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和平调离川大2016:泰戈尔文集 尘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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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开元 译
自己的和给予的
明月说:“我的清辉洒向了人间,虽说我身上有些许
污斑。”
关门将错误挡在外面,
真理叹道:“叫我怎样进入圣殿?”
不管身躯怎样旋转,
右手在右边,左手在左边。
袅袅的回音讥嘲声源,
是怕欠声源的债被发现。
“精英”神情坦然与“低贱”同行,
独往独来的只有“中庸”。
蝙蝠经常大声嚷嚷:
“你们知不知道我的敌人是太阳?”
工作和休息,
恰似眼珠和眼皮。
生死一起儿做生活的游戏,
如同走路,脚触地又抬起。
肆虐的飓风挑起大战——
结局如何?和风徐徐凯旋。
灰尘,你弄脏了万物洁净的面容,
这罪咎你能否认?
树梢说:“我高大,你矮小。”
“很好,愿此长久。”树根说道,
“你在高处春风得意,
我为之自豪的是将你稳稳地举起。”
蚂蜂说:“筑个小小的巢。
蜜蜂呀,你就这样的骄傲。”
蜜蜂说:“来呀,兄长!
筑个更小的让我瞧一瞧。”
“27,你为何不变成127?
你一变,口袋鼓鼓的,骨头里适意。”
27说:“是钱数,在口袋里欢聚,
可是,先生,这数字若是您的年纪?”
一头干渴的驴走到池畔,
“呸!一池黑水。”叱骂着转身离开。
从此所有的驴都说池水是黑的,
唯独多知者说池水清澈洁白。
芒果树说:“药西瓜,老弟,
原始雨林里,我们是平等的,
人们选择,依照各自的兴趣——
平等消失,产生了价值差异。”
乞施的褡裢责怪小钱袋:
“你为何忘却你我属同一血缘?”
钱袋不悦地回答:“你忘了
我的一切倒进了你的褡裢?”
墙缝里长出一朵花,
无名无族,纤细瘦小。
林中的诸花齐声嘲笑,
太阳升起对他说:“兄弟,你好!”
“你黑!”听罢讥笑,黑浆果坦然地说:
“见过我的无不说我黝黑,
然而外表并不是实质,
吮吸才知我滋味的甜美。”
①印度货币单位。 ②一卢比等于十六安那。 ③一塞格等于四安那。
憎恨故园者 蚯蚓说:“地下土壤的肌肤黧黑。”诗人厉声喝斥:“闭上你的嘴!你一生享受土壤的甘汁,调侃土壤会提高你的地位?”至 亲 煤油灯的火苗对泥灯说:“叫我哥哥,否则扭断你的颈脖。”说话间皓月升上了青空,煤油灯央道:“下来呀,大哥!”平等原则 乞丐的褡裢叫喊:“喂,钱袋,你我兄弟之间只有极小的差别——来,互通有无。”钱袋生气道:“极小的差别当首先消灭!”自尊和奉承 “自尊”空手而归,高高兴兴。“奉承”问道:“你得到什么赏赐?”“自尊”回答:“在心里,无法展示。”“奉承”说.“我捞到的在手里。”老 少 “白发竟然比我赢得更大的声望!” 黑发想着懊丧地叹气。白发说:“拿去我的声望,孩子, 只要你肯给我你迷人的乌黑。”愿 望 “芒果,告诉我你的理想。”芒果说道:“具有甘蔗质朴的甜蜜。”“甘蔗,你有什么心愿?”甘蔗回答:“充盈芒果芳香的液汁。”忙碌的错误 爬上头顶的一绺发丝晃悠悠地说:“手脚犯了一个又一个错误。”手脚笑道:“哦,无错的发丝,我们有错是因为终日忙碌。”惊人之美 “美好”问道:“哎,至美,你住在天上哪座宫宇?”“至美”滴泪道:“唉,我呀,住在无能的骄傲者枉然的嫉妒里。”河与沼泽 沼泽说:“诸河滚滚而来,为我撞破了脑袋。”食客谄谀道:“您是至高的皇帝,诸河前来进贡河水。”狂 妄 爆竹咧着嘴说:“诸位,我多么勇敢,嘭叭升空给明星脸上抹了把灰。”诗人说道:“明星末被玷污,地面上,一撮纸屑已随你回归。”不合适的嘲笑 望见一颗星陨落,油灯笑得发颤,说:“荣耀之光落到如此可悲的下场!”夜说道:“笑吧,开心地笑吧!趁残油几滴还未烧光。”直接证明 霹雳说:“我漫步云天的时候,我的轰鸣被称为云吼,我的光成为闪电的代词,轰击头顶,人们才承认,‘这确是霹雳’。”议论他人 鼻子说:“耳朵从不闻气味,和两只耳环是一个家族。”耳朵说:“鼻子从不听人说话,睡觉讨厌地打呼噜。”散文和韵文① 箭说:“我轻捷,棍棒,你笨拙,朝暮伫立,挺胸突肚。哼,不要辩解,学做我的工作——别再敲头颅,狠狠地束腹!”
①诗人把箭喻为诗,棍棒喻为散文。
信 徒 车水马龙,人如密林,热闹非凡。信徒们下跪,虔诚膜拜。路想,“我是神”。车想,“神是我。”偶像思忖,“我乃神”。笑熬了命运的主宰。怀疑的缘故 人造金刚石自诩:“我非常伟大。”听罢我产生怀疑,“看来你不是真的。”安全的低下 从下面的泥潭, 你往上扔泥浆,坐在上面的人 个个遭殃。身 份 “仁慈”和蔼地问: “你是谁?缄口不语。”眼里流出潮湿的回答: “我是由衷的感激。”枉费心机 没有毅力 使自己臻于崇高,能将崇高 贬为渺小?是 非 鱼网说得斩钉截铁: “我不再捞稀泥!”渔夫叹口气说: “从此再也捕不到鱼。”互 骂 棍子骂木条: “你又瘦又细!”木条骂棍子: “你胖得出奇!”差 别 “宠爱”沮丧地说, “我赏物,无人回报。”“同情”坦荡地说: “我给予,从不索要。”新 旧 君主宣布:“我用法律的手段创造正义。”正义反驳道:“谁曾赋予古朴的我以新生?——非正义,才是你的创造!”贫者的报答 荒漠说:“你降下充沛的甘霖, 我如何报答你的大恩大德?”雨云说:“我不需要报答,荒漠, 只要你长出我赠送的绿色快乐。”芳 菲 一缕芳菲落拓不羁,花儿摇摇头唤它返回。南风说:“游离你它芳香扑鼻,你幽禁的,我不承认是芳菲。”情 怀 旭日东升,消褪了晨月的风采。晨月语气平静地说:“我在坠落的海滩等待,向喷薄的太阳稽首礼拜。”谦 辞 “箴言”说:“每回见到你,‘工作’, 我为我的抽象而羞惭。”“工作”坦诚地说:“深刻的‘箴言’, 我觉得我很苍白,在你面前。”承担责任 “谁来继续尽我的职?”夕阳高声问。沉寂的世界如静画一帧。一盏泥灯奋然答道:“大神,我愿尽力挑起你的责任。”错 觉 河的此岸暗自叹息——“我相信,一切欢乐都在对岸”河的彼岸一声长叹:“唉,也许,幸福尽在对岸。”枉然落泪 为夕阳西坠 哭个声硬气咽,夕阳不会归来, 明星黯然失色。花与果实 花儿焦急地问:“喂,我的果,告诉我也可曾成熟,告诉我!”果实回答:“先生,你嚷嚷什么,我始终藏在你心窝。”答 复 “呵,大海,哪是你的座右铭?”大海回答:“无穷的好奇心。”“诸山之魁,你为何默默无声?”喜马拉雅山答道:“这是我永恒的无语的反 应。”自 由 箭矢暗忖:“飞吧,我有自由, 只有雕弓爱死守一处。”雕弓笑道:“箭啊,你忘了 你的自由由我管束?”无效的申斥 “众人申斥你是无媚之花。”木棉花听罢笑着开了腔:不管诋毁持续多久,我默默地绽放,显示美好的形象。担 忧 嫩苞睁开眼睛,环顾大地——大地葱绿、清新、秀丽,充满温馨,旋律。它恳切央求:“哦,亲爱的,只要我活着,你跟我生活在一起。”贬 褒 “贬褒”诘问:“品德先生,我俩谁是你的至交?”“品德”回答:“你俩是朋友也是敌人,试图区分只会使脑汁白白地消耗。”亲 疏 灰烬说:“火焰是我兄弟。”青烟说:“我和火焰是双胞胎。”“虽不是一家。”流萤在空中开了言,“比起你俩,我与火焰更加亲密。”原始奥秘 竹笛说:“我没有丝毫光荣, 我的声音全仗嘴用气吹。”气说:“我缥缈无定, 素不知笛手姓甚名谁。”看不见的原因 夜悄悄降临花枝, 催开花苞,悄悄踏上归程。花儿醒来说:“我属于晨光。” “你说错了。”晨光当即纠正。不 变 “一”成为众多局面如何?现有的众多复归为“一”。此时的忧戚全部消除,彼时的愉悦皆变为忧戚。驭 手 我问命运:“谁在背后把我往前推,以残酷的难挡的膂力?”命运回答:“你回头看”。我驻足回视,是方逝的我把我朝前推。发现真理 大地说:白天的艳阳下, 除了我看不见别的什么,夜里当我消隐,虚渺中 现映宇宙荧荧的轮廓。”良 辰 雨日阴郁、迷蒙、暝暗, 孤独的农夫啊,快走出茅舍!沙漠般龟裂的心田已经湿软, 正是播种的最佳时节。花 招 娇柔的丽人对我说: “连结你我的温情日久天长。”互惠的做爱告一段落, 清晨她催促:“还不起床!”自觉的奉献 英雄慨叹道:“啊,世界!啊,世人! 不要谋划如何诓骗我的东西,——我奉献是出于真心, 比你们要骗的多一百倍。”莹澈的真理 世界严肃地说:“我没有虚伪, 一切明明白白,苦乐、生死……我每天讲真话, 可你们接受被篡改了的涵义。”始 末 终端说:“总有一天万物绝灭, 肇始啊,那时你的自豪分文不值。”肇始心平气和:“兄弟。哪里是终点, 哪里又衍生开始。”偷 衣 “我熟悉人寰。”狡诈的死亡说着 偷窃生命的衣服,偷走一件,天帝的恩惠 又使另一件进入凡人的房屋。永 新 夜吻着日暮的脸说:“我是死——你的母亲,不要怕我,我给予每个消逝的日子一次再生的机会。”白昼的视野 白昼为有明眸沾沾自喜,入夜扑簌簌落下泪滴,对朝阳说:“此时我明白我视野广阔全靠你的厚爱。”永恒真理 我是一束亮光,照耀的时间十分短促。我澌灭于顷刻之间,可无始无终的幽暗啊,人间你永驻。同样的归宿 素馨花说:“我凋落了,星星。”星星说:“我已完成自己的使命。”天空的繁星,林中的素馨花,挂满夜阑的离别的枝杈。男 子 汉 男子汉说:“我是英豪,顶天立地。”女子咬咬舌尖:“羞死!羞死!”男子汉揶揄:“你们步步受阻。”诗人插口说:“所以她们娇柔。”崇高的辛酸 骄阳耳闻责备、辛酸地说: “做什么才能得到大家的赏识?”天帝答道:“离弃太阳系, 为平民做些平凡的小事。”接收和赠与 合拢的手说:“谴责者,我的谦逊表现在收纳之时。接物双手固然合拢,赠与时掬着的手掌里也是满满的。”死 亡 哦,死亡,你若是虚幻世界毁灭在片刻之间,你体态丰腴,人世在你怀里摇晃,像个孩子。人生三部曲 “长大成人”,稚童寻思, “我买下所有的玩具。”长大了对游戏不屑一顾, 梦想聚敛金银宝珠。暮年把一切看得淡泊 人世的游戏场抛在身后。梦和真理 梦说:“我享有充分的自由,决不尾随法则行走。”真理说:“所以你缥缈无踪。”梦一听怒气冲冲:“你是亘古的铁链捆住的囚徒。”真理说:“所以众人冠我以真理的美名。”雾的怨恨 雾抱怨说:“我在近处, 因而你对我轻慢——云彩在天空漫游, 居高临下,神气活现。”诗人正色说道:“雾呀, 你怨恨我毫无道理,云彩及时降落雨水, 你只弥散虚情假意。”不必要的必要 碧草、庄稼不长的海呵,占据了地球的一大半,你没日没夜地狂舞,你有何脸面活在人间?海争辩道:“假如我真像你说的那样一件正事不做,是谁从陆地丰满的乳房引出甘美的江河?”铜罐的妙语 铜罐里的水晃荡着说: “喂,无边的海洋,瞧你周身黑糊糊的, 而我透明,闪闪发光。凭藉圆小的真实, 我说话多么清脆!你虽是浩瀚的实体, 却罩着淡青的岑寂。”情爱与离愁 情爱叹道:“唉,离愁 你的本性无从窥观。”离愁说:“哦,情爱, 你虽是高雅的梦幻,我仍奉劝你走自由之路, 割断绵绵的情丝!”情爱说:“照你说的那么做, 我便与你合二为一。不可变更的 死亡说:“我需要子嗣。” 小偷说:“我眼红钱物。”命运说:“你们珍爱的 一切我都爱收贮。”中伤者阴毒地说: “我伸手夺取你们的名誉。”诗人环顾四周问道: “谁来分享我的欢愉?”苦 乐 斯拉万月铜钱大的雨点 叭叭打着素馨花叫喊:“啊哈,我死在 谁的死亡的河岸?”阵雨哗哗地说道: “圣洁的我飘落人世一些人欣喜欲狂, 一些人受到惨痛的打击。”谦 恭 青竹篱问道:“哦,竹林,爷爷,你为什么低头躬身?您看我们昂道挺胸,尽管是你的子孙。”竹林说:“这是老少之别。躬身绝不意味着卑怯。”两副面孔 斧子说:“红木,我需要帮助,我没有木柄,请赏我一根柯枝。”一旦柯枝制成精巧的木柄,乞者再无乞施的伤凄。树根上接二连三地猛砍,可怜的红木倒地咽气。不同的作用 芒果树对灌木说:“兄弟,你为什么甘愿化为炉灰?唉,唉,朋友,你真命苦。”灌木神情坦然:“我毫不悲切,芒果树,你活着结果累累,而我的功绩在焚烧中放射。”胜 负 自负的蚂蜂和蜜蜂,激烈地争论谁有能耐,蚂蜂说:“千百条证据证明我蜇人比你厉害。蜜蜂一时语塞,急得落泪。森林女神悄悄地劝慰:“孩子,不必焦恼,蜇人你认输,酿蜜你争取夺魁。”各司其职 伞发牢骚:“哼,头颅先生,我无法容忍这样的不公平——您悠闲地游逛集市,我为您顶烈日,淋暴雨,您若是我作何感想,老兄?”头颅回答:“理解他的作用,他的智慧使田野稻谷飘香,保护他是我唯一的责任。”不全面的消息 “咳,圆月,”鹧鸪失声哭泣,“听学者议论,我感到岌岌可危,据说有一天你不再漫步天国,宇宙毁灭,你随之湮灭。呵,充满玉液的夜的君王,果真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希望!”圆月说:“走进学者的书斋,亲爱的,问清楚你享有的天年。”智 者 我是双翼绚丽的蝴蝶,骚人墨客对我不理不睬,我大惑不解地问蜜蜂:“你在诗中不朽凭什么德才?”蜜蜂答道:“你确实漂亮,但娇美的容颜不宜宣扬。我采蜜讴歌的品行征服了花和诗人的心。”乞施与劳作 耕种,才长庄稼让我收割,土地呀,你为何这样吝啬?哦,母亲,含笑施舍吧,为何非要我下地干得汗如雨下?不劳动,给予粮食算得上过错?土地微微一笑,说,“那样会扩大一些我的知名度,但你将丧失你的人格。”平原和雪山 广袤的平原愤愤地说:“集市上堆满我的粮食,我的水果,摩天的雪山不做事情,却称王高踞峭岩的御座。我委实不明白天帝怎么允许不公平存在。”雪山说道:“假如我也是平芜,从哪儿倾落含福的瀑布?”海的奥秘 啊,大海,洪波巨浪装在胸中,风起,你跑得自如而轻松;融和千百道可怖的闪电,你澄蓝的眼睛却令人迷恋。请对我昭示你那般轻易地做成不可思议的难事的奥秘!这时天上乌云在隆隆地自语:“我不知海里蕴藏什么奇迹。”缝叶鸟与孔雀 缝叶鸟说:“一遇见你,孔雀,同情的泪水就涌满我的眼睛。”孔雀问:“唔,缝叶鸟先生,你为我伤感是何原因?”缝叶鸟答道:“你身子太小,彩翎太长,极不协调,彩翎是你行动的一种妨碍。你看我朝夕飞翔,轻盈自在。”孔雀说:“不必徒然地辛酸,需知荣誉的背后难免有负担。”书虫的逻辑 《摩诃婆罗多》①里有条蛆虫,封面封底之间啃了个黑洞。学者翻开书揿住它的脑袋,怒斥道:“你为何恣意破坏!”磨砺牙齿填饱你肚皮的粮食泥地上比比皆是。”书虫说:“您何必大动肝火,书里除了黑斑还有什么?让我里里外外吃个痛快,反正我不懂的都是糟粕。”
①印度史诗。
嫉妒的怀疑 摇摇尾巴,哈巴狗不能容忍尾巴的影子也在镜子里摇动。乜视奴仆为主人打扇,哈巴狗寻思这是罪愆。林木摇曳,水波乍起,哈巴狗见状愤怒地狂吠。它自信它纵入主人的怀抱,天界、人间、地狱立刻晃摇。主人的残羹,吱吱地啜吸,世上它一条尾巴摇得最得意。针的心愿 花匠从早到晚做花环,连结花茎,穿针引线。针伤心地说:“姐姐,茉莉,每日我刺伤许多花枝。穿透一缕缕幽香,磨破了头,却无补偿。天帝脚下我双手合十乞求恩惠:让我变成不伤他人的花卉。”茉莉叹口气:“你的心愿倘若兑现,我也免遭灾难。”宠妃献计 宠妃奏道:“陛下,谪妃诡计多端,识破不易。陛下恩准她迁居牛厩,这贱妇竟不知足,为了挤喝那头黑牛的奶,花言巧语将陛下欺瞒。”皇帝大怒:“贱妇生性诡谲,如今如何防止她偷窃?”宠妇再奏:“唯一的法子,望陛下将牛奶赏给臣妄。”内 讧 发髻和乱发吵架,招来一群人看笑话。发髻说:“乱发,你丑陋之极!”乱发说:“收起你的老爷架子!”发髻说:“秃顶我才高兴。”“剃光吧!”乱发怒气冲冲。诗人从中劝解:“想想吧,你俩是一家,本是一家!一头美发如果脱落,发髻,你如何吹响胜利的法螺?”赐予后的贫困 失水的薄云雨季结束时,蜷缩在晴空的一隅。满盈的荷塘见此情景,嘻嘻哈哈,冷嘲热讽:“喂,瘦骨嶙峋的穷汉,如今你无家可归,一筹莫展。你瞧我荡漾着碧波,雍容华贵,无需漂泊。”薄云说:“先生,切莫骄傲,你的丰盈其实是我的功劳。”布谷鸟和乌鸦 春天来临,森林里百花怒放,布谷鸟昼夜不停地歌唱。乌鸦说:“看来你只会谄媚春天,别无专长。”布谷鸟停止歌吟,四顾发问:“你是何人?来自何方,先生?”乌鸦答道:“我乃乌鸦,快人快语。”布谷鸟说:“谨向你致意,望你说话永远这样直爽。至于我,呼唤声调必须悠扬。”心情矛盾的湿木 湿木噙着眼泪忧伤地思量:树枝燃烧放射何等耀眼的光芒!患了妒忌病湿木在昏暗的角落里咕哝着:“我何时有放光的机会?”“幼稚的湿木,”赤热的木炭说,“怕火炼你自受着痴想的折磨。我们焚身换取的价值怎会飞到你的手里?湿木惊呼:“天哪,谁乐意烧死!”火红的木炭说:“那等着喂白蚁!”强者的宽厚 仙人纳罗特说:“哦,田园女神,凡人享用你的粮食,却对你不尊,竟然说你是粗硕的土坷垃,忘恩负义者嘲笑你邋里邋遢。沉下脸来停止供水供粮食,让小人尝尝挨饿的滋味。”“罪过,罪过,”女神慈眉笑脸地说,“你们胡诌对我并无伤害,我若发怒,他们个个命归黄土。”亲 缘 南瓜今日踌躇满志,青竹架是运载它的飞机。头晕目眩,也不俯视大地,与日月星辰称兄道弟;它想象着在飞行,脚踩祥云,纵目远空。可恼的是茎梗以亲缘之绳将它与地球紧紧相连,茎梗一断,一刹间便飞升辉煌的天国乐园。茎梗真断,南瓜登时省悟它不属于太阳,属于泥土。新的生活方式 有一天水牛冲天怒吼:“像马一样,我需要马夫,我已改掉牛的习气,一天两回为我涮洗!”说罢在牛圈里冲撞、蹦跶,无休止地折腾。天帝说:“我满足你的意愿。”命十个马夫站在它两边。不到两天水牛哭道:“够了,天帝,够了,让我摆脱马夫的效劳,那种涮洗真叫人吃不消。”偷懒的危险 木犁声嘶力竭地哭嚷:“铁铧老弟你来自何方?打从和你连在一起,我脑瓜天天碰得青紫。”铁铧说:“那我卸落,让你待在屋里舒服快乐。”铁铧磨秃。木犁果然无事可做,躺着消闲。农夫说:“干吗留这废物,今日劈碎扔进火炉。”木犁大叫:“快来,铁铧老弟、比起焚烧我宁可受累。”权 力 森林里谁拥有最多的权力?一直到中午争论着这个问题。素馨花说:“听着,朋友们,我以幽香征服整座森林。”火焰花摇摇头响亮地说:“我威镇八方,单凭红色。”玫瑰花微启粉红小口:“我的芳姿在林中广为播布。”芋头说:“色香可当饭吃?每片土壤都溶和我的权力。”地下是芋头控制的领域,它获胜,以可睹的证据。水 井 铜罐开口哐噹哐噹响:“水井叔叔,你怎么不是海洋?若是海洋,我愉快地潜入深处,肚皮喝它个又圆又鼓。”水井说:“不错,我是口小井,这是我凄凉、沉默的原因。可是小子,你不必多虑你想下几次就下几次,你想汲几罐就汲几罐,满足你我照样活在人间。------------------ 黄金书屋 扫描校对转载请保留,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