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开机损是什么意思:长轨上的随想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30 01:00:05

第一次坐火车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但有那么一段时间却一直在那平行的双轨上奔来跑去。那是在远方上学的几年,一到放假,匆匆坐火车踏上归途;一到开学,又匆匆坐火车挥别故乡。两千多公里的路,就这样来来回回地走了又走。 

我与故乡,被火车推近,又拉远,站台上洒落的,有欣喜当然也有悲戚,而且离乡时的感伤总是记得更真切一些,现在还能感到的那隐隐的疼痛也许就叫乡愁罢! 

火车擒住轨,在黑夜里奔

过山、过水、过…… 

那是徐志摩的诗。当年火车离开一望无际的平原,驶向崇山峻岭,它铿铿前行,过桥梁、穿山洞,绕着山越爬越高,我知道家是离我越来越远了。心里反复咏着那首《火车擒住轨》,心情不甚晴朗。好几次,曾傻想要是被火车抛弃在这深山老林里,也许十年八年也走不到那有人迹的地方,而我对迷路又是深深恐惧的。 

不知是假期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时节每次坐火车,都异常的拥挤,每到一站,下客并不多,上客却蜂拥而入,整个车厢总像满满的一盒火柴,座位下、厕所里、走道上都是人,叠肱交股,摩肩错臂,汗味、烟味以及各种食物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路边的扬尘飘进来,车头的煤灰也飘进来,扑你一头土一身灰。在这样的车上坐上两天三夜,下车后的狼狈是可想而知的了:一到目的地,低头端详那双脚一定是肿得像两个馒头,走起路来都有点不听使唤了,而随身带的毛巾也早已被擦得黢黑,望之无需照镜,也能想象出自己灰头土脸的窘相了。 

后来,毕业了,回家了,不用坐火车了;再后来,南下了,故乡又远了,但我已经决定与火车分道扬镳:去远些的地方就搭乘飞机——我喜欢机场的洁净,也喜欢飞机的快捷,一二个小时,无非逛一次街的时间,我就可由此及彼,故乡离我近了,世界变得小了,别离在心里也没有那样煞有介事了;附近的地方呢,坐汽车或者干脆把方向盘握在自己的手里,无问山长水远,都可以即时命驾,在现今修得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上,也不会有太多的颠簸疲劳。 

火车就这样被我“请”出了我的生活,那些拥挤的、杂乱的、肮脏的感受通过四千多个日子的洗涤,渐渐褪色了。 

然而,这次我又坐上了火车。是父亲擅作主张替我买的票。父亲的盛意不好推却,我又来到了十多年前多次驻足的那个车站。当年坐火车时,车站刚刚修好,新崭崭的让人觉得它像一个衣着光鲜的新婚少妇,风姿妖娆。十几年岁月的雕琢,现在它已是徐娘半老,虽说是风韵犹在,但颜色毕竟是暗淡了不少。站在月台上等车,当年的情景依稀可辩,一下子如同掉进了时间的旋涡,曩昔的神色与心情又被卷进又被卷出。 

这次在日渐老旧的车站等来的却是盛装的火车。它旧貌换了新颜:流线型的外壳,象一颗待发的子弹;走进车厢也仿如走进了加大号的机舱。干净、宽敞替代了以前的污浊与拥挤。火车启动了,轮轨与枕木相激,发出“铿、铿”之声,节奏越来越快,转眼车速达到二百多公里,近处的景色飞似地后退,虽然飞机的速度是它的几倍,但这种疾奔是云端无从感受的。依窗远望,黄澄澄的田透着香熟的气味;一幢幢红顶白墙的小洋楼神气地立在田间,平添江南一份特有的秀美……火车为我打开了另一扇视窗,让我感受另一种角度的美。 

是的,有时速度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但是它也遮蔽掉了一些东西,比如乘坐飞机,你虽可以想象成庄子的逍遥之游,列子的御风之旅,但高速之下,上天入地仿佛只那么一瞬,无论起点在哪里,终点在何方,你始终只是出没云间,游行虚碧,旅程所历,清一色的单调;但坐上新式的火车却不同,过山、过水、过桥、过涵洞……一切历历在目,我想诗人的灵感也是由多变的风景所激起的罢。

坐在火车的阔窗前,景色扑面而来,时而我觉着在人间,时而觉得又飞离到了世外,思绪也变得飘渺起来,感谢父亲送我的那张票,让我重新接纳了火车,甚至喜欢上了火车。隐约之间,我突然看到了故乡那头,父亲正会心地冲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