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杀手游闯关开箱子:肖鹰对央视春晚的文化批判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13:50:59

肖鹰对央视春晚的文化批判(中青报专访未编审稿)

                                                 (2011-02-17)  

肖鹰专访:春晚核心导向应是维升中华民族文化认同感

央视春晚的特殊地位,决定它应有准确定位、必要底线和正确导向 

中青报记者黄冲

(肖鹰修订,未经中青报编审稿)

    近日,一场论战让兔年春晚之后略显沉寂的舆论场又开始沸腾。2月8日,清华大学美学教授肖鹰发表文章《春晚导演莫学“苏紫紫”》,对春晚语言类节目总导演马东提出批评。 2月9日,马东专门开通博客,进行了言辞激烈的回击。这场论战吸引了媒体极大的关注,也将公众的注意力再次引向春晚的未来方向之辩。

    2月13日,肖鹰接受了中国青年报记者的独家专访。肖鹰表示,他谢绝了此前多个媒体采访要求;接受本报专访,并非要澄清和马东的是是非非,更不是对马东博客文章的回应,而是认可本报希望从正面、建设性的角度探讨一些关于春晚的问题的采访目的。肖鹰还申明,此前除了在网上观看过赵本山小品《同桌的你》,其他兔年央视春晚节目他都没有看;为了接受采访,他专门在网上观看了兔年央视春晚的节目。

春晚不能成为一个商业竞技场 

    中国青年报:您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春晚导演马东?说实在的,批评一个导演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肖鹰:第一,马东在春晚后向媒体发表的言论让我认为他的编导意识是错误的。我针对的不是他这个人,我也没对他的导演工作提出任何意见。我针对的是他的言论,在我看来,他的言论代表了央视春晚导演组的态度。

    第二,我对春晚的事前造势炒作、事后自我表扬是很反感的。一个成熟的国家常态的综艺晚会,不需要、也不应该这样炒作。

    准确讲,我对马东的批评不在于所普遍舆论所展示的他和他的同事把春晚做糟了,而在于他强奸民意。他口口声声要以广大民众为“取悦对象”但却简单否定网络民调表现的对此届春晚的不利评价。我质疑的是:你们所谓的广大民众在哪里?你们把4亿网民都排除了,还谈什么广大民众?

    另外,我之所以出来批评马东,还在于他剥夺我们学界的发言权,他说,“我们一定会听到知识界的精英这样那样的想法,严格来说,我们心里很坦然。说实话,春晚的收视主体不是他们。”你面对我肖鹰的批评,可以说是或者不,但你不能说我没有发言权。

 

    中国青年报:2月10日,编剧陆天明发表观点认为马东如此强硬回应不太妥当,他还指出“央视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春晚做过自我批评”,您怎么看?

    肖鹰:陆天明说得非常好。但春晚的问题还不是说哪一点做得好与不好,而是导演组的出发点本身就是错的。

    这是一个怎样看待央视春晚的问题。有人说,春晚不就是让大家乐一乐吗?但你不要忘了,央视春晚是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春节和全国唯一的国家电视台的结合体。。春晚的这个特殊地位,决定了它不能只是乐一乐,决定了它应该有准确确的定位、必要的底线和正确的导向,不能错了定位、破了底线、坏了导向。现在春晚最大的问题,是它没有坚守底线,从而定位错乱,导向错误。

我认为,春晚要定位于全中华民族的春节联欢;它的导向是在二十一世纪新形势下,维系和强化全球华人的民族文化认同感。春晚的底线是要尊重新时代全中华民族的伦理道德、生活情趣和个人尊严,让人们在乐一乐的同时没有感到被取笑、侮辱、歧视、排斥。但是,在近年来,包括2011春晚中,我们看到的众多节目,特别作为重点节目的是小品、相声节目,具有日益严重的丧失低线的问题。

    前几天一个朋友跟我聊天,说年三十一家老小都在一起看春晚,看到赵本山的小品《同桌的你》,像什么“走进一个苞米地,省略多少个字”,大家都在笑,他10岁的女儿也坐在一边跟着笑,他就觉得特尴尬。由这个例子看来,不仅学界精英不应该看春晚,而且春晚还是“少儿不宜”的!在春晚上出现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导向出了严重问题吗?

 

    中国青年报:能让大家笑一笑就已经不错了吧,干嘛还要骂他?

肖鹰:你不能用笑或不笑作为艺术价值的标准。我们是要让大家笑,但笑也要笑得有品味、有尊严、有价值。我觉得赵本山和春晚导演的问题,在于他们片面地以取悦“大多数人”为借口,以制造廉价、低俗的“笑果”为能事,把春晚观众趣味往低处拉。按照他们的逻辑,要让观众乐,就只能以嘲弄残疾、智障和弱势群体挑逗性的暧昧想象为技巧,这是低于包括农民朋友在内的广大公众欣赏趣味和伦理低线的。现在广大网友发出“春晚必须反三俗”,并非空穴来风。

春晚导演和赵本山意味强调只有“俗”才能满足大众需要,仿佛大众是天然不能接受“雅”;更严重的是,在他们看来,“俗”和“雅”是水火不容的。这实际上是歪曲审美规律。在人类审美活动中,“俗”和“雅”只是不同的审美表现形式。“俗”,在形式上是纯朴自然,在内容上是新鲜生动,也就是大家讲的“接地气”。这样的“俗”文艺,是大家都欣赏的。一部《红楼梦》俗不俗?侯宝林的相声俗不俗?但它们都是中国人共同喜爱的艺术。但是,“俗”不能是形式上的粗制滥造和内容上的阴暗猥亵,就是说,“俗”不能是“低俗”。公众对现在春晚的普遍不满,学界对春晚的严厉批评,就是针对它的“低俗”,换句话说,是反对春晚的“三俗”。春晚导演和赵本山们在回应时,都把舆论引向“雅俗之争”,这是欺人耳目,同时也遭成了他们拒绝反思,拒绝自我批评和纠错,致使春晚今天走向低俗化的不归之路。

    从源自春晚主办方的舆论中,我觉得多年来关于春晚有一个很大的误区,就是说中国人太多,众口难调,因此春晚难办、广大观众不满意是理所当然的。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其实只是一个逃避责任的托词。办春晚,你不找公众的共同点,去强调差异,抛弃一部分人去迎合另一部分人,当然难办。中国人多,但都是中国人;大家认知、情趣差异大,但都生活在21世纪的中国。如果你找着了这“21世纪中国人”的文化共同点,就确定了你的操作底线,在这个低线上寻求多样化、差异性,你就游刃有余。我认为早期的春晚导演是找准了共同点,把握好底线来办春晚的;现在的春晚导演做算术题,只抓大多数舍弃少数人,当然只能在底线下活动,能不低俗吗?能不招骂吗?

 

  中国青年报:你认为春晚究竟应当怎样定位?对于春晚现在的主要演员老化,甚至出现现在舆论批评的“赵本山钉子户”现象,你有什么看法?

肖鹰:春晚究竟应该是一个体现我们民族文化精神的欢乐祥和的舞台,还是要成为一个年年展演某些人的绝技、形成“只有第一、没有第二”的奥林匹克式的竞技场?

    我认为,春晚不是竞技,春晚就是联欢。然而,多年演变下来,现在的春晚不仅变成了竞技场,而且变成了“捧星场”。为什么那么多人打破头都要挤进春晚?因为现在的春晚不仅成了演艺界圆梦的地方,也成了表演者和表演者背后的支持者暴发致富的地方。小沈阳09年一上春晚,不仅从一位普通的商艺演员一夜成为“全国红星”,而且身价百倍上翻。这是小沈阳演技高吗?他真为观众奉献了艺术佳作吗?都不是!“成名”三年了,小沈阳的表演不仅为专业人士,也为普通观众所诟病,批评声音日隆,但是三年都赵本山“带病坚持”带他上春晚,所以“小沈阳”仍然是炙手可热的“全国红星”。今年三位“草根演员”如“中六合头彩”式地走上了春晚舞台,第二天就身价成倍上翻,走上了经纪人操作的商业演艺之路。这三位“草根演员”从春晚直奔市场,我认为这不是春晚的成功,相反是春晚的失败。这就是把春晚变成了一个商业竞技场。

还需要指出的是,春晚不仅成为“明星发射场”,而且还成为了一个黑洞式的吸金场。为什么春晚事前要炒作造势,事后要自我表扬,还要硬着头皮搞“小品王”等毫无意义的“最优评比”,就是因为它已经全面商业化了,它的全套操作,早就不是从办好一场“中华民族春节联欢”的综艺晚会,就是为主办方在操作中榨取最大“剩余价值”。春晚本来是一个全民公益联欢晚会,现在却办成了央视借国家资源的创收机器。春晚为什么不能自我批评,为什么对于民调的负面信息和学界批评一概排斥?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它作为一个“商演竞技场”的商业化在作崇!

 

怎样看待“赵本山钉子户现象”

 

    中国青年报:但是春晚受关注度最高的节目还是赵本山的小品,没了赵本山大家还能看什么?

    肖鹰:春晚办了28届年为什么只成就了一个赵本山?就是因为春晚的定位出了问题。

我不相信13亿人真没有人可以代替赵本山。但可悲的是现在春晚小品王,选不选,都非他莫属,成了“春晚最牛钉子户”。在现在的春晚舞台上,赵本山就是“铁老大”,他不仅年年“指定上”,而且想带几个徒弟上就带几个徒弟上。为什么去年《捐助》和今年《同桌的你》结构、内容大量雷同?这不仅因为受到了赵家班创作能力的限制,而且是服务于赵本山要带几位徒弟、带谁上决定的。如果说在09春晚的小品《不差钱》主要是展现小沈阳的“才艺”,赵本山作“绿叶”扶持他上春晚还有“说法”,10-11两届春晚的赵本山小品,有必要设计小沈阳表演的角色吗?小沈阳在这后面两个春晚小品表演中,不仅明显多余,而且最后干脆“弱智化”。

春晚的主办方就像“吸毒”一样,形成了一种对赵本山的“毒品性依赖”。他的后期小品再差,也离不开他;他再霸道,也要顺着他。今年春晚,马东作为唯一负责语言类节目的总导演,竟然会说“本山老师的作品我没有参与创作,没有太多发言权”。这句话的实质不就是说“分管总导演无权过问赵老师的作品”吗?赵本山的小品近年来严重雷同、陈腐、低俗,难道不是与马东导演们的“旁观”有关吗?这就是总导演的失职。为什么春晚导演们如此惧服、依赖赵本山?个中原因也许难以厘清,但有两点是清楚的:其一,春晚变成了一个竞技场,一个“明星发射场”,其中都太多“总导演”也不能“搞定”的利益纠葛;其二,春晚导演们近年来变成了“啃老族”,只求保险,不思进取,“老赵保险”,就“死用老赵”。这样赵本山就成了总导演们拔不动,更不想拔的“春晚最牛钉子户”。正因为有了这个“春晚最牛钉子户”的特殊地位,赵本山就可以在“总导演的旁观”之下,可以在把小品做得一年比一年差的同时,还“指定”带着众多徒弟上春晚镀金、为自己的企事业谋利。

值得注意的是,在春晚近30年历史上,继陈佩斯、朱时茂、赵丽蓉之后,赵本山曾是最优秀、为春晚贡献最大,最为广大观众喜爱的小品演员,为什么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除了赵本山及其团队本身在长期以来“将局限作优势”的根源外,春晚导演们也是难辞其咎的。

 

    中国青年报:春晚毕竟有四个半小时,为什么您就只说赵本山的小品?

    肖鹰: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看春晚就是看赵本山”;“赵本山好了春晚就好,赵本山不好春晚就不好”。这是春晚自己的操作手段导致的结果。你看一下春晚的历史会发现,春晚曾有很多打动人心的节目,不仅有小品,还有相声、歌曲、舞蹈。像前些年的这首歌《常回家看看》,朴实、真情而优美,非常感动人心,不仅一时间唱遍大江南北,数年后还在流传。但近几年春晚有几首歌能让人记住?能有什么影响力?

    为什么就揪着赵本山不放?第一,他太重要了,第二,他的问题也太大,第三,他的影响太严重。要将春晚从目前的困局中拨出来,赵本山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因为赵本山是春晚的一个核心。他是春晚的最大亮点,也是根本症结。

    春晚对明星的依赖,它的竞技化、帮会化,造成了春晚现在的状况。春晚难办的根本,不在于众口难调,在于它形成了铁板一块,谁都撬不动它。春晚明星化、竞技化的背后就是商业化和利益集团化。在此前提下,的确靠一两个导演是不能扭转乾坤的。

 

    中国青年报:但也有人说,只要普通老百姓都喜欢赵本山的小品,这就足够了。

    肖鹰:春晚的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它过低估计了21世纪的中国民众,包括农村民众的文化素质、眼界、素养和精神需要。现在春晚舞台不仅普遍媚俗,而且充斥着低俗化、反智化。正如近年舆论普遍批评的,春晚导演现在不敢嘲笑权贵,不敢嘲笑富贾,就敢嘲笑弱势群体,比如说今年小品可以嘲笑为了一套房子离婚的人,他们为什么不嘲笑那些房价炒到天上的地产商和“地王”,为什么不嘲笑那些专靠“土地财政”升官发财的“父母官”?

    但是,我并不认为权贵、有钱人、高官和老百姓就是根本对立的,他们仍然会有共同点。春晚的定位就应该是全民联欢,全民联欢就应该找共同点而不是差异性。大家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相思,都有怀旧,都有父母弟兄。为什么我们不把这些美好的东西展现出来?美好的东西就没有“笑点”,就没有“娱乐价值”?恐怕不是。根本症结,还是在春晚导演多年下来,赵本山情结化不开,以为“赵氏小品”的趣味就是大众的趣味,就是农民兄弟的趣味吧?

 

春晚导演不应该做厨师,应该去做采购

 

    中国青年报:春晚导演到底该怎么做?

    肖鹰:如果说春晚是一盘菜,春晚导演不应该做厨师,他应该去做采购。春晚为什么难办?就是因为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厨师,自己在设计节目,这就是越俎代庖了。当你去做采购时,就会发现你的演员就是全中国人民。

    最好的春晚节目应该从民间选择。这个民间不等于草根,而是整个当代中国社会。为什么大家认为春晚节目越来越假,脱离生活?我认为关键就在于闭门造车,总导演把一批人圈起来搞找笑点竞赛。现在的小品、相声,都是导演“指定”的一批春晚专业户在黑屋子中做脑筋急转弯的产物。本来有一个活生生、取之不尽的社会源泉,你把它切断了,然后让几位春晚专业户带着几个徒弟搞暗箱操作,姑且不讲他们究竟有多大心思在专务此事,就是全身心投入,这样的运作模式也是上缺氧气,下缺地气的。

的确,春晚历史上是打造出一批精品,但是,这不是因为闭门造车的效果,而是因为当年的演艺家们曾经有非常丰富的生活积累。现在呢?赵本山22次上春晚,年年演农民,为什么他的小品近年来越来越让人感到缺少农民生活的真气、生气?那些嘲弄农民的弱势、低能、低智的“包袱”,让人感到好像赵本山与农民之间有仇隙式的。原因就在于,赵本山除了在极其有限的时间“打造春晚小品”外,更多的时间都在坐着私人飞机为他的本山集团谋福利。

除了个别特殊需要的节目,春晚节目不应该是依靠专门打造产生。因为从艺术的规律上说,命题作文是很难做的,这是因为缺少内在的创作动机,不是直接来源于生活。春晚节目,不仅相声、小品、而且歌曲、舞蹈都越来越缺少生活气息、越来越没有感染力,这都是“打造春晚”惹的祸!大家都说主办春晚压力大,要给春晚剧组松绑?怎么松?我认为不应该象某此人说的一样,降低要求,只求一乐;而是要根本放开手脚,让导演组变大厨领班为国家采购的采购领队。我国历史上都说,“真诗在民间”,真正优秀的艺术一定在当代中国,不会在导演及其指定的几位春晚专业户。

我认为,春晚导演的功能,就是对当年度全中国文艺的广泛了解、对当下中国民情的广泛了解和对中国时代精神的深入认知的基础上,把优秀的节目选择出来,组织他晚会的编排、表演。

    我去年撰文指出,春晚的出路在于让春晚回归民间。春晚回归民间,一方面要向民间取材,另一方面是要引导民间。我讲的是“大民间”,在这个概念下,我们就要在全中国社会中把最优秀的艺术和文化生活选择、集中到春晚舞台上来。这样不仅可以使春晚节目获得取之不尽的源泉,同时也会反馈于民间,为引导民间走向更美好、更文明、更先进的艺术、文化生活。

    要强调一点,春晚向民间取材,我们立足于选节目,而不是选人。张三今年有好节目,今年就选张三;明年李四节目好,就选李四。这样,春晚导演就不需要吊在在一棵或几棵春晚大树上受苦了。然而,现在春晚是以人为主,春晚的生命维系于几位春晚专业户和钉子户,这些大腕的价值被绝对化、神人化了,新人怎么上来?上来了又怎么闪光?

 

    中国青年报:今年春晚专门设立了草根明星板块,这是不是民间性的体现?

肖鹰:我所说的“民间”,是在当代中国生活的整体意义讲的,不是一般所认为的限于“草根”。所谓春晚民间性,是一种向中国全社会开放就艺术表演而言,应该慢专业、业余和原生态的表演都要有它们的位置。民间性不等于草根性,不能一说到民间,就只想到农民工。现在春晚导演的创作意识,一方面排斥所谓“学界精英”,一方面又依赖于几位“春晚老人”,以为就可以做到安全保险了。为什么呢?就是没有懂得春晚的生命线在当代中国社会整体生活中,不把这个“整体”的文化内涵搞清楚,怎么有底气办好春晚?今年找了三位被舆论捧红的“草根演员”上台,春晚导演就觉得是开门办春晚了?这是有点自欺了。大家都看得明白,在春晚这个超级竞技场上,在明星大腕和春晚老人的包围下,这三位幸运的“草根”只还过是春晚舞台的被导演们蓄意炫耀的点缀春晚舞台的小野花,如果说他们为暮气沉重的春晚带来了春气,恐怕还是一种愿景吧。

 

春晚导演应具备文化把握能力

 

    中国青年报:除了刚才你说的对春晚的设计误区外,你认为春晚导演的根本问题何在?

    肖鹰:近年来,许多学者专家,都对春晚导演有不少善意的建议和批评,但似乎春晚导演们很难听进去,明里暗里都当作“不靠谱”给打发了。为什么呢?专家学者谈得最多的、批评最严厉的,都集中在春晚节目表现出导演们缺少必要的文化视野和文化判断力,许多节目出来,大家看到的是节目的文化缺陷和伦常问题,但导演们宁愿相信“笑声”,不愿相信“良知”。应当说,这是学界的共识:这几年春晚最大的问题,不是没有口号、忽悠、煽情,而是缺少灵魂。所谓灵魂,就是正确的文化意识,就是知道我们这个时代最核心的文化精神诉求是什么。我认为,春晚作为年度最重要的综艺晚会,它的核心导向是维系和提升中华民族文化的认同感。

为什么不提“中国文化”,而提“中华文化”,因为春晚不是“两会”,应当承担一种凝聚全球华人的文化仪式责任。这就是我说的春晚的灵魂,这个灵魂春晚导演是没有抓不住的。相反,他们现在不仅没有意识关注海外华人,连对国内民众,都要分出三六九等,把某些领域的人士排斥在“收视主体”之外。以这样抓不住魂的方式办春晚,当然就会感到,领导的意志很难贯彻,群众的要求很难满足,学者更难对付,就会无所适从。

正因为办春晚没有灵魂,春晚导才处心积虑于排斥一部分人、迎合另一部分人,这也就不可避免丧失底线,把春晚向低俗化方向“导演”。问题是,一台春晚虽然一年只演出四个半小时,也尽管它的收视、关注力逐年奔低,但是对于当代中国文艺、文化仍然起着最重要的导向作用。最近几年我国演艺事业普遍低俗化,春晚要负极大的责任,因为春晚的地位决定了它对演艺文化有着不可替代的导向作用。

归根结底,能否办好春晚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一个文化的问题。春晚本身在国家文化生活中的独特地位决定了,春晚导演应该具有文化战略家的视野、胸怀和文化统领能力。换言之,春晚导演要做好,根本在于掌握文化之“道”,而不是节目制作之“技”。现在春晚导演给人的印象,基本还是以“技”为要务,而真正落实到“技”,以转嫁给了那几个春晚老人。似乎,春晚导演们已成为层层“发包”的“文化包工头”,这就难怪总导演对赵本山的节目“没有发言权”,只能做“旁观者”。

09年春晚后,我在就“小沈阳现象”接受贵报采访时,曾指出:“如果只有媚俗的通俗艺术走红、低俗艺术泛滥,而传统高雅艺术名存实亡,中国人就差比钱更根本的灵魂了”。现在春晚舞台展现的就是这种媚俗艺术走红、低俗艺术泛滥的“无灵魂”状态。大家对春晚的根本不满,就在这里。

 

    中国青年报:现在也有人在质疑春晚的存在价值,觉得春晚已成“鸡肋”,不如干脆取消算了。

    肖鹰: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只要有中国,就要有春晚。为什么?春晚的价值首先是一个仪式的价值,它已经成为民族文化认同的年度重大仪式。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所以大家现在还在看春晚,这不是春晚的节目抓住人,而是春晚这个仪式在抓人。而且我还听说,我们的留学生在海外,过年时唯一的标志就是中国同学们聚会,开着播放春晚节目的电视――看不看,喜不喜欢另说。

    正因为如此,春晚不能只是乐一乐,一定要有导向。它的着眼点应该是对时代文化精神的把握,增强我们国中华民族文化的认同感。我认为,春晚不是要不要办下去的问题,而是怎样把它办成真正实现它的文化功能的春节全民(华人)联欢晚会的问题。现在全球化运动对民族文化的消解力非常大,日常生活又是非常个人化的,春晚的文化认同和凝聚作用是非常必须的。

当然,春晚必须办,不意味着要继续搞央视春晚一家独霸大年三十的垄断局面。这二十多年来的实践证明,垄断导致的不是强健,而是衰败。我认为,除夕之夜应该向全国影视、网络媒体开放,应该允许有从中央到地方,各层次的春晚举办。这个开放的春晚体系,不仅为地方文化提供了春晚空间,而且也只有在百花齐放的局面下,央视春晚才可能在竞争中重回春天、而且重发生机。

春晚的真正生命在于,它不应该只是简单地展现一些人的才艺,应该是21世纪中华大文化的体现。只有大文化才有大联欢,才能有大认同。这一点把握好,就不难调好众口了。

最后,我要建议,在准确定位、坚实底线、把握导向的前提下,要给春晚主办人员极大的自由。春晚主办人员现在的问题是:对上是简单的听命,对下是廉价的迎合,还有夹杂一些莫名其妙的交易,这多重钳制下来,春晚主办人员除了找骂,还有什么可作为呢?

                            (中国青年报,2011-0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