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膜穿刺要住院吗:死囚的爱情故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4:52:37

死囚的爱情故事

信从牢房门上的小孔中递进来。这是1996年初。达米安·埃科尔斯看着邮戳——纽约布鲁克林——和返回地址上的名字:劳瑞·戴维斯。他打开信封,翻看凌乱的字迹。

“达米安,我不能说,我相信‘上帝’,但有些东西将你带入我的生命,”戴维斯写道。 “虽然有时候让我感到害怕,但我知道这是件好事。”

她在纽约的电影屏幕上看到他。 “我不太看纪录片,但我的一个朋友有《失乐园》的票,不知什么原因,我真的很想看看。”

《失乐园:罗宾汉山儿童谋杀案》跟踪拍摄了阿肯色州西孟菲斯失踪的三个男孩。他们都是二年级学生,幼儿童子军成员,尸体被发现时全身裸露,被弃与臭水沟里。警方认为,这是一个邪教组织所谓,因为尸体上布满了奇怪的伤口和标记。然后,一个名叫小杰西·米斯科利的少年告诉警方,他看到朋友杰森·鲍德温和另一个少年达米安·埃科尔斯走进树林,强奸了三个男孩。米斯特利后来否认,说警方实施了逼供。但这所谓的“西孟菲斯三剑客”被指控有罪。18岁的米斯特利和16岁的鲍德温被判处无期徒刑。埃科尔斯被认定为主犯,被判处死刑。当时,他19岁。

“影片放映后,他们设置了问答环节,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在问同样问题: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戴维斯在给他的信中写道。“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无法入睡。”

她是坚定的。

“达米安,我很容易为什么事着迷,也许有点儿过于理想主义,肯定是过于敏感,但……我没法停止想象你待在那种地方 —— 我知道 —— 这一切错得离谱……你待在那种地方令我心痛,难以忍受,所以,我决心竭尽所能,让你的生活好过一些。”

她是乐观的。

“达米安,老实说,我相信,希望不死,可以在世界上创造出奇迹。现在,我所看、所听、所读的一切,都是不公正的……是的,我恨它——但我经历的事情无法与你相提并论。也许是因为你提醒了我自己,提醒我们也许就是这样长大的。”

戴维斯和埃科尔斯都在小镇上长大,但戴维斯在西弗吉尼亚州的中产阶级家庭长大,埃科尔斯则生活在贫困之中。早年他住在锈迹斑斑的 棚屋里,厕所在屋外。白天他沿着高速路和铁轨走,徘徊在坟场或废弃仓库附近。他在高中读了一年后就辍学了,头发很长,眼袋很大,穿着黑衣,对巫术感兴趣。下午,他在西孟菲斯公共图书馆阅读有关宗教、精神和巫师的书籍,那些有魔力的文字能带他远离位于湖畔拖车公园的家。

当戴维斯接触埃科尔斯时,她住在斜坡公园,为曼哈顿的一家公司工作,担任景观设计师,空闲时间被瑜伽、工余饮料、电影节和画廊开业填满了。与前夫友好分手之后,她经历了几次恋爱,照片上的她在巴黎愉快度假,在海滩上卷起裤脚。但她经常感到孤独,即使在有人陪伴时。

“没有人真正知道要跟我说些什么,”后来她写道。“在人们身边,我总是很安静……去年,有人称呼我断线风筝。”

很快,监狱的信封出现在她的邮箱。手写风格很像老式哥特体,是万圣节贺卡上出现的那种。打开信封之前,戴维斯要确保四周没人。

“我一直在等待,”埃科尔斯写道。 “我知道,迟早会有人注意到……你能想象到在每个看着你的人面前,被称作杀人犯的感觉吗?尽管你知道自己是无辜的。每天我都在地狱里游走,为我没做过的事情在这里等死。这是一场噩梦……”

她立刻回信。 “请原谅我的无知,”她写道,“我只想知道你现在生活得怎样。”

他牢房中的荧光灯每天只开启三次:凌晨2:30吃早餐,上午9:30吃午餐,下午2:30分吃晚餐。他吃得很少,体重减轻了约50磅,降至130磅。他的牢房里有一台小电视。

“我养成了早晨看《价格猜猜看》的习惯,”他写道。“有时我甚至跟鲍伯交谈。”

她来信更多了,往往一天两次,并在其中塞进一些惊喜。

“我刚刚收到……罗勒叶,”他写道。 “那玩意儿肯定很臭。”

很快,他们之间的信件往来频繁,简直没法使谈话顺利进行下去。

“我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她写道。

“我知道你会说你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他写道。 “它属于你。我最喜欢的颜色是黑色和深红色。我喜欢由浓重、深沉的红色天鹅绒制成的东西。”

“那很了不起,是吗?”她写道。 “通过书信越来越了解一个人。这相当精彩和神秘……你能试着解释一下你的信仰是什么?……我从小在南浸信会家庭长大,是再生基督徒,但没有人能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成为一名牧师,”他写道。 “在我的整个生命中,充满了问题,永远无人能够回答……我开始寻找其他宗教,寻找我能相信的东西,并把自己的信仰放进去。这就是我信仰威卡教的原因。我们相信生命的创造性,我们将它称之为母亲女神。”

当他的信到达时,她会在信封左侧同一个地方撕开它,然后闻一闻,信封里的气味像丁香。

埃科尔斯也会试图从纸张上闻到她的气味。对他来说,她闻起来像太阳、像蜂蜜、像温情。

“还不能从你尝试闻到我的事实中回过神,”她写到。 “对我来说,它是如此可爱,比你以前告诉我的任何事都可爱。”

首次会面时,两个人透过监狱会见室的玻璃隔断对望着彼此。那是第一次通信的五个月后。对他来说,她跟照片上的模样相差无几:漂亮,浅棕色头发和蓝绿色的眼睛。与纪录片上相比,由于缺乏日照,他的皮肤更加苍白了,身形也更为憔悴。

玻璃下面有一张网布。他把手指放在那儿。她把脸靠上去。

“现在,我坚定自己必须来这里找你,”他写道。 “你的话像一百万只小蜘蛛爬过我的脑海……想到有人对我有如此的魔力,令人不寒而栗……你强迫我去感受……你把我(又踢又叫地)拽进生活……我已经完全因你而陶醉……我再也不想停止。”在另一封信中他写道:“我感到自己仿佛被人用绳子拴在悬崖边。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另一些时候你似乎就是那根绳索,只有你才能救我出苦海。

他决定退改掉每天抽两包半香烟的习惯,排出身体里的所有毒素。“我必须用千方百计净化自己,因为我不想以任何方式玷污或弄脏你。”

“我很高兴从未碰过毒品,”她写道,将自己对他的爱比作上瘾。“我从来没有意识到,真实的东西是多么美妙。”

“你在谈论坠入爱河。自从你跟我问起贞洁带、苦修士、17年蝗灾和帕格尼尼……我对你的爱就愈陷愈深……我唯一更想做的是消失在你的脑中和心中,住在那里……我正被撕裂,与此同时,新的东西正在重建,‘达米安’已经不存在了。”

“我最亲爱的达米安,”她写道。 “你现在安全了,跟我在一起,从此以后你不分开。”

她想靠得更近。 1998年,她辞去了在纽约的工作,搬到小石城,距离他所在的监狱仅一小时。在工作方面,她为该市设计公园和自行车道。

“哇,”她写道, “长久以来我从未如此贫穷。是时候正视它了。就是这样。我很穷,我很穷,我很穷。好了,是那么糟糕吗?我会习惯的,会的。”

她像他那样活着。她没有装修小公寓,不经常应酬。为了保持一致,他们在相同时间冥想。不久,他们的日程安排就同步了。

“为了你,我摆脱了原来的生活,“她写道。

他们决定靠得再近一些,唯一办法是结婚:丈夫和妻子被允许“接触性探监”。仪式于1999年12月3日在监狱的会见室中举行,他们之间第一次没有了玻璃的阻隔。在小石城的接待室,戴维斯带来一张埃科尔斯的画像,提醒她的朋友和家人,她在为谁而战。

这个时候,戴维斯已经开始管理埃科尔斯的法律事务,为他的出狱协调行动。早期支持者包括珍珠果酱公司的埃迪·韦德,他让自己的律师提供援助,并开始到监狱访问埃科尔斯。约翰尼·德普、帕蒂·史密斯和南方小鸡组合的娜塔莉·麦恩斯也提供了财政支持,并就他的案件接受采访。彼得·杰克逊和弗兰·沃尔什,《指环王》的新西兰籍电影制作人,也花费数年时间为他的抗辩提供资金支持。

所有人的关注将埃科尔斯自身变为了名人。有一天他收到了180名支持者的信件。还有一次,他被传唤到狱长办公室,在一份给他的来信中发现了女性内衣。

一些人的关注令戴维斯嫉妒。她用信件为两个人创造出共同生活的世界。现在,这感觉大打折扣。

“我的爱……我不能这样做了,”她写道。“在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害前,我必须停止这一切……我不能再让这些人来这里……如果不能阻止他们,我就要气炸了,不止在一处爆掉。”

“我一直被人推着,我也在推自己,尽可能走得更远,”他给她写信说, “我正站在悬崖边缘,乏了,累死了,够了,全身疼痛,充满仇恨、焦虑、愤怒、愤怒、妄想和蔑视…… 最近有时我想大声喊叫,让你无从选择,只能听着——醒来!醒来!——我看到自己大声尖叫,就像风吹过你的头发。”

他剃光了头,像和尚一样,并开始学习佛教。他的来信少了。

“我只想让你回来,”她说。 “我不想要佛陀。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我的名字是劳瑞,我是你的妻子,很久之前你曾如此爱我。”

“我的爱……你和我都知道,今天我收到你的信,上面什么也没有,除了(脏话),”他写道。 “你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但你比我更依附于它……我对这个世界毫无用处……我在世界上没有位置。我想砸烂它,抹掉它……你竟然如此爱它,令我惊讶不已。”

信件往来最终停下来了。她定期到监狱探视,甚至比写信还勤。埃科尔斯累对她的支持深受感动,厌倦了与很多人通信。“我发誓,我痛恨拿起笔,”埃科尔斯写道。 “我似乎马不停蹄地写信,永远、永远没个头。我相信,不停地写几个月,会让我的手断掉。”

现在的重点是他的上诉。他的辩护团队聘请的科学家无法找到可以将埃科尔斯及其同案被告与受害者或犯罪现场联系起来的DNA证据。其他辩护团专家分析了被害男孩身上的伤口和印记,认为它们不是出自人类,而是来自动物的伤害。谋杀案是邪教仪式的整个理论受到公开质疑。

在监狱里,埃科尔斯享受着即将被释放的快乐。他想象站在雨中,感受雨点落在皮肤上。或者观看红袜队在芬威公园的比赛。他从未开过车,也没有驾驶过飞机。现在他36岁,已经在死囚牢房里度过了生命的一半时光。

辩护团去年十二月为听证会做准备时,被要求做一场不寻常的交易:如果无辜的埃科尔斯及同案同意不向政府追究财政损失,他们将被从监狱里释放出来。埃科尔斯考虑为全面免罪而抗争,但他和戴维斯及同案被告都认为这太冒险了,他们最终接受讨价还价。

释放前一周,埃科尔斯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他无法入睡,害怕交易会告吹。但在8月19日,埃科尔斯及同案被告出现在法官面前,陈述辩词,并走出法庭。第二天,埃科尔斯和戴维斯乘坐埃迪·韦德的私人飞机,到西雅图参加周末庆祝活动。接着,他们在曼哈顿落脚,住了下来。

“什么是金枪鱼汉堡?”获释一周后埃科尔斯问。这是他成为自由人后,我第一次与他见面。今年夏天,我们在监狱里见过几次,读了他和戴维斯之间浩繁的信件,是戴维斯让我看的。

现在,坐在特里贝克小酒馆的长凳上,他正对着这种异国风味三明治沉思。金枪鱼汉堡上桌时,他把它靠近鼻子闻了闻。烤芦笋上桌时也是如此。他满眼疑惑地看着金枪鱼汉堡旁边银杯里的奶油状物质。 “这是什么?”

“芥辣,”戴维斯说, “像芥末酱一样辣。”

他闻了闻,用手指蘸了一点品尝。

“我不想太娇惯他,”她说。 “他就像‘外星人’——一切都那么新鲜,那么有趣。”

作为一对夫妇,他们仍然要彼此调整。她已经学会容忍他的一些脾气(“我每天吃比萨饼”)和偶尔不按常理出牌。

”我不习惯用餐具吃饭,”他说。

他希望,两人在一起独处的时间更多,只是为了让彼此靠得更近。但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冒险、出差、日本料理、红袜队比赛。

当晚,他们谈到去看电影。 “我想看《恐惧之夜》,”他说, “他们正在上映三维影片!”

戴维斯看了他一眼。 “《恐惧之夜》?”

“她试图向我介绍所有曲高和寡的小说和外国电影什么的,还有伍迪·艾伦,”他抱怨道。“你知道,这些故事都是有关人类生存条件和生活片断的。太乏味了!难怪纽约的每个人都那么郁闷!”

“听着,”她说。 “你更好把这些想法赶出去。我给你一个宽限期。你有几周时间,然后……”

他仍然没有独自出门。 “我几乎准备就绪,”他说,并在桌子底下握住戴维斯的手。

他们仍然写信。在纽约,埃科尔斯最喜欢的地方之一是“哥特式文艺复兴”,那是位于东山村的一家服饰店。戴维斯跟他一起去,有时候两个人会分开走。最近一天,在一堆万圣节面具中间,戴维斯发现收到了埃科尔斯发来的另一份信,是条短信。

“你在哪里?我快排到了。”(本文素材来自《纽约时报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