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部供血不足怎么办:“慈禧改革”与“孙文革命”的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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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犀利公:“慈禧改革”与“孙文革命”的赛跑

(2010-07-27 22:50:14)转载 标签:

杂谈

转犀利公:“慈禧改革”与“孙文革命”的赛跑

 

上部

      今年第15期《南风窗》发表了一篇对周有光先生的专访。访谈没有在老先生最有新闻价值的头衔——“汉语拼音之父”上着墨,主要围绕所谓的“中国模式”问题。周先生说:

      “有人认为美国的民主模式不行了,中国的模式起来了,未来中国模式将代替美国模式。那么我就找一找,哪个国家学习我们?没有。所以我想这不是真的。……从经济学上讲,不存在“中国奇迹”。没有奇迹,只有常规。常规就是走全世界共同的发展道路。希望那些无视走过的弯路,仍然试图找到第二条道路、第三条道路的人们警醒为是。……权贵资本主义问题怎么解决呢?不走民主道路不可能解决。……政治上,民主是必由之路,但是中国搞民主是很难的,传统里没有民主思想,历史又长,包袱越大,改革越难,所以要有耐性。国外估计,中国快的话需要30年,慢的话需要150年。总之,中国不可能不走上民主道路。”

      老先生在接受采访时一再提醒记者:“我的话是靠不住的,你要批判引用”。犀利公就对上述谈话进行一点浅薄的“批判”。

      历经三朝(晚清、民国、共和国)、已105岁高龄的学者,坚定地认为“中国不可能不走民主道路”,这是对“长在红旗下”的人们很有价值的历史经验传承。但对于30到150年的说法,却要细细思量。清末“慈禧改革”与“孙文革命”的赛跑,是值得深思的一段历史。

      一、慈禧改革

      出于对丧权辱国的憎恨,国人提起慈禧多是一个“骂”字,提起清末那段史多是一个“恨”字。其实,那是一段类似于你今天正在感受的改革开放的历史。犀利公称之为“慈禧改革”,并将其简要梳理成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1861-1894年(34年),洋务运动。

      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1856-1860),身为咸丰帝的宠妃,慈禧目睹了战争的全过程。特别是1860年9月,在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之前,她带着6岁的儿子载淳(后来的同治帝),跟随好色而又多病的丈夫逃往承德避难,这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第二年8月丈夫病亡、儿子继位,11月她发动辛酉政变,中国自此开始了长达近半个世纪的慈禧时代。也就在这一年,27岁的慈禧支持奕、文祥、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少数睁眼看世界的人,开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改革开放,旧史称“同光新政”,新史叫洋务运动。

      长达34年的洋务运动,兴办了一大批工业和基础设施,如江南制造局、金陵制造局(安庆内军械所)、汉阳炼铁厂、汉阳兵工厂、福州船政局、轮船招商局、开平矿务局、天津电报局、唐山铁路、津榆铁路、上海织布局、兰州织呢局、湖北织布局等。初步建立起北洋、南洋和福建三只海军。创办了北京同文馆(后并入京师学堂)、武昌自强学堂、天津武备学堂等一批新式学校。拿今人喜欢的GDP来说事,根据美国学者保罗·肯尼迪的《大国的兴衰》和英国经济学家麦迪森的《世界经济千年史》、《中国经济的长远未来》等著作提供的数字,在洋务运动的第10个年头即1870年,中国GDP占世界17.3%,日本占2.3%;在洋务运动结束后六年即1900年,中国占11%,日本占2.6%,都比今天的数字要高(2008年中国占世界GDP 7.23%),可谓成果巨大。

      第二阶段,1895-1898年(4年),维新变法

      看到洋务运动存在短腿一面的人很多,康有为(1858-1927)无疑是其中的代表。1888年9月,他上书光绪帝,要求变法维新,提出“变成法、通下情、慎左右”三条主张。1891年开办万木草堂,为变法创造理论。1894年发表《大同书》,提出大同社会理想。1895年3月,中国在甲午战争中完败,也宣示了坚持一条腿改革的洋务运动的失败。同年5月2日,康有为联合全国举人1300多人,向都察院送达他亲笔起草的一万四千多字的上皇帝书(史称“公车上书”),主张“拒和、迁都、变法”,捧出了一颗炽热的爱国心。光绪深受感动,随即任命他为工部主事。从此,康有为和他的弟子梁启超等一干维新派,拥有了主导清廷第二轮改革的舞台。改革的核心是政治,即力图建立中国的君主立宪制。

      此轮政改的高潮在1898年(戊戌年)到来。是年6月11日,光绪帝发布《明定国是诏》,宣布实行新政,变法自强。随后,康有为升任“总理衙门章京上行走”,并拥有“专折奏事”的权力,梁启超、谭嗣同等维新派核心成员也都在政府中任了职,变法班子正式运作。然而风云突变,9月21日,慈禧发动“戊戌政变”,光绪帝被囚,谭嗣同等人被杀,康、梁逃往国外,前后一百零三天的变法失败,史称“百日维新”。慈禧当初是支持变法的。光绪帝在颁布变法诏书前,赴颐和园请示过她,慈禧表示:“汝但留祖宗神位不烧、辫发不剪,我便不管。”戊戌政变后,慈禧对被囚禁的光绪帝说:“汝之变法维新,本予所许。”由于她19日获得了维新派要搞掉她的消息,不仅超出了她所划定的改革框子,也让她吃惊异常,于是断然采取措施,镇压了维新派。

      第三阶段,1901-1908年(8年),清末新政、预备立宪

      杀害戊戌六君子、赶跑康梁师徒、制止维新派冒进犯上之后,慈禧的改革被迫停止了两年(1899-1900年),因为她遭遇了有生以来第二次逃难之祸,史称“庚子之乱”。1897年发端于山东后漫延到直隶的义和团运动(国外称“拳匪”或“拳乱”),因为大肆屠杀外国传教士和中国基督徒,引来列强干涉。1900年(庚子年)洋人由天津出发,一路向西进攻,慈禧便默许义和团大量进京护驾。成分杂乱的拳众很快让北京城陷入混乱。是年6月10日列强正式组建八国联军,8月16日攻陷北京,重演了一场40年前英法联军对北京城的大洗劫。不同的是,上一次主要抢圆明园,这一回主要抢紫禁城。破城前两天,慈禧带着光绪帝逃往西安避难。事后,慈禧以反过来帮助洋人剿灭义和团并签订赔银高达10亿两(含息)的《辛丑条约》为条件,与洋人重归于好。

      庚子之乱过后,慈禧继续按照“稳健”的方式步步推进她的改革。

      1901-1905年的五年,慈禧以光绪皇帝的名义连续颁布了一系列上谕,实行新政,史称“清末新政”。内容涉及改革官制、整顿吏治、改革刑律、编练新军、兴办商务、振兴实业、废除科举、兴办新式学堂等多个方面。这种“开明专制”性质的举措,符合时代潮流,有利于社会进步,并最终促成了中国的经济自由,初步建立了中国现代社会的运作架构,尤其是它建立的现代法律体系和司法制度,百年后的今天,中国还在悄悄地向清末新政所达到的高度回归。革命党人说清末新政是假变法,主要出于革命口号的需要,是不客观、不公正的。清末新政期间开设的新学堂、编练的“新军”,恰恰是日后革命党人的思想摇篮和革命生力军。由此可见,清末新政,慈禧是玩真的。

      1905年,慈禧开始考虑政治体制的根本性变革,派五大臣出洋考察各国宪政。1906年宣布“预备立宪”,1908年颁布《宪法大纲》,宣布九年后正式召开国会,推行宪政。多数史学家认为,尽管《宪法大纲》的规定与君主立宪政体存有距离,但对于一直实行君主集权的清王朝来说,这无疑是一场颠覆性的政体变革,是慈禧一生的亮点。这一历史评价是客观公正的。犀利公认为,一场亘古未见的政治大变革,慈禧能够给出一步步的时间表,请问今人又有谁能够做得到呢?相较于光说不练甚至是说都不让说的现状,这究竟是历史的前进还是倒退?

 

      二、孙文革命

      孙先生并非一开始就是革命者,中山自传及国民党正史中这样写是为了拔高其革命形象,并不符合史实。孙的《政治遗书》中说“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也是一个约略数字。按40年往上推是1885年。事实上,在1894年底以前,他并无“反”心,《上李鸿章书》是这一判断的可靠依据。

      在“慈禧改革”的第一阶段(洋务运动)进行到第34个年头的时候,即1894年6月,28岁的孙中山手持郑观应、王韬、盛宣怀的推荐信,北上天津上书李鸿章。

      书中称赞洋务派敢于冲破束缚,励精图治,“育才则有同文、方言各馆,水师、武备诸学堂;裕财源则辟煤金之矿,立纺织制造之局;兴商务则招商轮船、开平铁路,已先后辉映……快舰、飞车、电邮、火械,昔日西人之所恃以凌我者,我今亦已有之。……国家奋筹富强之术,月异日新,不遗余力,骎骎乎将与欧洲并驾矣。”

      书中提出四大改革纲领:“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物能尽其用,货能畅其流。此四事者,富强之大经,治国之大本也。我国家欲恢扩宏图,勤求远略,仿行西法,以筹自强,而不急于此者,徒维坚船利炮之是务,是舍本而图末也。”并预言:“以中国之人力物力,而能步武泰西,参行西法,其时不过20年,必能驾欧洲而上之。”

      纵览近八千字的《上李鸿章书》,可以得出如下结论:(1)孙中山对“慈禧改革”的第一阶段即洋务运动是赞赏和满意的;(2)改革不应当“徒维坚船利炮之是务”,而应当向纵深发展,即他提出的四大纲领;(3)期望李鸿章能够将自己的意见转达给朝廷,获得“九重之垂听”,以实现自己救国救民的宏图;(4)孙的观点与维新派的改良主义观点基本一致,并无反政府、闹革命之意。在此之前,包括他在香港西医书院读书,在澳门、广州行医时,也有一些反清言论,但那仅是热血青年的过激言辞,远不是什么革命思想。

      李鸿章接见了孙中山,对其大加赞许,但因朝鲜战事吃紧、中日大战爆发在即,李鸿章无暇考虑,仅答复说:“打仗完了,以后再见吧!”孙失望地回到上海。当年底,即1894年11月24日,孙中山在檀香山创立了他生平第一个革命组织——兴中会,提出“驱逐鞑虏,恢复中国,创立合众政府”的口号。可见,李鸿章的冷遇是孙中山萌发革命之念的诱因。

      真正促使孙中山抛弃改良思想、立志革命的诱因是甲午战争。战争的惨败及随后所签订的《马关条约》(1895年4月17日),极大地刺激了全国人民。作为忧国忧民的热血青年,孙中山觉得“和平改革万不可能”,暴力革命成为他的思想选项。但革命思想的真正成型却是在十年之后。

      正史一般将1912年以前的孙文革命称为早期革命,1913年反对袁世凯称帝的革命称为“二次革命”,1917年反对张勋复辟的护法运动称为“三次革命”。

     1895年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重要年份。它既是甲午战争中国惨败的年份,又是“慈禧改革”进入第二阶段(维新变法)的年份,也是孙中山开始“造反”的年份。以慈禧去世的1908年为限,期间共14年,这是“慈禧改革”与“孙文革命”赛跑的时间。

      犀利公将这14年划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1895-1898年(4年),革命小试阶段。对应“慈禧改革”的第二阶段,即维新变法阶段

      1895-1898年的4年,是维新变法的热闹时期,孙中山的革命活动没有取得多大成效,甚至没有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因为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康、梁的身上,变法而不是革命才是社会的主要话题。

      这四年,孙有两件事值得说道。

      一是原定于1895年10月26日举行的第一次广州起义,未举即败。这次起义完全由孙的日本朋友梅屋庄吉资助并组织。1915年孙、宋联姻也是由梅氏撮合并在其家里举办的,孙、宋还与梅氏夫妇义结金兰,1978年梅的女儿千势子应邀访华还专程去上海拜会宋庆龄。近来有学者指出梅是“玄洋社”成员。玄洋社是由头山满组建、专门对中俄从事间谍活动的黑社会组织,臭名昭著,1901年又由骨干内田良平重组为“黑龙会”,这是一个比玄洋社更加凶恶的组织,以中俄界河黑龙江命名,目的就是要吞并黑龙江流域,“使满洲、蒙古和西伯利亚连成一片,以建设经营大陆的基础(黑龙会纲领)。在孙中山几乎全部革命生涯中,都有内田良平和黑龙会的身影。如1900年帮助孙中山组织惠州起义,1905年7月30日在内氏家中召开中国同盟会成立筹备会。孙与黑龙会的关系纷繁复杂,史学界对此争议很大。本文不做过多分析。

      另一件是“伦敦蒙难”事件。1896年10月11日,孙中山在伦敦被清廷特务缉捕入中国使馆,在英国外交部的干预下于23日释放,前后13天。孙将此经历写成英文书出版,叫《Kidnapped in London》(《伦敦被难记》),因此名声大噪。有研究者认为这是孙本人的“炒作”,因为孙刚刚开始闹革命,没有什么人注意,藉此搞出点动静,目的是扩大革命影响。

     第二阶段,1899-1908年(10年),革命中试阶段。对应“慈禧改革”的第三阶段,即清末新政和预备立宪阶段

      1898年9月发生的“戊戌政变”大大帮助了孙中山。慈禧血腥镇压维新派,使得许多原本拥护君主立宪制的人士,转而注意甚至支持起革命党人,革命派与改良派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显著变化。

      1899-1900年,持续近两年的义和团运动和八国联军侵华事件,进一步激发了革命党人的活动激情。有人研究说在此期间孙中山曾想策反时任两广总督的李鸿章,一起搞南方诸省独立,成立类似于美国的合众国政府。此事没有信史证明。但同年10月的惠州起义却是有据可查的,仍然是在孙的日本友人及日本官员资助下发动的,失败后孙到日本避难。

      1905年8月,中国同盟会在东京成立,孙被推举为总理,确定“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为革命政纲,创刊《民报》,首次提出“民族、民权、民生”的“三民主义”学说,并与改良派激烈论战,宣示进行国民革命、创立“中华民国”。这标志着中山先生民主革命思想的真正形成。此时距离他上书李鸿章仍旧寄希望于维新改良已整整十年。

      同盟会的成立以及孙中山革命思想的系统性提出,大大推动了全国革命浪潮。期间尽管发生过同盟会内部分裂、孙黄(兴)分手等诸多曲折,但各地起义此起彼伏,总数达30多起,仅孙、黄亲自领导的起义就有潮惠起义、钦廉起义、镇南关起义、马笃山起义、河口起义、萍浏醴起义等多起。与此同时,为了保住满清的基本皇权,慈禧的清末新政和预备立宪也在持续推进,与各省的反清起义形成竞跑之势

 

下部

 

     三、为何“慈禧改革”在与“孙文革命”的竞跑中败北

     研究清末中国历史走向的人,都会纠结于两大疑问。一是为何日本“明治维新”成功而中国“康梁维新”却失败?二是为何“慈禧改革”在与“孙文革命”的竞跑中败北?

     慈禧享年74岁(1835-1908),当政47年(1861-1908);明治天皇享年61岁(1852—1912),当政45年(1867—1912)。二者当政年代几乎同步,是中日双方第一次殊死搏斗时期的最高领导人。

     对于第一个问题,学者们的研究结论基本相同,归纳起来有两点。(1)中国的维新派实力弱、没有兵权。日本的维新势力以中下级武士为核心,与反幕府的强藩相结合,既有基地,又有军队,并获得了广大农民和市民的支持,力量强大。而中国的维新势力仅以有改良倾向的士大夫知识分子为核心,联合少数开明官僚,既没有基地,也无兵权、财权,根本无法抗衡以儒学传统为纽带,以传统官僚、将领、地主和富商为主力的守旧派势力。(2)中国的维新派犯了一个策略性错误——反慈禧。日本的维新派始终打着天皇的旗帜,而且获得明治天皇的坚决支持;而中国的维新派虽然打着皇帝的旗帜,也获得了光绪皇帝的坚定支持,但掌权的是慈禧,维新派清楚这一点并且一开始也成功地获得了慈禧的支持,但后期嫌恶慈禧碍事,并密谋除掉她,却反被慈禧所制。第二点是致命性错误。

     对于第二个问题,学者们的意见分歧较大,研究结论五花八门。犀利公认为,慈禧改革失败的根本原因还是出在人身上,一是她本人,二是权贵集团。

     慈禧的一生,经历了5次列强侵华战争(第一次鸦片战争、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法战争、甲午战争、八国联军入侵),出于对祖宗基业和皇族利益的维护,为了外抗列强、内避革命,她必定会努力改良统治。在其当政的47年中,设工厂、造轮船、修铁路、办学堂、派留学生、练新军等都在陆续举行。晚年还积极促进政治体制改革,中央设资政院,地方设谘议局,1908年颁布了《宪法大纲》,宣布九年后正式召开国会,推行宪政。这些改革是前所未有的。然而,与明治天皇相比,君主地位的丢失、改革的最终失败,反映了她在性格、学识、抱负等各方面存在重大缺陷。

     1、专权。慈禧对权力有着近乎病态的渴求,大半生都在追逐权力的刺激和享受权力的快感中度过,在通常由男人角斗的权力场中游刃有余。她没能像明治天皇那样给予文臣武将充分施展才华、分享权力、为国家共谋新局面的机会,各级官僚大多持有类似于李鸿章“做裱糊匠”的心理:干一天算一天,糊一年是一年。

     2、狭隘。洞悉人性、工于心计、妒妇使诈,慈禧将这些宫廷内斗的本事用在对外上,并不灵光。上行下效,官场生态恶化,当然不可能营造出适应改革所需要的新权力运作环境。另一方面,慈禧的反复无常,如“戊戌政变”,对义和团先利用后镇压等事件,失去了改良派的信任,迫使许多立宪派人士走上了推翻清廷的革命道路。

     3、短视。在列强环伺的关键时期,作为最高统治者,本应该运用权力引领中国闯过险滩。遗憾的是,慈禧虽然熟谙权力场上的帝王术,却不具备政治家的眼光和抱负,或视而不见,或反应迟钝,或决策失误。采取“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政策,对外妥协,签订诸多丧权辱国的条约,成为中华民族永久的伤痛和耻辱。对她的改革,人们由感动、支持,到观望、敷衍,最后是怀疑、拒绝。

     4、奢靡。慈禧青年丧夫、中年丧子,既不能享受一个正常女人所需要的男欢女爱,也无法获取一个正常母亲所拥有的儿女绕膝、含饴弄孙的幸福,因此,对金钱和物质的追求异乎寻常。以挪用海军经费为例。1885-1895年 “改修三海”(南海、中海、北海),持续十年,耗银600万两,其中挪用海军经费436.5万两。1888-1894年改修颐和园(原名清漪园),持续七年,耗银2000多万两,拨款不够,又从地方上勒捐300万两,通过海军衙门收取各省海防捐银158万两,直接挪用海军专款210万两。1895年,办六十大寿,耗银500多万两。此三项,耗银超过3000万两(也有史料说高达8000万两),相当于四个北洋舰队的建设费用(北洋海军7艘主力舰总费用为778万两)。事实上,为了颐和园工程和筹办慈禧六十大寿,从光绪十四年(1888年)开始,清廷就停止了新购军舰和更新装备。

     与此同时,为了建设一支强大海军,1874年明治天皇带头节省宫廷开支。1887年7月又从内库中提取三十万元帑银资助海军,不到三个月,全国竞相效仿,捐款总额达103万之多。1893年天皇又决定此后六年,每年从内库中拿出30万元用于海军建设,为此皇室要缩减十分之一的开支。此举再次带动了政府议员们主动献出四分之一的薪俸用于造军舰。到甲午战争前,明治天皇甚至每天仅吃一餐以支援战争。此消息传到北京,竟成为大清国那些达官贵人们餐桌边的笑谈。

     两相对比,犀利公不由得一声长叹:天不亡清天不公!

     除慈禧本人外,另一个毁灭“改革”、成全“革命”的是权贵集团。洋务运动持续积累了巨额国家财富,在清廷极权庇护下,养肥了一大批权贵,形成了中国第一代军阀,民众与改革成果无缘。这些既得利益集团是改革开放的最大受益者,却成为行政改革和政治改革的最大阻力。在“百日维新”中,尽管光绪帝颁布了一系列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方面的变法诏书,但由于权贵集团的阻扰,根本就不可能实施。著名汉学家、曾任京师大学堂总教习的二品洋官W·A·P·马丁(丁韪良),在他所著的《中国之觉醒》(The Awakening of China)一书中说:“慈禧太后在其以权位性命为赌注的保守做法遭受失败之后得了教训,转而实行进步政策。实际上,她做得超过了她的外甥光绪皇帝”。尽管如此,一向强势的慈禧在其晚年也无法撼动那些脑满肠肥的权贵们,她在人生的最后时期为挽救清廷所推行的“清末新政”和“预备立宪”两组政策,更多的是在权贵们所把持的各级衙门里玩上传下达的文书游戏,并未让改良派进入公务员队伍真正参与其中。这与“明治维新”由中下级武士、广大农民和市民唱主角完全不同,失败当是注定之结局。

 

     四、清末宝鉴

     历史的结局不能简单地用“历史的必然”一句作结,其中的偶然却是“以史为鉴”中的一块块很有价值的铜鉴。清末50年遭遇“中国三千年未有之变局”(李鸿章语),可谓宝鉴多多。

     宝鉴一:太后慢慢行,革命不等人。

     为了平息守旧派的争议与阻扰,慈禧采取“摸着石头过河”的方式,改一改看一看,走一走停一停。所以,尽管上天给了她比明治天皇还要长的充裕时间,但她的“拖字诀”却让民众最终抛弃了改良派、而选择了革命党。设若“戊戌政变”不在全国大肆捕杀维新派,而是在制止他们的“倒慈”冒险行为后,继续支持光绪帝在前台推动变法,那么十年内(1895-1905)新政必定会深入人心,革命党也就没有鼓动的空间了。前面第二部分说过,革命党成气候是1905年8月同盟会成立以后的事。事实上,孙中山尽管革命到底的决心是坚定的,但对于何时能够成功并无预期。从1907年起,迫于清廷缉捕,孙一直居留海外,直到六年后辛亥革命成功,才于1911年12月20日回到上海,28日被推选为临时大总统,三日后(1912年1月1日)在南京宣誓就职。据史学家研究,辛亥革命成功的消息传到美国时,孙正在丹佛市一个朋友的餐馆里打工,事后孙说:“武昌之功,乃成于意外”。这与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的消息广播到大陆时国共两党都不敢相信,有些相似。

     宝鉴二:一条腿改革站不稳。

     “慈禧改革”采取经济与政治相分离的方式,经济、军事、外交、教育方面大力革新,政治方面却严加禁锢。在34年的经济改革(洋务运动)取得辉煌成就、恰恰需要通过政治改革来解决日益严重的诸如贫富悬殊、腐败失控等各种社会矛盾的时候,慈禧仍然迷信强权,对群体性事件(如捻军、义和拳)采取高压态势,残酷镇压,对新兴资产阶级的民主呼声不以为意,以“拖”维稳。设若洋务运动完成后立即启动政改,即便是在甲午战争中失败,但推行君主立宪制、保住皇位还是没有问题的,也比日后被扫地出门、祖坟被炸强万倍。

     宝鉴三:官富民受穷,到头一场空。

     “慈禧改革”的第一阶段(洋务运动)取得了很大的经济成就,1870年时中国GDP占世界17.3%,是日本的7.5倍,1900年时占世界11%,是日本的4倍,要远远高于今天中国占世界不到8%的比例水平。但因为担心积富于民会危及皇家江山,清廷便垄断一切产业,限制民间资本。结果,官办产业变成了权贵分赃的盛宴,权贵富可敌国,百姓穷困潦倒,民众享受不到改革的成果。以至于为了糊口,许多青年加入到洋人的队伍,1900年攻打北京城的八国联军所属的“华勇营”,就是地道的清朝子民。“慈禧改革”的前30年,尽管对社会底层的开放面不大、容量也有限,但弱势群体毕竟还存在上升的机会,如幼童留美、进入洋务工厂、加入新军等。这其中就有不少人日后成长为新兴权贵,他们是清末民初中国第一批军阀的来源。进入1890年代以后,各种利益部门已经完全被世袭权贵新兴权贵所把持,底层上升通道被堵死,社会板结。

     宝鉴四:权贵爱国靠不住。

     “慈禧改革”一向倚重权贵集团,而对知识分子和草根民众却是相当怀疑与防范,这与日本“明治维新”完全不同。慈禧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逻辑:权贵们家财万贯、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当然最爱国。回头看清廷完蛋的全过程,挖墓人正是权贵,袁世凯是典型代表。清末权贵们的贪婪与短视几乎是群体性的,只要今天还有银子贪,不管明日会否有洋人抢或穷人夺。于是极力拒绝政治改良,拼命护卫专制政体,一步步将国家推向动乱。更为诡异的是,这些权贵们,许多人不仅多次出洋考察、能识洋文、会说洋话,而且还送子女留学,比一般人要了解外面的世界。他们越是看到国内好捞钱,就越是极力维护旧体制。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百年后的今天,此类“爱国”精英依然活跃在舞台上,他们在欧美置办好家产、安顿好妻儿,把中国当作升官发财的战场,精神抖擞,颂赞天朝制度,大骂美帝,大谈爱国,大肆捞钱。

     宝鉴五:君主立宪制的沃土掺上革命的硬砂,生长出不同寻常的中国人。

     对于慈禧晚年搞的“预备立宪”活动,中国社科院研究员马勇说过几段话:

     “我认为如果真的实现了预备立宪的目标的话,是有可能建立一个君主立宪的现代民主国家,是有可能完成近代中国从传统到现代的真正转换。”

     “民主共和肯定比君主立宪好,君主立宪肯定比封建专制好。但按照当时国内国际的一流思想家的研究和认识,都认为至少是在当时的中国国情下,应该走的是君主立宪制的。……皇权是一种国家稳定的象征,也是一种最高仲裁者,特别是在君主立宪的体制下皇权的能力非常有限,像日本天皇、英国女王。这种君权是象征性的。特别是对于中国当时的文化程度根本就不普及的状态下意义非常大。”

     “康有为的《中华救国论》论证了君主立宪的好处,事实上民主共和的发展也反过来证明推翻了封建专制所带来的后果。……经过20多年的震荡,只是得到蒋介石这样一个新的法西斯专政。实际上回到了一个没有皇帝的皇帝的状态。”

     这些话颇有见地。马勇先生绝不是保皇党、复古派,他的意思是说,君主立宪制绑住了君王害人的双手,但却留下了使国家稳定的形象,符合当时的中国国情。他特别提到了康有为的《中华救国论》。作为中国第一批探索宪政的人,康反对专制政体,主张君主立宪,提倡权力制衡,欣赏西方民权观,强调公民自治。即便是在今天,这些思想仍然具有鲜活的生命。其实,中国绕了100多年,还没有回到出发的原点。

     全球现有38个君主立宪制国家,历史较长、政局稳定的有英国、日本、挪威、瑞典、丹麦、荷兰、比利时、西班牙等国。与这些国家相比,中国的封建历史要久远得多,具有更深厚的君主立宪制土壤。孙的民主革命、蒋的国民革命、毛的共产革命,象锐利的硬砂,生生掺入君主立宪制的软土,于是,中华大地变成了四不像的“复合土”,生长出不同寻常的现代中国人。不寻常在何处?不敬鬼神、不信儒道、不守世规、不留底线。虚伪是这个“不寻常”的基本特征,从上到下,人人两张脸。

     立宪派抬出的是皇帝,革命者抬出的是“人民”,前者具体,后者虚幻。民主革命建立了腐败的军阀政权,国民革命建立了独裁的领袖政权,共产革命建立了***,人民实际上生活在没有皇帝的皇帝时代,但口头上和理想宣传中还不能这样说。于是乎,人人只得心口不一,人格分裂在所难免国人信仰缺失、价值观断裂,是近年来知识界、教育界相当关注的话题。其实,在此之前的中国人是有明确信仰的。不管是本土的儒、道、君,还是外来的佛、主、回,人人都有对应的信仰。但自从老佛爷搞砸了君主立宪制之后,革命趁虚而入,中国人便没了信仰。犀利公思考这一问题多年,追根溯源,竟然找到了慈禧那儿。观点是否大谬,欢迎朋友们批评。

 

     在改革开放32年之际,回顾一个世纪前的洋务运动,“中国模式”这种国家资本主义的经济形式,其实早已似曾相识,周有光这位百岁老人的忠告实在是醍醐灌顶。今天虽然增加了经济成分的多样性,但外资、合资、民资这些资本形式,“亚洲四小龙”早就施行,邓公大着胆学习,有气派,但并无创新。主政者切不可沉迷于马屁学者们拔高出来的所谓“中国模式”,重饮一百多年前太后曾经喝过的“中兴盛世”迷魂汤,从而错失进行深层次改革的大好机会。

     两年后的2012年,改革开放将进入与洋务运动等长的第34个年头,犀利公与朋友们一起思考:等待中国的将是一个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