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制男式钱包图纸尺寸:现代人的古典启蒙---文化知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02:39:20


中国与西方的启蒙运动有一点很不同的是:西方近代的启蒙是从认识古典世界,接上古希腊罗马这条线开始的;而中国近现代的启蒙却长期具有反传统,与两千多年的历史文化断裂的特点。所以,普鲁塔克的《希腊罗马名人传》虽然要比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早几十年写成问世,据说奥勒留读到它也是爱不释手,但和《沉思录》的命运一样,它在中世纪的西方也不太流行。这本用希腊语写成的大书,到近代早期才陆续被翻译成意大利、法、英、德等欧洲各种主要语言,不过,之后它很快就成为近代西方人认识古典世界的一本主要启蒙书。它在近代以来的三百多年间对欧洲文化产生过重要的影响,曾是文、史、哲、政的一个思想和灵感宝库,对拉伯雷、蒙田等产生过巨大的影响,莎士比亚等许多剧作家的历史剧即从中取材,培根、卢梭等思想家也曾为之心醉神往,像拿破仑等政治家受到的激发更不待言。

从人文的角度看,古希腊、古罗马的鼎盛期都是伟大的时代,而《希腊罗马名人传》纪录和比较的就是这样的时代中的伟大的人们。它和司马迁的同样追怀先人和笔力雄健的纪传体《史记》颇有可比之处。这些传主们诚然有事功的高低甚至最后失败,但都曾在历史的舞台上叱咤风云、赫赫有名。而作者更注意的也是他们伟大的一面而非庸俗的一面,较为良善的一面而非恶劣的一面。这也是一种古典精神,作者本身就是古典世界中人。而今天却有一种把所有人拉平的特点,且不是往上提地拉平,而是往下拽的拉平。写名人并不一定就会成为名著,如果作者注意的是那些猥琐的事情,即便传主再伟大,作者的渺小也会使其著作不堪卒读。我们也许可以改换目光,更多地注意他人身上良善的东西,伟大的东西。就像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们追念古代世界的巨人,而他们中的一些人本身也成为巨人。

古典的精神或还可再举一例:在伯里克利的传记中,当安蒂塞尼斯听说伊斯门尼阿斯是个极好的吹笛手时说:“他是一个可怜虫,才会成为优秀的笛手。”菲力浦王更对自己弹琴弹得非常好的儿子说:“你弹得这么好,不觉得羞愧吗?”此即所谓“君子不器”,古人认为不同的事情有高低不同的价值,而不同的人也有能力和身份的差别,所以应当有所区别地择业。  在一件低级的工作上过于花费心血,正好说明对崇高的事情漠不关心。而在作为一个古罗马时代人的作者看来,最有价值的自然还是政治,但那不是所有人都力所能及的。然而,德行却是所有人都力所能及的。有些精致的产品使我们赞叹,但我们并不会因此仿效制作者,而德行不仅是其结果使我们赞叹,作为其体现者的人更是我们应当崇敬和仿效的对象。

然而,《希腊罗马名人传》在十九世纪以后的影响却走向衰落了。这是为什么?那正是社会上物质主义开始大幅兴起的时代,人们对英雄人物不感兴趣了,甚至有一种反精英的倾向,这有一定道理,尤其对现代政治人物、对试图强化对自己的个人崇拜、压制其他精彩人物而只留下自己的“伟大光辉”形象的人物,我们不能不特别抱有警惕。对那些总是流“他人的血”、给千百万人带来持久苦难的“元首”和“伟人”更应予以唾弃。但是,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慢待了那些本身也曾受苦受难的心灵伟大的人们,就像罗曼·罗兰于上世纪初在他自己的《名人传》系列中写到的:“猥琐的物质主义压抑了思想,……打开窗子吧!让自由的空气重新进来!让我们呼吸英雄的气息。”

近代文艺复兴时代尚是巨人的时代。但后来现代人越来越淡忘了古典。如果先前是“神”遮蔽了人,现在则是“人”遮蔽了人,是我们自己在遮蔽自己。还有没有可能,让这本书重新成为现代人的一本古典启蒙书?我们的“启蒙”可能一直有一个误区,似总以为今人开明而古人蒙昧。我们也许“明”于现在,紧紧抓住现在,却常常“昧”于过去也“昧”于未来,而过去、现在与未来其实是一个连续的过程。我们也可能“明”于事却“昧”于人,尤其是“昧”于那些精彩的人。古人与闻嘉言歆行往往便闻风兴起,见贤思齐:“大丈夫当若是也”,“真豪杰当若是也”。所以,今天我们有理由庆贺这样一本巨著在中国的到来,虽然是有些姗姗来迟。

((古罗马)普鲁塔克著:《希腊罗马名人传》、三卷(全本),席代岳译,吉林出版集团2009年9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