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酋雷姆性格:风花雪月—— 宋词里缓缓而吟的才子佳人(十二)作者:脂砚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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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雪月—— 宋词里缓缓而吟的才子佳人12(2007-12-04 02:00:54) 标签:文学/原创   风花雪月—— 宋词里缓缓而吟的才子佳人(十二)作者:脂砚斋生

【卷十五】 欧阳修
  【派别】 婉约派
  【文集】 《欧阳文忠公文集》
  
   人间自是有情痴 此恨不关风与月
  
  欧阳修,六一居士也。据他自解言:“家藏图书一也、金石一也、琴一也、棋一也、酒一也、再加上一老翁,便为六一居士也。”欧阳修用琴棋书画石诠释了他的一生,这种潇洒雅郑的风度为后世书生所追慕。有人据此作诗云:“六一居士情无限,欧阳醉翁羡几多。”  
  欧阳修堪称文坛伯乐,且人极豁达。嘉佑年间,场屋应考举子皆为文奇涩,读之不能成句。欧阳修为主考官,决心力格其弊。凡为人雕刻者其皆不录,故像平时很有声名者如刘辉辈皆不入选。元佑年间,时值修主考,苏轼高中榜眼,另外苏轼弟苏辙及曾巩亦在榜列,三者后皆为唐宋八大家之一,欧阳修真乃慧眼识珠人也。欧公见苏轼为文后,尝对人言:“当记吾言,三十年后,无人再谈论老夫。”虽然言语中含有一些凄凉,但欧公为自己能为朝廷选到苏轼如此有才学之人而心自欢喜。欧阳修当年亦是有文坛巨擘晏殊提携而起。  
  欧阳修度量极大,能容不平之事,很有大家风范。昔日王安石初不识欧阳修,曾巩在荆公前大力举荐欧阳修其人。然荆公终不肯召见。一直至元和初年,欧阳修为群牧判官,归于朝廷,两人才相见。后来还有人就此事而赋诗云:“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欧阳修在政见上与王安石不符,王安石终不以欧公为知己。并作诗酬唱欧阳修云:“它日倘能窥孟子,此身安敢望韩公。”诗中中有贬低之意。欧阳修并不因此而对王安石心怀怒怨,反而在朝廷力荐当今可为宰相者三人,王安石便为其中一位。欧阳修不计前嫌,所以当世之人皆服其能知人。修平素很少称许人,但是他极叹服本朝官人韩琦,曾作诗云:“累百欧阳修,何敢望韩公。”韩琦与欧阳修皆曾为晏殊帐下之能人。  
  欧阳修为人正直,颇似晚唐韩愈公。修少年之时,得见韩愈文稿六卷,乞归,得而爱之。欧阳修后一生受韩愈影响深远,修敢谏言,以儒学继承人自命,反对佛学。据宋人王辟之笔记《渑水燕谈录云》记载言:“一长老去欧阳修府上赴宴,席间见修家人唤其子为‘僧哥’。长老戏谓欧公言:‘公不重佛,安得此名。’欧公笑言:‘人家小儿要易长育,往往以贱为名,如狗羊犬马之类也。’闻者莫不服公之捷对。”欧阳修为其子取名僧哥正是言其对佛学的厌恶之意。  
  虽然欧阳修追慕韩愈,但不像韩愈好为人师,且修对待儒学,亦不似韩愈,韩愈喻己为儒学正宗。欧阳修专心研儒,融会贯通。昔年王拱辰与欧阳修为同年进士,且两人同为薛简肃快婿。拱辰先娶欧阳修夫人之姊,后复娶夫人之妹。修戏言:“旧女婿为新女婿,大姨夫作小姨夫。”此事若在正儒理学家看来是不可容许的,所以言修研儒习有所化。  
  欧阳修性耿直,因此触犯了某些人的权益,遂遭到阴险之人的人身攻击。《涑水记闻》中言:“士大夫以濮议不正,咸疾欧阳修。有人谤其与子妇吴氏私通,更有人诬其与外甥女乱伦。御史中丞彭思永、殿中侍卫史蒋之奇,面对中伤欧阳修的这些流言蜚语,屡次在神宗面前劾奏之。蒋士奇在朝上长跪不起,一定要替欧公寻一个说法。神宗遂将传欧阳修流言者召来廷中问之,皆无以对。后俱被贬谪。”读到此,真是大快人心。古人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能还欧阳修一个清白真是让人大快人心。神宗对欧阳修青睐有加。英宗丧时,欧阳修衣紫地皂花紧丝袍前来服哀,刘庠对此大为不满,认为欧公衣着乃为大不敬,上奏乞言应将欧阳修贬责,神宗遣使语于欧公将衣服易之。欧阳修服拜面谢。  
  欧阳修屡遭人诽谤,却也不尽是空穴来风。这缘于他生活上的恣意风雅。月下添香,花下佐酒,所以欧公写得出“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此种风流蕴藉之句来,却因此也引来一些所谓“正派”之人的仇愤。欧阳修闲居汝阴之时,一妓美姿色,甚聪颖,对欧阳修所作之词尽能歌之。一日,欧阳修赴宴在席间戏言:“它年当来此地作太守。”后数年,修果真由维扬移官汝阴,然此妓却已不知下落。修忆起昔日两人相饮官湖、共植杨树,沉浸在往事的美好中,忽生惆怅,后题诗于撷芳葶云:“柳絮已将春色去,海棠应恨我来迟。”欧阳修心中甚有一番遗撼,错过了如此佳人。此情景颇似唐人韩翊与柳氏之事。柳氏前为倡女,后成韩翊好友李生爱姬,艳冠群芳,且善歌吟,慕韩翊之才。后李生得知此事便将柳氏赠之。两人恩爱相亲,似隽侣神仙。后因安史之乱,韩翊任淄青节度使侯希逸幕中掌书记,而柳氏仍留在长安,寄居尼庵。长安收复以后,韩翊遣人寻柳氏,并赋词云:“章台柳,章台柳,往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后柳氏竟然真的被其寻着。见韩词,亦作词一首:“杨柳枝,芳菲节,可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春,纵使君来岂堪折。”  
  大约欧阳修故地重游之心就如韩翊写词之情。修作词多香艳之作,有花间之遗风:“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手,拍案香檀。所以词又多与《花间集》、《阳春集》等相混。甚至有宋人蔡绦在《西清诗话》中言:”欧公词之浅近者,多谓是刘辉所作。”刘辉何许人也,为何将诸艳词冠在欧公名下。此刘辉即是嘉佑年间欧阳修任主考官时因作奇险之文而屡次不中之人,由此对欧公怀恨在心。不过这则笔记应是失真,欧阳修生活上如此弄月吟风,既是填上几首艳词实也是无须为怪。还是王国维讲得好:“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永叔,少游虽作艳语,终有品格。”欧阳修作词并非止于表面,所以我们要探其深意。故王国维又言:“冯延巳词,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试看其一首深婉挚厚的《蝶恋花》: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庭院之深言出了那深闺少妇内心的百般孤独与痛楚。后词人李清照与丈夫赵眀城长期两地而居也是识尽此种愁苦滋味,对此深有感触,所以她在《临江仙》词序中言“欧公作《蝶恋花》,有‘深深深几许’之句,余酷爱之。用其语作‘庭院深深’诸阙。”欧阳修一词数语道尽了易安的心事。  
  幽深寂静的庭院,美人独上小楼,见到那依依的杨柳,轻烟雾染,如那情恋之人,凝眸顾盼,缱绻温存。而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那重重的帘幕,她怅望着那纨绔公子经常光顾的游冶之地,章台路里或许就有她丈夫的身影。可是美人望眼欲穿,却是被那叠叠层层的楼阁遮住了远眺的视线。三月天的暮春里,风雨无情地要将这春光逝去。她急急地在黄昏之时掩上庭院之门,却终究是留春不住。宋祁有句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对于春光斜阳的离去,他们心中该有多少的惋惜。美人仰起头来,看着那开得已近荼靡之花,问之为何春归如此之急。美人眼里噙着那清明的泪水,寸寸柔肠,盈盈粉泪,然花不语,人欲绝。她眨着那伤神的眸子,却在一刹那间见那落花尽飞过秋千而去。唐人严恽有诗云:“春光冉冉归何处,更向花前把一杯。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是花不懂得为谁而开么,是花不懂得美人之意么,皆不是。黛玉作《葬花词》云:“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花的命运即是美人的命运,花谢人休,读之不胜悲。  
  欧阳修乃学际天人,又岂会沉缅与此种闺中之音。虽然他的人生遭受过挫折,但他始终保持着一种锐意进取,在困境中亦是等闲视之。此种旷达的豪情,让欧阳修人格上别有魅力。苏东坡的豪放,当从他这里借得几缕,所以东坡在料峭春寒的竹林中吟之:“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欧阳修一阙《朝中措》作得尤其是好,试看之:
  
  平山阑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
  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衷翁。
  
  平山堂在扬州之地,据《避暑录语》记载言:“欧阳修知扬州,作平山堂。壮丽为淮南第一。每暑时凌晨携客往游,遣人至邵伯处取荷花千余朵。置于画盘插百余盆,遇酒行既以花传客,往往侵夜,载月而归。嘉佑年间,欧阳修至交刘原甫出手维扬,修作此词为之饯行,并忆起旧日在扬州之事。平山堂倚在那晴空之中,好不惊险,对面山色在烟雾的笼罩下若隐若现。“山色有无中”出自于王维诗句:“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后有人见欧阳修作词句言:“平山堂望江左诸山甚近,欧公短视也。”东坡见后笑之,作赋《快哉亭》澄清此事,中有句云:“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识取醉翁语,山色有无中。”不过关于欧阳修是否短视,此事在《石林燕语》中有记载言:“欧阳文忠近视,常时读书甚艰。惟使人读而听之。在政府数年,每进文字,亦如常人。”是真是假,已经大没有去争辩的必要。
  平山堂前有欧阳修亲手栽种的杨柳一株,一别几年,不知堂前的杨柳如今长势如何。下阙寥寥数语显出了欧阳修的豪放性情,挥毫万字,一饮千盅,颇有李白当年作《将进酒》所言:“无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唤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欧阳修吟着吟着不能自已,近乎一种狂放的姿态。遂对友人言:“行乐还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
  平山堂前杨柳被人称之为欧公柳,后来薛嗣昌任扬州守,亦在堂前植柳一株,自榜为薛公柳,人莫不嗤之。后嗣昌既去,为人伐之。庆历十一月,右司郎中糜师旦游堂中,见壁间字画、堂前杨柳皆不存,于是移柳数十补栽,并题诗云:“壁上龙蛇飞去久,堂前杨柳补新来。一生企慕欧阳子,重到平山省后身。“
  真正显现欧阳修词艺术不凡的还属于那些别后相思之作,欧阳修心思绵密,对于情感的把握及表述十分显现其言语内在的功力。如其名篇《踏莎行》: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驿舍梅残,溪桥柳细,正是早春时分,陆游《咏梅》词云:“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梅瓣凋零,柳叶新清。草熏风暖,缓摇征辔。江淹在《别赋》中云:“闺中风暖,陌上草熏。”草熏指的为香草,融怡明媚的大好春光让人留连忘返,却也是教人触景生情,无端生出愁怨。王昌龄《闺怨》诗云:“忽见陌头春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离愁暗涨,如那一溪春水,淙淙不断,渐远而又渐无穷。正如刘勰所言“一切景语皆情语也。”寸寸柔肠,盈盈粉泪,美人独登高楼,见到那原野之外连绵起伏的春山,却又想到那春山之外,有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君郎。思之深,念之至。颇似范仲淹词:“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卷十九】 晏几道
  【派别】 婉约派
  【文集】 《小山词》
  
   今宵剩把银缸照 犹恐相逢是梦中
  
  多少次的魂梦中见到微雨落花下的晏几道,徐徐地行走在红香满地的小径上,深情地呼唤着他的红粉佳人。他一路走来,泪水润湿了他的双眼,那孤独忧郁的背影让人见之不觉心碎。他用他的多情,为后人留下一首首精美绝伦的小令,让我们仿佛步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晏几道出生于将相之家,其父便为元献公晏殊。年幼之时便有才名,十多岁的年纪便得到仁宗皇帝的赏识,可谓是年少春风得意。虽然生于显贵之家,但晏几道并没有沾染上贵族公子骄横跋扈的脾性,而是刻苦攻读,给人留下一温情脉脉的书生形象。  
  虽然其父官高至相,但晏几道的仕途却是极为坎坷,终生都是徘徊在官僚阶级的下层。晏几道性耿直,孤高自傲,但待人真诚。后来家道逐渐衰落,而他似乎还没有适应过来,依然过着花天酒地的奢侈日子,致使生活变得艰难起来,黄庭坚曾在《小山词序》中言:  
  叔原固人英也,其痴处亦自绝。人爱叔原者,皆愠而问其目:“仕宦连蹇,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是一痴也。论文自有体,不肯作一新进士语,此又一痴也。费资千百万,家人寒饥,而面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痴也。人百负之而不恨,已信人,终不疑其欺已,此又一痴也。  
  晏几道无意于功名仕途,昔日在其父提携下而富贵者大有人在,然他终不愿俯下身来作乞求语,以他的才气再加上刻苦攻读进士及第应该不成问题,而其终不为之。元佑年间,苏轼因为黄庭坚在其面前大赞晏几道词作甚佳,苏轼直欲见之,而晏几道却让这个文坛泰斗吃了闭门羹,并言:“今政事半吾家旧客,亦未暇见也。”他就是有这样的傲气,但却是要在现实中撞得头破血流。黄庭坚言其“四痴”成了他一生真实的写照。  
  晏几道不仅仕途坎坷,还受过牢狱之灾。熙宁七年时,光州司法参军郑侠上书反对新法,触怒了当权者而被拘,并且将与郑侠平时来往甚密者一并治罪,晏几道与郑侠颇有交情,由是被牵连而入狱。后在郑侠家中搜得晏几道诗书一封:“小白长红又满枝,筑球场外独支颐。春风自是人间客,主张繁华得几时。”当权者见之,便将晏几道释放。虽然此次事件有惊无险,但对晏几道的精神上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不仅有辱门楣而且平时对其偏爱之人亦是疏远了几分。  
  由于在生活中的种种不称心及仕途落魄的经历,让他对人生有了更深的体验与思考。不似晏殊作词那般温润秀洁、风流蕴藉,晏几道词则满含了对世事的沧桑之感,真挚深切,感人肺腑。然而他描写的多为儿女相思筵前酒边的风花雪月,遂遭到了时人的诘责。据《邵氏闻见后录》记载言:“晏叔原,临淄公晚子。监颍昌府许田镇,手写自作长短句,上府帅韩少师。少师报书:‘得新词盈卷,盖才有余而德不足者。愿郎君捐有余之才,补不足之德,不胜门下老吏之望’云。”晏几道能放低姿态将其所作进呈府帅韩维,足见其对韩的敬重与信服,不过另一方面原因也有因生活上的窘迫使他不得不求得官名获得俸禄安抚家人,但由于他的“才有余,德不足”而使这一愿望落空。  
  晏几道作词极尽凄清,冯煦在《宋六十一家词选》中言:“淮海(秦观)、小山(晏几道),古之伤心人也。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求之两宋词人,实罕其匹。”又言:“小山矜贵有余”。虽然晏几道词作多如花间词风的绮艳之作,但华而不俗,不作亵语,且花间词浅俗,而小晏词深雅。如果将花间词喻为披金戴银之少妇,那么小晏词则为清纯丽质之少女,自是泾渭分明。吴梅在《词学通论》中云:“艳词以自小山为最,以曲折娇婉、浅处皆得也。”这是小晏词的风格,同是写情,却可以写出一番深情,一番真情。将他的那颗饱受感情折磨的拳拳之心展现给世人,让人为之叹惋。  
  词人中最是痴情者由三人;南唐李后主,北宋晏几道;清初纳兰容若,各有自己的情深之处。家道的中落、红颜的离去、故友的不逢、生活的艰辛,这一切让晏几道识尽了世事炎凉、物是人非,也给他的作品染上了一层凄伤的色彩,读来犹使人动怀。  
  晏几道《小山词》的自序中言:“篇中所记,悲欢离合之事,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但能掩卷抚然,感光阴之易逝,叹境缘之无实也。”世事恍若昨梦前尘,让晏几道觉得人生极是虚幻,光阴逝去之时,剩下的只有两鬓白发,真是浮生若梦。其又云:“始时,沈十二廉叔、陈十君龙,家有莲、鸿、蘋、云,工以清讴娱客,每得一解,吾三人听之为一笑。”莲鸿蘋云,她们的一笑一颦、她们的一歌一舞,在晏几道的心中刻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迹,斗草阶前的微笑相迎、曲水侧畔的含羞相见、琵琶弦上的诉说相思,在其魂梦中频繁地浮现出来,成为晏几道一生所恋,他梦中的这些情语,真个是“情至深、俱是怨”,不忍卒读,试看其千古名篇《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却年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今日之景忆出昨日之情,在梦中去寻那昔时的相约之地,却发现是院台高锁,人去楼空。重重的帘幕还是遮不住那相思之情,酒醒之时,只觉一片凄清寂寥。晏殊曾云:“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言不尽的惆怅与失落,他忆起去年的春恨之景,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迷朦的烟雨中,见到春花散尽,燕子双飞。五代翁宏有诗云:“又是春残也,如何出翠帷。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晏几道借用其句子而顿时成为妙笔。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他想起了第一次和小苹相见时的情景,那时的她穿着薄若轻纱般的两重心字罗衣,如那心心相印的一片柔情,她在琵琶上弹奏着相思之意,让晏几道日后魂牵梦萦。素月分辉,明河共影,她踩着那清冷的月光缓缓而归。李白《宫中行乐词》云:“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归。”晏几道是多么不愿见到相别的这一刻,谭献在《复堂词话》中赞其语“千古不能有二。”极是中肯。  
  晏几道词多都是这些别后梦中相思之作,人生在世的不称意让其沉浸到歌舞酒乐之中,但其和歌女的感情是真实的,甚至有些成为生死之恋。但这种感情又是不现实的,相别之后,只能将自己全部的情思寄托在她们身上,不论是相思,还是追忆。他在梦中试图找到灵魂的慰藉,但是醒来之后,更加失落。见其名篇《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他忆起当年的一次宴会胜事,那如玉的红袖美人双手捧着玉钟脉脉含情地看着他,玉钟里盛着的是玉露琼浆,散发出来的醇香与美人身上的暗香让晏几道倾心不已。他接过玉钟,凝视着眼前如脂的美人,酒未到,人已醉,他一饮千盅,拼取颜红。照亮楼心的清月在酣舞中缓缓沉去,桃花扇底的轻风在欢声中渐渐停歇。一别几年,长忆相逢,却只是在魂梦之中,梦中的片刻欢娱让他饱尝了醒后的相思之苦。银缸灯照下的美人真实地站在他的面前,但由于多次梦后醒来的失意,让他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杜甫曾作《羌村》诗云:“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昧。”戴叔伦作诗《江乡故人偶集》云:“还作江南会,翻凝梦里逢。”皆是言的此种思之深、心之怯的情感。  
  缪铖先生曾言小晏作此词在承年之世,与久别的心爱之人重逢,所以轻灵婉转。如蜻蜓点水,空际回翔,如平湖梦凤,微波荡漾,所以妍之至。一语道破晏几道那颗殷切之心。能和红颜知己重逢当然是喜事,但是大都是互成离别,所以晏几道极尽相思。梦中之语凄伤地犹惹人怜。见其《鹧鸪天》: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又是一阙相思之词,词人因相思而醉忽拍起身上春衫之物,又想起这春衫之物遗有美人身上的芳香,暗生怜意。因为自己的一时疏狂而造成了两人长久的离别,顿是“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且在晏几道的心中挥之不去。况周颐在《惠风词话》中解这一“狂”字,意为“一肚皮不合适宜”,发见于外者也,狂已旧矣,而殷勤理之,其狂若有不得己者。苏轼曾作挽词云:“不合适宜,唯有朝云能认我,清弹古调,每逢佳节倍思卿。”上天将这疏狂的晏几道陷于离愁别恨之中,让他再也狂狷不起来。  
  谢灵运有诗云:“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而晏几道见到的却是年年岁岁的秋草在陌上衰而又生,登楼远眺,唯见欲坠之斜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青春已逝,欢情难再,只留下孤独与痛楚相伴余生。云山渺渺,江水茫茫,何时才是两人相见之期。温庭筠有词云:“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晏几道苦思不得,便作怨词,相思只是一个人的执着,两相无证。何必要这样来伤害自己呢。还说不要把笔墨和眼泪洒在这精美的信笺上。晏殊词云:“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晏几道真的是看破红尘么,话似旷达,却是反语,实则表达出那更加刻骨铭心的相思。  
  除了这些相思之作外,晏几道还有一些惜春怀春之词,因其为情痴之人,多愁善感,见到物事的变化也会骤然心伤,所以写起来亦是显得情深意长,见其《玉楼春》:
  
  东风又作无情计,艳粉娇红吹满地。碧楼帘影不遮愁,还似去年今日意。  
  谁知错管春残事,到处登临曾费泪。此时金盏直须深,看尽落花能几醉!
  
  东风的无情,春花的逝去,让人怨恨不已。碧楼帘影中,词人见此衰景又生出浓浓的愁情。刘希夷作《代悲白头翁》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刘曾因此句被舅舅宋之问屈杀的事情还绕在心头,晏几道见了何曾又不是极其伤感,与其伤悲,不如在落花残影中拼得一醉,又是何妨。  
  词人一生对梦偏好,却似是有隐语。宋玉在《高唐赋序》记载昔年楚王经巫山与神女相会之事,离去之时神女对楚王言:“妾住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这赋中所言之物便频频出现在晏几道的梦中,如有: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临江仙》)
   疑是朝云,来做高唐梦里人。 (《采桑子》)
   春梦秋实,聚散真容易。 (《蝶恋花》)
   朝云信断知何处,应作襄王春梦去。(《木兰花》)
   凭谁问取归云处,今在巫山第几峰。(《鹧鸪天》)
   ……  
  晏几道晚年之时尚存高洁之志,蔡京权倾天下之时,曾数次遣人请晏几道作词。晏几道推辞不过作两首《鹧鸪天》,却是只言天下太平之景,而无一点奉承之意。
  
   《其一》:
  九月悲秋不到心,凤城歌管有新音。风凋碧柳愁眉谈,露染黄花笑靥深。  
  初见雁,已闻砧,绮罗丛里胜登临。须教月户纤纤玉,细捧霞觞滟滟金。
  
   《其二》
  晓日迎长岁岁同,太平箫鼓间歌钟。云高未有前村雪,梅小初开昨夜风。  
  罗幕翠,锦筵红,钗头罗胜写宜冬。从今屈指春期近,莫使金尊对月空。
  
  晏几道虽然沉缅于歌酒风月,浪迹于绮罗脂粉,然其付出的皆是一片痴心。不似那些狂蜂狼蝶,游戏情感。潇潇暮雨之中,似又看见晏几道那一缕清影,在落红满地的小径上作山鬼般断肠的吟唱。
  
  【文集】(1030-1106)字叔原,号小山,抚州临川(今江西抚州)人。晏殊幼子。曾任颍昌府许田镇监、开封府推官等。一生仕途失意,晚年家道中落。能文善词,与其父齐名,时称“二晏”。词风近其父。其词多写四时景物、男女爱情,受五代艳词影响而又兼花间之长,善于写景抒情,语言和婉浓丽、精雕细琢。情感深沉、真挚,有一定的社会意义。较之其父,更工于言情,词风较为沉郁悲凉,为后世喜工丽词语的文人所激赏。有《小山词》

 

 

【卷二七】 叶梦德
  【派别】 豪放派
  【文集】 《石林词》
  
   笑谈独在千峰上
  
  生活在两宋之交的叶梦德,虽然当时朝廷局势动荡,但在仕途上他经历地比较平稳。年仅二十岁便进士及第,可谓是少年得志。他一生致力于儒学经术,文章受到当时文人的称颂,被人称为“大儒者”。叶梦德对子女的教育尽心尽力,每夜都会召集诸子诸妇听他说春秋,从不间断,致使后来有些子弟听得非常厌烦,背着他小声得嘀咕:“翁又说春秋耶。”  
  叶梦德不仅在学问上很有成就,为官上也有一番作为。北宋朝廷南渡后,叶梦德被任命为江东安抚大使,并兼知建康府。建康遭到金兵洗劫后,一片荒芜,民不聊生。叶梦德通过安抚黎民政策,使建康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当时前方战事仍然紧张,粮食方面急需,叶梦德及时给予军事补给,大大地支援了前线。很多方面上,叶梦德很像词人辛弃疾,但他比辛弃疾要幸运很多。南宋朝廷的一味求和,辛弃疾不被重用,常年赋闲在家。  
  叶梦德词风有很明显的界线,以南渡为界。前期以“婉丽”著称,南宋后词作洗尽铅华,再也找不到往日的那种纤婉,尽是豪放之音。有宋人评他的词说:“味其词,婉丽绰有温李之风,晚岁落其华而实之。能与简淡时出雄杰。合处不减靖节、东坡之妙。”宋人把他的前期词同温庭筠、李煜相比,后期词同苏轼、辛弃疾相比,这是经过世事后流露出来的沧桑。词作显得更是凝重。见他的一首早期词《贺新郎》:
  
  睡起流莺语,掩苍苔房栊向晚,乱红无数。吹尽残花无人见,惟有垂杨自舞。渐暖霭、初回轻暑,宝扇重寻明月影,暗尘侵、上有乘鸾女。惊旧恨,遽如许。  
   江南梦断横江渚。浪粘天、葡萄涨绿,半空烟雨。无限楼前沧波意,谁采频花寄取?但怅望、兰舟容与,万里云帆何时到?送孤鸿、目断千山阻。谁为我,唱金缕。
  
  关于这首词有一番来历,叶梦德为丹徒县尉的时候,郡守非常器重他,让他担任监察征税事务。一天叶梦德去西津,西津河边有一座亭子,他凭栏远眺,看到江中有一座画舫,画舫上满载的是妇人,属下告诉他说这些妇人都来自富贵之家。他看见画舫要靠近水边,正要避开,不料船已泊岸,十几个穿着绚丽衣服的美妇急忙下船来到亭中,问小吏说:“叶学士安在?”梦德不得已出来相见,妇人见他便躬身垂拜自报说:“学士隽声满江表,妾乃真州妓也。”原来是一些风尘之人,追慕叶梦德到此,自古佳人便是爱极才子。后来诸妓从船中取来美酒为叶梦德贺寿,笙歌曼舞,一片欢声笑语。叶梦德心情舒畅,在酒宴中作下了这首词。  
  午睡初醒,听到碎碎的莺声婉转,他推开小窗,不觉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帘栊上,显得一片肃穆。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屋里,临窗看着院宅中静静的景。偶然发现小径上有了青苔点点,和着无数的落花,原来是到了春暮。花开花落无人知晓,见证这一切只是随风而舞的柳条,可是柳条依依,也是无人怜惜呐。春去夏来,天气渐渐暖人了,想到被捐弃的团扇,经久不用,上面的鸾女图该是染尽纤尘了吧。乘鸾女系着一个美丽的传说,《龙城录》里说唐明皇九月十五夜游月宫时,见到素娥千余人,都是穿着皓衣,乘着白鸾徐徐而行。乘鸾女的远去,勾起了他的旧恨,昔日的才子佳人之景不再复来,剩下的只是无穷的烦愁。梦魂中出现多少次与昔日江南女子相欢,却一次又一次被江渚的波涛惊醒。春水如新酿的葡萄绿酒,飞向半空,化作迷迷茫茫的烟雨。想起那女子,此刻正在楼前凝眸眺望吧,她会采摘江边的白频,寄赠一束晚春的相思么。他怅惘着,何时她会乘着一叶木兰舟前来相会呢,可是隔着千山万水,她又如何前来。看着天上的征鸿,在天边渐行渐消,音书不来,让人黯然伤神。此时,谁能婉转歌喉,唱一曲《金缕衣》,为他消去心中的烦恼。杜秋娘曾唱过金缕曲,“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听了这曲子真的能荡尽他心中的烦忧么,恐怕只会引来更多的伤感。  
  叶梦德南渡后词风变得峻朗起来,不再写柔情蜜语,国破家亡让他尝到了世事的艰辛,大体来说后期作品价值要高于前期作品,他的词存在毛病,音韵上稍有不足,所以人读了以后并不能留下深刻的映象。不过意境还是很大。看他的一首《点绛唇》:
  
   缥缈危亭,笑谈独在千峰上.与谁同赏,万里横烟浪。  
   老去情怀,犹作天涯想.空惆怅.少年豪放,莫学衰翁样。
  
  读到此词觉得与欧阳修的那首《朝中措》很相像,“平山阑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盅。行乐还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嘉佑年间,欧阳修送好友刘原甫出守维扬,触景生情,回忆当年在平山堂上的见闻而作下此词。叶梦德作这首词时是他第二次登上吴山西北卞山的绝顶亭,第一次来的时候正逢出任江东安抚使,正值壮年,而今告老还乡,岁月苒苒,让他平生了几分感慨,登高而望,遂吟出了此词。  
  隐没在重山间的亭阁,笼罩在烟雾中,若明若暗,山顶中笑谈的声音回荡在山谷,幽邃空灵。可叹的是有了如此美景却无人来赏。放眼望去,万里河山在一片烟雾的氤氲中,显得朦胧。金兵的铁骑之声时常响起,北宋的半壁河山何时能复呐,他看不清未来,但是无时不刻又在作着天涯之想。虽然年已衰迈,但壮心仍是不减当年,他要学着快意的少年,对歌当歌,畅意人生,何必要像衰老之翁,了无生气地过着残生。正如他在另外一首词《水调歌头》中说“岁将晚,容争笑,问衰翁,平生豪气安在。走马为谁雄,何以当筵虎士。挥手弦声响处,双雁落遥空。老矣真堪愧,回首望云中。”这些足以看出叶梦德的那颗老而弥坚的心。  
  叶梦德经历国破之怅,词作中的悲苦之音甚浓,但他为人还是有几分旷达,在词中仗剑怒吼西风,让人对他们这些亡国之士肃然起敬。看他的一首《八声廿州》:
  
  故都迷岸草,望长淮依然绕孤城。想乌衣年少,芝兰秀发,戈戟云横。坐看骑兵南渡,沸浪骇奔鲸。转眄东流水,一顾功成。  
  千岁八公山下,尚断崖草木,遥拥峥嵘。漫云涛吞吐,无处问豪英。信劳生空成今古,笑我来何事怆遗情?东山老,可堪岁晚,独听桓筝!
  
  当时苻坚率百万大军南侵,志在挥鞭断流,一举踏平江东。整个京师都处在一片震恐之中。晋王拜谢安为征讨大都督。子侄谢玄前来他有什么计谋,谢安神情若定,只轻轻地说上一句,我自有办法。谢玄不敢多问,后又请张玄重新来问,谢安也是一言不发,却起身来到乡间的别墅中,邀谢玄对弈,并以别墅为赌注。若是在平时,谢安下不过谢玄,但是这天,谢玄心有所虑。两人当下杀得难解难分,一时还难定胜负,就在局势僵持中,谢安对他的外甥羊昙说:“我就把这座别墅交给你了,你就替我接着下吧。”他一去没有回来,大战在即,大家都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但又不敢过问。夜已深,谢安返,当即布兵遣将。战争开始的时候,他又和人下起棋来。后来,兵士送来了谢玄破兵的捷报,谢安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随手放到床上,脸上并没有露出一点喜色。客人问他:“刚才送来的驿报所讲何事?”谢安答说:“不过是侄子玄业已破贼罢了。”他好像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还是静静地继续把棋下完,可等他回到室内的时候,却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了,过门槛,激动得把履齿弄折了,却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晋书里说,谢安常告诫子侄,并问:“子弟亦何豫人事,而正欲使其佳?”众人都不知该怎么回答,唯有谢玄说:“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叶梦德借用这段典故,抒发心中的胸臆。  
  迷岸的野草在故都的周围蔓延,看那淮河的水依然沿着孤城日夜不停地流,千年不息。想着当年谢安在淝水之战中指挥若定,谈笑间让前秦符坚的军队落荒而逃。东山再起的故事在那一瞬间开得绚然若花。草木皆兵的八公山上,仍有谢师的痕迹。岁月峥嵘,往事已过,留下的只是荒冢一堆。历史的沧桑,也不必太过于伤情。东山老去,怎么可以忍受得了晚岁的凄凉,独听着恒伊激愤的筝声。东山说的是谢安,他曾隐居在东山之上。晚年时候被晋孝武帝疏远。一次宴饮时,谢安陪同武帝,恒伊在侧鼓筝助兴。后歌一首曹植的《怨歌行》,“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衷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惑。”恒伊唱此歌为谢安有才华而孝武帝不能尽用感到不平。武帝听完后,深有愧意,也许是有了一番觉醒。  
  叶梦德借谢安的不得志抒发自己被排挤出朝廷的怅惘,不过在晚年,他归隐山林,对世事抱着心气和平的态度,情感又转入到对国事的挂念和对人民的担忧,闲适中露出淡泊之意,如他的词《水调歌头》:
  
  秋色渐将晚,霜信报黄花。小窗低户深映,微路绕敧斜。为问山翁何事?坐看流年轻度,拚却鬓双华。徙倚望沧海,天净水明霞。
  
  念平昔,空飘荡,遍天涯。归来三径重扫,松竹本吾家。却恨悲风时起,冉冉云间新雁,边马怨胡笳。谁似东山老,谈笑静胡沙。
  
  叶梦德晚年闲居在卞山别墅中,其实也只是几间草屋。不过他的日子过得优游自在。深秋之中,黄花的盛开报出了霜降的来临,他的庭院便是掩映在黄花从中。几条幽深的小径,从屋前一直蜿蜒到山脚,迷漫在乱花从中。风景这边独好,但他心中总是有一股心事萦绕,不忍就这样闲适无为地度过欲晚的流年,一事无成任白发苍苍。他走出低倚小户,跋涉后见到了烟波浩淼的太湖水,在鳞波泛液中看到天边的彩霞将湖水映得彤红。天宇澄静,他想起了天涯之事,一切似昨梦前尘,如幻如电。他本来要决心归隐山林,却无奈悲风时起,边地紧急,胡骑压境,又如何让他能安下心来做他的隐士。他恨自己不是东山的名士谢安,谈笑间就可以把符坚的百万大军击得溃不成形,空余恨,几多情,匆匆如故呐。 
  叶梦德作词太注重性情的流露,诉心中欲诉的苦楚,无意间忽视了“词之为体,要眇宜修”的原则,所以使人在审美上感觉稍有逊色。他的这一词风影响了南宋的诸多词家,缺点是缺乏北宋词家的那些精致圆润,且破碎语尤多,这也是南宋词家不能与北宋词家媲美的原因。  
  叶梦德忧国忧民之心如同杜甫,身系国家,心系人民,作为爱国之士,无论是其人还是其词都受到了人们的敬重。
  
  【小传】叶梦德(1077-1148),字少蕴,号石林居士,吴县(今属江苏苏州)人,居乌程(今浙江湖州)。绍圣四年(1097)进士。徽宗时,累官司龙图阁直学士。南渡之初,官江东安抚制置大使兼知建康府,总四路漕计,为支援抗金作过重要贡献。词风简淡,感怀国事之作有雄杰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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