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纹身图案大全女:求学荆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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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学荆郡

    公元一六四八年,即顺治五年,在覃美玉投缳不久,仅坐两年王位的容美宣慰使田霈霖突然病逝,享年三十九岁。

  田霈霖为何英年早逝?原来出于"忧愤"。这位具有强烈反清复明思想的土王,因在征剿闯、张"贼寇"中战功卓著,后又广纳明末朝廷之遗老遗少,并宾客相待,而且"世恩难忘,与督师何腾蛟、褚胤锡,时以手札往来,商略军机,力图匡复。"南明小朝廷"温诏褒答,依公为西土长城。命以军民宣慰使,敕赐蟒玉、太子太保、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加正一品服色。仍荫一子,锦衣卫挥签事。"哪知,承袭王位不久,已遭败北的李自成部将"一只虎"李过率部由清江奔入容地,霈霖不为防备。"残军"一到,即行大扫荡,爵府库藏宝玩,掳略一空,更有甚者,将父王田玄、母覃氏陵寝掘挖毁骨!"公自忿竭忠于国,未能获报而横受惨祸,鸇獭之躯,莫此为甚,因是,日夜拊心,时而悲歌感慨,时而涕泣流连,……。郁郁不乐者一年,竟忧愤暴蹶而卒!"

  兄长早逝,既霖悲痛不已!速令向遇春率人将甘霖一家接回。兄弟团聚,抱头痛哭。

  甘霖对霈霖豆萁之残本已发誓恩断义绝,然见人去名落,一片凄凄惨惨戚戚,与既霖只谈家运多舛,当同心合力丕振家声,大兴容美。

  按爵府最高礼仪为沛霖办完丧事后,甘霖叔父田圭、田瞻、田禾、堂弟商霖及既霖、甘霖等众议:泱泱容美不可一日无主,以世序议,当由既霖承袭宣慰使。既霖闻言大惊,痛哭不已:"尔等何出此言!我兄既殁,尚有遗腹可望,难道逼我僭越不成!"说完,拔出佩刀,自断其发,以示决不服众。而后远窜绝域回避。众人追劝,田圭道:"既然贤侄不意袭位,可否暂摄权柄,待嫂分娩,再作计议?"经再三劝导,既霖只好勉为其难。不久嫂生子,起名蕃嗣,既霖悉心抚导,冀其早立。然而,仅仅三岁,蕃嗣不幸夭折!既霖悲恸万分,绝食数日,几无意于人间。思来想去,自己能力有限,又尚无子嗣,还是甘霖承位为好。不想,甘霖力辞不就,嗔曰:"先前兄长不敢僭越,如今已名正言顺,何故将吾推于不义?"既霖无奈,一拖再拖后只得正式受职。

  既霖,字夏云,号绳简。"为人恬静寡言,一切声华财利,雅非其好也"。少时,唯知随伯兄及两弟读书外署,起居饮食,恒不相离。年二十,补长阳学,治毛诗,下惟事举子业。为文隽佚淡宕,大有魏晋之风"。袭位后常与二弟促膝议事,不敢有半点专断、懈惰。

  甘霖回府,肩负中营副总兵官重任,负责爵府防卫及内务总管。因政务、军务繁忙,无暇顾及家事,以致庆年下河戏水时险些溺亡,幸得土民相救,才免于罹难。在既霖"逼迫"及前、后、左、右各副总兵官的劝导下,不得已"续弦",娶贤淑美女向氏为妻。这向氏虽文墨不多,却深明大义,不仅对夫君恩爱有加,更视舜年兄弟姊妹为己之骨肉。舜年深受母恩,常念涌泉相报,后人以孝敬继母之德载于史册。

  不觉,舜年已十之又六。七年之内,祖父、母亲、伯父、堂弟已相继去世,在他心里,不仅留下重重的创伤,而且弥满世难的阴霾。历尽人间辛酸的他,时时嘱咐自己:一定要奋发有为!他不仅自己勤勉苦读,还悉心教读庆年。

  眼看舜年已非邑内一般塾师所能传道授业解惑。既霖与甘霖商量:"爱侄舜年乃大器之贵,吾等万不可等闲视之。今师已不能足其饱,吾当远送汉学,助其早日功成名就!"

  甘霖大悦:"万谢伯长垂爱,似是玉成,吾儿当永世不忘矣!"

  舜年得知这一消息,欣喜若狂,遂作诗曰:----

  伯父教侄屡谆谆,恩促汉学奏佳音,

  愚辈久旱逢云霓,不登高枝枉为人!

  经汉家宾客推介,舜年拟去荆郡公学就读。这荆郡离容美七八百里,路途山连山、山比山、山插山,水连沟、沟连溪、溪连河,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且虎狼成群,匪盗频出!为保平安于万全,既霖委令颇具武功之向遇春率爵府卫士二人专程护送,并精挑白马一匹作为舜年坐骑。

  吉日上路,百人望送。但见舜年身着白色对襟短褂配短脚白裤,头扎峨峨发髻,腰挎一紫红牛皮镖囊,一个飞身跃于马上,正襟危坐,向各位尊长、亲朋抱拳谢辞。

  众人无不欣叹:"真是个标标致致、虎气生生的好儿郎,爵府有此后继,是为我容美之大幸!"

  前有向遇春持火枪开路,后有二卫士挎刀挑担压惊,舜年骑马居中。时值四月,天气不热不凉,一路日行夜宿,两日过去,虽是辛苦,倒也平安无恙。至第三日,便要翻那威风山。这威风山山上有山,形似笔架,中间夹着一垭,叫难过垭,垭上因得左右二峰流失之肥土膏泽,二三人合围的古杉、古松及麻栎、黄檀、山毛榉等,遮天蔽日,阴森森令人毛骨悚然。此垭为去荆郡必经之地,四人摸摸佩器,壮着胆往垭上攀登。

  离垭百尺许,一阵阴风袭来,白马突然连打响鼻,并停下来,用前啼直往地上刨。

  "不好!"舜年朝垭口望去,只见一"吊睛白额"撑坐在那里,正好拦住去路。"一只大虫!"舜年发出警告。三个护卫连忙操起家伙,准备冲上去!

  舜年镇定说:"白虎乃我司之图腾,有白虎神保佑,我不伤它,它怎伤我?"于是大声吼道:"美哉兽王,还不快走!"随即将马用力一拍:"上!"

  那马后腿立起,一声长嘶,便"橐!橐!橐!"直向前冲去。

  只见那虎摆了摆头,铁尾扫了几扫,慢吞吞朝林子走去。

  舜年上得垭口,拍了拍坐骑:"好样的!你就叫'无畏'吧,日后你就长期伴我。"

  翻垭下坡至山根,舜年突见路旁草丛分浪,一条长虫正蜿蜒而行,他迅速取出一支三叉镖,"唰"地一掷,三护卫马上凑过去,"天啦,好大一条'猪儿蛇'(五步蛇),足有七八斤重,要是咬一口,哪容得你走五步,恐怕两三步就要毙命!"

  细看时,那镖正中"七寸",已奄奄一息,只有短短的尾巴微弱摆动。

  一护卫问:"哎呀,少爷,您哪来这号神功!"

  舜年一笑:"这是我在陶庄时老父教的'一镖封喉'功,想不到今日用上了!"三个齐赞曰:"难怪少爷敢跟猛虎叫板!"

  翻过威风山,又走了两三日,才走出容美属地,进入彝陵镇。再前,大山化小,小山化了。不久,便是坦坦平阳,一望无际,不用问,跨过长江,便是荆郡大地了……

  来到长江,舜年伫立良久,面对浩浩江面,滚滚波涛,他咏叹着"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千古绝唱,领略着周郎"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万丈豪情。他暗暗要大江作证,他也要当苏子瞻、周公瑾式的风流人物!

  几天后,舜年一行便进入荆州城,但见大街小巷商贾云集,人流如织,十分热闹,与万山老林中的容美爵府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因急于求学,舜年无心闲逛,径直朝学堂而去。

  这学堂居于城中一隅,占地数百方丈,临街立一牌坊,上书"荆郡学堂"几个鎏金大字,汉隶,出于名家之手,极具金石之气。两边鎏金柱上,书汉隶楹联一副,联曰----

  传道授业解惑尊孔孟,

  读史吞经习文修梁栋。

  看这楹联,舜年心想:虽平淡无奇,却能看出先生和学子各自应守的德操。尤其一个"修"字,乃学子学成之根本,寓不怠、不虚、不浮、不躁之意,学问和德行的修炼到家,自然功成名就。

  从牌坊进去,便是一正两横三合院式学堂。教楼居正中,二层,长约二三十丈,亮柱及二楼走道栏杆,皆雕龙画凤,屋脊,飞甍翘檐,正中塑"双凤朝阳"。整个楼栋看上去古色古香。另两栋虽是平房,却也不俗。一栋为师寓,一栋为学子集寝。每栋房前皆植有松柏、桂花,设有花坛,栀子、茉莉、牡丹、芍药、月季争艳斗奇,香气袭人。三合之中为体练场所,绿草茵茵,撩人玩意。旁有千秋、荡船五六处,有十余孩童玩耍。

  见各学室正在授课,舜年领头,三人牵马挑担随后,直去教楼见礼求读。

  一教管见来了位翩翩少年,猜度并非寻常求学之士,忙去迎接,问明来意,果然不假!看了宣慰使田既霖的函件,迅速分咐勤杂为客人安排食宿,喂养劳马。

  次日,学堂师主孔仁约舜年一见,意在试探这位山里来的花花公子是否可造之材。

  舜年被教管引进师主礼宾室,见鹤发童颜师主端坐上方,便不慌不忙走上前去,跪拜三叩:"学子田舜年,久闻贵学堂管督之严谨,教授之宏博,美扬四海。不才虽自愧愚钝,却慕登高枝,今遇恩师,是乃三生有幸!弟子诚惶诚恐,恳请恩师宽宥为怀,收小儿于门下!"

  身材魁伟之孔老先生连忙起身将舜年扶起,捋须笑曰:"容美司府贵胄之后,果然不同凡响!汝就在此安心就读吧!"

  怕的父辈担心,舜年送走向遇春等。看到少爷未及弱冠就独处异乡,遇春忍着泪水,一步三回头……

  听说从"蛮夷之地"来了位求学的小子,一日,有个叫冶大雄的不肖学子,引几个纨绔子弟围住舜年,嘻嘻哈哈中出言不逊,一个说:"你们蛮夷之地实在为人不齿,连个学堂也没有,竟跑到这里来装脸面!"一个说:"你小子也知道喝墨水?只会喝西北风吧!"

  舜年从来没受过这般奚落,心想,谅你们几个毛头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你们"来者不善",那就休怪我"答者有余",于是两手抱胸,漫不经心的用眼扫着每一个人,而后故意摇头晃脑一字一句吟道----

  蛮夷生凤凰,四海任翱翔,

  燕雀喳喳叫,无知自张狂!

  吟罢,欲扒开人群,退避三舍。不料,冶大雄丢个眼色,三个恶少竟拉住他的衣服"你小子口出歪诗讥骂我们,还想开溜?"

  舜年眼睛一瞪:"怎么,想欺侮人?放开!"

  恶少们哪听他的,又上来两个帮忙,将他你推我搡。只见舜年怒目一扬,大喝一声:"让开!"迅即使出两个扫腿,一下子便倒了三四个!

  众人见他这般功夫,哪里还敢纠缠?只顾摸膀子揉腿。

  舜年寻思:为人当以和为贵,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他突然回头打住,双拳一抱:"都是同窗,何必翻脸反目?多有冒犯,见谅!见谅!"然后扬长而去。败将们瞠乎其后……

  就其年龄,舜年当入低室,然而因其才思敏捷,被破例编入中室。全室三十有余,多为厚道子弟,年龄长舜年二、三岁。对这个风流倜傥的小兄弟,皆有呵护之心。松滋学子孔振兹、澧州唐柱成、荆州钟南瑛、岳阳祝九如等,与舜年结为莫逆,他们白日受课,晚上温习,假日交游,相处极为融洽。

  师主孔仁治学极为严谨,不仅以程朱理学、儒家经典为正统,授以四书五经等,还刻求诸学子熟读史书,深谙安邦治国之道。舜年除了必修经纶,尤钟史籍及历代诗赋大家绝世之作,对戏曲歌乐亦极嗜好,生、旦、净、末、丑颇能心领神会,南腔北调各有所研。此嗜好源于生母覃美玉之启蒙。

  冬去春来,舜年离家不觉已近四载。其间,尽管既霖、甘霖曾数次委派向遇春及舍把向宠专程看望,足送银两衣物,但其思家恋乡之情仍难以排遣,尤其攸关容美大局之时务,常萦怀在心。

  时下,虽大清一统,却仍动荡不已。明崇祯分崩,南土诸王连接称帝反清。1644年清军入关后,福王朱由崧即皇位于南京,改明年为弘光元年,次年福王政权亡,唐王朱聿键即皇位于福州,称武隆帝;鲁王朱以海监国于绍兴;1646年浙闽政权失败,同年唐王弟朱聿锷在广州称帝,年号绍武,不久败死;桂王朱由榔即位于肇庆,续明年为永历元年;韩王本钰也在川鄂边界山中受叛投义军拥护,建元定武。其中桂王得闯王旧部李过(一只虎)、李定国支持,韩王得闯王旧部刘体纯、李来亨支持,反清之举方兴未艾……

  舜年思忖:有志男儿当审时度势,大局在胸,"不畏浮云遮望眼"。自己虽不企爵位,但身为爵府子弟,理应为父辈分忧,力求司内平安和顺,光大祖业。于是,昼夜忧思之下,专修书信一封,只待遇春、向宠再来。书曰----

  慈伯慈父钧鉴:膝下敬禀。舜儿在外长望西楚,靡日不思家人,未知各位尊长福体可安,甚念。今致函无别,特为容美大局略抒管见,以为二伯决参。我司主传袭至今,世受大明皇恩,当竭诚涌报,先祖之忠,青史可鉴。及至我祖玄公,时逢大明崩裂,仍不讳藏奸纳垢之嫌,宾待明相国文公安之及明之衮衮遗老遗少。霈、既二伯亦承祖训,宠宾有加。然清已成大统,唯明诸王偏南一隅与清分庭抗礼,誓争天下。晚辈衡势:"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一天盖一地,大清赫赫,南明势单力薄,诸王又各有二心,必不多年。为今之计,我司宜速归于大清,以保长治久安!不然,待清兴兵伐我,将不可收拾也!至于待宾之举,勿可声张,只可秘友。晚辈智述短浅,不揣冒昧,俯伏待责。

  顺颂祺安!

  不日,遇春、向宠果然又到。问及容美局势,二人皆称眼下尚安。但诸残寇降明者,如荆侯王光兴、襄侯王昌、宁国侯王有进、临国公李来享、安南侯郝永忠、皖国公刘体纯等十余家,皆以穷蹙投窜西山。于是施南、秭归、长阳、巴东一带,屯兵星罗棋布,他们以兴明为名,广采粮饷,烧杀掳掠,闹得鸡犬不宁……

  舜年笑道:"闻西山寇作恶多端,自以为得计。殊不知乃穷途末路之举,如秋后蚂蚱或如强弩之末!吾有书信一封,务必速呈爵爷!并将吾'求大统,保安宁'之意转告,切不可与贼寇同流合污!"

  二人稍息一日,便快马加鞭,直奔容美。

  既、甘看过舜年书信,甚喜。

  既霖连连点头:"吾侄识时务也,见地正合吾心意。当断不断,反受其难。容美顺清,不可再等闲视之了!"

  甘霖急于求成:"吾速理奏,使遇春、向宠去会宁南靖寇大将军,表我容美归顺之心。"

  宁南靖寇大将军见田既霖请归奏表后,欣喜之至,连忙向朝廷起奏,顺治大喜。即赐田既霖蟒玉正一品服色,加授少傅兼太子太傅,续容美等处军民宣慰使。另钦赐尚方裘帽,名马弓矢等物。

  既霖受朝廷封赐,乃容美之大幸,当大喜大贺,然而这位极不意为官,痴迷于交朋结友、诗文唱和的土王却突发重疾,名医救治,仍陷沉疴,自知难以时日。为稳容美大局,即召甘霖于榻前,抽泣曰:"为兄病入膏肓,怕是来日无多了!若干想做之事,皆心有余而力不足,等于苟且为政。贤弟文韬武略,常常为兄排忧解难,实在是在为兄代行王政,然长此以往,则言不正,名不顺,自有许多为难之处!不如,为兄干脆把这王位交给你,了却我一桩心事……"甘霖挥泪不已,"卜哧"一声跪下:"王兄何出此言!眼下疾病,愚弟再广求名医,自有回春之日,千万不可悲观!至于让位之举,愚弟万死莫受!若依了王兄,局外人大可詈骂我这落井下石奸佞之徒!司政要务,你尽管放心,吾与叔父圭、瞻、堂弟商霖会共同商处的,你放心就是……"既霖欲赐甘霖天意,竟乘人不备,引绸缠颈,自己勒逼而亡。

  可怜一代才子贤王,仅活了三十八岁!

  既霖英年早逝,阖司悲震!甘霖率其妻儿披麻守灵,肝胆欲裂。重葬之日,长跪不起……

  舜年闻此噩耗,已在旬日之后,仰天长哭,感天不公!本欲奔丧,无奈山遥路远,往返过月。悲恸之下,虔备香案,面西而拜:"司主伯父早归,乃容美之大损,愚侄之大悲!山河为之动容,万物为之低垂,侄未能慈面一瞥,更未守灵半夕,实为不孝!然伯父音容宛在,侄当永立心间!蒙伯父垂爱,今侄学业半成,备入科考,只盼伯父九泉灵佑,吾当竭力尽智,不负伯之遗训!"

  是夜,舜年不得入睡,凄凄然以诗词为祭----

  悼二伯既霖宣慰使

  忠义博爱人事恭,诗文美传李杜风。

  容美难世归大统,万民欣颂盖世功。

  痛惜英年不归路,黄金台下留贤踪。

  既霖西归,仅留一女。按序甘霖应为容美宣慰使传承人。皇敕布达,甘霖勉而受之,却拒操盛典,不事张扬,勤政于默默。

  甘霖字特云,号铁峰。"公谨事厥兄,克己效友,警敏嗜书,博奥靡遗,尤下惟攻举子业,弱冠补博士弟子员,受知司衔。崇祯壬午,入楚闱,盖分土列爵。其诗在义山、长吉之间,与时尚迥绝矣。"

  舜年闻父袭职,备感欣慰,此非子占父荣,而是心仪慈父仁德、才气流于世人口碑,容美不失复得一英主!

  有父王治理容美,舜年自知智术短浅,不敢在军政建树上有所指点,唯教化之一局,他以为不可小视。想往昔,世爵公公"以诗书严课诸男,有不嗜学者,叱犬同系同食,以激辱之",至八男八女皆淹贯练达,卓尔不群。子九霄、九龙相继袭王位,九璋为朝廷锦衣卫指挥,九龄高才积学,以诗文齐名"七才子"。八女皆助夫成就功业,受皇上诰封……于是致书于父王,务必开办学堂,让爵府弟子悉能广知博闻,胸怀经纶,他写道----

  昔日爵府,虽有塾师执教,然乃家教也,仅能惠及少数,且教之无纲,授之随心所欲。又,所教偏之一科,知经史未必知天文地理。办规范学堂,请高师为教,设科立制,可革上弊而立新,真才可训也!

  甘霖阅过舜年书信,以为极在道理,暗暗夸赞:"到底久读正规学堂,卓有远见!"于是,一面令向遇春主修学堂,一面令向宠去荆郡与舜年联系,礼聘汉师。

  向宠火速赶赴荆府,畅言爵爷将兴办学堂列为袭位后之第一要举。

  舜年甚喜!遂引向宠礼访学堂管教,讨教兴学诸多条款,又召几位挚友,拜托聘师事宜。孔振兹拍舜年肩曰:"舜年弟之事乃我等之事,当尽力办之!"他沉悟片刻,突然欣喜道:"我有一京城表兄,曰宋仕仁,学富五车,人品端正,因疾考场昏龌,不愿应试为官,赋闲在家。昨日我兄提及,表兄恰来松滋游历,不日将游荆城,事不宜迟,我得速回松滋,面见恳请,未知如何?"

  舜年道:"孔兄之为人处世极善,为弟有何悖论?不过,师长为上,这聘师之事须我躬行,否则不礼!"

  次日,二人告假,径直去松。正巧,这宋仕仁正由亲友陪伴观长江之博大浩渺。

  但见他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魁梧,目光炯炯,雄姿英发。振兹引见,舜年抱拳行礼:"幸闻先生大名,今倾心慕拜!我容美大兴学堂,欲聘宋公之奇才为师,不知肯否低就?"

  宋仕仁望了田舜年一眼,漫不经心地甩了一句:"等三日再议。"遂转身与亲友续游。

  第三日,振兹又陪舜年会宋,其兄失望道:"宋兄执意回京,已去半个时辰。聘师之事,并未提及,只道有媒妁之言,欲回家了却终身大事。

  舜年听罢,想到刘玄德"三顾茅庐"、萧何月下追韩信之诚,不待细说,急叫振兹备马一匹,快马加鞭,直奔京道。

  不出二个时辰,舜年便见宋仕仁横坐于马,悠哉游哉而行。急呼:"宋公慢走!宋公慢走!"

  宋仕仁并不答理,头也不回,继续前行。舜年急速赶上,气喘吁吁道:"宋公不意去容美,必有所难,舜年不得无礼强求,今慕宋公之英杰,愿结莫逆之交,请受不才一拜!"说完翻身下马,跪于宋氏马前。

  宋仕仁见舜年这般情义,心想,吾有何德何能,竟如此骄矜不化?失色道:"公子不必如此!"遂下马将舜年扶起,"君欲聘余为师,实属有恐力不从心,贻笑大方不提,误人子弟岂不罪过?"

  "吾兄振兹举荐之贤,决非等闲之辈!仁公不必过谦,只是容美之地,乃蜀道之险,唯恐蛰于山中,有碍恩公前程也!"

  宋仕仁莞尔一笑:"前程之事,常人以官宦企之,吾若有心,许是早登科榜,何以后盼?为人为事当以情义为重。既然君不嫌弃,吾当投贤效英,即可往矣。"

  舜年大喜。俯地再拜:"得公之才,乃我容美大幸也!"

  二人上马并行,直去荆府。舜年得知宋仕仁未有家室,回京了却终身大事纯属托词,遂进琴瑟之言:"吾有小姑,年方二九,公去容美,如面见心悦,父王定能作主,与公结为良缘。"

  宋甚喜,笑答:"岂敢高攀,岂敢高攀!"

  话正投机,振兹扬鞭策马于后,大呼:"何不等我!"二骑相觑一笑。

  向宠办完少爷交办事宜,正观望之,见三骑而至,甚为少爷高兴,忙去酒肆备席。三骑安马妥当,信步入肆谈吐于细斟慢酌之中……

  次日,舜年给父王修书一封,言及聘宋之事,重嘱必盛待之。一切准备就绪,便借振兹坐骑一乘交与向宠,而将向宠坐骑与宋仕仁:"此马长于山路,仁公大可放心!"

  三骑上路,舜年礼送一程,千嘱万嘱向宠:"宋师安全,当全力护之,断不可有半点闪失!"

  路途虽坎坷不畅,却也未遇大险,不久,向宠便将宋师送到。甘霖甚为高兴,遂以爵府最高礼仪迎客,并依舜年信奏,有意使妹与宋师面礼,仕仁见"公主"美若天仙又性情温娴,暗庆三生有
  不久,甘霖做主,将妹许宋仕仁为妻,并赐龙凤杯一对,意在久留"宋姑爷"于容美。

  眼看三年一次的科考即将来临。舜年送走宋仕仁后,便竭尽全力应付乡试。他想:求取功名,并非一己之耀,而是要进一步证明,容美土司世出文韬武略之才,朝廷绝不可小视。以已之实力,莫说解元、亚元,中个一般的举人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一日饭余,孔振兹、唐柱成、钟南瑛、祝九如等几位挚友邀舜年晚游。

  闲谈中,自然涉及科考,孔振兹连连叹息:"实不相瞒,孔教主乃我族叔,科考之事,早有叹告:"所谓科考,实乃形式而已,在考官们眼里,谁上榜谁落榜,他们早已心中有数。上榜者,多为官宦、富家子弟,其他无权无势者,只是陪衬而已!"

  舜年急问:"那无权无势者岂能甘心!"

  "自然也有非分之想的,不过,少不了多花些银子!"

  唐柱成诘问:"难道贿官不成?"

  "不走此路,纵有入天本事,又当如何!"

  舜年眼睛一瞪:"岂有此理!似是昏暗,即便吾有千斤银两,亦断然不致买个下贱之名!"

  祝九如愤然:"既然如此,我等何必登那个考场!"

  舜年若有所思,"考场不可不登,不然,有失孔教主体面。我等只要自认答题无懈,届时自有说法!"

  大家无言,只得勉而从之。 乡试考场设在武昌。开考之日,考场戒备森严,学堂内外皆有枪兵把守,考生各居三合厢式一间,互不相扰。考官巡视其前,赫赫威仪。

  开卷之题,乃《大清一统论》,要求以"八股"论之。舜年见题,喜形于色,心想:正中吾之下怀!吾之有理有据,且有容美顺清之例,论之有何难哉?只是讨厌这"八股"形式,决计以重情理而不拘泥,恣肆汪洋为文。遂正襟危坐,娓娓道来……午前便放了个头牌(第一批交卷)。 次日主考史论,更是舜年强项,进入考场,独步古今,轻松愉悦,自省无多疏漏。问及诸友如何,仅振兹略失偏颇。不过,振兹却心怀侥幸:"看吾族叔尊面,考官们大抵不会格外作梗的。" 这省府乡试跟京都会试一样,要考三场,每场二到三天。舜年耐着性子熬过了六七天。与其他学子一样,身上免不了掉了几斤肉。所幸的是,他自觉每场都考得不错,多年的墨水没有白喝。他如饥似渴地等待好消
  不久,便发榜于墙,舜年与诸友连忙观看。上下寻觅,除了孔振兹榜上有名,田舜年、唐柱成、钟南瑛、祝九如等连"虎榜"也未"背"上一个!
 舜年大怒,分开众人,跑上前去,朝榜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呸,什么科考,戏弄人耳!"遂邀约唐、钟、祝诸友:"走!"到贡院论理去!  舜年领头,几个血性方刚的学子一窝蜂来到贡院考官阅卷的"内帘",闹着要见主考官。衙役阻拦,早被舜年的田氏功夫"扒"倒几个。可是等了半晌,主考、同考竟无一人面见!舜年想要发作,又怕以"咆哮府衙"治罪殃及诸友,于是愤愤冲了出去。见几个衙役战战兢兢站在一边,舜年复折转身,将内帘大门重重一拳:"老子榜上无名,照样光宗耀祖,八抬大轿来抬,老子也不稀罕登科为官!" 

悲愤填膺,舜年一夜未眠。次日,便谢师告友,借得孔振兹马匹,雇请两个仆人,踏上回归容美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