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强:***徒步雅鲁藏布江大峡谷*** 强烈推荐各位驴友耐心品味!--10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2 07:25:37
掀开魔鬼的面纱

  一觉醒来所有的背工都不见了,空空的木板上只有一张塑料布,整个身体蜷缩在一个毯子(一斤毛毯足有半斤土)里冻得半死,流出的浓水使脚和毯子牢牢地沾在了一起,脚面肿的很高,脚趾变大了一圈,血浆和浓水把脚趾凝固成了一个整体。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却无法站立更无法行走。目前大米只剩下最后一顿,药品已经山穷水尽,我们面临着弹尽粮绝的现实,而双脚恢复行走无论如何也是三天以后的事了。

  我让姗姗找了双大号拖鞋,又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塑料袋,拄着竹杖努力站起身来,让小骆驼架着我艰难地向外挪去,巨大的压力使连在一起的脚趾爆裂开来,黄黄的浓水沾满了鞋面,身体重重地向一边倒去。

  淡黄的尿液带着体温慢慢地流入了塑料袋,暖暖地象一娟温泉冲刷去伤口滞留的污垢,脚上的污垢不马上消毒的话会引起严重的伤口感染,我并不清楚这样做对阻止伤口恶化到底起多大作用,这种没有办法的办法是几年前在警侦排学会的,到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我一点食欲也没有呆呆地坐在火堆旁看着突突上扬的火苗,和烤了一夜连颜色都分不出来的牛仔裤,又架起了双脚咬着牙拼命地烤着,一滴滴浓水落在火炭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汗珠从发根出渗了出来,由于热带的雨淋加上汗液和湿淋淋不换的衣服,皮肤上又起了一层湿疹,浑身上下奇痒难忍。

  我要站起来,必须走出去,爬也得爬过多雄拉山。

  “这种溃烂最坏到什么程度”我抬头看着正在做饭的小骆驼问道。

  这时姗姗不知从哪里割了一小块牛肉,用刀尖插着放在火上烤。

  “不要多想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好一点再走”小骆驼将最后一粒米倒进了锅里,安慰地说道。

  “……”我哽咽住了,我感激我的好弟兄、好姐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和鼓励。漫长的墨脱路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体力和信心,却让我真正感受到了赤诚和协助。

  姗姗把烤烫的牛肉在我裸露的伤口处不停地抹擦着,泛起的牛油起到了一种愈合伤口和防止脚趾粘连的作用,可以尽可能快地恢复脚伤,门巴人也常常使用这种方法。由于长期的徒步行走,门巴人还泡制出一种专门治疗溃烂磨伤的药水,可现在上哪里找去啊。

  休息一天明天必须走,走断了双脚爬也得爬过多雄拉。

  一个小时后来了一队马帮,我们的决定也在那一刻划了个弯,就如同南迦巴瓦带给雅鲁藏布江的急转弯。s

  10:10分姗姗拔出了我的鞋垫抽出了鞋带,把我那双可怜的大脚塞进了鞋里。一把抱住了我,真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她要和小骆驼先我一步出发,并把背包交给了马帮,留下一架相机陪着我,我则跟着马帮骑马翻过多雄拉雪山。

  10:40分马帮头达娃把我抱上了马鞍,我终于穿着小鞋带着两脚的黄水出发了。我习惯称他们为马帮,而事实上他们只有1匹马,6匹骡子和驴(骡子的力气要比马大的多)。

  马帮是来自门巴族格林村,领头的达娃是他们的村长。还有一个叫欧珠的英俊的珞巴青年人对我十分的亲近,我曾经在二连当过兵,后来娶了一个门巴老婆,是马帮里唯一的珞巴人。

“你会骑马吗?”欧珠边走边回过头来看着我说道。

  我摇了摇头。我的坐骑是匹棕红色膘肥体壮的大母骡子,一个木架的马鞍上搭了条红色的毯子,还挂了一个小铜铃,没有脚踏只拴了根绳套垂在肚子上。

  “过了今天你就会骑马了”欧珠接着又说道“你是病人我们会照顾你的”他昂着头走在前面,胸前挂着一枚我从八角街买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坐像。

  我并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好象不是件轻松的事,后来我才明白不仅不轻松,甚至更危险,对他们来说没有病的人谁也不愿意骑马去翻多雄拉山(当然他们也十分爱惜自己的牲口)。而从拉给到松林口只有20公里半天的路。

  与海拔8848.13米的珠穆琅玛峰一样,这个海拔不足5000米多雄拉山被世人称作西藏两大天葬台。珠峰每年都有人遇难,而死在多雄拉山的人更多,太多关于多雄拉的故事都来自生活在这里的驻军,军人们把她喻为妖娆残忍的女魔。

  我们沿着山路向山谷走去,空旷的山谷开满了野花,成群的瀑布银丝般地倒挂在巨石之间,微风轻轻掠过飘散着淡雅的清香,乱石中踏出来的山道上淤泥遍地污水汇集,坐在马鞍上深一脚浅一脚毫无节奏地前进,使我几乎抓不住一个可以让我固定的地方,在东摇西晃的骡背上,随时都有滑下来的可能。更糟糕的是后面的路在没有了缓坡和平谷,眼前乱石堆积成的山崖耸拔而起,蜿蜒的石头路狭险陡直,走在路面上还感觉不到,悬在半空就显得危机四伏。

  牲口并不都沿着人走过的山道上行,往往从两块巨石之间穿过,而不去考虑还得加上我两条腿的宽度。我刚换了一头骡子,还没来得及抓紧马鞍,双脚就在岩石上被猛的拧了一下,象刚洗完澡的毛巾被拧出了最后几滴水,痛的我大叫一声,感觉到脚趾间的浓水被硬是挤了出来,这头骡子竟从两块岩石的夹缝里穿过还忽然来了个转弯。

  上山的大多数时间是沿着崖边盘旋,坐在马鞍上上下起伏,有种居高临下的飘浮感,一点安全性也没有,搞不清什么时候骡子猛的一起身,直接把我掀翻到悬崖下去了。靠近万丈深渊,骡子好象更加来了精神,不愿意老老实实的前进,到喜欢相互赶超,更甚的是沿狭窄的崖边去挤前面的一匹,逼到崖边后突然一低头再啃上一口青草,把我身子一下子置于半空,惯性使我几次差点丧命。一身冷汗接一阵心跳,吓的我眼睛不敢往下看,大气不敢出一口,更不敢乱拉缰绳,两手死死地扣住马鞍的螺钉,心里想着打死我下回也不骑马了。

  马帮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脚步,从多雄拉翻过来的背工喘着粗气和我们打着招呼。眼前大面积的瀑布雷鸣般的从脚下直泻山谷,将滑溜溜的石头掩盖的无法落足,我们走在瀑布坠落的顶端,四处弥漫着灰蒙蒙雾腾腾的水汽。

  “小心点,不要晃”达娃一把拉过缰绳走在了我的前面。

  借我两个胆子我这时也不敢晃,我猜定琨琨一定是在这段瀑布险些失足的。

  这时无声的细雨伴着强劲的寒流纱一般地笼罩下来,四周的绝壁山崖变的模模糊糊,崖谷里薄雾淡淡,轻柔飘渺,骡子的时沉时浮使我感觉象踏上了一片祥云,在云雾间上下起伏,我反倒一点不知道害怕,倒产生了想腾空一跃的欲望。

  马帮继续向高坡爬去,在一条及窄的崖边和另一个马帮相遇,顿时‘嗷嗷’声不断,两头各不相让,甩着蹄子乱踢,驴脾气一个比一个倔,好在我的坐骑是一头憨厚的老驴,一头与世无争的过来驴,两头的门巴人轮着鞭子和石头不停地抽打着算是平静了下来。忽然一低头,我发现石缝里摇拽着一株小苗,细嫩的枝头脱着一朵宛如轻云的小花,那么洁白、淡雅、冰清如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花,也不知道是什么花,独自生于崖缝翘首严寒,竟然盛开的这么灿烂,我真想轻抚她凌风斗雪的傲骨,还不曾等我俯身细看,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老驴晃了晃脑袋,喷了下鼻子,抬起前踢象什么是也没发生一样向前走去。

  临近山口大雾、细雨和瀑布四溅的浪花,使空气的湿度越来越大,气温陡然骤降,透骨的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我裹着雨衣牙齿开始猛烈地打颤,冻得浑身发抖,冷风刀片一样在脸上切割着。山口沿路两边出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玛尼堆,上面摆满了鲜艳夺目的山花。山口忽然间变的开阔起来,房屋大小奇形怪状的巨石像棋子里的猛士狰狞着屹立其间,几千只砍成一段段的竹子堆插簇拥着一根根奔腾着的白色金藩,醒目地矗立着,一架坠落的黑鹰直升机残片散落在一边的乱石丛里,机壳上的编号清楚可见,附近还有一大堆粗壮的白骨。魔鬼的面纱被一下子扯去,眼前的一切畏为壮观。

  刺骨的严寒促使我必须马上离去,但我无论如何不愿意骑马了,下山的很长一段几乎成垂直状延伸。所有的牲口无一不是畏畏缩缩,踉踉跄跄。我的身子快冻木了,从驴背上滑下来就再不愿意上去了,两只脚塞的严严实实,浓水流了满鞋,我尽最大力气才勉强踏上一块岩石,顿时重心失衡差点没栽下去。

  达娃一个转身一把背起了我,就象抱我上马,背我过桥一样。我勾着他的脖子,紧紧地帖着他的后背,在稳重的步伐中让我感觉到了强悍中蕴含着一种力量,感觉到了门巴人的脊背竟是一个安全的港湾。海拔在迅速下降,达娃的体温给我带来了温暖让我不在感到严寒。

  缓坡时达娃放下了我,继续给我牵着缰绳。

  “公路”一个门巴人指着一条蜿蜒的山路对我说道。

  远处的青山密林之间辟出了一条崎岖盘绕的山路,这是一条清静平坦可以通车的公路,一条渴望又可及真实的黄土路。我感到浑身似乎在痉挛不知道因为惊喜还是体寒。

  半瓶川曲从达娃手中传了过来,我举着缩缩发颤的双手,一扬脖喝了个干净,竟然忘记了这是瓶41度的白酒,我从不喝白酒此时却任何不适,只觉得周身上下血液开始沸腾,我解开了两粒扣子,让多雄拉的风尽情地吹拂我的全身。

  15公里盘山路很快结束了,眼前一条平静的小河从参差不齐的木石结构的乡村边缓缓流过,这就是‘派’,一个由门巴、珞巴、康巴、藏、回不同民族组成的雅鲁藏布江第一大物资集散地,当地人习惯把它称作‘派区’。

  达娃陪着我坐在简陋的小饭馆里,焦急地等着姗姗和小骆驼。

  我有点担心,甚至害怕,多雄拉瞬息万变的气候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他们走在马帮的前面我却始终没有看见他们,万一,不不没有万一,我已经泡上了两杯热茶。

  19:55我们终于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好久好久。两杯浓浓的茶水已经换了三次开水,淡淡地飘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