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分子之杨自伍专栏

    综观华夏大地的各种传媒，众所周知，“给力”一词委实红火了一把，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旬月之前，自从官方报刊在显要位置的标题出现“给力”之后，似乎已经一锤定音。这个语词本身我想并无雅俗之分，网络时代新词层出不穷，丰富大众语言，本来无可厚非，不足议论。出处见于日本动漫《西游记：旅程的终点》。中文配音中，有这么一句悟空的怨艾：“这就是天竺吗，不给力啊老湿。”姑且大胆地驰骋想象，或许这个词语的原始来源是巫山云雨时的助力，由此衍生了今日的新词。因此给力或许听起来够麻辣，够刺激。

    但是反思一下，一个新词受到如此狂热的追捧，其中我所看到的现象则是媚俗之风大涨。与此同时，我想大家都有同感，汉语古典语言的地位正在从我们的生活中渐渐淡出。在看待古今汉语一热一冷的现象时，我们需要保持冷静，保持批判精神。或许指责笔者谬抱杞忧的大有人在，或许说出我的观点会引起一点不同的议论。

    在欧洲诸国中，法兰西历来强调法语的纯洁品质，官方始终态度鲜明，可能受传统和官方双重的影响，法语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保持了民族语言的特色。古代汉语忌讳的语词，好像多半涉及帝王将相的名姓和表字，除了文祸横行的年代，一般采取宽容的态度，因为并无外来语言侵袭的危险存在。没有必要像法国政府那样，明文规定外来语言不得擅自夹杂于法语。从实际效果来看，这样的规定起到了维护民族语言的有益作用。

    五四以来，汉语经历的变化可能是前所未有的，总体趋势是由雅而俗，由文而白。文化的普及更是促使汉语受到新潮思想和文化的影响，客观上古典语言经受的冲击之大，自然也可想而知。网络时代的来临，导致古文地位进一步下降，同时受到了网络语言史无前例的侵袭。人们在茶余饭后，在调侃聊天时，语言运用不断受到网络语言的影响。更有甚者，仿佛不用“给力”之类的语词，就是思想落伍了，就是语言老土了，就是自身脱离了时代的步伐。

    在我最初的印象中，“给力”一词似乎可以和“乏力”对举，本身无所谓雅，也无所谓俗。但是一旦发现，所有的报端和网文都如此乐此不疲而且推波助澜，一浪热过一浪，我不仅开始产生了那么几分厌恶，因为我觉得，透过给力一词的泛滥，背后反映的其实是一种彰明较著的媚俗之风的横行。虽然笔者在与友人的邮件里，也曾经受到影响而用了“给力”，不过反思良久，想到的问题是网络语言的过度风行，可能导致我们对古文的进一步忽视。突发奇想而写此文，初衷在于我们承认网络语言的生命力的同时，不要忽视数千年文化积淀下来的民族语言，而古汉语和古诗词则是我们汉语最为璀璨的结晶。

    网络语言与古代汉语的关系，在我看来毫不冲突，既要充分汲取网文的精彩之处，折射当下的时代风貌和生活百味，又要重温典籍，发掘古文在现代语言文化中可以重放异彩的精华。我曾经粗略统计了一下，《离骚》的语言，起码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语词在现代汉语中，我们完全能够运用自如，并未生涩晦涩的古奥。“言之无文，行而不远”，语言的修养需要我们从古汉语和古诗词里汲取养分，同时我们并不排斥网络语言的新鲜血液。毋不及，毋太过，笔者主张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古今语言。

    (作者系知名翻译家)

[批评/回应]“给力”泛滥不在“媚俗”

———1月13日个论《给力与媚俗》

    作者说：“透过给力一词的泛滥，背后反映的其实是一种彰明较著的媚俗之风的横行。……反思良久，想到的问题是网络语言的过度风行，可能导致我们对古文的进一步忽视。”

    作者将网络语言与古典语言、雅与俗对举，似乎是一种过于简化和呆板的二元思维方式。古典语言本身并非亘古不变的同质体，从上古、中古到近古，两千多年间语言一直都在发展变化，《诗经》与《世说新语》不同，《世说》与唐诗宋词又不同，或许古典文学的魅力就在这种变化中。古典语言也不是从来都“雅”，而是一直都从民间创造中汲取活力，《诗经》多采自民歌，曾经被认为很“俗”的宋词元曲后来也登上大雅之堂。而且别忘了在古典语言之后，我们还有新文化运动开创的现代语言，近百年下来也已经积累了不少文学财富，有很多作家是古典文学素养深厚的，有的并不是，特别是当代作家比如苏童余华等人，但似乎并不影响其文学创作的水准。

    何况，雅俗之见也无法识别纷纭生动的大众文化现象背后的“不给力”。就“给力”一词来说，当然谁都有使用的自由，这是无足论的，除此之外，本人认为其流行至此，值得警惕者倒不在“媚俗”，而在于其背后我们的语言资源，乃至思想文化资源的匮乏。一个春节联欢晚会上几句无聊噱头能被大家咀嚼一年，一部靡费巨资的大片能被观众记住的只有几句雷人台词，都是这种匮乏的表现。民众品位不高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更多丰富蕴藉的思想和文化难以进入主流传播，不能被充分读取，这才是应该好好质疑的，不要把板子打在老百姓身上。

    另外，大家如此喜爱“给力”一词的“麻辣刺激”，或许正因为面对社会和生活的现实，经常会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让无力者有力是愿景，要真正推行谈何容易，在这种情况下，用“给力”给点力，似乎是一种替代性的、想象中的赋权，而且这个词又不像另一些口语词那样带有暴力攻击色彩，可以广泛使用。当然，很遗憾这种赋权只是想象性的，虽然人同此心，但还是只停留在愿望层面。 □吕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