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贝街的亡灵真实图片:驴子 妓院 热梅娜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22:35:43

驴子 妓院 热梅娜

小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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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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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加索平生头一次画色情画,是在法语词汇课本的空白页上,当时他只有10岁。那是一幅速写,画面上,一头公驴骑在母驴背上,底下是两串无以名状的五线谱音阶——象是儿童啸聚,看见苟且之事,便用简单八度音阶大呼小叫,表达疑惑和鄙夷之情。右上角有韵脚整齐的儿歌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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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n mas, ni mas, ni mas, la burra levanta el rabo Sin mas, ni mas, ni mas, el burro le mete el na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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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可以翻译作:不声又不响,母驴翘起尾,不声又不响,公驴干的美。这不算天才的征兆,此类事情有哪个顽皮孩子没干过?记得幼时看美术展,隔日尤自不能忘怀,上课时在作业本背后画女神的给同桌看,结果被老师拿住,硬指画中物为男性的“鸡鸡”,对这样的联想当时真是无从理解——就算他教的是平面而不是立体几何吧?说这闲话的意思是为了说明:每个人的童年都和大师一样……这么一个道理。可是天才与庸众的区别在于,他们总是能把那种盎然兴趣保持到老。画家的密友萨瓦特斯(Jaume Sabartès)不无嫉妒地说:“毕加索对事物的好奇心比最好奇的人都多一些,对于性,他实验过所有的方式。”(Pensées sur Picasso)。“实验”,这个词意味着记录观察,意味着寻求“行为”背后隐含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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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加索视欲望为人类的弱点,笔下的男人和女人们,全都在色欲中挣扎溃败,外表端庄的大人物傻笑着偷窥,大画家面对妓院横陈的肉体,精于把握形体光影的视线只顾往女人的身体隐秘处钻看,赤裸的纯良少女象浸泡水中的软体动物般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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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肆意描画那些真实和想象中的淫乱场景,观察人类沉浸其中的姿态心态、计算男性色情想象的深度广度、体验他自己作为当事人的狂喜、忧伤和恐惧、测试观众对这种近乎刻毒的讽刺的反应。1902年的一幅素描中,孤独的年老男子在自慰同时进食且排泄,其辛辣和悲凉令人吃惊,角上用粉笔涂抹掉的部分也许是一个旁观者(毕加索喜欢在色情画面中设置的角色),几欲令人呕吐的虚无主义让多余的视线变得那么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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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加索把观察他人面对色情物的反应当作平生一大乐趣。阿波利内尔发表色情小说《一万一千根刺》(les Onze Mille Verges),毕加索对那些双关语句大为喜欢,见人来访就对其朗诵其中淫秽片断。画商康维勒(Daniel Henry Kahnweiler)到访,他在工作室里挂上两幅尺幅巨大的裸女画像(多半是以玛丽·泰蕾兹为模特的那些作品),让那见多识广的画商感到“极度色情”,“在深受震撼的情绪下离开”(康维勒致友人书信中语)。毕加索晚年在居所专辟一室收藏色情物品,喜欢顽童般地冷不防向到访来客出示那些东西,比如德加为比尔·卢易士(Pierre Louys)的色情诗剧“Mimes des courtisanes”制作的版画插图。1968年,法国共产党高层领导参观他的私人画展,他建议带大家看看他的色情作品,法共总书记Waldeck Rochet尴尬地回绝了他的好意。过后他对人说:“那些东西让他们害怕,他们不喜欢被搞的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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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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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岁时,毕加索已对女人了如指掌。他和朋友一起逛妓院,巴塞罗那那些水手和学生喜欢光顾的下等妓院,巴黎那些布尔乔亚喜欢的有很多镜子的时髦妓院。玩乐一番回家,便画她们在床上与猫狗嬉戏,画她们出浴梳妆,学德加(Degas)粉彩轻柔轮廓模糊,学劳德累克(Toulouse-Lautrec)如梦如幻的漂浮人影,“女人梦见威尼斯”(Femme qui rêve de Venise,1900)描绘一位独自沉醉情欲的女人,左手轻抚,右手嵌入腿间,一只小狗趴在身边。在1901年至1903年之间,毕加索在素描本上画了大量色情画:钢笔水彩画“女人与狗”(Femme et chien,1901)中的女人两腿大开,身体只用极稀薄的晕色和线条从背景中区分出来,却用最鲜艳的颜色勾勒包括嘴唇在内的各处性征器官;“男人、女人与猫”(Homme et femme avec un chat,1902)中,那男子的头埋在对方的腿间,女人紧闭双眼无限陶醉,边上小猫歪着脑袋神态好奇;“鲭鱼”(Le Maquereau,1902)中的那条鱼,把一条奇异的长舌头伸向女人的下体,“Maquereau”在法语中也可指称“皮条客”;此外,“安吉罗·费尔南德斯与女人”(Angel Fernández de Soto avec une femme)用手,“伊西多尔·诺内利与女人”(Isidre Nonell avec une femme)用口,画面极尽淫乱之能事,毕加索把他朋友和前辈画家的寻欢作乐一一记录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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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梅娜面孔娇小美艳,生性放诞洒脱,是好友卡萨吉玛斯(Carlos Casagemas)最珍爱的女人,但毕加索忍不住要跟她上上床,在一封给郁特里罗(Miguel Utrillo)的信中,画家画他自己和热梅娜(Germaine)偷情,赤身裸体躺在床上,被另一个情人奥黛特(Odette)刚巧抓个正着。女人不就那回事?何况热梅娜跟卡萨吉玛斯所有的朋友都上床。那一日消息传来,卡萨吉玛斯为情所困而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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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让毕加索看调查报告,内容令他大为震惊:卡萨吉玛斯患有“包茎症”(phimosis)。原来他的病态忧郁与性无能有关。热梅娜的风骚放荡,可怕的情欲破坏力,搅乱了毕加索原本快乐而平庸的青春期,路易·阿拉贡(Louis Aragon)索性说:“毕加索从来就没有过青春。”毕加索进入他的“蓝色时期”。这期间他一面继续随手涂抹放肆的色情画,一面创作大量色调阴沉的油画,他设法进入圣拉扎何监狱医院,观看那些身患性病的妓女,回来大画白色软帽女人(那医院里所有的女人都戴一顶这样的帽子)肖像。把那些色情场景和白色软帽女人放在一起看,观众立即就能领会到其中充满的自嘲和悲凉,那就象是一枚分币的两面,提及蓝色时期的画作,毕加索说:“C’est la vie,c’est ?a”(生命就是这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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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欢作乐的背后是性病和无尽的痛苦,毕加索在最悲观的时候这样想。稍微快乐起来时,他又觉得生命毕竟是有意义的。朋友的妻子怀孕生子,毕加索送他们画作,那女人站在镜子面前,镜子上写着:“想性交,就去性交。”(Cuando tengas ganas de joder,jode.)毕加索为自己找到一个理由:孕育新生命,终究是美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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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和新情人玛德莱娜(Madeleine)生一个孩子,毕加索计划做父亲,对此充满幻想。象是在冰冷绝望的湖水中抓住一根岸草,他把满腔希望寄托在玛德莱娜身上,为她画柔美的肖像。但玛德莱娜似乎是个女同性恋者(一幅描绘女同性恋的速写中,那名女子的容貌极象玛德莱娜),他们差点真的生了一个小孩,但毕加索到底没有做成父亲。1904年的粉彩画《拥抱》(l’Etreinte)再次充满失望和忧伤:怀孕的女人和她的情人紧紧拥抱哭泣,画面被阴暗的蓝色笼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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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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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的调查报告虽然为热梅娜的不贞提供了一种解释,但毕加索对她的怨恨并不就此消解,那女人,在卡萨玛吉斯开枪打穿了自己的太阳穴之后,居然毫不惭愧地送她的新情人去药房,因为他的眼睛被火药溅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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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加索用画笔报复这个女人,在《狡兔小店》(Au 'Lapin Agile')中,他勾勒出热梅娜冷酷的表情,眼神望向虚空,脸庞仍然娇小美艳。有时画家幻想热梅娜的忏悔,在《生命》(La Vie,1903)中,神情疲惫的卡萨吉玛斯和热梅娜赤裸相拥,边上那位怀抱婴儿的母亲谴责般地注视着惶恐的热梅娜。毕加索始终不能忘记这个女人,四十年以后,似乎是为了给新女友弗朗索瓦丝上一堂人生课,他把她带到蒙马特,在索勒街(rue des Saules)的一间破屋前,他不等开门直接推入,弗朗索瓦丝看见一个老太婆躺在床上,又瘦又病没有牙,毕加索在床头柜上放了一点钱,老妇含泪谢他,毕加索没说几句话。出门之后,弗朗索瓦丝打听那是谁,毕加索用温柔的与其告诉她:“那女人的名字叫热梅娜,我要你知道我的生活。”他把卡萨吉玛斯的故事告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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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沮丧的那段日子里,毕加索一度迷上费尔南德(Fernande Olivier),没多久,两人就在“洗衣船”同居。他教会她抽鸦片,带她去西班牙,给她买了洋装、帽子和香水,还有一台手提炉,法国女人出远门,总是带着手提炉,她们不相信厨师的手艺。两人在加泰罗尼亚高原疗养地的荒野上骑骡子。毕加索给她画素描,把她画的优雅迷人、充满渴望。不久之后,费尔南德再次成为大麻烦。首先是新公寓的装修问题,费尔南德想要合乎礼仪的房子:家具、瓷器,女佣,家里要干干净净,但毕加索却不允许扫地,他怕灰尘沾到画布上。他习惯晚上工作,这让女佣学会偷懒,他稍微有点钱就乱买各种奇怪物品:挂毡、黑人面具、破烂的旧乐器,毕加索一向反对中产阶级趣味,他喜欢便宜的平版石印画,把家里弄的象“看门人的休息室”,但费尔南德不赞同。毕加索以为自己找了一个波希米亚女人,等生活到一起,却发现她仍然是个布尔乔亚:不喜欢他的社交风度,不喜欢他安达鲁西亚式的土里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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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越来越疏远,西班牙旅行时,他为她画过一幅柔美的画像,这时却被涂掉名字卖了。毕加索绝不允许费尔南德给别人当模特,他知道画家和模特们的那些事儿。但她一生气,就要出门找画家,这是挑衅。有时她也想讨好毕加索,他渴望做父亲,她便到慈善机构领养一个少女雷蒙德,这个想法委实浪漫,想想他们周围的环境,就知道多么不现实:混乱的男女关系,卖不出画时出门骗吃骗喝。毕加索喜欢上了这小姑娘,费尔南德却又受不了这小小女孩独占了毕加索,她又把雷蒙德送回了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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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世不恭的妓女,以及那些同样玩世不恭的模特,再加上费尔南德,她们印证了那个关于女人的传说:研究“美好年代”(La Belle.Epoque)的历史学家维拉尔(Claudine Brecourt Villars)说:“当时最盛行的观念,即是一种能吞噬一切的女性形象,女人象是一种怪物,令人又怕又爱,她被想象成既危险又遥不可及。”与此伴随的是色情的施受虐想象。1902年,德国小说《穿毛皮的维纳斯》(Venus im Pels)被翻译成法语,萨德的《索多玛的120天》于1904年公开发行,这些作品教导男人们对女性身体进行残酷攻击,以此释放他们内心充满矛盾的欲望。天生就喜欢女人的毕加索选择用画笔做参与这个心理实验,他用将近一年的时间创作《亚威农的少女们》(Demoiselles d'Avignon,1907),其间画了16本素描本以及大量同题油画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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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5年,安格尔的《土耳其浴》(Le Bain Turc)在巴黎“秋季沙龙”上公开亮相(此前四十余年它一直被私人收藏在密室中)。喜欢阅读 “牛皮纸封面”色情书刊的毕加索看到这幅画,当即决定把那“后宫”置换到一个更“现代”更“色情”的背景下,但正如毕加索日后对人说的:“1907年的时候,除了在妓院,上哪儿找裸体女人?”布拉塞拍的照片可以证明:巴黎妓院里陈列的肉体,虽然不如安格尔后宫中的精致,却也能让每个顾客都能有当上国王的感觉。将近一年多的时间里,毕加索对“土耳其浴”认真研究,“故事”被不断简化,最初的习作里正中坐着水手,左侧有学生刚进门,这些闯入的男子相继消失,只剩下女人们满怀欲望注视着观众,毕加索开始把画笔当作施虐的刑具,用交叉的色块和线条肢解她们,女人们惊恐嗥叫,却仍然怀着强烈的情欲。关于那些形象,毕加索半真半假告诉朋友,说他画画时,想象中的妓女们不断被重叠,幻化成现实中他认识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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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画的标题是个玩笑。Carrer d’Avinyó本是巴塞罗那市内的商业街,街边窄巷妓院密布,毕加索一度在这里租借画室,他对周围的勾栏瓦舍很熟悉。借着谐音毕加索把它偷换成“Avignon”,以此开开教会的玩笑——亚威农小城从14世纪起就跟教皇联系在一起。阿波利奈尔从不使用那个名字,他把它叫作《哲学妓院》(Bordel philosophique),女人们——儿子保罗把毕加索身边的女人统统唤作“老爸的妓女”——为什么她们又是让人喜欢,又是让人害怕,那是毕加索终其一身都没有解答出的“哲学”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