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贵族 大仓忠义:妇科生涯四十年

妇科生涯四十年     盛玉凤
浙江省中医院妇科主任中医师  盛玉凤

    【作者简介】

    盛玉凤（1939～ ），浙江省台州市人，出身中医世家，1965年毕业于浙江中医学院，后又师承全国著名中医妇科专家裘笑梅主任医师，深得其传。从事中医妇科临床、教学和科研工作40余年，积有丰富临床经验。现系浙江省中医院妇科主任中医师，浙江中医药大学兼职教授、研究生导师，浙江省名中医，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历任浙江中医学院妇科教研室主任、浙江省中医院妇科主任、中华中医药学会妇科专业委员会委员、浙江省中医药学会妇科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等职。著有《痛经》、《实用中医妇科手册》（合著）等书，发表论文30余篇，其中协助业师编写的《裘笑梅妇科临床经验选》一书，获浙江省高校科技成果一等奖。松原市中医院推拿按摩科赵东奇

    斗转星移，春华秋实，时光的指针已定格在2007年6月，这是我行医的第42个年头。回眸既往的历程，我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医生，成长为在病人中享有较高声望的国家级名中医，不由得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不仅有组织的关怀和培养，还有名师的传授，同时也凝结着自己的辛勤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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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承庭训志学医

    我出生在浙东沿海一个小镇（现属台州市椒江区）的中医世家。先父名君昌，早年系小学教员，后弃教从医，至中年名噪乡里，医术大行，故字中行，被人誉称为“中行仙”。胞兄名森德，继承父业，亦有医名。我自幼生长在农村，目睹农村卫生条件极差，人民生活又很贫困，急性传染病如疟疾、伤寒、痢疾等流行猖獗。因此来我家求诊者，大多是一些急性病患者，父亲和胞兄以其良好的医术，活人无数。记得有一次，一位病人患了“疟疾”，每天下午苦于寒战发热，热度高时还出现神识昏蒙、胡言乱语等症状，当时农村抗疟西药奇缺，且价格昂贵，父亲当即开了张方子，病人服了2帖，寒热就不再发作了。在我的记忆中，处方中有草果、槟榔、厚朴等药，现在推测，可能是治疟良方“截疟七宝饮”、“达原饮”之类，此等治愈病例，难以计数。由于受家庭的熏陶，我认识到中医药能为人们解除疾苦，特别是在广大农村，它更是卫生保健的一支主要力量，于是对中医学产生了浓厚兴趣，萌发了随父学医继承家学、长大后当一名医生的念头。有了这一愿望，我每年寒暑假都到兄长开的中药店配方抓药，从而认识了不少药品并了解了其炮制方法。同时，我在父亲的督促下，还抽空学习了《药性赋》、《本草备要》等中医入门之书。人家背唐诗，我却背《汤头歌诀》，什么“四君子汤”、“四物汤”等等，在我读中小学时，就能背诵如流了。可以说，青少年时期的我，是一个中医的业余爱好者，对中医启蒙书籍的阅读，为我今后步入医林作了一些有益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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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班六年打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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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9年我高中毕业后，在父亲和兄长的热情鼓励和支持下，毅然报考了那年刚刚成立的浙江中医学院，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如愿以偿地被录取了，成为该校首届大学生。在校6年期间，我较为系统地学习了《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中医经典，基本掌握了中医各科知识，也初步懂得了西医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诊断学和常见病治疗方面的一些知识。最使人难忘的是，我的见习安排在浙江省中医院妇科，有幸为大名鼎鼎的裘笑梅医师抄方，使我有机会接触到较多的实际病例，加深了对原先书本知识的理解，在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上迈出了可喜的一步，并掌握了一些诊疗技能。同时裘老师严谨的治学精神、精湛的医术和高尚的医德，也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我暗下决心：做医生，一定要做一名像裘老师那样的医生。确切地说，近2个月的见习，为我步入中医妇科学术奥堂起到了叩门问路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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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承名医再提高   

    1965年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浙江省中医院妇科室工作，开始了中医妇科生涯。由于专业的关系，我认真研读了陈自明《妇人大全良方》、张介宾《景岳全书·妇人规》、沈尧封《女科辑要》等书，尤服膺于傅山《傅青主女科》，获益良多。在临床实践中，起初几年，我除了门诊和病房工作外，还下农村巡回医疗，使业务技术有了较大进步。1976年我受组织指派，师从全国著名中医妇科专家裘笑梅医师。由于见习时我曾受过裘老师的指教，这次正式拜她为师，我感到既兴奋有压力，兴奋的是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跟随裘老师学习，这无疑是业务再提高的极好机会；之所以有压力，是因为自己学识浅薄，缺乏经验，怕完成不了继承裘师学术经验的重任。在继承过程中，我跟随裘师门诊和查房，耳濡目染，亲聆教诲，深得其传，尤其是裘老师擅治崩漏、痛经、先兆流产、习惯性流产、子痫、不孕症和更年期综合征的学术特长。裘师治肝郁乳癖、闭经、痛经的经验方蒺麦散（白蒺藜、八月札、大麦芽、青皮、橘核、橘络、蒲公英）；治气滞血瘀痛经的经验方调经定痛散（当归、白芍、川芎、生地、川楝子、延胡索、广木香、乌药、乳香、没药）；治肾阳不足、胞宫虚寒不孕症的经验方桂仙汤（淫羊藿、仙茅、肉桂、苁蓉、巴戟天、紫石英）；治经前期紧张征、更年期综合征的经验方二齿安神汤（紫贝齿、青龙齿、磁石、辰砂、琥珀末、紫丹参、九节菖蒲、仙半夏）；治肾虚血热习惯性流产的加味三青饮（冬桑叶、青竹茹、丝瓜络炭、熟地、山药、杜仲、菟丝子、当归身、白芍）等经验方，我都能娴熟掌握，运用自如。

    在随师期间，我曾协助裘师整理编写了《裘笑梅妇科临床经验选》一书，1982年由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深受读者欢迎，该书1987年荣获浙江省高校科技成果一等奖。

    当然，学习老师的经验贵在创新，要体现出继承中有发扬、整理中见提高。为此，我在应用裘师的学术经验时，结合自己的心得体会，有所创新，如我治疗气滞血瘀型痛经、闭经的“金铃四物汤”（当归、熟地、延胡索、川楝子、生山楂、小青皮、赤芍、川芎、白芍、木香）；治疗胞宫虚寒不孕症的“巴仙汤”（巴戟天、仙灵脾、仙茅、苁蓉、菟丝子、丹皮、紫石英、当归）；治疗肾阴虚型崩漏、月经过多的“二至龙牡汤”（旱莲草、女贞子、生地、生白芍、龙骨、牡蛎、山茱萸、仙鹤草、冬桑叶、马齿苋、党参）等，均是在继承裘师经验的基础上，作了改进，疗效有所提高。

    总之，跟师5年使我在学业上有了长足的进步和提高，如果说我今天在技术业务上有所成绩的话，那也是与当年裘师的精心培养分不开的。老师的恩德，我将铭记心中，永志难忘！

勤于实践积经验

    古代医家禇澄曾说：“博涉知病，多诊识脉，屡用达药。”深刻地说明了医生技术的优劣与临床实践有十分密切的关系。“认识从实践始”，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有鉴于此，我在妇科工作的40余年中，始终站在临床第一线，广泛接触病人，在实践中不断总结经验，增长才干。中医学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科，它之所以生生不息，历几千年而不衰，备受人民爱戴，主要是由其卓越疗效决定的。我始终坚信，辨证论治是中医的精髓，它绝不能丢，否则中医就会失去存在的价值。同时又要重视坚持与发扬中医特色和优势，这是促进中医学术发展的极其重要的举措。就中医妇科而言，在经、带、胎、产诸疾的诊疗上，确有特色和优势，有些西医难治的疾病，如ABO血型不合等，中医治疗可获得显著疗效。联系我个人业务来说，由于长期致力于临床，在妇科理、法、方、药的运用上，积累了较多的经验，逐步形成了自己的学术特色。如根据妇女生理病理特点，临证注重调整肝、脾、肾三脏的功能，善用补肾、健脾、疏肝和调理气血诸法，擅长治疗妇科疑难杂证，特别是对高催乳激素血症、多囊卵巢综合征、卵巢早衰、子宫内膜异位症、功能失调性子宫出血、不孕症、习惯性流产等病证，有独到的治疗方法，疗效显著。对于中西医两种医学，通过实践，我深感两者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由于受历史条件的限制，中医传统的诊断和辨证方法，虽重视整体的病理变化，但对局部微细结构的改变则难以观察深刻；而西医的诊断，虽对局部的病理改变观察比较清晰细致，但往往忽视患者的整体状况，所以中医重视辨证，西医重视辨病。我主张临证治病须兼取两者之长，力求中医辨证与西医辨病有机结合，宏观与微观有机结合，这样才较全面。如我对不孕症的诊治，除了按照中医辨证论治的规律予以辨证分型施治外，还将西医检查所发现的病理改变作为处方用药的重要依据。如对于由子宫内膜异位症、多囊卵巢综合征、输卵管阻塞、子宫黏膜下肌瘤等引起的不孕，尽管有些患者宏观上“血瘀”的表现不明显，但结合局部的病理改变，“血瘀”仍不容忽视，因此我在治疗这些病证时，常适当加用活血化瘀药物，从而提高了疗效。我曾治一陈姓患者，25岁，2005年8月30日初诊。诉结婚3年未孕，经常停经，腰酸乏力，面色不华，心情急躁，诊得脉象弦细，舌质淡红苔薄。经B超检查提示：两侧卵巢明显增大，内有多个蜂窝状囊性滤泡；血清LH/FSH大于3倍以上；输卵管造影提示：输卵管炎症，有粘连，通而不畅；睾酮偏高。遂诊为肾虚肝郁不孕，患者虽无明显血瘀表现，但结合西医检查结果，胞宫血瘀，冲任不畅，亦不能不考虑及此，故治疗以补肾疏肝为主，兼以活血化瘀。药用鹿角霜、炒白术、菟丝子、苁蓉、紫石英、橘核络、浙贝母、虎杖根、炒杜仲、蒲公英、丹皮各15g，炒当归、玫瑰花、佛手柑、炒川芎各12g，柴胡10g，绿梅花6g。上方随证加减连服近5个月，月经转为规则，并已怀孕。由于自己的医术日益进步，慕名前来就诊者络绎不绝，因此平时诊务十分繁忙，每天工作经常超过12个小时，但为了病人的健康，我持之以恒，乐此不疲。我还常年带教留学生、研究生和进修生，莘莘学子遍及海内外。诊余假日，我常写些读书心得和临床体会，著有《痛经》一书（1984年由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还参与了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医妇科病证诊断疗效标准》的制订；又与同仁合著了《实用中医妇科手册》（1996年由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并在医学期刊上发表论文30余篇，其中多篇获省级论文奖。

    1995年我被评为浙江省名中医，2002年又被评为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这是党和政府对我的鼓励和鞭策，我一定要珍惜这个荣誉。

    满目青山夕照明

    如今，我已年近七旬，虽垂垂老矣，但觉“满目青山夕照明”。现在我除了坚持临床外，还带教弟子，继续把自己的学术经验传授给下一代。我长期担任浙江省中医药学会妇科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省中医药学会理事、《世界中医妇科杂志》常务编委和浙江中医药大学兼职教授等职，一直至今，这些都需要我尽心尽责去做。特别是我身为省中医妇科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肩负着筹划和主持浙江省中医妇科学术活动等重任，更需要加倍努力工作。“老牛明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奋蹄”，我决心以先师裘笑梅“生命不止，奋斗不息”的钻研精神和勤恳敬业的工作态度为榜样，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和“活到老，学到老，服务到老”为座右铭，激励自己发挥余热，做到老有所为，竭尽全力为妇女的医疗保健事业服务。

    综上所述，我从医所走过的道路，经历了祖传（启蒙）、科班和师承三个学习阶段，又长期扎根于临床，重视实践经验的积累，从而使自己成长为在病员中享有较高声望的中医妇科医师。以上仅就回忆所及，略述一二，也许对年青的中医学子和医生有所帮助。（摘自中国中医药出版社张奇文、柳少逸主编《名老中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