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qq人工客服电话:“306岁门诊”的温暖与无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4 12:38:59
“306岁门诊”的温暖与无奈  本报记者  施嘉奇
    抱着2岁的儿子,带着一大包病历和检验报告,黄妈妈走进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疑难杂症门诊室。她来自武汉,为给孩子看病,已经奔波了一年半。此前她找过的医生最后都说:“没治了,回家吧!”但孩子到底得了什么病,谁都说不出来。
    儿子才2岁!没治了,回家吧?
    黄妈妈不甘心,在亲戚指引下,她懵懵懂懂撞进了这间狭小的诊室。眼前坐着4位老专家,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白发和白袍都亮闪闪的。
   
病人像皮球,在各专科间被踢来踢去
    在上海,这恐怕是坐诊医生年龄最大的一处门诊——4位老专家的年龄加起来,总共306岁。其中,儿童免疫学、血液科专家应大明教授80岁,新生儿专家吴圣媚教授77岁,遗传学专家黄荣魁教授76岁,儿童内分泌专家沈永年教授73岁。老专家们现在还带了个“小”徒弟——儿中心感染科主任周云芳,她今年也快到退休年龄了。
    “我们这些老人组成了一个全科门诊。”应大明解释:“现在的医学分科太细了,但病人是一个整体;只有把各科医生集中起来,把病人的各种情况都考虑到,才可能给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对这番话,黄妈妈深有体会。
    儿子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受到一种病毒感染,出生不久,出现了血小板数量低下的症状,仅是健康宝宝的1/5,随时有全身大出血的危险。在武汉,孩子接受了针对性的抗病毒治疗,可稍有好转,病情就反复。感染科医生说:“这不是我们看的病,去血液科吧。”
    到血液科治疗了一阵,医生也摇头:“这也不是我们看的病,去免疫科找专家。”
    看了免疫科,专家却说:“还是应该去感染科或者血液科。”
    “我们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黄妈妈心力交瘁。
    直到撞进上海儿中心的疑难杂症门诊,她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一点:“这里不一样。”
    第一次看病,她和宝宝被白发老专家围在中间,他们慢悠悠地问诊、查体、互相讨论。“别的门诊都匆匆忙忙,这里定定心心。”
    老专家们最终商讨出了结论:孩子的确感染了病毒,但更糟糕的是,他的抵抗力很弱。药物克制住病毒后,他自身的免疫力却无法调动起来,于是残留病毒有机可趁卷土重来。因此,在抗病毒治疗的同时,如果加用增强免疫力的药物,即能起效。
    经过两星期治疗,孩子的血小板数量明显提高。黄妈妈说:“虽然还未达标,但已是一年半以来的最高值了。”
    应大明教授说:“诊治这个情况其实不难,只要免疫科医生和感染科医生坐到一起就可以。”但现实中,想要不同专科的医生坐到一起,谈何容易!过去几十年里,医学越分越细,弄得现在的病人好像必须先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才能找到合适的科室和医生,问题是,病人自己怎么能知道得了哪种病!
    黄妈妈的儿子正日渐好转,但“医疗体系的病”,难治。
   
不可或缺的诊断医学,成了缺门
    在国内现在的医学体系中,不可或缺的诊断医学成了缺门。
    诊断是所有治疗的基础。每个科室都在诊断,而“306岁门诊”的特别之处,在于将诊断医学专门独立了出来。
    常见疾病的诊断,不难;但疑难杂症,往往是“跨学科的病”,病人有多种疾病的症状,或者多个器官得了病。这就要通盘考虑,要有诊断医学。
    儿中心的疑难杂症门诊正是诊断医学的一块“试验田”。各专科的老专家们各施所长、集思广益,合力解答一道道难题。
    大多数情况下,这里的诊断过程,更像开研讨会。老专家们不停地交谈,一会儿上网检索,一会儿翻开厚厚的专著细细阅读。为了找放射科、检验科的医生一起会诊,他们中间最“年轻”的沈永年教授楼上楼下跑,跑得气喘吁吁。在这里,一个病人至少要看上半个小时,最长的3小时。专家们不厌其烦地假设、论证,再假设、再论证……
    每周门诊,他们总会遇到一两个一时难以明确诊断的罕见病例,于是应大明教授回了家就做“家庭作业”,上网检索,有时如大海捞针。
    “这个门诊并非我们创立。”76岁的黄荣魁说,他们是从3位恩师手中接过了“接力棒”。过去,这个门诊并不直接应诊接待病人,而由医院各科主任带着疑难杂症病例跑来专题请教。在未分科的年代,要求医生们18般武艺样样都会,但随着医学专科越来越细分,医生可能只精通1样,其他17样都不甚了了。而且,如今各科室的经济账目越算越清,相互间的壁垒也越砌越高,各科室主任甚至不再愿意汇报疑难杂症。
    病人经不起这样的“隔离”。于是,这些已经退休的老专家自发申请“联合门诊”。大环境一时难以改变,他们希望做些弥补。
   
老专家们告退之后,谁来接班?
    记者采访那天,应大明教授带着做好的“家庭作业”在等一位病人——她全身的肌肉正在钙化,很可能变成“木头人”。应大明准备了20多页资料,他逐一划出了要点,准备详细解释给病人家属听。
    遗憾的是,那个小姑娘没有来。
    应大明说:“有时候就算还没有治疗的办法,知道诊断结果,对病人和家属也是一种安慰。”
    到今天,老专家们的门诊已经坚持了整整8年。每周都有一些不幸而又幸运的病人家属带着孩子前来,用挂一个专家号的钱,接受4位专家诊断。8年间,他们直接经手的罕见病就有上千种。
    但世界上的罕见病何止千种,病人何止数万。以单基因遗传病为例,目前已确认的就有3000多种,而且每年都会新确认10-50种,另外可能有2000多种尚未确认。
    问题是,除了这个“306岁门诊”,谁还在做、谁还会做这样的诊治?以后又由谁来接老专家们的班?这样的诊断医学的“试验田”,除了上海儿童医学中心,能不能在更多大医院出现?儿中心党委书记江忠仪告诉记者,他们正计划给老专家门诊更大的技术支撑,比如引进基因诊断等更先进的设备和方法;但医院还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把这种模式扩展到更大范围,让年轻医生们参与。
    应大明说:“我们这里是最高层次的医院了,如果因为分科问题再往外推病人,再无法给病人指路,病人能依靠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