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木小丸 调教:「被精神病」14載 郭元榮艱難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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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精神病」14載 郭元榮艱難新生  播放 | 暫停 | << 上一頁 | 下一頁 >> 圖片 1 / 2郭元榮(右)因舉報上司違紀,三進三出精神病院,生命從此變調。圖為他出院後在母親的陪伴下回憶當時的情景。(新華社) 原湖北省十堰市竹溪縣建設局幹部郭元榮,因為舉報自己上司的違紀行為,被不明不白地關在精神病院長達14年。經過一連串曲折感人的「網路營救行動」,50歲的郭元榮出來了,但,還有多少「被精神病」等待人們關心?

1996年11月,因為屢屢舉報領導,湖北竹溪縣建設局幹部郭元榮經茅箭醫院精神科(現十堰市精神病醫院)鑒定為患有「精神分裂症」,被公安機關送院強制治療。至2011年1月4日出院,郭在精神病院三進三出,總計治療時間達14年多。

準確地說,郭元榮此次是被前「病友」彭寶昌等人救出來的。後者精心編造了一個現代版「民女許身救父」的淒涼故事,成功引來大批網民圍觀和媒體介入,最終「迫使」院方放人。此前,郭家為了搭救「蒙冤」入院的親人已奔走數年,多方求告無果。

只求能好好「活著」

「放了鞭炮熱鬧一下,還得平靜生活。」郭家人說。至於賠償,甚至是郭元榮頭上的「精神病」帽子能否摘掉,他們表示並不在乎。「有些東西扯起來太累了,能好好活著就好。」

2011年1月4日,郭元榮走出十堰市精神病院,迎接他的是兒子、四弟以及媒體人鄧飛。這是他第三次出院,或將從此永享自由。

穿上新衣服,他開始了嶄新的歸程和人生。

傍晚時分,車輛駛抵縣城一酒店門口,眾親人正翹首以盼。老母親情緒還好,表現得很平靜,當年為了兒子能早日出院,她曾當街下跪攔住縣委書記的小車,為兒申冤;老父親哽咽著,一句話也沒說出口,當場落淚。他中過風,至今腿腳不便,健康狀況較差,極易激動。

殘缺的團圓也幸福

「不能哭啊,這是好事。」一家人趕緊上前勸慰。

「精神病人」郭元榮改變了自己的一生,也改變了家庭和家族。郭氏兄妹五人,郭元榮排行老大,下有兩弟兩妹。他早年離異,被強制帶到精神病院後,他撇下兒子和祖父母相依為命,他是一個不合格的父親。兒子缺乏應有的家庭溫暖和教育,過早輟學打工,足跡遍及大半個中國。

兒子並未放棄郭元榮。最近兩年,他基本在十堰打工,經常去醫院看望父親。他常說只要能跟爸爸在一起就行,只要有個家就行,哪怕這個家是不完整的。除此之外,他無所謂,也不關心。

郭家年齡最小的五妹在家人的勸導下,遠赴海南,只為了能離開是非之地,獲得一份平靜的生活;其他人雖然分布在十堰境內,但大多成家立業,平日聚少離多。

這次接風喜宴,郭氏家族20多人,有一半未到場。但對於相聚和重逢者來說,遲到、殘缺的團圓也是莫大的幸福。

溫和地彷彿換個人

宛如一個突然闖進奇異世界的孩子,對於精神病院外面的世界,郭元榮感到陌生,更覺得新奇。

14年後,人是物非。他驚詫於竹溪縣城的巨大變化——嶄新的街道,拔地而起的高樓,熙來攘往的人群和車流……

回家第二天晚飯後,妹夫帶他出去閒逛,他對街邊的路燈驚歎不已,感歎說:「竹溪變化真大啊,就像大上海一樣!「他殘存記憶中的大上海夜景就是眼前這樣。但在不少當地人眼中,較之兄弟城市,這個鄂西北的偏僻小城一直未能真正發展起來,說到夜景,實在羞於示人。

郭元榮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覺得自己很幸福。回家後,他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現在生活真是太好了,這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還有什麼要鬧的。」

這讓家人感到欣慰,「只要他自己滿足就行,這就是快樂和幸福。」

郭元榮在看風景,家人在看他。除了鬢角的白髮和破碎的記憶,郭家兄妹覺得哥哥這次回來徹底變了,彷彿換了一個人。他的情緒很好,愛笑,總是顯得很開心;性格溫和,謙遜有禮,上至老人下至孩子,都能說上話。在此之前,這些變化他們未曾敢想。

1996年郭元榮第一次被精神病院收治一個多月後,兩個弟弟曾翻牆入院,隔著窗戶看了一眼哥哥。籠子(精神病院實行封閉式管理,窗戶上安著鐵欄杆,像個困獸的籠子。)裡的那個男人手腳發抖,目光呆滯,蒼老了許多。望著眼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郭氏兄弟傷心落淚。

這種狀態一直伴隨著郭元榮第一次出院。郭家兄妹清楚地記得,哥哥回家後,總是在房間裡不停地來回踱步,顯得很焦慮,又似乎在思考什麼。

第二次出院後,郭元榮的症狀有所減輕。他似乎習慣了裡面的生活,但嘴裡經常在念叨著什麼。

這一次,郭家兄妹迎來一個嶄新的哥哥,他們感到神奇和不可思議。

●後遺症 不識餐巾紙 唐詩忘光光

對於郭元榮來說,陌生和新奇同樣代表著艱難而緩慢的適應。

回家那天,他不知道防盜門有什麼用,不知道如何開鎖;他甚至對餐巾紙感到新奇,不明白要拿它擦什麼。面對哥哥的詢問,妹妹一時語塞,當場眼圈就紅了。

郭家人如此形容郭元榮出院後的處境:「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了,突然見了光亮,受不了,一時無法適應。」他們承認,一個被關了十多年的人,心態難免扭曲,能否像正常人一樣思維和生活,還有待長時間觀察和幫助。

14年多的強制性治療將郭元榮「身上的稜角全部磨平了」,他儼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最大的變化是:記憶力嚴重衰退,性格溫順。郭家人表示,郭元榮回來後,對以前的一些事已經想不起來了;老感覺思想不集中,別人說話,往往後半句記住,前半句記不住;對過去的熟人則是似曾相識,「就是想不起叫什麼名字」。他跟家人說:「在醫院裡背了很多唐詩,但現在一首也記不起來了。」

●對話郭元榮 「我不會唱歌,但心裡有歌」

三進三出精神病院後,如今的郭元榮有很大的改變。日前記者與郭元榮交流了一個多小時。他的竹溪口音很重,聽起來略顯費力。但他溫文爾雅的知識份子儀態,自始至終掛在臉上的微笑,給人以一種親切、踏實和安全感。

記者與他聊在精神病院的生活,及對未來人生的規畫。郭元榮對新聞時事、醫療保健、市場經濟和知識創新表現出濃厚興趣。言談中,他語速平緩,思路清晰,很難想像,這是一個在精神病院被強制治療了十餘年的人。

對於自己過去遭受的不公,他表示不在乎也不想追究了,說:「一切順其自然吧。」

記者(以下簡稱「記」):回來還習慣嗎,冷不冷?

郭元榮(以下簡稱「郭」):我不感覺冷,我到哪裡都習慣。(家人插話說今年特別冷)我也覺得奇怪,報紙、電視上說現在溫室效應很嚴重,已經引起全世界關注,很多國家領導人在一起開峰會都講到這個問題。

記:你對時事很感興趣?

郭:嗯。在(精神病院)裡面經常看電視,看報紙。最常看《健康報》。

記:聽說你以前特別愛看書,在醫院裡有書看嗎?

(旁白:郭元榮的二妹從房間裡抱出一摞書,有勵志類的、生豬養殖類的,還有一些舊雜誌。)

郭:(指著二妹手裡的書)這些都是我從裡頭帶出來的,別人走了就把書留給我。這次回來,如果把我裡面看的書都帶上,可能一車還裝不下。

記:看書是你一直以來的習慣,還是為了打發時間?你有別的愛好嗎?

郭:我在裡面不打牌也不打麻將,我認為那是浪費時間。我需要學點東西,如果不學東西就可惜了,所以在裡面就看很多書。這是我一直保持的一個習慣,從讀師範、教書的時候就開始了。

記:在裡面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出來嗎?

郭:沒想過。

記:你在精神病院捱過了十多年的艱難時光,別人都說你老了。

郭:(指著頭上的白髮)要是不在裡面,我的頭髮可能沒白得那麼快。我在外面的話,肯定不會白頭髮。我這個人心胸開闊,很想得開,雖然我不會唱歌,但我心裡經常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