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帝枭宠恶魔千金归来:重庆“打黑”进行时

本文见《财经》杂志 2009年第18期  
   
  须从制度层面截断黑恶势力与资本、权力相互勾结的暗渠《财经》记者 邓海
 重庆黑势力令人震惊 第1页:第2页:
　　重庆“打黑除恶”专项行动已持续了两个多月。　　8月17日，重庆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刘光磊对外通报称，已抓捕黑恶团伙成员1544人，100多名黑恶势力骨干被全部缉拿归案；另收缴枪支48支，查封、冻结、扣押涉案资产15.3亿元。　　据《财经》记者了解，重庆“打黑”过程显示，由黑恶势力头目和其“保护伞”控制的涉黑产业链，已经延伸到重庆市交通、物流、能源、房地产、娱乐、典当、食品供应等多个领域。　　尤令外界震惊的是，重庆市司法局局长、前重庆市公安局副局长文强因长期充当黑恶势力的“保护伞”被调查；重庆市人大代表、重庆渝强实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黎强作为涉黑的“红顶商人”被刑拘；其他被抓获的黑恶势力头目，很多是地方富豪，在当地具有较大影响力。　　重庆黑势力之恶劣，组织之庞大、渗透力之强，远超乎主持“打黑”者的预想。　　目前，重庆“打黑”行动仍在如火如荼地开展。当地学者认为，这一轮“打黑”旋风过后，如何防止潜伏的黑恶势力东山再起？如何从制度层面截断黑恶势力与资本、权力相互勾结的暗渠？这应是未来长期工作的重点。“打黑”剜疮　　重庆地处嘉陵江和长江交汇口，素有浓厚的“码头文化”。近年来，黑社会性质组织在重庆重新滋生。自2006年2月开始，公安部每年在全国范围内部署“打黑除恶”专项斗争。按照今年的部署，全国各地“打黑除恶”在7月开始。但一起突发的凶杀案，让重庆市的“打黑除恶”斗争提前一个月启动。　　2009年6月3日凌晨，重庆江北爱丁堡小区大门前，贩毒男子李明航被近距离发射的两颗枪弹击中致死。警方从犯罪嫌疑人家中搜查出两支56式冲锋枪、一支唧筒式猎枪、一支德国造PP手枪、一支仿制手枪和一枚手雷、一副手铐及439发各类子弹。　　此案亦间接牵出重庆市渝中区人大代表、重庆江州实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陈明亮。6月5日晚，警方发现他在大世界酒店聚众赌博和吸毒。陈明亮被拘留后，其主导下以重庆大世界酒店夜总会为据点的黑社会性质团伙分崩离析。　　该团伙有40多人相继被逮捕，其中包括原重庆市政协常委、重庆市华夏建工(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贺伦江，重庆大正商场（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重庆大世界酒店的掌控者马当。　　6月15日，重庆市公安局副局长王云生在爱丁堡枪杀案新闻通报会上表示，此案发生前，重庆警方已锁定88个涉黑团伙，通过此案摸查扩展到104个。　　王云生宣布，以此为契机，重庆将对近年来掌握的黑恶势力团伙实施毁灭性的打击，“提前打响‘打黑’战役，冲破‘关系网’，打掉‘保护伞’。”
“黑”“商”勾连　　重庆市公安局的一名民警告诉《财经》记者，此次被逮捕的人员，基本可以分为三类：一是以放高利贷和收账为主的高利贷公司人员；二是以开赌场、容留吸毒、组织卖淫为主的娱乐场所经营人员；三是以垄断经营为目的，暴力抢占市场的经营性公司人员。其中，涉黑高利贷公司人员和娱乐场所经营人员之间通常关联密切。　　“打黑”行动揭出，重庆黑恶势力团伙以极高的利息强行放贷，而后通过暴力收债。比如，陈明亮团伙通过开夜总会（组织卖淫、容留他人吸毒）、开洗码公司（组织企业高管到澳门赌博，获取洗码费，然后采取暴力手段强索赌债）、发放高利贷等形式，非法敛财共计数亿元。　　重庆官方表示，重庆黑恶势力与十年前开设赌场兼放高利贷，涉足“黄、赌、毒”行业的草创阶段相比，现阶段“以黑养商,以黑护商”的特征明显，一些黑恶势力已经做大成势，组建的公司拥有不法资产上亿元，以公司企业为依托从事洗钱、偷税漏税等犯罪活动。　此次“打黑”行动中，重庆市公安局相继逮捕了重庆渝强实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黎强，重庆今普食品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天伦，重庆万豪白宫夜总会董事长岳宁，法国保乐力加集团中国重庆地区负责人、销售主任张建伟等多位重庆富豪。　　其中，黎强和他的渝强实业在近三年内，获得了几乎遍及全重庆的100余条公交线路经营权，事实上掌握了重庆的城市公交命脉。重庆今普食品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天伦主要从事生猪屠宰和销售，此后逐步涉入熟食生产。2004年，重庆40％生猪供应来自重庆今普，至王天伦案发，重庆今普已垄断重庆市场70％以上的生猪供应源。
“保护伞”　　在不法生存的同时，涉黑者们还千方百计拉拢腐蚀党政干部和司法干警，寻求“保护伞”。接近重庆警方的人士向《财经》记者表示，目前至少有30名警员在“打黑”行动中被拘留，其中至少有6人是区县级公安分局局长或副局长。　　重庆市公安局一民警称，在向警察队伍中编结“关系网”和寻求“保护伞”时，涉黑高利贷公司人员和娱乐场所经营人员，主要和中、低层警员勾连，涉黑的经营性公司人员则和中、高层警员的联系紧密。例如，重庆市人大代表、重庆渝强实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黎强，就和重庆市司法局局长文强往来密切。　　一位曾和黎强交往20多年的人士向《财经》记者介绍，黎强早年曾跟重庆市巴南区一名已判刑的黑势力大佬来往密切，而文强亦跟此人联系甚多，通过此人介绍与黎强相识之后，文、黎二人成了“兄弟”。　　7月21日，因为涉嫌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黎强被重庆市公安局刑事拘留。随后，文强因涉嫌包庇黑恶势力接受纪委调查。　　现年54岁的文强，1992年起，担任重庆市公安局副局长长达16年。2003年，文强任重庆市公安局党委副书记；2008年7月，出任重庆市司法局局长。　　文强在政法系统任职期间，与黑社会团伙素有往来，口碑颇为不佳。重庆市司法系统一位官员对《财经》记者说，文强担任重庆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和常务副局长时，重庆市治安状况趋于恶化，黑社会活动猖獗，高利贷屡禁不止，民间多有怨言，“他的‘落马’是迟早的事。”　　2004年前后，重庆街头黑社会性质帮派人员不断滋事,打砸商店,殴打群众，致使恶性治安案件频频见诸报端。然而，2004年11月22日，重庆市刑警总队却对外宣称：“重庆市带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已被彻底铲除，目前重庆无‘黑社会’。”正义缺位　　此次重庆“打黑”中涉案的企业，多从事竞争行业，包括水产品行业、汽车运输、猪肉屠宰、建筑材料等，这些行业往往“正义缺位”。　　重庆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教授蒲勇健表示，在竞争充分的行业，如果出现法治不彰，公权力滥用，则极易为黑社会滋生提供空间。从业者甚至和“黑社会”相互依赖，在可能受“黑社会”敲诈的同时，也会购买“黑社会”的服务。“如果公权力能够保障他们公平合理的竞争，‘黑社会’之手也就难以伸入其中。”　　重庆市多位道路运输公司高层告诉《财经》记者，此前重市庆有多家道路运输企业和个体户，规模小的占绝大多数，为了生存，他们往往越线跑别人经营的线路。政府职能部门虽然也管，但是查处后，这些小公司照样越线跑，屡查屡犯，难以治本。蒲勇健认为，“黑社会”产生的原因不仅仅是社会道德扭曲，更折射了法治缺失与腐败的可怕后果。　　8月17日，重庆市公安局的“打黑”汇报出炉后，调查显示，民众安全感大幅提升。但仍有不少民众和学者担心，重庆此次“打黑”旋风是否能将“黑社会”滋生的土壤清除；尤其“打黑”结果显示，一些黑恶犯罪的头目披着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政治外衣。对此疑虑，重庆市“打黑办”主任、市公安局局长王立军表示，在未来“打黑除恶”斗争中，要“内除积弊，外销积怨”，对于黑势力的“保护伞”将一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