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灸养生会所介绍:第一章 第八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5:01:52

第一章 第八節

  然而,我們所恐懼的在途中會遭受的側擊,卻沒有發生,而我們肯定的以為只要走出山區,便一定可以渡過元江鐵橋的希望卻粉碎了,我們好不容易掙扎到江邊,像一個受盡折磨歸來的天涯遊子,含著歡欣的眼淚,正要撲向慈母懷抱,卻發現慈母已死,人生慘事,孰逾於此?

  當先頭部隊遙遙望見元江時,歡聲如雷,這空前的消息立刻向後傳遞,不到20分鐘,拖達20華里的士兵,全都知道已經得救了,大家的腳步也快起來,精神陡的百倍振奮,哭聲和泣聲也逐漸停止,甚至還聽到了笑聲和談話聲。

我是在第7天下午,先頭部隊遙遙望見元江前的一個小時,在山徑上和政芬重遇的,她把頭埋在雙臂裏,坐在亂石上,兩個孩子就躺在她的身旁,我抱起國,那一年,他才6歲,可憐的孩子,他以牽著媽媽的衣角,徒步走了7天,小腳腫的像麵包那麼厚,雙目緊閉,臉上紅得跟燒過的一樣,再抱起安岱,她也正在發著高燒,我用舌頭舔他們的嘴唇,他們也沒有知覺,我覺得我的舌尖上鹹鹹的,我的眼淚流下來了,政芬仰起頭,瞪著魚一樣的眼睛望著我,我們互相看著,弟兄們的腳步在我們面前蹣跚的踏過,我聽到死的呼喚,我想我們夫妻父子,就在葬身在這不知道那年那月才能走出來的叢山中了。

  先頭部隊發現了元江的歡呼喚醒了我們,我抱起安國,將安岱交給政芬,扶起她來,懷著無比的投向母親懷抱的心情,搾出最後一點力氣前進,可是,不一會,我便聽到帶著恐怖的竊竊私語,───
  『元江鐵橋被炸毀了。』
  『對岸不是237師,好像是CP。』
 

險惡的消息像暴風一樣掠過耳際,沒有人相信,猶如一個孩子不肯相信母親會拋棄自己一樣,我們堅強的互相安慰著,但,逐漸的,越來越證實上邊的傳說,後來,我也走到江邊,那座多少日子來都在夢中出現的元江橋,果然只剩下一個折斷了的,而且被扭曲成一個像亂蔴般的殘骸,6萬大軍緊集在江岸與叢山之間的狹小山坡上,面對著滾滾江水,哭聲震動山野,那是英雄末路的痛哭,上天有靈,聽到這痛哭,也會指示給我們一條生路的,但是,我們看不到一點動靜,曹天戈將軍縱馬觀察,發現我們已是前進不得,後退也不能了。

  當夜,大軍露宿在江畔,滿天星斗,月明如畫,觸動了多少人的哀思,伙伴們在獲得從元江,汲出來的河水充份供應後,都疲倦的睡了,我安頓政芬和孩子們躺下,獨自去找石建中將軍,打聽消息,他剛從曹天戈將軍那裏回來,臉色沮喪,我們在到處都是弟兄們躺著的山石中輕輕走過,走到江邊,望著對岸,黑漆一團的元江城。

『孫錦賢投降了。』石將軍沉痛的說。

  我像中風了的老人一樣,呆在那裏,事後我才知道,孫錦賢在打了一場勝仗後,心理上卻告崩潰,他命令把鐵橋炸斷,又舉軍向那被他擊敗,尾追他的陳賡部隊投降,天啊,孫錦賢將軍是一位最恭順,最得長官歡喜和欣賞的將領,否則的話,不會派他單獨負擔那麼大的任務的,但是,當他發現必須向另外的主子恭順才可保全他的生命和榮華富貴時,他用同樣的手法照做了,我卑視他,6萬人的血債都寫在他那卑鄙的靈魂上。

  『我想家,克保!』石將軍滄然的說。
  『你家有什麼人呢?建中!』
  『母親,我的媽媽!』

我看到他哭了,他用他的拐杖輕敲著石子,把臉背向著我,無限的敬愛從我心底升起,他在4年前受的傷,至今行動都不方便,那是36年10月,第8軍固守臨沂,CP以14個縱隊猛攻,石將軍那時還是獨立團團長,他和敵人一個桌子一堵牆的搏鬥了8天7夜,他那一個團中,副團長和兩個營長陣亡,他身負4傷,仍一手持槍一手執電話指揮,終於把敵人擊退,他的勇猛善戰和赤胆忠心,使山東境內的G軍大大的震駭。
但是,雖經李彌將軍3次力保,他仍升不上師長,因為他的『學歷』不夠,啊,學歷,資歷,敵人在我們身上用刺刀刻下的不算,卻靠著一張紙做的文憑,這是一個大動亂時代,不是伏案治國的昇平之世,很多人都被學歷經歷人事關係逼死逼走了,但石將軍總還是幸運的,總統親自提升他為師長,而他卻一直遲到一年後才到職,因為他認為他不能接他朋友的差事。

  那天晚上是我們最後一晚的安宿,明天,大軍便被摧毀了,我和石將軍在江邊談著,談了很多,他談他的將來,他要回家侍奉他的母親,他還有一個姪兒,可能已到臺灣,談到我們目前的處境,他避目不語。

  第二天一早,盧漢叛軍由昆明兼程而至,而元江南岸的共軍也開始射擊,我們腹背受敵的抵抗著,飢疲之兵,再加上彈盡援絕,我不能再多說我們大軍覆沒時,被衝進來的盧漢部隊和共軍橫加屠戮,女人和孩子都不能幸免的慘況,除了曹天戈將軍和湯勤將軍被俘外,教導師李正幹師長也被俘了,第3師田正達師長似乎明智的多,他懸白旗投降,只剩下石建中將軍,他率領了大約一連的弟兄,退到江邊,伏在岩石上,看見他的部下受到屠殺,6萬人一霎時化為鮮血,共軍又一步一步向他逼近,而他的子彈已快用完,他嘆了一口氣,一句遺言都沒有,便舉槍自殺,他的屍首滑到元江裏,隨波去了。

  石將軍的未婚妻,那時正在臺灣唸書,我不知道她現在怎麼了,事過境遷,她會和別人另締秦晉的,但我卻永遠難忘我最後聽到的元江的嗚咽。
 第一章  第九節

  戰爭是無情的,勝利和失敗,決定於誰的智慧最高,孫子兵法上也說過,『多算勝,少算不勝!』元江悲劇,不但我們算的代少,而且是我們算的太錯,談到這裡,我想到很多問題,所謂氣數,在某種意義上,可能是指這種事情而言吧,當錯誤一連串的鑄成而且還加上一個決策性的大錯誤的話,那便是氣數定了。

  大軍潰敗後,戰死的戰死,倖存的伙伴被繳去槍械,叛軍把我們劫後餘生的一些人趕到江邊,警戒森嚴,世界上最難堪的事,莫過於被自己的手下敗將俘虜,叛軍們正是盧漢據守昆明的保安團,他們在警戒線外用尖瑞的字眼,向我們諷刺挖苦,一批不知恥的,在李彌將軍被扣前還在昆明高呼『蔣總統萬歲』的盧漢的文工隊員們,在寒風冽冽的山坡上燃起營火,圍繞著跳著秧歌舞,一個帽子上戴著耀眼紅星的軍官,向我們殘餘的士兵們訓話,宣佈共產黨的六大策略,保證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平平安安回鄉生產,大家很靜的聽著,頭都在不斷的縮動,孩子們的啼哭,女人們的哭泣,和叛軍們的秧歌聲呼應著,那個軍官的訓話,好像永遠不會說完。

  『我們餓了!』一個孩子突然喊。
那軍官似乎就在等這一句話,不管是孩子喊出來的,還是孩子喊出來,他已抓到了一個關鍵,他向大家笑容滿面的宣佈,『人民解放軍已準備了熱騰騰的饅頭和大量的牛肉湯在等你們,但是,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交出你們中間的長官來,指給我,少尉以上的官長統統應該受到更高的待遇!』
 

沒有人動,他們是在用訓獸師對付禽獸一樣的方法對付人類了,在發現誘惑不生效用之後,他轉變了策略,決心激怒我們,於是,他拉下臉來,只著大家───
 

 『你們這些豬都不如的東西,拿出你們的威風來,當官的平常表演十足,唯恐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官,現在,你們的行為比得上豬嗎?,用你們這種沒有骨氣的人當官,你們怎能不倒霉!』

  大家的怒火在胸中燃燒,政芬拉了一下我那發抖的手臂,呻吟道,『忍耐,克保,孩子還小!』我向左右環顧,弟兄們的嘴都閉著,從無數聳動著的面頰上,我知道我們正在不斷咬磨著牙關,就在這時候,悄悄的,一聲不響的,一個瘦削的,穿著破舊西服的人站起來了。

  『天啊,』,我心理喊著,『他是韋倫,他什麼時後隨軍撤退的!他要幹什麼啊!』
  『歡迎您講話,同志!』那軍官如獲至寶的伸出雙手。


   ……
  

大家陡的把頭低下,五六個人擁上來把韋倫擊倒在地,向營火堆上擲去,他慘叫著跳出來,身上帶著雄雄的火燄,滿地亂滾,但是他還是再罵,終於,一個文工隊員澆上去一盆冷水,他喘息著,被拖走了,在拖走的時候,萬籟都寂,只有他那還沒有斷氣的身體在亂石上磨擦著發出使人肝腸都斷的聲音。

  我一直慚愧我當時沒有挺身而出,我想我是一個懦夫,在以後的日子裡,我不斷的想著韋倫,他,一個不合潮流的書呆子,天生的,他在使人類中豎起一個永不向全勢屈服的好榜樣,為世界留一點正氣,可惜我們不是朋友,沒有他的照片,但我將來一定要一位畫下他的肖像,我可以仔細的形容出他的輪廓。

  我逃過元江是第2天深夜的事,第一天晚上便有人逃過去,叛軍們似乎沒有發覺,或者是發覺也不重視,第2天晚上,幾個伙伴們,幫助我,用綁腿帶把安岱綁到我背上,把安全繫到我肩上,然後,我和政芬一人抱著一塊木板,被繩子從懸岩上吊到江心。

第一章  第十節

  我們順著元江漂流,水寒刺骨,岸上不時傳來槍聲,我們往哪裡去呢?漂到哪裡為止呢?不過,滿江的伙伴們沒有人提出這個問題,當大難臨頭的時候,人往往是群性的,元將既是唯一的出路,大家自然趨向這條路。

  一路上,由於有木板在懷,而且又是順流而下的緣故,倒並不吃力,但內心的確是無限的恐懼和憂傷,而孩子們的哭聲一直沒有停止,哭的心腸都碎了,假使他們的父母把精力用到別的事業上,他們正是天真歡笑的年齡,他們會在美國,會在臺灣,挾著書包和小朋友們奔跑追逐…….這是我的無能,我對不起孩子,他們的小小靈魂,恐怕永不會原諒他們的父母。

  大概是半夜,我們望到南岸有一團營火,元江鐵橋的營火印象正深,大家在江心裡便更加發抖了,有的緊攀著懸岩上的小樹,望著巉巖的江壁,喘息不語,有的卻不顧一切的繼續划下去,營火所在地似乎是有個渡頭,渡頭上空無一人,只有那一堆營火,像天方夜譚故事裡的妖宮一樣,我們正在猶豫,堤岸後邊傳來聲音───
 

 『GUO軍嗎?』
  『誰叫我們!』大家喊。
  『快跑上來,飛快跑過河灘。』
  『你們是誰?』
  『709團,我們在截救你們,快跑過來,小心對岸土G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