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柯尔医疗器械待遇:萧红 (樊小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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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1月28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萧红

樊小纯


  纪录片《萧红》。纪实频道《大师》栏目 每周六、日晚10:30播出

  今晚播出下集。

  如今世人只知张爱玲,而不知萧红。

  鲁迅先生曾转话给陈望道——“萧红的小说稿已经看过了,都做得好的——不是客气话——充满着热情,和只玩技巧的所谓‘作家’的作品大两样”。吸引了众多读者的,往往是萧红人生的不幸,但她作品的文学价值,却被相对地忽视了。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萧红是独特的——她的创作时间十年不到,却留下了《生死场》、《回忆鲁迅先生》、《马伯乐》、《呼兰河传》四部传世之作。

  萧红最大的关注,是关注穷人。她写的是穷人的文学。萧红前期的作品,很显然不及张爱玲精致,但萧红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大气,在同时代的女作家里,很难找到同调。她率真、坦荡,关注的是人类很普世的东西。有人说,萧红也是一个文体家——她打破了小说和散文之间的界限,呈现一种独特的、天才的创造。

  鲁迅先生在萧红出版的第一部小说《生死场》的校样上,用红笔逐一改正错字,并作了序——现在是一九三五年十一月十四日的夜里,我在灯下再看完了《生死场》,周围像死一般寂静。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力透纸背。《生死场》之所以值得看,正由于“她才会给你们以坚强和挣扎的力气”。

  生于呼兰

  呼兰河是萧红故乡的河,萧红,就出生在河旁的呼兰小城里。她出生的那年,已是1911年。那天恰好是端午节,是屈原投江自沉的忌日。

  原来萧红叫张秀环,二姨跑来知道了这个“环”字与她的相重,觉得晦气。于是,她便被改名迺莹。而别人熟知的萧红,是后来她写小说《生死场》用的笔名。

  呼兰县最古老的龙王庙里办起了小学。龙王庙离萧红家只有50米,萧红就从那里开始读书的。1927年秋天,萧红要去哈尔滨女子中学读书。家里原不同意,觉得这个“东方莫斯科”风气太自由、开放。这时,萧红威胁说,自己要出家,要到呼兰的教堂做洋尼姑。萧红父亲怕有损脸面,只能放手。

  落难的娜拉

  新文化的新风吹拂到北国。冰层融化,生命渐次觉醒。语文课的老师介绍鲁迅先生的作品。萧红最喜欢的是《野草》,几乎都能背诵。她也开始在校刊上写诗,写散文,“悄吟”是萧红的笔名——意为“悄悄地吟诵”。

  这时,家里给她订了亲。男方叫汪恩甲,是一名小学教员。中学快毕业时,一个姓陆的表哥去了北平上学,萧红也萌动了去北平读高中的念头。她向家里提出解除婚约,放她去北平。父母震怒,坚决反对。谁知,萧红假意答应完婚要求,从家中拿到嫁妆钱,出走了。

  1930年秋天,萧红来到北平。那时候北平的知识青年几乎无人不识娜拉。《娜拉》是易卜生小说的女主角,因为决心不做海尔茂太太,弃家出走。

  可萧红当然没想到出走带来的风波——在一个结构严密的社会里,个人是不存在的。父亲张选三,因教女无方,被撤销了省教育厅秘书的职务,降职为县教育局督学。鲁迅先生说,娜拉面前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妇女如果经济没有独立,即使有觉醒的心,也无能为力。而萧红无枝可依,结果是只能回家。

  回家后,父亲让人把萧红带到家族在阿城县的福昌号屯。她被软禁了。终于有了机会,萧红躲在装白菜的车子里逃了出去。她没有办法,向曾经订婚的男人求助,指望他支持自己继续读书。但书没有读成,萧红却发现自己怀孕了。男方把萧红安置在东兴顺旅馆后,借称回家拿钱还账,一去便杳无音信。

 

  相遇萧军

  旅馆老板停止了对萧红的伙食供应,不停逼债,扬言要把她卖到妓院去。萧红写信给《国际协报》文艺副刊的主编裴馨园,老裴差遣报社同事萧军过去。萧军原名刘鸿霖,是辽宁人。他跟着父亲从小浪迹天涯。“九一八”之后,他在舒兰组织义勇军失败,流落哈尔滨。

  萧军见到萧红时,她的衣服褪色,鞋子变形,二十多岁就有了许多的白发。她把自己的苦处全部告诉了萧军。第二天他又来了,第三天他还来。他们相爱了。

  八月里,松花江决堤三天了。萧红从二楼的小阳台逃离了被大水淹没的旅馆,在老裴家同萧军会合。医院的三等产妇室里,在一个身穿白长衫的三十多岁女人的不断恳求下,她在迷沉中生下的孩子,就这样被抱走了。

  出院后,萧军找到一个免费住处——商市街25号,交换条件是不收学费,做人家的家庭教师。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他们饥一顿饱一顿,萧红常常问道——拿什么来喂肚子呢?桌子可以吃吗?草褥子可以吃吗?

  初试写作

  “九一八”没几个月,日本迅速占领了东三省。1932年3月1日,“满洲国”成立,立前清废帝溥仪为皇帝。东北陷入黑暗中。萧红跟着萧军,认识了一批思想激进的青年。受朋友们的鼓励,萧红开始写起小说来,《王阿嫂的死》、《老妇》、《弃儿》,都在报上发表了。1933年10月,朋友凑钱,二萧合著的短篇小说集《跋涉》出版了。别人或许难以理解——这两个每天仍为生计发愁的人,却还要自费出书。 

  可是,因为没有经过伪满当局的审查,书被禁了。友人舒群来信,提议离开风声日紧的哈尔滨。1934年6月,二萧到了青岛。这时,萧红写下小说《生死场》。

  有朋友建议他们给鲁迅先生写信,并说只要寄到内山书店,便可收到。没想到鲁迅先生竟回信了。他们很兴奋,马上把《生死场》的原稿,还有《跋涉》一起,挂号寄给先生,信中附上了他们的合影。这时,青岛党组织遭破坏,二萧供职的报刊都停了。1934年11月,他们流亡,去了上海。

  鲁迅先生与生死场

  1934年11月30日午后,他们受到鲁迅先生的邀请,到内山书店见面。为了帮助他们这对身无分文的年轻人,鲁迅先生很快把他们介绍给上海的出版界。先生的全家也接纳了他们。二萧常常去先生家谈天,请教写作上的问题。先生偏爱北方饭食,萧红就做最拿手的饺子、饽饽,还有韭菜合子、葱油饼。

  鲁迅先生强调说,“奴隶与奴才的不同,就在于反抗”。在他的支持下,“奴隶丛书”自1935年起相继出版,有叶紫的《丰收》、萧军的《八月的乡村》和萧红的小说《生死场》。

  在《生死场》中,萧红写的不是人的生活,而是人的生存。萧红不像沈从文,对乡村世界有相对诗意的描绘;萧红在《生死场》中呈现的,就像书的名字一样——他们忙着生,忙着死,是一幅乡村荒野似的图景。

  1935年,萧红24岁。二萧有了名,在上海卖稿已不成问题。但是,鲁迅先生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1936年6月,先生病重,连续写了几十年的日记都中断了。这段时间,也是萧红最痛苦的时候——萧军有了新的恋人。萧红无处可去,每天都来到大陆新村,向鲁迅夫人许广平倾诉。

  在周围朋友的建议下,1936年7月17日,萧红坐船去日本,为了换心境。萧军去了青岛。他们相约一年之后再聚上海。身在异国,萧红加紧写作。短篇集《牛车上》、小说《王四的故事》、《家族以外的人》,都是日本期间写就的。老家福昌号屯里,那些长工讲述的故事,都进入了她的小说里。

  离沪时,二萧曾相约,为了免除鲁迅先生复信的劳累,就都不给先生写信——因为他们的信,先生几乎是每一封都要回复的。先生到临死前还给茅盾写了封信,他很惋惜地说,萧红到日本去了之后,一封信也没有,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1936年10月21日,直到鲁迅先生下葬那天,萧红才渺渺茫茫知道他的死讯。她精神上最信赖的人死了。1937年1月,没按约定,萧红提前回到了上海。

  流亡中分道

  1937年7月7日,家国遭难。胡风为了让《七月》办下去,决定将刊物迁至武汉。二萧随着他们,在9月底离开了上海滩。

  1938年1月,萧军、萧红、端木蕻良、艾青、田间、聂绀弩,都被山西民族革命大学延聘到临汾任教。2月,日军攻陷太原,临汾告急。民族革命大学的各位作家教员,随学校一起撤退。萧军向往投笔从戎,同他们告别。

  在西安再次遇见萧军时,萧红提出了分手。可命运就是如此荒诞——同萧军生活时,萧红怀的是别人的孩子;将要和端木蕻良开始新的生活时,萧红怀的孩子的父亲却是萧军。

  1938年4月,萧红和端木乘火车返回武汉。因为离开萧军,萧红不被周围的朋友理解,反而受到冷落。萧红对政治斗争不感兴趣,始终想做一名无党派人士——她甚至和曾经的朋友,从政治见解、到文艺观点,都疏远了。

  回忆先生

  六七月里,武汉被日军包围。9月,端木拿到船票,启程入蜀。萧红在江津的一个小医院里,把孩子生了下来。可是三天后,孩子却死了。端木没当成战地记者,却在迁至重庆的复旦大学谋了一份教职。1939年夏天,萧红搬到嘉陵江边与他同住。这时的萧红,似乎把自己封闭起来,身体开始变差,消瘦,偶尔才去参加重庆文艺界的活动。

  鲁迅逝世之初,许多人约萧红写纪念鲁迅的文章,她说,我写不出来。直到三年后,在空袭的警报声和日本人轰炸重庆的震响中,萧红终于感到先生真的死了。她写下了长文《回忆鲁迅先生》。

  几乎所有回忆鲁迅先生的文章里,都把他当做一个伟人看待。但萧红把他当做一个有温度的普通人,写他日常生活起居,写他的笑,写他写作时的样子、生病时的样子。文章中提到——鲁迅先生喜欢吃萧红煎的韭菜合子,但是他肠胃不太好。他吃了一个之后,回头望望许广平,意思是还能再吃一个吗。这种很小的细节,是别人回忆鲁迅时不能呈现出来的。

  殒命异乡

  写完《回忆鲁迅先生》三个月后,1940年1月17日,朋友找来两张去香港的机票——萧红和端木几乎来不及同友人告别,悄声地走了。萧红总算找到一个安宁的写作环境,加紧写作,一年里同时进行着三部长篇,其中就有至今仍被人视为大作品的《呼兰河传》和继承鲁迅国民性批判的讽刺小说《马伯乐》。

  1941年冬天,香港也硝烟弥漫了。萧红被玛丽医院诊断患上肺结核。1942年1月22日直到今天,她的文字活着,她的生命,却永远停在了31岁。   樊小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