得慢一点,但行了一天的车,司机眼见到达了目的地,他的车速是不愿减下来的。于是,车子在美景包裹中,倏地一拐,就踅进了那曲县城。与那么美丽绝伦的草原相比,我们人类居住的县城可有些煞风景了!

  至今,令我懊悔不已的是,那片最有光彩的景色,我没有拍摄下来,其实,我是可以让车停下来拍照的。我与美好的那曲晚景,就是这样的失之交臂!或许正因为这种遗憾才构成了对于美的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