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三惊之打卡终资源:《神医这样看病》(14——10 吴鞠通)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15:41:37
2008年5月19日,一个名为《古代的医生》的帖子现身天涯。这个原本“作为中医院校学生教材”的帖子,竟受到广大网友的热捧,其中有中医爱好者、历史爱好者、关心健康的人…… 还有一些从不上网的人,也纷纷注册ID,赶了过来。不到半年的时间,点击率已突破80万,直逼百万大关。
这一作品还在互联网上广为转载,百度贴吧、新浪博客、Tom社区、豆瓣网、民间中医网……
让人感动的,不仅仅是精彩的中医故事,还有神医们的精诚之心。
让人敬佩的,不仅仅是神入化的医术,还有神医们为钻研医术而度过的一个个不眠之夜;让人欣慰的,不仅仅是人们对中医的热忱依旧,更有名医的方子流传至今,让更多的人从中受益。
……
这就是“网友互动版的《古代的医生》”——《神医这样看病(感动百万人的中医故事;一读知中医,两读入医道,三读获健康)》。
从网上看到此文,收藏下来学习。文章有些长,故分十四篇。——江风山月主人
吴鞠通
一介书生吴鞠通
乾隆二十三年(公元1797年),一个叫吴瑭的婴儿出生在江苏淮安府的山阳县,就是今天的江苏淮阴市。
吴瑭字配珩,号鞠通,由于我们后世医学界更多地称呼他为吴鞠通,所以后面我们就用他的号来称呼他吧。
那时,山阳县是个宁静的小县城,吴鞠通的家庭在这里还是比较有名气的,因为他的父亲吴守让是个秀才,我前面曾经说过,古代的读书人如果没有国家给分配的工作,那都靠什么生活呢?一个主要的途径就是办补习班呗,我们这位吴守让秀才也不例外,他把自己的家里拾掇拾掇,摆了几张桌子,墙上贴上几张励志口号,因陋就简地办了个补习班,上街刷了几张招生海报,就开始招收弟子了。
办补习班这活儿在那个年头远不如现在办外语班赚钱,孔子他老人家都收了三千多学员了,也没怎么见他发起来,跟现在新东方的俞敏洪比起来那差得不叫一星半点,所以就更甭提一个小小山阳县里的吴守让了,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反正捎带着,连自己的孩子也一起教育了,还省了雇先生了。
所以当时吴鞠通家里的情况是:书香门第,但是生活依旧比较清苦。
好在吴家的人有个特点,那就是办事认真,我们这位吴守让老师讲课那叫一个卖力,学生们纷纷感觉这点学费超值,精读、泛读、划重点、讲语法、讲作文还捎带着口语考前强化等等课程加起来就是那几两银子,太值了!于是纷纷前来报名。
就这样,吴鞠通父亲的学员还挺多的。
小小的吴鞠通就是在这样的学习气氛浓厚的补习班中长大的。
吴鞠通在家里跟着父亲都学习的是什么内容呢?您别着急,此时,吴鞠通还和医学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学的内容都是儒家的学问,是直接奔着科举去的。
这为他打下了深厚的学术功底,尤其是儒家思想中“忠”和“孝”的信条的影响是十分大的。
他的父亲,既担任着家长的角色,也负责吴鞠通的教育。吴鞠通也毫不含糊,读书读得那叫一个认真,直看得父亲是喜在心里:这孩子这么聪明,将来一定是科举有望啊!
吴鞠通也望着父亲那消瘦的面庞,回想着父亲为了家人的生活,辛苦讲课操劳的情景,心里也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
在这样父亲教,儿子学的过程中,吴鞠通长到了十九岁,直出落成一个消瘦清秀的小伙子了。
然而,就在吴鞠通似乎要踏上科举之途的时候,悲剧发生了。
吴鞠通的父亲病倒了。
家里请来了若干的医生前来治疗,但是都没有效果。
那个时期,吴鞠通像疯了一样,每次来一个医生,他都要追着人家问:“我的父亲患的是什么病啊?怎么还不见好啊?”
“这个病是……伤寒。”“这个病是……元气大亏。”医生们支吾着,吴鞠通基本上就没有获得一个准确的答复。
那一年,在吴鞠通的记忆中是黑暗的,似乎没有了阳光;没有了欢笑;没有了温暖;没有了色彩,他是在不断的请医生、熬药、痛心、失望中渡过的。
走在街上,他羡慕地望着所有的路人,他们的身体那么的健康啊,原来健康是这么的重要啊。而他自己,则心里永远是沉甸甸的,总是惦记着,不知道父亲的病情哪天又会突然加重。
在那段时间里,吴鞠通最害怕的是在父亲的病榻前,伺候父亲喝药的时候,看到父亲消瘦苍白的脸。
因为,在这种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无用。
在病了一年以后,吴鞠通的父亲竟然去世了!
吴鞠通的精神因此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望着父亲平时上课的书屋,此时变得空空荡荡,墙上的写着书法的卷轴变得破旧不堪,随风摆动,朗朗的读书声不见了,以前那些父亲教自己读书的情景再也不会出现了,面对如此凄惨的景象,吴鞠通痛哭不已。
我们中国人有个传统,在办丧事的时候,逝者的子女要披麻戴孝,但是,吴鞠通却觉得一听到这个“孝”字,自己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愧恨难名,哀痛欲绝,以为父病不知医,尚复何颜立天地间?!”
这是一句非常有名的话,“父病不知医,尚复何颜立天地间”,我前面写过很多医生就是因为父母的疾病而走上学医的道路的,但是实际上,我在读医书的时候,最早看到的是吴鞠通的这个故事、这句话。
过去儒家思想中太重视“孝”的概念了,过去的读书人认为,这个孝简直是无比重要,而吴鞠通的这句话反应了这种思想,你号称自己读的是圣贤书,但是面对父母的疾病,却丝毫不能帮助,最后连父亲去世了,连病名都没有搞清楚,你难道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孝顺的儿子吗?好意思说自己是个读圣贤书的学子吗?你好意思吗?
吴鞠通的话说得比较尖锐:有种没有脸面站在天地间的感觉。
在守灵的时候,吴鞠通跪在父亲的棺木前,感到无比的难堪,仿佛每一刻钟都是对自己的折磨。
最后,他终于跑出了灵堂,穿着一身的孝衣,奔跑在街市上。
怎么了?吴鞠通这是怎么了?他要干什么去?
是啊,让我们来跟着吴鞠通,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吧。
只见吴鞠通来到了镇上卖书的地方,对老板说:“您这里有医书吗?”
老板吓了一跳,这位,还披麻戴孝呢?怎么来买医书来了?但当他一看到吴鞠通血红的双眼,立刻打了个冷战,赶快推荐了《伤寒杂病论》等书。
吴鞠通买来书以后,跑回了灵堂,就在灵堂就开始看起了医书。(遂购方书,伏读于苫块之余)
在安葬了父亲以后,吴鞠通回到家里,仍然无法按捺住痛苦的心情,于是就继续在以前父亲教课的屋子里翻看医书。
那时,是个秋天,落叶飘落在院子里,飘落在窗棂上面,一种凄凉的情绪在吴鞠通的心里油然而生,父亲不在了,自己的前面的路该怎么走呢?
他一边思考,一边翻开了手中的书,是本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在很多年以后,当他写著名的《温病条辨》的时候,他在序言里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在那个时刻,他翻开《伤寒杂病论》,看到了张仲景写的序言,这个序言太著名了,它详细地描述了张仲景写《伤寒杂病论》时的写作动机,其中体现了张仲景的悲天悯人的博大情怀,言语质朴,感情真挚,在历史上不知曾激动了多少人的心,从而走上了从医的道路;也不知曾使多少医生在最冰冷的职业生涯中,获得温暖和前进的动力。
我有些朋友,是把这段文字和孙思邈写的《大医精诚》篇当作自己的做人准则,经常拿出来诵读的。
为了使各位能够一睹该文,现在全篇收录如下:
“论曰:余每览越人入虢之诊,望齐侯之色,未尝不慨然叹其才秀也。怪当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医药,精究方术,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但竞逐荣势,企踵权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务,崇饰其末,忽弃其本,华其外,而悴其内,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卒然遭邪风之气,婴非常之疾,患及祸至,而方震栗,降志屈节,钦望巫祝,告穷归天,束手受败,赉百年之寿命,持至贵之重器,委付凡医,恣其所措,咄嗟呜呼!厥身已毙,神明消灭,变为异物,幽潜重泉,徒为啼泣,痛夫!举世昏迷,莫能觉悟,不惜其命,若是轻生,彼何荣势之云哉!而进不能爱人知人,退不能爱身知己,遇灾值祸,身居厄地,蒙蒙昧昧,蠢若游魂。哀乎!趋世之士,驰竞浮华,不固根本,忘躯徇物,危若冰谷,至于是也。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训,博采众方,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辨证,为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虽未能尽愈诸病,庶可以见病知源,若能寻余所集,思过半矣。夫天布五行,以运万类,人禀五常,以有五脏,经络府俞,阴阳会通,玄冥幽微,变化难极,自非才高识妙,岂能探其理致哉!上古有神农、黄帝、岐伯、伯高、雷公、少俞、少师、仲文,中世有长桑、扁鹊,汉有公乘阳庆及仓公,下此以往,未之闻也。观今之医,不念思求经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技,终始顺旧,省疾问病,务在口给,相对斯须,便处汤药,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阳,三部不参,动数发息,不满五十,短期未知决诊,九候曾无仿佛,明堂阙庭,尽不见察,所谓窥管而已。夫欲视死别生,实为难矣。孔子云,生而知之者上,学则亚之,多闻博浅,知之次也。余宿尚方术,请事斯语。”
这里面,其中有段话说那些世人总是一心追逐名利,不顾自己的健康,专门喜欢外表的美丽,而忽略根本的事物,等到健康失去了,才知道后悔,这些话现在也非常有现实意义,和好多人说的:“前半生用健康换金钱,后半生用金钱再换健康”有类似之处。
现在,有多少人为了当官、为了做成生意,每天都在狂饮、痛吃,最后终成一身毛病?
其实,健康失去了,又岂是金钱能够轻易换回来的吗?
吴鞠通后来自己说,当他身上还披着孝,看到张仲景写的世人都“外逐荣势,内忘身命”这个观点的时候,突然醒悟了,名利原来都是身外之物啊,原来健康才真正是一个人的幸福啊!此时,吴鞠通突然感到,自己的心中明亮了起来,在张仲景的博大的情怀的感召下,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吴鞠通自己说,在那天,他终于痛下决心,“慨然弃举子业,专事方术”。
从此,又有一个书生走上了从医的道路,而这个人,将在若干年后改变中医发展的历史,将温病理论在他的手中成熟起来。
去远方
吴鞠通在家里读书的这些日子,文献中没有什么记载,因为父亲去世了,估计他也就是一边继续父亲的事业——搞点儿补习辅导工作,一边自己苦读医书。
在这样的日子中,时光过了四年,在吴鞠通二十三岁的时候,吴鞠通的家庭里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再次给吴鞠通以很大的刺激。
原来,在这一年,吴鞠通侄子巧官病了。
在很多年以后,吴鞠通才知道巧官患的是温病,但是在当时大家却全不知道,也就是说,大家几乎还没怎么听说温病这个理论。
既然对温病理论不清楚,那么对温病的症状当然也不大会处理了,当时巧官的一个主要症状是咽喉发炎,当时的医生把这个当作外科病症来治疗,往里面吹了很多的冰硼散,结果这下坏了,嗓子反而发不出声音了,饮食的通过也开始困难了。
大家这才开始发慌,于是找来了其他的医生治疗,这些医生使用的方子有双解散、人参败毒散等,但实际上这些方子都不是那么的妥贴,结果是巧官的病情越来越重了。
那么当时吴鞠通的表现如何呢?看了那么长时间的医书,总该有些想法吧?
真实的情况是,吴鞠通一点儿嘴都没插上(未敢妄赞一词),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要知道,吴鞠通无论如何也是看了四年的医书了,不至于一点都插不上嘴吧,别不是大家都不相信他吧?
不是这样的,虽然吴鞠通也说一个原因是因为自己是刚刚学医(瑭以初学),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说吴鞠通就知道该怎么治疗,只是因为自己是刚刚学医的,才谦虚不说,或者是说了大家都不相信。
实际上,当时吴鞠通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治疗(然于是证,亦未得其要领),我们完全可以想像到吴鞠通当时的心理状态,那叫一个羞愧交加啊,亲戚邻居也都知道自己整天的看医书呢,可是真正到了有人病了,自己却张口结舌,完全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整个一个插不上话,四年您都学什么了?
接下来的情况更惨,随着各位医生的治疗,巧官的病情更加重了,最后直至病危。
吴鞠通当时也急了,回到家里拼命地翻着医书:这到底是什么病啊?到底哪卷书里记载着治疗方法啊?到底在哪里啊?
在昏黄的灯光下,吴鞠通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有一种发空的感觉,自己是因为当年父亲的病故而学医的,自己的父亲是没有机会拯救了,但是希望以后可以救其他的人啊,可是现在,侄子病了,自己还是连个病名都说不出来,是何道理?是何道理?!
终于,最可悲的一幕出现了,最后在各位医生的治疗下,巧官“发黄而死”,就是说在身体出现黄疸的症状以后,终于死去了。
吴鞠通在那些日子里,几乎是恨不得躲在屋子里不肯见人的,他还在不断地翻着书,到底自己这些书里面少什么内容呢?
实际上我们并不能责怪吴鞠通,只能说当时温病学说还不完整,而且,普及也非常的不够,很多医生还不知道有这个学说的存在,更甭提知道怎么治疗了。
所以说吴鞠通此刻在家里无论怎么翻书都是没什么用的,因为,在若干年以后,温病学说将由他亲自来进行完善。
在接下来的三年中,吴鞠通接着攻读医书,但是,他开始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一定要走出去,离开家乡,走向更广阔的天地,接触更多的高人,看到更多的医书,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提高自己的水平。
那么,这个远行的契机在哪里呢?
就在吴鞠通二十六岁的时候,他终于决定,不要再等待了,自己出去寻找机会吧!
此时,吴鞠通的家里已经十分贫寒,二十六岁的吴鞠通需要担当起养家的重任了,于是,他告别了母亲和家人,踏上了远行的道路。
那是个初春的日子,江南已经是莺飞草长了。
年轻的吴鞠通背起行囊,向寒冷的北方而去。
他的目的地是,北京。
大开眼界
来到北京以后,吴鞠通首先要做的事情并不是拜师学艺,跟现在考上医学院校的学生不一样,吴鞠通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吃饭,如何赚钱,给家里带回去养家糊口。
单凭这点,就跟我们现在的医学院学生没法儿比了,我们现在来到北京,那就是一个学,书有的是,老师很多,大家都愿意提携新人,你去拜个老师,人家连份礼都不收,就可以跟在诊桌边上抄方子了,估计吴鞠通要是知道有人有这等学习条件,一定会嫉妒得眼红的,可就是在这种条件下,我们还有很多同学选择了整夜的打电子游戏玩,然后白天睡觉。不知道吴鞠通听到这样的消息后会作何感想。
当然,吴鞠通也可能完全没有精力来思考现代大学生的成长问题,因为肚子太饿了,兜里也没钱了,现在最吸引他的话题是:去哪里赚些钱?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此时,清朝政府组织的一个巨大的工程给了吴鞠通生存的机会。
这个工程就是:编纂《四库全书》。
要说这可决不是一般的工程,这活儿太巨大了,整个这套书共收录古籍三千五百零三(3503)种、七万九千三百三十七(79337)卷、装订成三万六千余册(看着都眼晕),准确地说,等到吴鞠通来到北京的时候,编纂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剩下了抄写工作。
您可别小瞧了这个抄写工作,这也是无比巨大的一个工程啊,吴鞠通进北京时是1784年,在这一年,文渊阁、文溯阁、文源阁、文津阁这“北四阁”的四套已经也抄写完毕了,开始抄写文宗阁,文汇阁和文澜阁这“南三阁”的这三套了,这活儿正好被吴鞠通赶上了,当时对抄写人员的录用还简单,就是贴出招聘告示,然后应征者面试(看着眼熟,和现在人才招聘会类似),面试的时候让应征者当场写几行字,看字体端正的,就可以录取了,到后来,这活儿改成从乡试落第的学生中选了,那就是各个地方政府的事儿了。
当时估计吴鞠通正在北京的街头晃呢?一边还愁着去哪里吃饭,猛然间,一抬头,看到了抄写《四库全书》的招聘广告,心中立刻感觉有了希望,这个活儿好啊,可以一边赚钱,一边看书,哪儿找这么一举两得的工作去?
得,别耽误时间了,赶快去应聘吧。
吴鞠通是个读书人出身,写字那简直是太容易了,还用考吗?结果他马上就被录用了。
就这样,吴鞠通在京城站住了脚跟,开始了一边抄写,一边学习的过程。
当时抄写的人员一共有三千多人,每天保证工作的有六百人,按照规定,每人每天抄写一千字,这对吴鞠通来说实在是小意思,太简单了,而且还有休息的时间,最关键的,是《四库全书》收录了当时几乎所有有价值的图书,吴鞠通在这里可以免费看到天下所有的书籍,这样,他就可以补充上自己在家乡时读书的不足了。
我有时甚至怀疑,吴鞠通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学习机会才来到北京的。
吴鞠通利用这个机会,找到了从古至今的医书,开始刻苦攻读,学业大进,由于他在家乡时攻读了七年的医书,已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此时当他面对如此众多的医书时,他开始能够全面地把握中医的各种学说了,其中,给他启发比较大的,有明朝吴又可写的《温疫论》这本书。
这本《温疫论》我可得好好给各位介绍一下,因为它是温病理论的发轫之作。
写这本书的吴又可是明末的人,家乡在江苏的吴县(现在的苏州),在崇祯年间,全国爆发了几次大规模的瘟疫,死亡人数众多,经常有“一门数十口,无一口仅存者”,吴又可痛心疾首之余,“静心穷理”,并结合自己的临床经验,写出了这本《温疫论》。
在此之前,人们对瘟疫的认识是不够的,以为这都是伤寒病,是受寒才患上的,吴又可告诉人们,这不是伤寒,这是“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现在知道是细菌病毒了)”,这种“异气”可以传染,可以通过空气传染,也可以通过接触传染,他还特别的指出,这些邪气可以通过口鼻进入人体,而不是伤寒体系所言的通过全身的皮肤。
总之,吴又可把瘟疫从伤寒体系中分离了出来,而后世的医家,又从吴又可那里受到启发,把温病从瘟疫体系中分离出来。所以《温疫论》这本书对温病理论的形成非常重要。
实际上,吴又可当时论述的疾病中就包括了部份温病,他的《温疫论》的书名中就用了“温”字。
当吴鞠通看到这本书的时候,眼睛立刻就亮了,原来,问题的答案在这里啊!
他回想起了侄子巧官患病直至死去的过程,心中逐渐明白,这并不是伤寒,而是温病啊,他开始为自己的学问的不足感到惭愧,同时,开始更加深入地学习和思考温病的理论。
这个时候,他已经能够见到叶天士写的书了。
这位叶天士,我实在也得写上几笔,因为这位在温病理论体系中太重要了。
叶天士,名桂,字天士(瞧人家这个字起的,看着就不凡),这位实在不是个一般人,非常聪明不说,人家还特谦虚好学,小的时候先后拜了十七个老师,就单拿药物炮制这块来说吧,人家就单独拜了个老师,在老师的诊所里专门干抓药、炮制这个活,结果学成后,对药物如何炮制,炮制后药性会走那个经,那是了如指掌。
这位叶天士在学完了十七个老师后,成为了真正的高手,我读医书最喜欢读叶天士的医案,你看他每写出一个方子,就像顶尖的武林高手,一出手就是多少个变化一样,叶天士的一个方子里,一出手就是多少个法,他把所有的老师的学问都融会贯通了,出手间变化无穷,鬼神莫测。
结果是患者如云,叶天士基本上是每天就在低头开方子,根本就没有时间写书,所以,叶天士流传下来的《温热论》和《临证指南医案》等书都是他的弟子整理的,《温热论》是叶天士在舟中(估计是在出诊的路上)口述,弟子们拿着笔记录的,但人家叶天士就这么一个口述,可不得了啦,就标志着温病理论正式形成,因为他老人家这么一聊,就把温病的来龙去脉,病因病机、治法方药都给聊出来了,这本《温热论》现在还透着那么股的口语化,可是越看越有嚼头,您拿来仔细看看,估计现在还有很多人觉得高深莫测呢。
吴鞠通在看了这些书以后,我估计当时一定是感觉到大开眼界,热血澎湃,原来,这个温病里面有这么大的学问呢!
怎么办?没说的,开始集中火力,猛攻温病吧!
潜龙在渊
吴鞠通这个人非常的有趣,从后面的医案中来分析,他是个非常性急的人,很直爽,有话直说,但是,在开始看病的这个事情上,他却是个十足的慢性子。
不但是慢,而且是非常的慢,从他十九岁读医书开始,到二十六岁来到北京,他就基本没有治疗过患者,从二十六岁到三十六岁,在北京的十年里,他也是疯狂地攻读医书,但是也没有看什么患者。
用吴鞠通自己的话说,叫:“未敢轻治一人”,就是说,自己没有敢轻易地去治疗一个患者。
这也太谨慎了吧?我研究过这么多的医家,如此谨慎,吴鞠通绝对该排在第一位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读了十七年的医书居然还不敢轻易地去治疗一个人呢?
原来,是吴鞠通太痛恨那些自以为读了点医书就给人看病的庸医了,那个时候很多人都把行医当作很容易的事情,似乎干其它的事儿失败了,实在没什么出路了,搞个秘方骗骗钱总还是可以的,吴鞠通曾经说过:“俗医之病百出,余不忍言。即以一端而论,京师谓做买卖,绍兴谓之开医店。可耻之极,遑论其它!且即以市道论,杀人以求利,有愧商贾远甚。”这些话的意思是:那些时候在北京把行医叫做买卖,可见在某些医生的心目中患者的地位,和一些肥乎乎的猪头没有差别,但是那是人命啊,你拿这些人命来做买卖,其道德水准比一般的商人不知道要低多少倍呢!
吴鞠通之所以这么恨这些医术不精的医生,很大的原因是基于自己家的经历。
因此,他对行医这个事情看得比天还重。
因此,他宁可苦读医书,期望获得更多的知识以后再行医,这样就不会耽误患者,这样才能做个自己心目中的好医生。
这个时候,他认识了一个朋友,此人对他的影响也很大,在某种程度上也导致吴鞠通的慎重。
这个人叫汪廷珍,号瑟庵,吴鞠通总是称呼他为汪瑟庵,是吴鞠通的老乡,和吴鞠通几乎同龄,当时这个人也在北京,正在准备考科举,他和吴鞠通两个人意气相投(我们无法查阅到他们是否在老家时就认识,但是都是山阳这个地方的学子,很有认识的可能),但是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人脾气太合拍了,因此,他们做了一生的朋友,在很多年以后,当汪瑟庵去世以后,吴鞠通甚至曾经感觉到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变得非常的孤独。
就在吴鞠通到了北京的第四年的时候,当时还是一个考生的汪瑟庵对吴鞠通说了一句话,他说:“医非神圣不能。”这是他由衷的感慨,吴鞠通听了以后颇受震动,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想做个好的医生,非要有超人的学识不可,医生不是一般人想做就能做的。
当时吴鞠通听了这句话以后,觉得太有道理了,于是就把这个话记在心里,随时用来鞭策自己,用他自己的话说:这话在他的心理掂量了四十来年(兹经历四十年矣,时时体念,时时追思)。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人家吴鞠通太重视患者的生命了,他后来写了很多关于医生的学问修养的文章,其中对医生的要求颇高,在他晚年写的《医医病书》的开头,就提出了对医生学问的要求,开篇五个小文章,全部都是关于五运六气的,依次为:一、医非上智不能论;二、气运论;三、医不明六气论;四、医必备四时五行六气论;五、三元气候不同论。
列这个什么意思?按照我们吴鞠通同志的意思是:如果连这个你都不懂,这本书后面的内容您就甭看了,看了也没用,按我想法您绝对做不了一个好医生,别愣着,赶快回去补课去吧。
悄悄的说一句,现在百分之九十的中医师都不会这个东西了,这让我经常怀疑现在我们学的中医和古代的中医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看来,吴鞠通学医十七年从不轻易给人看病,除了他自己特别的谨慎,也有朋友的赞同。
那么,这位汪瑟庵到底是何许人也,能够与吴鞠通如此的心心相印呢?
原来,他也是贫寒人家出来的,而且,经历和吴鞠通特别的相似。他也是在十来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母亲带着他生活,那时的生活,简直太贫寒了,经常是吃不上饭,有次在大年三十的夜里,家里没有粮食,就和母亲各饮茶一碗,吃几根咸菜,就算是年夜饭了。
大年初一,别人家都放炮欢庆,汪瑟庵的任务就是翻开书,开始苦读!
就是这样的人,和吴鞠通怎能不脾气相投?!
俗话说,梅花香自苦寒来。这种连饭都吃不上还要读书的人,那才会真正的读懂书中的内容,就在他对吴鞠通说完“医非神圣不能”这句话以后没多久,在乾隆己酉五十四年(1789年)汪瑟庵高中一甲第二名进士(榜眼),有的资料说是状元,这不对,我们要实事求是(汪瑟庵后来的书斋就叫“实事求是斋”),中的是第二名,但说句实话,这已经是够厉害的了,从此汪瑟庵同志平步青云,最后官至礼部尚书,而且做了嘉庆皇帝的老师很多年,嘉庆皇帝后来加授他太子太保衔,可谓功成名就。
一般做官做到了这个份儿上,跟皇帝都搞成了师生关系了,应该有些架子了吧?还真不是这样,人家汪瑟庵依旧节俭,回乡的时候,搁别人中了榜眼,那是要敲锣打鼓的,举着进士及第的牌子在街里横晃几圈,让隔壁平时瞧不起自己的阿猫阿狗好好看看的,可这位汪瑟庵回乡就是一个破马车,多了一个仆人而已,别人都以为他是落第而回呢(与诸生落第归者无异),做人做到这个份上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而且,人家在朝廷里不营私结党,“百官见之莫不肃然”,当时他还主管国子监,对学子们特好,谈话就跟父亲兄弟一样,培养发掘了好多人才。
另外从他和吴鞠通的关系也可以看出来,他当了官以后,一直和吴鞠通特要好,经常在一起讨论医学问题,吴鞠通的医书《温病条辨》就是他给参订的,还给写了序言,序言的落款是:“同里愚弟汪廷珍谨序”。
瞧人家谦虚的,还说自己是同乡的“愚弟”,那时候他已经是礼部侍郎了,就这份客气就很难得了。好多人看这个序不知道这个汪瑟庵是干什么的,以为就是一个小老乡,实际上吴鞠通的命运是和汪瑟庵联系得很紧密的。
但是,“未敢轻治一人”的意思也不是就不接触临床,吴鞠通曾经说过,他在这个时期是“进与病谋,推与心谋”,意思是说白天在看到疾病的时候是在面对着疾病思考,晚上回来是自己用心再去揣摩,这句话说明他也经常接触病例,有可能是有一些跟师实习的机会。
但是,“进与病谋,退与心谋”这句话算是流传下来了,算是中医名言之一,后世的很多医家把这句话做为座右铭,时刻提醒自己,要认真思考,各位可以把这句话抄在本子上。
就在这样的苦读与思考的过程中,十年过去了,吴鞠通到了三十六岁的年龄上,在这一年,北京发生了一件大事,改变了吴鞠通的命运。
初露锋芒的时刻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呢?原来,在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京师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瘟疫。
这场瘟疫来势凶猛,在很多史料中都有记载,对于这次瘟疫的治疗,当时的医生也不知道该怎么治,估计是大家开始疯狂地翻书,想找到治疗的方法,但最后只能急得干瞪眼,结果因瘟疫而死者不可胜数。
纪晓岚曾经记载到:“乾隆癸丑春夏间,京中多疫,以张景岳法治之,十死八九,以吴又可法治之,亦不甚验。”
这里面提到的张景岳,是明朝的一个医学家,按照纪晓岚的说法,看来张景岳的办法此时不大灵了(其实是大家不会应用而已,后面我们将看到吴鞠通是怎么用的),而吴又可是我们前面提过的写《温疫论》的那位,他的办法主要是使用大黄等药来泻下排毒,此时这个方法证明也不行,当然,不是说人家的办法不好,而是不对此时的这个病证。
这个时候,吴鞠通正好是三十六岁,学医已经是十七年了,怎么办?难道还要谨慎地等待吗?
其实我相信这也是吴鞠通当时正在问自己的问题,他也一定在观察着疫情的发展,观察着患者的症状。
这个时候,倒是吴鞠通的朋友们坐不住了,大家纷纷跑到吴鞠通的住处,围着吴鞠通,开始劝他:兄弟,出手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都养了十七年了,怎么着也该用一回兵了!
吴鞠通还在犹豫:我的学问还不够……
朋友:啊?您的学问还不够,那边刚学两个月的都开始治病了,您要是总这么谦虚那可就没个头了!回头您学了七十年还觉得自己学问不够,那可怎么办呢?甭想那么多了,上吧!
就这么着,吴鞠通被朋友们推上了前线。按照吴鞠通自己的说法是:“诸友强起瑭治之”。
实际上这是一种客气的说法,面对如此大的瘟疫,以吴鞠通忧国忧民的性格,能袖手旁观吗?其实他是早就应该做好了上前线的准备,因此才能一出手就有了很高的命中率。
那么,吴鞠通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儿来解决这场瘟疫的呢?
让我们来看看他的医案吧,很庆幸,在《吴鞠通医案》中留下了公元1793年的几则瘟疫医案,这让我们得以一窥究竟。
癸丑年(1793)年七月初九日,有位姓刘的同志请诊,这位刘老同志六十岁了,一向好喝两壶,这在中医里叫做“酒客”,患上瘟疫以后,这些医生以为是伤寒,就给这个刘老同志解表药发了发汗,结果是导致“津液消亡”,病不但没有好,反而更重了。
吴鞠通来到刘同志的家后,一看,果然是够重的,只见这位现在开始尿血了,一尿就是半盆(各位别害怕,这是和着尿液呢,要是全是血那他就等不到吴鞠通的到来了),一问,敢情都已经尿血尿了三四天了。
再看他的脸色,脸上的颜色“大赤”(注意:这是中医的望色诊法),然后再看舌头,只见舌苔老黄,中间是黑色的(这里也要注意了,舌苔的颜色如果是焦黄的颜色,如果还很干燥,那就是体内有热的标志),嘴唇也干裂了,连吴鞠通都纳闷,怎么热成了这个样子,难道热邪就没有泻出的道路?
再一问,果然没有,原来这位已经七天没有大便了。(其实也有出路,都从尿里走了,尿血就是)
通过这一番检查,吴鞠通基本上就可以断定了这个患者的瘟疫的性质,怎么断定的呢?各位您仔细瞧了,首先吴鞠通是不知道这个病邪到底是什么,他手里那阵还没有显微镜,他只能判断这个病邪在人体的内部引起了什么,通过看脸色,查舌苔,瞧嘴唇,吴鞠通上来首先判断这个邪气在人体内引起了热证,然后他又马上判断,这个热证导致这个刘同志体内的津液快要消耗干了。
那么,为什么这位刘同志体内的热会散不出去呢?原来是由于七天没有大便,导致的气机完全的阻塞了,这个时候,需要对证处理,马上通便,中医有个术语,叫“急下存阴”,通便以后,气机通畅了,热邪就会出去,津液也就可以不被消耗干了。
各位可别小瞧这个大便,我见过多少位老人就是因为这个大便没处理好,最后中风了,一问家人,都是七八天没大便了,撬开嘴,舌苔都是黄黑的。
吴鞠通此时知道必须立刻使刘同志的大便泻下来,于是就开了大承气汤,其中减少了枳实、朴硝的份量,增加了牡丹皮(这是泻肝经郁火的),和犀角(这是泻心经之火的)。
开完了方子,吴鞠通就回家了,等到第二天再诊时,就问昨天大便泻了吗?
患者家属回答:“泻了,现在尿血已经止住了。”
吴鞠通让患者张开嘴,再看舌头,还真不错,舌头上的津液开始多了起来,这说明体内的津液已经开始保存住了。
于是有根据现在的情况,停止了使用泻下的药物,张仲景的原方就是让患者一旦泻了,就停止继续服用剩下的药物,叫“得下,余勿服”,这是什么意思?是气机一旦通了,就不要再泻得伤了正气了,《伤寒论》这本书为患者考虑得精细到如此地步。
吴鞠通就开了新的方子,是:焦白芍四钱、犀角四钱、麦冬四钱、牡丹皮五钱、银花五钱、细生地五钱、生甘草两钱、天门冬两钱。
这个方子里面清热的,滋阴的都有了,犀角、丹皮刚才讲了,好在那会儿犀角还有地方买,现在再倒卖该判刑了,金银花是解毒透热的,生地、天门冬是滋阴的,过去生地还有细生地和大生地之分,开出的方子用途是有差别的,这里面的讲究以后再给各位讲,此处让人奇怪的倒是白芍,怎么出来个焦白芍呢?
原来,过去医生认为白芍生用乏肝,炒用敛肝,而如果有血证,那么最好用炒焦的,有收敛阴气的作用,现在已经不大讲究这个了,一开方子就是“白芍”,各地药店的理解就不同了,有见白芍给生的,有给炒的,但是还是有讲究的医生,该生的开生的,该炒的开“炒白芍”。
因为吴鞠通考虑到患者曾经尿血,因此用了焦白芍,以防止复发。
这个方子陆续服用了七天,期间稍有加减,到了七月十七的时候,这个患者的情况就已经很乐观了,已经能够喝粥了(敢情原来都是挺着来着),吴鞠通来诊断后,认为邪气已经去掉了七八分,此时已经是以阴虚为主要矛盾了(阴虚甚于余邪),于是就开了新的方子。
方用:复脉汤去掉人参、桂枝、姜、枣等温热药(复脉汤,又名炙甘草汤,是《伤寒论》中的方子,用来治疗气阴两虚引起的心动悸、脉结代等证),开两付。
这个复脉汤可是《伤寒论》中的一个名方,组方那叫一个高超,我自己在学医之初曾经因为过渡劳累,心脏出现了问题,患了房早,心脏每跳七八下停顿一下,自己觉得快要告别人世了,我们那里的顶级医院经过无数次检查都查不出问题出在哪里,花了很多钱(很心疼啊),请了很多的大主任,最后无奈我回家翻开教材,看到“心动悸,脉结代”几个字,就抄下了炙甘草汤这个方子,只喝了两付药以后,就痊愈了,我对中医的信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增加的,所以对这个复脉汤简直是太有感情了(故此多说了几句,各位别嫌啰嗦)。
吴鞠通在十九日和二十一日,又分别在复脉汤的基础上加上了生龟板、生鳖甲、生牡蛎三味药,这一加不要紧,各位,这个方子就是吴鞠通根据复脉汤创立的新的方子:三甲复脉汤,专门用来治疗热病以后阴液损伤的,此方亦留于青史,现在仍在应用。
其实,到这个时候,这个患者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只是调理而已,本着食疗的原则,吴鞠通在后面的方子里又加上了海参两条、鲍鱼片五钱,最后这个患者就好了。
各位该问了,吴鞠通怎么了?这海参鲍鱼还能加到药里面?再加上龟板、牡蛎,这不成了海鲜汤了?
原来,在中医里面,这海参、鲍鱼可是好东西,海参是个补养精血的东西,阴阳双补,王孟英写的《随息居饮食谱》中就论述过海参的好处,有一天我上美国的医学网站查资料,看到他们还在研究海参的抗肿瘤作用呢,而鲍鱼是补阴补血的,好在那个时候鲍鱼还特别的便宜(海边的人说过去鲍鱼壳比鲍鱼肉值钱),大家都能够用得起。
海参、鲍鱼等药是温病学家们经常用的药物,叶天士就经常地用,在他的医书里随处可见,但是徐灵胎特反对用这个,估计徐灵胎自己曾经喝过,他觉得腥膻欲呕,患者会受不了的,他还经常在书里建议叶天士自己也喝喝试试。
个人口味不同,现在还有生吃的呢,所以也不能太指责叶天士了。
而且,我还见过海参的受益者,清朝有个大医家,叫黄元御,做过乾隆的御医,他的传人在西安,叫麻瑞亭老中医,我学中医最早学的就是他的路子,他老人家活到九十七岁(现在已经去世了),还写书出诊呢,别人问他,你到底有什么秘诀啊?他一概回答:得益于海参。
他在老年时,每次感到精力不足的时候,就吃手指大海参的五根,他自己说就是这个秘诀,让他长寿,后来他还用海参来治疗再生障碍性贫血,疗效也不错。
各位在给父母养生的时候可以参考一下。
大家一定也发现了,为什么吴鞠通治疗温病,使用的都是《伤寒论》中的方子呢?这个问题我们后面再聊。
现在让我们回到当年,瘟疫的情况仍然严重,吴鞠通还在面临着众多的患者,这不,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这是个比较令人头痛的病例,患者居然是一个怀孕了七个月的孕妇,二十七岁,姓史,我们姑且称之为史女士吧,这位史女士患了瘟疫后,先请了别的医生,这位医生不知道根据什么,就一口咬定这是受寒而得的伤寒,于是就给使用了发汗的药物(这都是当年上课逃课温病考试不及格的医生们常犯的错误),结果不但没有好,感觉病情更重了;于是又换了个医生,这位头脑倒是很灵活,一看,前面的医生用发汗没有效果,甭问啊,这不是个寒证啊,一定是个热证(这个分析倒是对头了),但是他却一下子分析到另外的思路上去了,他显然是认为这是有肝胆之火,因为他给用的药物是龙胆草、芦荟等苦寒泻火之药,结果,病也没有好,反而更重了。
再看这位史女士,现在已经很危险了,具体表现已经是胎动不安了,这就意味着如果再误治,就有流产或者死胎的危险了。
这个时候,就有人推荐吴鞠通了,说这位吴鞠通可很是厉害啊,读医书都读了十七年了,应该是很有学问了,而且这些日子人家治的患者还都痊愈了,你不妨把他给请来看看。
患者的家属一想:十七年,差不多够把从本科到硕士再到博士来回给读两圈了,估计这位学问可能的确比较大,在这么个全民皆浮躁的年代还能有人这么读书,实在是令人佩服啊,还不赶快请来?
于是就把吴鞠通给请到了患者的家里。
这是癸丑年(1793年)七月初一的时候了,北京的天气仍然燥热,满街走过的车马扬起一阵阵烘热的尘土,吴鞠通跟着患者的家属,穿过条条街道,来到了患者家里。
等到吴鞠通一看到了这位患者,也不禁一惊,原来,这位史女士此时的病情已经很是骇人了。
只见她挺着大肚子,无力地依在床上,虚弱中带着烦躁,吴鞠通让她伸出舌头(各位注意了,舌诊是温病学家们最擅长的一个诊断方法),只见史女士的舌苔已经是正黄色的了,我们一般人的舌苔应该是薄白苔,在一般患了热病的时候,也就是能有点儿淡淡的黄色,可这位,已经是正黄色了,您想想那该是个什么样子吧,而且,就这么个正黄色的舌苔还“烂去半边”,也就是一半的都没有了,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在诊病的过程中如果遇到舌苔只剩下一半的,或者左侧的没有了,或者右侧的没有了,那都是要慎重的(其中左右还有不同),而且这位史女士还有个恐怖的症状,就是“目睛突出眼眶之外如蚕豆大”,再诊脉,是脉象洪数,而且还兼浮。
这是个什么证啊,吴鞠通判断,这是个邪热内盛,“气血两燔”之证。
估计您该问了,既然是个热证,那前面的医生用了龙胆草、芦荟等苦寒的药物怎么就不见效呢?
这还真得跟您解释一下,在温病的理论中,像这种邪热在人体内部的情况,还真不能用大苦大寒的药物,因为苦寒的药物都燥,会更加损伤津液,同时,还有个比较严重的后果,就是“冰伏”邪热,这在临床中是可以经常见到的,就是有些中医生在现代科技理论的指导下,看到有病毒细菌感染,就使用大量的具有“杀灭细菌作用”的解毒药物,比如鱼腥草、大青叶等等,每用必五六十克以上,以“杀死细菌”,结果导致患者高热缠绵不退,病情愈重,这都是“冰伏”了邪气,对于这种情况,温病理论主张使用清透的药物,使邪热向外走,以便给身体以恢复的机会。
在这里,使用的方针仍然是“热者寒之”,但在应用技巧的层次上,温病学家们已经更深入一步了,这就是中医理论在临床中的发展。
于是吴鞠通就开了一个方子,叫玉女煎,在其中又加上了犀角。
前面我们提到过,纪晓岚曾经记载说这次瘟疫各位医家使用了张景岳的方子也不灵,其实这是大家不会用,张景岳冤枉大了,人家吴鞠通这里使用的玉女煎,就是张景岳的方子。
这位张景岳是哪位高人啊?他是明朝的一个大医家,他的故事我们以后会讲到,也是一个经历奇特的人物,对中医的贡献巨大,他创立的方子很多,这个玉女煎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吴鞠通给这位孕妇开的方子吧:生石膏四两、知母一两、炙甘草四钱、犀角六钱、京米一撮、细生地六钱、麦冬五钱。
就是这么个方子,首先上来生石膏用了四两,这么大的量,给孕妇开下去,真够让人担心的,吴鞠通这是跟哪位学的法子啊?告诉您,他是从缪希雍的书里学的,应用生石膏那是张仲景在《伤寒论》里开的一个法门,但是后世的医家不知道怎么着,都认为石膏太凉,不大敢用,直到缪希雍开始大力宣传生石膏具有透热外出的功能,可以大剂量的使用,后世的温病学家们学会以后深受其益,那叫一个高兴。
需要提醒各位的是,生石膏在透热方面非常有效,有些高烧的病人服用后很快退烧,但是如果对体虚的人,一定要配合扶正的药物才可以,比如加上党参,否则也会犯错误的(仲景的白虎加人参汤就是这个意思)。
方子中的知母可以清肺热,辅助生石膏,透气分之热。而犀角则是透营分之热的药物,温病理论把人体分为:卫、气、营、血四个层次,他们认为邪气从外之内通常是按照这个顺序进入的,当邪气到了营分的时候,再使用气分的药物就不大灵光了,于是一定要使用能够进入营分、血分的药物,把邪气透出来,比如清朝著名的温病理论导师叶天士就说过句名言,说邪气“乍入营分,犹可透热,仍转气分而解,如犀角、元参、羚羊等物是也”。
京米就是粳米,我们经常用它来包粽子,后世民国时期的名医张锡纯根据自己的体会,干脆把仲景方子里的粳米都给改成了山药,他说用了效果更好,现在好多医生都这么使用了,您别说,大家用得还都挺顺手的。
方子中的细生地用了六钱,我前面曾经提到过,过去生地这个药区分得很细,有鲜生地、细生地、大生地几种,什么区别呢?为什么在古代的医书中经常会看到这里用细生地,那里用大生地呢?
原来,这里面是有说道的,鲜生地具有明显的凉血作用,但同时它可以透热、清热,在外感病的时候用了最好,这个药在过去药店里是要常备的,现在我们的保鲜技术比古代好了,但是药店因为成本的原因把这个药给取消了(就是说技术好了,但是对病人负责任的心不好了),现在的药店经常干这种事,我曾经给患者开了几元钱的方子被药店给拒绝抓药了,因为“药量太少了”。
而这个大生地,则具有明显的滋阴作用,也可以凉血,但是它没有透热清热的功能,它只能凉,只能补阴,却不能清透。
而细生地则介于两者之间,既能凉血滋阴,又能清热透热,吴鞠通说它“细生地能发血中之表也”,所以在外感病同时阴虚的情况下使用得较多,吴鞠通对于细生地的使用是很有心得的,在他的医案里可以到处看到对不同的生地的不同用法,但是他自己好像没有过多说明为什么这么用,为了使大家看得不至于疑惑,我在这里就多说了两句,给大家说明清楚。
但是大家也就是看看,欣赏一下,因为现在的药店里已经没有这么多的品种了,只是有生地一味药,甭管大的小的粗的细的老的嫩的,就全都是它了。
方中的麦冬是清肺胃之热,保护津液用的,这里要给大家介绍一下,麦冬也叫麦门冬,是心、肺、胃经的药,性味是甘、微苦,微寒,可以清热生津,泡好水以后咬起来甜甜的,很好吃,对于经常咽干口燥津液匮乏的人,泡水喝喝是很有好处的,顺便提一下,中药里还有一味药叫天门冬,这两个药只差一个字,而且还经常在一起用,您可能经常看到医生写方子有麦门冬若干、天门冬若干,这两味药有什么区别呢?
原来,麦冬是用在肺、胃经,但兼带心经的,它可以清心降火,它的作用主要是在上面;而天门冬是用在肺经,却兼入肾经的,它可以滋养肺经的津液,然后补入肾经,所谓助金生水也,这两个药一个上,一个下,是可以协调作战的。
再看吴鞠通的玉女煎,和张景岳的玉女煎有些不同,原来张景岳的玉女煎方子组成是石膏、熟地、麦冬、知母、牛膝,而吴鞠通这里居然给改了,变成了石膏、细生地、麦冬、知母了,而且他还经常给加上一味元参,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吴鞠通认为原方子里的熟地太滞腻,而且太温了,恐怕对病情不利,所以给换了细生地了,而且他还把原方子里的牛膝给去掉了,这个牛膝的药性是下行的,可以通下肢的经络,滋补下肢的筋骨,其中有川牛膝和怀牛膝两种药材,前者以通为主,后者擅长滋补,对于父母有腿脚不好的,这味药可以拿来仔细的研究一下,和其它药配合使用,效果是不错的,但是吴鞠通认为在这里是用不着的,因为现在患者的病是在上面,如果加入牛膝把药性引到下肢去了,那就耽误大事儿了,所以干脆,就把牛膝给解雇了。
所以各位可要注意了,看吴鞠通的书的时候,如果看到“玉女煎”如何如何的,那可不是张景岳原来的方子了,而是吴鞠通改造后的玉女煎了。
上面这个方子服了一付以后,到了初二那天,吴鞠通再来患者家的时候,患者的情况就改善了,具体的反应就是肚子里的小宝宝不再躁动了,患者本人也不再那么烦躁了,于是吴鞠通就按照这个方子,又开了三付。
到了初五那天,吴鞠通再来的时候,患者的情况又开始有了改变了,此时患者的大便不通,小便也每次只有数滴而已,而且患者感觉尿道疼痛,而且再看舌苔,已经由黄色变成了黑色,嘴唇也干裂了。
各位可以分析一下,这个病现在是变轻了还是变重了?
表面上看,这个病是变重了,因为舌苔由黄变黑了,下焦的症状开始严重了,但实际上这些都是邪气要从里向外出的表现,在温病中,当邪气从里向外出的时候,舌苔反而会由白变黄,甚至变黑,然后再慢慢地退去。而下焦症状的出现,也是邪气正在寻找外出的通路,但是由于患者身体气机的不畅通,所以阻塞在了那里。
那么,此时该怎么办呢?
吴鞠通确定的办法是:使用泻下法。
此法一出,患者的家属倒是比较的担心了,这位可是孕妇啊,吴先生您别不是给忘了吧,孕妇您用泻下法,这要是伤了胎儿,导致流产可如何是好啊?
对此,吴鞠通在经过谨慎的思考后,显得胸有成竹,他引用了《黄帝内经》中的话:“有故无殒,亦无殒也”,这话在后世被广泛流传,我给大家举个例子来解释这句话,比如当坏人劫持了一个好人做人质,如果你的枪法够好,有把握命中目标,那你就可以开枪,击毙歹徒,那人质也就不会受伤的,如果一直犹豫下去,则有可能人质就危险了(但前提是你要有吴鞠通那样的枪法才可以开枪)。
于是吴鞠通开了方子:生大黄六钱、元明粉四钱、川朴一钱、枳实一钱,然后让患者家属给熬成两杯,分两次服用,大便一通立刻不再服剩下的药。
初六日,患者的大便已经泻下了,泻了以后,患者的身体发热的情况就消失了,脉也安静了下来(脉静身凉),突出的眼睛也开始缩了回去(目睛渐收)。
这说明邪气已去,吴鞠通就又开了些“甘寒柔润”的药物。
初十日,患者的情况继续好转,吴鞠通开了复脉汤,去掉了其中的桂枝、生姜等热药(这是吴鞠通的一贯做法)。
十四日,在前面的复脉汤的基础上,又加上“三甲”,即:生牡蛎、生鳖甲、生龟板。到这个时候,这个患者就基本痊愈了,接下来就是善后工作了。
二十日,吴鞠通给患者开了个他自己独创的秘方药膏——专翕大生膏,而且开了十二斤,这个方子我以后再给各位介绍,各位听了一定会目瞪口呆的,因为里面的药现在都太贵了,其中海参和鲍鱼就各用了二斤,估计当时还不算贵,否则不会吴鞠通给很多孕妇都使用了。
后来,这个孕妇足月生出了一个可爱的小宝宝,估计当这个小宝宝懂事以后,他的母亲一定会给他讲当他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他们母子经历过的这场特殊的瘟疫的故事的。
近期工作总结
在这场规模很大的瘟疫过去以后,让我们来总结一下吴鞠通同志的近期表现吧。
吴鞠通同志在这场战役表现良好,据他在《问心堂温病条辨自序》中说“幸存活数十人”,也就是说治愈了几十人,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成绩了。一般在我们的想像中,似乎是只要有一个名医存在,一场声势浩大的瘟疫就会被全部扑灭的,这基本是想像,实事上,一个医生能够治疗好周围的人就已经很不错了,当时还没有一个很好的医疗制度,好的治疗方法还不会马上被政府拿来研究然后推广。相反,实际上很多推广工作都是医生自己去做的。所以根据吴鞠通同志的良好表现,我们可以给他打出一个很高的分数了。
这次治病,就好比是诸葛亮初出茅庐打的第一仗,对于诸葛亮的同事们来说,开战前大家觉得这事儿特可疑,一个读书人,能打仗吗?打完了仗,服了;同样的问题适用于吴鞠通同志,苦读了十七年的医书,这些理论上的东西都有用吗?到底能治病吗?结果,正是这一仗,打出了威风,打出了信心,打出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经验。
现在让我们来开一个现场研讨会吧,会议的题目就是论吴鞠通同志在1793年瘟疫治疗中的表现。
首先,我们肯定吴鞠通同志的表现是不错的,这主要体现在他的理论功底太深了,真的,您翻遍中医医史,几乎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苦读了十七年的理论书籍,然后才大规模地治病,这,都是什么打法儿啊?像他那么一个认真的人,如果苦读十七年的话,那应该是满肚子的学问了,这从他在这次瘟疫治病的治疗方法中可以看出,通常我们治疗瘟疫都会找出一个基本方法(因为瘟疫的病情就有相似性),这个方法也经常会是一个方子,比如李东垣开出的普济消毒饮子,但吴鞠通这个却不同,他治疗这些瘟疫虽然治疗方针都是以清透为主,但是治疗方法却变化多端,就像水一样,随弯就弯,跟着病情变化,正如《吴鞠通医案》的编著者在总结这次瘟疫治疗时说的那样:“今于其证中之有证者,先生则法中之有法……真乃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总之,这次战役我们可以放心了,就凭着这十七年医书的功底,吴鞠通同志已经是一个高手了。
其次,我们再来总结一下不足的地方,使劲的吹捧一个同志对他的成长是不利的,那我们就骨头里挑刺,找一些让我们困惑的地方吧。
前面我们说过了,这吴鞠通治疗瘟疫,怎么用的都是张仲景治疗伤寒的方子啊?什么承气汤、白虎汤的,不但是张仲景的,还有张景岳的玉女煎什么的,虽然给人家修改了一下,但那也是人家的方子啊,你吴鞠通自己的方子怎么没有几个呢?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吴鞠通在治疗这次瘟疫的时候,他的学术思想处于一个什么时期呢?
让我来给各位揭示一下吧!
原来,各位要理解,这是吴鞠通在苦读了十七年医书之后的第一次大战,此时的他,满肚子都是学问,自己的治疗思想也已经基本有了一个雏形,但无论怎么说,还是刚刚开始全面走向临床,所以还是很谨慎,所用的方法也都是成法,我给各位做个比喻,这就好比是一个武功高手,刚刚练成了无数的套路,但是还没有形成自己的独门招法,遇到了敌人,那就这招适合形意的就用招形意的,那招适合通背就用通背,又来一招适合用地趟就用地趟拳,总之都是别人的招法,但也把敌人打败了,等到有一天,这位把所有的招法都融汇到自己这里了,那他就创出了自己的迷宗拳,那就是顶尖的高手了。
我们看吴鞠通后来的诊病医案,则可以看到他已经是天马行空了,好多方剂都是自己创立的,那就是随证立法了。
吴鞠通创立的方子很多,其中一些成为了至今仍在使用的名方,比如银翘散,现在我们药店里面卖的银翘解毒丸就是根据这个方子弄的;安宫牛黄丸,现在也根据它整理出了成药,还有一些比如桑杏汤、杏苏散的,都是临床常用的方子,我们以后再讲。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有的药厂在挖掘古方的时候,总是把古方的名字给修改一下,比如缪希雍的“资生丸”,在被某药厂生产的时候就变成了“补益资生丸”,这样这个药就变成该药厂自己的东西了,因为他可以说我和你的古方不一样啊,名字不一样,里面的药的份量我也调整了啊,这个方子从名字到方剂都是我自己的啊,这叫差异化销售,但是这给我们寻找药物设置了障碍,许多网友问我怎么找不到资生丸,我到药店一看,把名字给改了,实际还是那个东西。
吴鞠通在这个时期对药物的使用还在不断地探索着,他对自己读到的书中的理论进行着不断的尝试,这里面有个非常有趣的例子,在他的《吴鞠通医案》里,是他治疗自己的疾病的过程,很短,所以很多人看的时候忽略过去了,但是这个医案却反映了吴鞠通在这个阶段是怎么进行实践的。
现在让我们来赏析一下吧,各位先有个思想准备,别吓着自个儿。
那是丁巳年(公元1797年)的六月十三日,北京的六月已经开始热了,刺眼的阳光照射在城墙上,散射出慵懒的光线,街头一些开店铺的商贩都躲到了遮棚的阴影下,以取得一丝凉意。
吴鞠通这一年已经四十岁了,四十岁,对今天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开始走下坡路的年龄了,但对某些古人却还似乎是事业的开始,朱丹溪在这个年龄还没有遇到罗知悌呢,吴鞠通也才刚刚走出书斋,开始自己的行医生涯。
很不巧的是,今天吴鞠通自己也患了外感病,他先是被毒辣的太阳暴晒了一次,受了暑邪,然后又被风吹到,受了风邪,总之是病了,什么症状呢?是“大汗如雨,恶寒不可解”。
估计这是很多人在感冒的时候都会遇到的,一般我们会难过地躺上两天,严重了去医院打点点滴,反正七天以后如果不引起肾炎或者心肌炎什么的,那也就好了。
吴鞠通同志却不这么想,吴鞠通同志认为,自己实践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挽起袖子,开始拿自个当作小白鼠,做起了试验。
吴鞠通分析,这是个桂枝汤证啊,那么这个桂枝汤的疗效到底如何呢?(桂枝汤,《伤寒论》中的方子,用来治疗营卫不和之太阳中风证)
看来吴鞠通同志也曾经思考过桂枝汤的疗效问题,对于桂枝汤治疗感冒,很多医家有疑问,就是说用了以后疗效不是很确切,后来清代一个医家叫王清任的把话说得更绝,他说认为桂枝汤从古至今未见治愈一人(这话当然是太绝对了,应该批评)。
吴鞠通也疑惑啊,怎么办,疗效如何,用实事来说话嘛,于是就给自己开了付桂枝汤,其实桂枝汤的组成特别的简单,就是桂枝、芍药、炙甘草,三味药,再加上大枣、生姜,有的人称它为酸辣汤,酸的是芍药,辣的是生姜,大枣和炙甘草都甜甜的,总之这个汤不难喝。但是我们平时开的药量是多少呢?我们桂枝也就开个九克、十几克的,芍药的量与此相似,但是吴鞠通同志本着科研要严谨的原则,开了一个量比较大的方子,“为君之桂枝用二两”,就是用了六十克的桂枝,这么个开法儿就比较的火爆了,搁现在有的药店都不能给抓药。
结果是,喝下去以后,“毫无效验”。
吴鞠通就纳闷了,难道大家说的都是真的?难道桂枝汤对太阳中风证确实没有什么效果?不会啊,仲景方子个个疗效惊人,怎么唯独这个《伤寒论》排第一的桂枝汤会没有效果?
于是,吴鞠通显然怀疑到了剂量上,其实《伤寒论》中方子的剂量问题一直到现在还在讨论,原来的方子张仲景标注的份量是:桂枝三两、芍药三两、炙甘草二两,后世医家认为汉朝的重量单位和现在的不一样,所以桂枝三两也就给改成了三钱,也就是九克,实际情况是,有些轻些的病疗效还是可以的,但救急的重病就不行了,总是没有效果。
这个困扰也降临到了吴鞠通的头上,搞的吴鞠通同志的头老大,怎么办?这个问题可不能绕过去啊,一定要解决,这涉及到自己对张仲景教授的信任问题。
吴鞠通还真不是一般人(一般人都干不出这种事儿),他擅自决定,更改试验计划,加大药物的投放剂量(这是置小白鼠的生死于不顾啊),加大到什么程度呢?桂枝用八两。
对,您没看错,桂枝用了八两,一般人用三钱,他用八两,这个份量已经是骇人听闻了,从古至今,据我所见,这么对待自己的,除了吴鞠通,没有第二人。
结果怎么样呢?吴鞠通自己记录到:“服半贴而愈”。
什么意思呢,就是这付药只服用一半,病就好了。
也就是说,吴鞠通这次起效的药量是桂枝四两,一百二十克。
从此吴鞠通对用药的药量有了新的了解,这是从他的自身体验得来的。
后来,在他写《温病条辨》的时候,把桂枝汤列在了开首第一方的位置,但是用量并没有那么巨大,而是用了桂枝六钱。
可见,吴鞠通等温病学家们并不是排斥经方的,相反,他们个个都是经方的高手,他们充分地理解了经方的精髓,又加以发挥,发展了中医对于温热病的治疗理论,其功伟矣。
好的,这次吴鞠通瘟疫治疗研讨会就开到这里,咦?怎么不见了吴鞠通同志?
噢,原来,他早就来到了外面,自己在那望着星空呢。
“吴鞠通,你在想什么呢?”
吴鞠通:“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吴鞠通:“是啊,当年在父亲灵前发誓的情景记忆犹新啊!”
“……”
吴鞠通:“今天,我终于成为一个医生了!”
“医生,这个称号,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吴鞠通:“是啊,你是不会理解的。”
“回屋里去吧,大家都等着你何茶呢。”
吴鞠通:“你自己回去吧,让我独处一会儿。”
“好的,保重。”
夜很深了,吴鞠通独立阑干,眼泪纵横。
艺高人胆大
在治疗1793年的这次瘟疫以后,吴鞠通的医名就开始被人们所知了,前来求诊的人日益增加,吴鞠通开始大展拳脚。
我们来看看吴鞠通在第二年(甲寅年,公元1794年)治疗的两个医案吧,都够引人入胜的。
二月初四日,有位陈同志的家属来请吴鞠通,说这位三十二岁的陈同志病得很重,吴鞠通一听,赶快和来人就出发了。
这个时候北京的天儿还冷着呢,刚刚刮过的风沙使得满城都笼罩上了一层尘土,吴鞠通裹着棉袍,来到了患者的家里。
这位陈同志病得果然不轻,躺在床上,全身浮肿,肚子胀得老高的。吴鞠通一看,的确严重,于是赶快诊脉,脉是沉弦而细,仔细询问后得知,水肿是从头部开始肿起的,现在口中经常有血块出现,耳朵已经听不到声音了,眼睛也似乎看不见东西(耳无所闻,目无所见),尤其骇人的是,只见患者鼓胀的肚子上,满都是暴起的青筋(满腹青筋暴起如虫纹)。
吴鞠通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一个脾阳衰败,肝气郁勃的证候啊。
顺便说一句,在中医里面,认为脾属土,具有统摄津液的作用,如果脾阳不足,那么体内的水湿就会泛滥,其中一个最主要的症状就会是水肿,比如有的人经常感到四肢肿胀,大便溏泻,这都是水湿泛滥的表现,服用一些补脾的药物后,这种情况就会明显的改善。
这个时候吴鞠通倒是没有想到先补脾,为什么呢?因为这个病情已经很危急了,患者听力、视力都出现了问题,此时使用缓慢的补脾策略恐怕就来不及了,好在人家吴鞠通看过的书多,方法也多,略微沉思,立刻想到了一个好的方法。
什么方法呢?原来是孙思邈用过的一个奇方,叫鲤鱼汤。
具体的方法是:让患者家属去买条大个的活鲤鱼,不去鳞甲,不开刀去内脏,直接扔锅里(够生猛的),加葱一斤,姜一斤,等到煮熟的时候,再加入醋一斤,然后给患者随意服用。
患者家属一听,什么?喝鱼汤也能治病?那好啊,立刻迅速行动,买来了一条六斤的大鲤鱼,如法炮制,就给陈同志喝起了鲤鱼汤。
这鲤鱼汤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估计是又酸又辣,总之是喝足了一昼夜,结果您别说,逐渐的陈同志就能够看见东西了,耳朵也好使了,“神气清爽”,只是全身的肿胀还没有消除。
全家一看,嘿,这位吴鞠通先生敢情是真有本事,果然是请对了人啊。
于是再请吴鞠通到家里来,进了屋子一看,高朋满座,怎么回事儿呢?原来,听说吴鞠通用鲤鱼汤见了效果,原来给陈同志治病的那些医生都跑回来,想看个究竟。
吴鞠通说:“《内经》里面说这种病,如果是从身体的上部先开始肿,最后是下面肿得厉害的,别管下面肿得多厉害,也要先治疗上部,我们陈同志这个病,显然是从头开始肿的,那我就要用发汗之法,去掉上部的水肿啊。”
于是就开了《伤寒杂病论》中的麻黄附子甘草汤,这方特简单,就三味药:麻黄、熟附子、炙甘草。
这个方子刚刚写完,还没有加上份量呢,旁边一位叫陈颂帚的医生就撇起了嘴,说:“这个方子绝对没有效果!”
吴鞠通很纳闷,就问:“您怎么就知道没有效果呢?”
陈颂帚医生说:“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使用过这个方子,没有效果嘛。”
吴鞠通笑了:“陈先生您用这个方子没有效果,但是我吴鞠通用它可能就有效果!”(此方在先生用诚然不效,予用或可效耳)
这个时候,大家听了无不感到十分的好奇,在座的有一位叫王谟的医生就忍不住问了:“这我们可就纳闷了,同样一个方子,药也就那么三味药,也没有什么加减,怎么陈先生用就不灵,你吴鞠通用就灵?难道是这些没有灵性的草木,就只听你吴先生的号令吗(岂无知之草木,独听吾兄使令哉)?同样是做医生,怎么用药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甭说在座的奇怪了,这事儿连我们都奇怪,这吴鞠通难道会什么法术?
吴鞠通看到大家如此奇怪,就解释到:“这是有原因的啊,我们陈先生为人性情忠厚,‘其胆最小’,他当时一定是怕麻黄发汗的力道大,就少少地用了八分,附子保护阳气,就用了一钱(才三克),用附子来监制麻黄,然后又怕麻黄、附子两味药的药力大,又重用了药性和缓的甘草,用到最多,一钱二分,来监制麻黄和附子,等到这个方子用了一付,没有效果后,一定用了阴柔药较多的八味丸(金匮肾气丸)了,八味丸平稳,这才敢加大份量使用,这么个治法,怎么能取得效果呢?”
啊?有这回事儿吗?在座的有手特快的,一位叫陈荫山的家属赶快进入内室,拿出了陈颂帚医生二十八日开的方子,一看,份量与吴鞠通所猜测的一点儿都不差,大家当时差点都笑喷了,说:“老吴同志你太神了,连这个都能猜出来?”(何吴先生之神也)
吴鞠通说:“嗨,我和老陈太熟悉了,这些日子我们俩总一起去看病,我对他可是太了解了,说多少次了,他胆儿还那么小,这人,整个一没办法儿了。”
大家于是就催着吴鞠通把方子的份量添上,看看吴鞠通胆子能大到什么地步。
吴鞠通提起笔,在每味药的后面加上了份量:麻黄二两、附子一两六钱、炙甘草一两二钱。
大家一看全晕了,有手快的就要捂住吴鞠通的方子了:打住!打住!我们说你胆子大,也没让你玩儿命啊,好嘛,麻黄二两,这不要了命了吗?!
顺便加上一句,现在如果药店看到这个方子,能直接把持方者打出去,后面我们会看到,清朝时候的药店看见这个方子也晕菜了。
吴鞠通倒是感觉到没有什么:“怎么了,就是这个份量啊,没有写错,我附子用得少麻黄四钱,是为了让麻黄出头;炙甘草少附子四钱,是为了让麻黄和附子出头,炙甘草只是坐镇中州就可以了,这有什么啊?”
大家都急了:“这,这麻黄有这么用的吗?”(麻黄可如是用乎)
这个时候,倒是陈颂帚医生说话了,他说:“没事儿,我敢担保没有问题。”
啊?大家一想,你别不是刚才被气糊涂了吧,于是纷纷说:“你赶快靠边站着,别乱说话,还你担保,你麻黄才敢用八分,连一钱都没到,还敢担保这麻黄用到二两的?”
这位陈颂帚医生还真没被气糊涂,他说:“我前两天在菊溪先生那里治疗产后郁冒,用了当归二钱,被我们老吴同志看到了,痛责了我一顿,说当归是血中的气药,气燥,最能窜阳,产后阴虚,阳气本来就要上越,这个时候能够用当归吗?现在麻黄比当归的药力大的不止百倍,我用当归他都那么训斥我,如果心中没有把握,还敢用这么多的麻黄吗?”
嘿,大家一听,也有道理啊,敢情糊涂人也有明白的时候啊。
吴鞠通这时向大家解释说:“各位也别担心,各位无非是怕麻黄量大,发太多的汗亡阳了,我虽然开的份量重,但也不一定非要喝那么多,我们是一小杯一小杯地喝,等要一出汗,后面的药就不用再喝了,所以各位也不用担心,反而我倒是觉得这个患者阴寒太重,这么多的药恐怕还发不出汗来呢。”
于是患者家里这才放心,就让仆人去药店抓药,这个药店叫仙芝堂,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了,反正店家一看这个方子,当时脑袋就嗡的一下,差点气爆了:“这是什么医生,把麻黄二钱给写成麻黄二两了,拿回去改!”
仆人说:“就是这个方子,份量没写错。”
店家:“没写错?得,那您爱哪儿买哪儿买去,我们可不敢卖,好家伙,我打学徒到现在也在药行混了几十年了,也没见过这么开方子的。”
最后,还是陈同志的家里人亲自来药店,算是买回来了药。
结果吴鞠通判断得还真准确,我们陈同志把整个这些药都喝了,愣是没有出汗!
看来这阴寒的确是太重了,要知道,这麻黄可是发汗的重剂啊,后世一般的医生都不敢用呢,有的发了汗以后汗出不止都有虚脱的,敢情这位陈同志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第二天,众人又都来了,一看,什么?愣是没有汗?得,汗不出者死啊,这病我们看是没救了。
只有吴鞠通没有摇头,他坐在那里,仍旧目光炯炯,他说:“大家先别放弃,如果是死症,那前面服用的鲤鱼汤就应该没有效果啊,这样吧,我模仿仲景先师用桂枝汤后服粥助汗的法子来试试吧。”
各位,这桂枝汤又是怎么回事儿呢?原来,张仲景在桂枝汤的方子后面强调说明了服用的方法,就是在喝了桂枝汤后,这还不算完,要再喝上热稀粥一碗,以助胃气,这样才能使得身上微微地出一层汗,很多人都不注意这个服法,结果没有出汗,病也没好,就责怪说桂枝汤没有效果。
吴鞠通这次独出心裁,没有用热稀粥助胃气,而是选择了鲤鱼汤,他让又买来了一条四斤重的大鲤鱼,熬成汤,然后喝一小碗药,紧接着就喝一小碗鲤鱼汤。
结果,奇迹发生了,在患者服用了第一轮以后,家里人就发现,咦,怎么眉毛以上出汗了?!(汗至眉上)
于是,休息一下,再喝第二碗药,然后接着服用一碗鲤鱼汤,这回,上眼皮以上开始出汗了。(汗至上眼皮)
再服一轮,汗就出到了下眼皮(汗至下眼皮);再服一轮,鼻子以上开始出汗(汗至鼻);再服一轮,上嘴唇以上开始出汗(汗至上唇),就这么着,每次出汗的部位向下移动大约一寸左右,结果一昼夜以后,正好服完了一付汤药,也把鲤鱼汤都给喝光了,到这个时候,汗已经出到了膝盖以上,肚脐以上的肿已经消了,但是肚子仍然胀大。
到了初六这天,吴鞠通再次出诊,患者的家属已经很高兴啊,觉得这个病这么治下去该很快痊愈了。
吴鞠通却皱起了眉,他说:“《内经》说过,汗出如果没有到脚,那么患者仍然会死的啊,大家不要太乐观了,现在是身体下部水肿了,让我们开始利小便,让水从小便而去吧。”
于是,就开了五苓散这个方子(五苓散,《伤寒论》中的方剂,用来治疗水蓄膀胱,气化不利之证),这个方子也是特简单,就五味药,有猪苓、茯苓、泽泻,再加上桂枝和白术,有温阳利水之功。
结果是这个方子连着服用了十五天,一点效果也没有,病情也没有任何的加重,这下陈同志的家属有点沉不住气了,那位陈荫山同志把吴鞠通拉到一边,客气地说:“吴先生,您前面用的麻黄那么的出神入化,这次却小便一点都不出来,怎么办?要不换个方子试试?”
吴鞠通叹了口气,说:“这次的药之所以没有见效,是买的药的质量不好啊,今天你一定去想办法买到上好的肉桂,如果仍然是前面买的那种,我明天就不来开方了,开了也没有用啊。”
各位,吴鞠通的这句话可透露了大玄机了,这说明吴鞠通对五苓散中的桂枝理解的是肉桂的,对于这个问题,历代一直在争论,核心是张仲景使用的桂枝,到底是细细的树枝还是厚厚的肉桂,这是一棵树上不同的部位,有很多人认为是肉桂,因为张仲景总在桂枝后面标注要“去皮”,现在桂枝那么细细的,还哪儿有地方去皮啊?总之两种观点都有,现在临床中基本用的是细细的桂枝。
吴鞠通吩咐了以后,患者家属不敢怠慢,赶快到处购买,结果第二天就买来了新鲜的紫油安边青花桂,各位,这个肉桂也有说道,过去好的肉桂叫“官桂”,那是要进贡给官家用的,是上好的肉桂,所以方子里总开“官桂”多少克的,但是您现在可别按照这个古书抄,现在的“官桂”是品级最差的,油最少,很辣,用了很燥,容易在口鼻引起上火,现在品级好的是企边桂。
吴鞠通看到这个上好的肉桂,说:“好!得此桂,一定会有小便的,只是怕小便出来后人会虚脱,因为他气虚啊。”
于是把五苓散的份量加到二两,又多用了肉桂四钱,然后用了东北的人参三钱(顺便说句,以前中医使用的人参不是现在的东北参,使用东北参是从明代北京的鹤年堂开始的),同时吴鞠通告诉患者家属,各位别大意,多准备几个盆,放在床下,就让他在床上尿,等明天再换床。
您该问了,没这么夸张吧,能尿那么多吗?
结果是,从半夜子时开始,尿就通了(此时一阳始生,阳气开始借药力渐旺),然后就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尿,家里人就在床下面换盆,到了卯时(早5点至7点),一共尿了三盆半,吴鞠通在辰时(7点至9点)来到患者的家,一看患者,自己都不认识了,只见患者身上空得象个空的布袋(视其周身如空布袋,又如腐皮)。
于是,吴鞠通开始给陈同志调理脾胃,等到一百来天以后,这个患者就痊愈了。
此次治疗,充分显示了吴鞠通对药物高超的驾驭能力,其中对药物应用剂量的尝试,现在也值得我们研究关注。
治病先治心
在座的有做过医生的都知道,有时候病是很难治的,为什么呢?因为你这边给治疗得见了效果了,没两天就又犯病了,这种情况的形成很多是因为患者虽然在服药,但是他的生活习惯或者情绪并没有改善,而这些因素正是引起疾病的一个重要原因。
给各位举个例子,比如现在那些炒股票的人,股民,这帮朋友的情绪那绝对是跟着股票的涨跌大起大落啊,经常有来要求调治失眠的,这种失眠,那才叫难治呢,你这边给他服用药物,见效了,一转眼,股票暴跌,他又两眼红得像兔子似的来找你了:我又两个晚上没睡觉了。
这叫什么?这叫心境没有调过来,吃了药有时候效果也会打折扣的。
这不,就在治疗陈同志水肿的当年,吴鞠通又碰上了这么一位郭氏妇女。
要说这位郭氏六十二岁的人了,命运对她还真是够残酷,他的老公去二百里以外的祖坟那里上坟,不知是由于太悲痛还是怎么着,竟然一口气没上来,死在了祖坟之侧!
郭氏听到了这个消息,那简直是如同五雷轰顶,霎时间感觉天都塌了下来,孤儿寡母,一边痛哭着,一边赶赴二百里外的祖坟那里,到了那里,更是悲从中来,心里想着自己和丈夫渡过的这一生,两人还真是感情深厚,可这一眨眼,丈夫和自己就阴阳两隔了,抚摸着坟前的墓碑,郭氏是痛不欲生,从此“饥不欲食,寒不欲衣”,然后居然就不想回家了,就在丈夫的坟边留了下来,席地而卧,连着住了一百来天,天天痛哭不止。
要说这人世间的悲哀实在是太多了,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可真令人心痛啊。
等到这位郭氏被人给拉回了家,就一病不起,患得什么病呢?是单腹胀,这种病又叫鼓胀,症状是肚子胀得很大,有时肚皮上青筋暴露,四肢基本不怎么肿,在很多病的晚期都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些亲戚朋友一看,这哪儿成啊,这么下去这人可就活不成了,于是赶快请来了吴鞠通。
吴鞠通到了以后,照例是诊脉,手往脉上一搭,就知道这是个重病,为什么呢?因为六部脉都弦而没有胃气。
同时,症状是气喘,不能吃饭,嘴唇和周边都没有血色,面色是淡黄的,身体瘦弱。
吴鞠通心里想,这可是一个难治的病证啊,疾病到这个程度本身就已经是很难治了,再加上患者自己的内心已经没有了生的欲望,一味悲痛,则更是难上加难了,怎么办呢?“无情草木不能治有情之病”啊,我一定要先用话语开导她,让她情绪好转,然后才能有机会让药物发挥作用啊。
于是,吴鞠通就端坐下来,认真地和这位郭氏聊起天来了。
这段聊天简直是太重要了,直聊得令人动容,具体内容如下。
吴鞠通:“你现在痛心疾首、悲痛万分,一般人痛苦些日子就过去了,你为什么比常人要痛苦得多呢?”
郭氏有气无力地回答:“吴先生,你不知道啊,我们要孩子要得晚,现在我的丈夫死了,他留下的两个孩子还没有成人,我是怕他们不能长大啊!”
吴鞠通叹口气,说:“你为何这么不明白里面的道理呢?”
郭氏:“啊?什么道理?”
吴鞠通:“一个女人,丈夫去世了,我们怎么称呼这个女人?我们叫她‘未亡人’,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她是等待死亡的人啊!”
郭氏连连点头:“是啊,实在是想和丈夫一起死去啊!”说完,忍不住又开始流泪。
吴鞠通:“现在你非常思念丈夫,干脆就可以在坟墓边上就死了,两个人葬在一起,这样不就遂了心愿吗?现在有了病,为什么要请我来治疗呢?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有孩子在吗?!”
郭氏回答:“是啊!”
吴鞠通:“一个妇人,丈夫没有死的时候,是以丈夫为重的,等到丈夫死了,就要以教孩子为重!抚育孩子长大成人,这就是在完成丈夫没有完成的事业啊!”
郭氏连连点头。
吴鞠通:“现在你孩子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孩子已经失去了一个守护者,如果你再死去,你的孩子还有谁来抚育呢?你这么病下去、死去,不但无益于你的丈夫,而且还伤害了他的孩子,你丈夫在九泉之下看到此种情景,能够瞑目于九泉之下吗?!”
郭氏开始瞪大了眼睛。
吴鞠通:“你现在要尽妇人之道,就要明白丈夫在去世前最后的一个愿望,他一定是希望你把孩子扶养成人的!所以你一定要尽到自己做母亲的职责,把孩子扶养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一定不能去死!不但不能去死,而且还不能有病!”
郭氏愣愣地听着。
吴鞠通话锋一转,接着说:“现在这个单腹胀,是个死症啊,脉无胃气,是死脉啊,死症见到死脉,一定要有强烈的生存的欲望,这样心火才能渐旺,才能泻去肝郁之阴气,然后血脉才能畅通,这样才能有生存下来的机会啊!”
郭氏听完以后,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半晌,收敛悲容,带着眼泪放声大笑,然后说:“多谢吴先生你开导我了!从此以后,我不但不再哭泣,还要不再忧愁,不但不再忧愁,还要愉快地生活下去,但求能够活下去,把孩子扶养成人!”
吴鞠通此时长长地出了口气,说到:“你笑了,就有生存的希望啊!”(笑则生矣)
于是,吴鞠通开了疏肝理气的方子,在郭氏服用了十几付药以后,疾病获得了痊愈。(十数剂而收全功)
如此重证,痊愈得如此之快,应该说情绪的调治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一个人,心死去以后,会很容易失去生存下去的勇气的。
但是,一个好的医者,会用自己至诚至真的的心意,点燃患者生存下去的希望,让患者充满希望地迎接明天。
让我们跳跃一下时间,来到二十年以后,来看看吴鞠通治疗的另外一个患者,来体会一下吴鞠通的治心之法吧,这个病案是吴鞠通在回老家淮阴的时候看的。
这是个姓杨的女士,四十九岁,一开始患病是因为肝气不舒,导致的胁痛,由于治疗不及时,后来胃也变得不大好了,医生们对此的治疗大致就是滋阴补虚,结果这个病拖延了十年之久,还是没有什么起色。
等到吴鞠通来诊治的时候,病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呢?这位杨女士已经不大能正常吃饭了,每次吃饭“饮粥汤止一口,食炒米粉止一酒杯”,听到一些什么大的响动就“痉厥”,“终夜抽搐”,每次犯病都要两三天以后才能平复一些。
吴鞠通来诊病的日子是甲申年(公元1824年)的十一月初二日,此时的脉象是六脉弦紧而长,该患者闭经已经两年了,周身疼痛,整年的咳嗽,已经是骨瘦如柴,奄奄一息了。
吴鞠通诊断以后,认为是病在肝经,“内犯阳明,则不食;木克脾土,故饮聚;阳明空虚,故无主,闻声而惊;外犯太阳,故身痛而痉;本脏自病,故厥”。
于是吴鞠通提笔开了方子:新绛纱、旋复花、降香末、广郁金、川椒炭、苏子霜、桂枝、半夏、青皮。
这个方子的用意是梳理肝络,其中包含了张仲景的旋复花汤,这种梳理肝络的方法是前面我们讲过的缪希雍的拿手绝活儿,这些药物里面新绛纱是有争议的,早在张仲景的时代就提出使用新绛了,不过后世倒是有些晕了,这个新绛到底是什么呢?有人说是用茜草等有颜色的药物染成的红色的纱帛等纺织品,吴鞠通这里面用的显然是纺织品,但是现在约定俗成的是用茜草了,反正从古今的医案中来看,用两者都有效果,里面的川椒炭可能是让大家费解的,用川椒炒成的炭,这是干什么呢?原来,川椒有引气下降归肾经的作用(这是许叔微的绝活儿),用炭是增加其收敛作用;方子中用了很多药性下行的药物,如旋复花、降香末、川椒炭、苏子霜、半夏等,为什么呢?因为吴鞠通认为这个病是由于肝气上逆引起的。
在这个方子服用了七付以后,胁痛减轻了一些,但是痰饮仍然是很多,咳嗽也还是频繁,夜里睡觉也不是很好,于是吴鞠通决定停止梳理肝络,改为和胃蠲饮,方用:半夏、生薏仁、枳实、茯苓、淡干姜、广皮、桂枝,这个方子中有桂枝、淡干姜等升阳之药,也有驱除湿气的生薏仁、茯苓等药,还有调理气机的广皮、枳实等药,其中半夏、茯苓、广皮三味药就是化痰的二陈汤的主要成份(二陈汤这个名字的得来就是由于半夏和陈皮都是要久放,至少一年以上才可以用,一般是越陈越好,所以叫二陈)。
这个方子用到二十七日的时候,患者就已经可以服用稀粥半碗了,于是吴鞠通就用前面的两个方子来回的交叉服用,一边和胃,一边梳理肝络,患者的病情也一天天地开始好了起来。
到了次年的三月份的时候,杨女士已经能够吃两碗的干饭了(我们平时吃干饭大家都不在意,但是能吃干饭在久病之人就是佳兆了,说明胃口渐旺),正巧这时吴鞠通又要到绍兴出诊去(看来吴鞠通回家还挺忙的),在四月份的时候,吴鞠通在旅途中不放心这个患者,当走到苏州的时候,还写了封信给这个杨女士,让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性情,不要没事儿就发脾气,因为肝气不舒是引起很多病的罪魁祸首。
到了五月份,吴鞠通不放心,又给杨女士写了一封信,信中“痛以大道理开导之”(估计是用词比较的狠,否则不会用个“痛”字),然后就失去了联络。
要说古代的通信可真是够落后的,等到了十月份,吴鞠通才收到回信,打开信一看,吴鞠通笑了,原来信中说杨女士居然把吴鞠通写的信当成座右铭,每天高声朗读一遍(这实在是调理肝气的好方法,可惜吴鞠通的这封信没有流传下来),现在饮食已经非常好了,精神头也很高涨(精神大长),而且家里人也因为她身体的恢复而感到非常的高兴!(合家欢乐)
给一个人开方子比较容易,但是,这个人服用了方子以后可能只是暂时的恢复,如果旧习不改,以后可能还是会犯病的。
一个好的医生,一定会以自己高远的境界,以自己一颗诚挚的心,去改变患者的思想,使其获得医药以外的精神调护,从而走向明媚的阳光之中。
医术之外,尚有医道。
所以,各位医者,一定要努力提高自己的精神境界。
一本叫《温病条辨》的书
一转眼,到了公元1798年,吴鞠通正式行医已经六年,他也成为了一个四十一岁的中年人,此时他的生活那叫一个忙,来求诊的患者是络绎不绝,在这种高密度的临床工作中,他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同时他也越发地感到,这样下去不行啊,大家怎么对温病都不了解呢?这么犯错误患者哪里受得了呢?
这个时候,他的好朋友,那位高中榜眼,当了大官的汪廷珍同志突然向吴鞠通提出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可实在是很不得了,因为从此以后,一本中医界非常重要的著作将因此而诞生。
这个事情的来由是什么呢?原来,我们的汪廷珍同志不但平时苦读圣贤之书,并因此在全国统考中取得了第二名的好名次,而且他还喜欢医术,没事儿的时候就拿本医书来当课外读物来读(真是个好学的好同志啊),从他留下的文字来看,他对中医还真是很精通的,所谈论的问题都头头是道。
要说这位汪廷珍同志实在是个忧国忧民的人,这不,这天在家里,就琢磨着,老百姓的生活最近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于是就拿出了《黄帝内经》,按照其中的五运六气的理论,推算起这两年的天气来了。
各位可能在我写的内容中不断地看到五运六气的内容,这到底是什么理论呢?我给各位简要地解释一下吧,所谓的五运六气理论,就是我国古代把气候规律进行总结后,排列出的每年中各个月份的气候特点,以及对人体的影响,这就跟按照节气来指导农业耕作一样,五运六气是按照时间来指导养生和医疗的理论,但是这个理论要比节气复杂,而是需要进行推算的。
以汪廷珍同志的智力水平,搞搞五运六气理论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在他搞了一番科研后,得出的结果不禁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哎呀,不好,来年是己未年,“湿土正化,二气中温厉大行”,老百姓恐怕是要有瘟疫之灾啊!
于是,出了一头冷汗的汪廷珍同志赶快上轿,急冲冲跑到了吴鞠通的家里,揪住正在忙碌的吴鞠通,把他拉到客厅里坐下“先别忙了,来,跟你谈件正事儿。”
吴鞠通很迷惑:“轻点拽,干嘛?这么严肃?出什么事儿了?”
汪廷珍同志就把自己的科研成果跟吴鞠通讲了,然后说:“现在温病你是最了解的了,我看你还是努努力,写本书吧(子盍速成是书),这样对老百姓有好处啊(或者有益于民生乎)!”
“啊?”吴鞠通一时愣在了那里。
汪廷珍急了:“还犹豫什么啊你,出版社那边就放心吧,我联系还不成吗?”
吴鞠通忍不住了,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自己的学问能行吗?我学了这才几年啊,怎么就敢写书啊?而且,我这么年轻,写出来谁信啊?”(犹未敢自信,且惧世之未信之也)
汪廷珍望着吴鞠通气不打一处来:“太谦虚了你,这么个谦虚法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看你就甭客气了,这么着,咱们就当是抛砖引玉了,你就先写个砖头出来,等着以后哪位高人再弄出个玉石来,还不成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吴鞠通正好有宣传温病理论的想法,于是就答应下来,开始构思,动笔。
这一写不要紧,写出了中医历史上的四大经典之一:《温病条辨》。
估计您该问了,根据文献记载,吴鞠通是一个性子特急的人啊,怎么在汪廷珍同志的面前变得那么的犹豫不决了呢?
原来,这正是吴鞠通负责任的地方,他对学问那是非常认真的,一点儿问题他都要思考透了才写,所以写书那更是非常的慎重。
这点从他写《温病条辨》的过程中可以看出来,其实他要写的那些东西在脑袋里早就酝酿很久了,所以一下笔,很快就写了出来,从一位叫征保的朋友给《温病条辨》写的序言中看,征保说吴鞠通在“嘉庆甲子(公元1804年),出所著治温法示余”,这就是说吴鞠通在公元1804年已经把《温病条辨》初步给写好了,然后一直在不断地修改,“阅十稔而后告成”,就是说精雕细琢地修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本来是想抛砖引玉,可这倒好,抛的哪里是砖头啊,整个一金砖。
从公元1798年开始写,用了五六年的时间写成,然后又用了十来年的时间修改,可见吴鞠通是多么的慎重,等到了公元1812年,吴鞠通还没有修改完的意思,这可把汪廷珍给急坏了,于是就又来到吴鞠通家催促。
其实距离汪廷珍同志预测的第二年瘟疫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也不知道汪廷珍同志预测的结果是否准确了,反正吴鞠通的这本书是没有用上,估计汪廷珍同志一定感觉很不爽。
于是又问吴鞠通:“我说老吴,你这本书我活着的时候还能见着不?”
吴鞠通还是很腼腆地回答:“我还是很不自信啊,再改改吧。”
汪廷珍同志急得鼻子都快歪了:“老大,什么是自信啊,到底学到什么程度才能自信啊,学无止境,难道就永远都不自信了(学者之心,固无自信时也)?现在天下有这么多的病,大家却不知道怎么治疗,你还不赶快把书拿出来?这跟救火差不多啊,还容你整理衣服梳理头发再救?”
吴鞠通同志听得很动容,瞪大了眼睛。
汪廷珍同志继续讲到:“所以,同志啊,不要再犯错误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如果书里还有什么漏洞,那人民群众一定会发现的,一定会为你指出的(将有阐明其意,裨补其疏),这样理论完善了,使得人民群众少些得病,岂不是天下后世的大幸吗?老吴啊,这事儿我看还是别犹豫了!”
这下吴鞠通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反正也确实修改得差不多了,于是就把稿子交出来刊印了,在出版的那年,吴鞠通已经五十六岁了。
但这还没算完,后来在再版的时候,吴鞠通又修改增添了一些内容。
这本《温病条辨》就这样和大家见面了,多不容易啊,各位绝对有必要买一本在手里,这书里的内容特别的有用,其中的很多方子都是现在中医医生的看家法宝。
在这本书里,吴鞠通开创了一个三焦辨证的理论,他把人体的病症表现分入了上、中、下三焦里,以此来确定病邪进入人体的程度和部位,这个三焦辨证理论是对中医理论的发展,现在我们还经常使用。
在书里,吴鞠通还把温病的各种证型都给做了一个梳理,其中很多温病的类型比如暑温、湿温等都非常的重要,从此温病成为了一个理论完备的理论体系。
《温病条辨》这本书其实内容并不是很多,因此我们完全可以想见,在这十几年里,吴鞠通在诊疗之余,在半夜昏黄的纸灯下,一点一点反复修改的情景。
温病治法
为什么人家吴鞠通这本《温病条辨》写得好呢?因为他这些内容都是在在临床实际中练出来的,现在,让我们开观摩一下吴鞠通是怎么治疗温病的吧。
这位患者是在癸亥年(公元1803年)六月初五日来求诊的,患者姓王,我们就称呼他为王同志吧。
让我们来先看天气,北京的六月,天已经热了,那个时候北京绿化得还没有那么好,经常是阳光直射沙土地,路上的行人连个避荫凉的地方都没有,这种情况下什么邪气盛呢?暑邪盛啊。
吴鞠通来到患者的家,一看患者的舌苔,好家伙,舌苔满布,这意味着什么呢?各位请注意了,一般的舌苔会分布在舌体的中心位置,在边上会留出空隙,露出淡红色的舌质的,这位好,舌苔整个把舌体的上面都给覆盖了,这种舌苔满布的舌象这说明王同志的体内是有湿气的;同时,舌苔的颜色是微黄的,这意味着湿气已经开始化热了。
再看脉象,洪大,弦,而且“刚甚”,左脉大于右脉,这又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体内热盛啊,而且血分之热是很厉害的。
吴鞠通说了,刚开始患病就出现了这么严重的舌脉,恐怕“下焦精血之热,远甚于上焦气分之热也”,这就是三焦辨证,他把身体分成三个系统来分别思考。
吴鞠通还观察到,患者的手心热得很厉害,比手背还热,这也证明了上述判断。
怎么办?下焦也热(这是虚热,大家要分清楚了),上焦也热(这才是外邪导致的实热),先治疗哪个好呢?
吴鞠通迅速地做出了判断,先清上焦之热,但是要记住下焦还有问题以后需要处理呢。
于是开了方子:连翘、细生地、粉丹皮、银花、桔梗、白茅根、麦冬、牛蒡子、香豆豉、元参、藿香梗、生甘草、薄荷,服用三付,一天之内服完。
各位,这个方子就是一个典型的治疗温病的方子,其中就包含了吴鞠通的名方银翘散,我给大家聊聊这个方子,如果各位看明白了,以后患了风热感冒,也就能自己知道如何去药店买银翘解毒丸了。
方子中的连翘是清气分之热的药,可以散结开郁,凡是热一定会有郁结,郁结散了热就散了,感冒了嗓子痛,连翘是比较适合的药,吴鞠通使用连翘是带连翘心的,连翘这个药外面是个心型的壳,里面有心,现在的药店把心都给去掉了,实际上吴鞠通认为连翘带心还能清心经的热,连翘心的味道很特别,熬后让人闻之欲呕,但是力道很大。
银花就是金银花,也叫双花,这种药材在中国各地都有,我前些日子回到老家,隔着玻璃向外一望,楼下的院子里就有很多株正在盛开,但是采这个药材一定要在花还没开的时候,开了药气就泄了。金银花是清气分热邪的药物,可以透邪外出,最善于使用金银花的医家要属明朝的陈士铎了(那位傅青主的徒弟),他在患者有疮痈的时候,一用就是几两,效果是立竿见影。
牛蒡子是解毒利咽,可以解去风热之毒,对于咽喉疼痛效果很好,我通常都要配上白僵蚕,疗效更好;薄荷也是清凉利咽的,但是记住,薄荷的药性是上升的,如果用多了,就会发散太过,所以通常用量较小,吴鞠通在这次开方只用了三分。
其中的香豆豉又叫淡豆豉,这是黑大豆经过炮制而成的,在炮制的时候用到桑叶或者青蒿等,所以具有清透之性,豆豉的特点是能够宣透胸中的邪气,能够把热从里面向外透,这是温病学家们手中的一个得力的药物。
桔梗是药性上行,排脓清肺利咽,和甘草配起来就是张仲景用来治疗少阴咽痛的桔梗汤;原来银翘散用的是芦根煮汤送服,这里用的是白茅根,这个用得好,说明吴鞠通照顾到了下焦的热,白茅根的特点是可以使热邪从小便而去,一般喝了白茅根以后,小便就会增多,这味药民国时期的名医张锡纯用的最好,他的体会是不要久熬,用开水泡得沉底了就好了,我临床中体会的确如此,这是人家的经验。
方子里面的元参也叫玄参,因为避讳玄烨的玄字,而改成了元参,中药里面因为各代皇上而改名字的很多,增加了很多不便,玄参的特点是上行的,可以解毒,同时它能够启动肾经的津液上行到咽喉,这就是为什么各位看到很多治疗嗓子的方剂里都有玄参,但是玄参最好不单独使用,因为肾经的津液不够怎么办?所以通常是和滋养肾经津液的生地一起用的。这个方子里面吴鞠通用了细生地,是为了滋阴兼透热。
方子里的丹皮是清血分之热的,主要在肝经,而藿香梗这味药用得最好,为什么呢?说明人家吴鞠通没有忘记了,这个患者舌苔满布,体内有湿气,而藿香可以借芳香之气,化开湿气。
这个方子,我们的王同志在一天之内连用了三付以后,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初六那天,吴鞠通再来看病的时候,热就已经退了大半了,现在就是觉得胸中发闷,肚子不大舒服,这是什么意思呢?吴鞠通判断,原来这体内是热与湿气相抟结呢,现在把热清去了,剩下的湿气开始作怪了。
于是在方子加入了清湿气的药物:藿香梗、飞滑石、白扁豆、杏仁、连翘、广郁金、生薏仁、银花、白通草、香豆豉。
这个方子里面就把藿香梗放到了第一位,其中生薏苡仁和通草都是泄湿气的,滑石是通利小便的,但是这味药现在我基本不用了,因为据说滑石的细小颗粒有引起肿瘤的嫌疑,现在都不提倡女性在生殖器附近使用含有滑石成份的爽身粉,婴儿在有黏膜的部位也最好不用;杏仁是吴鞠通在治疗水湿之气时最喜欢用的,因为而杏仁是宣降肺气的良药,他认为肺主一身之气,肺气开则一身之气开,水湿便行。
以后的几天里,都是用这个方子来加减的,等到了初十的时候,这个患者的热和湿基本上也就清掉了。
这时候,患者原来的下焦之虚就显现出来了,他的手脚心开始感觉热,吴鞠通判断,这是阴气不足啊,但是脉却两手都是弦的,而且很细,这说明阳气也不是很旺,于是就开了张仲景的复脉汤,加上了生牡蛎和生鳖甲,用来滋阴。
同时,吴鞠通有给患者开了丸药配合着服用,是什么丸药呢?叫八仙丸,这个名字看起来很神秘,但是一看方子各位就知道了,原来就是六味地黄丸再加上麦冬和五味子,也叫麦味地黄丸,现在药店里都有卖的。
实际上,这个时候患者的病就已经痊愈了,吴鞠通后面开的滋补药是用来善后的。
从这个医案里我们看出,吴鞠通治疗温病,那是理法森严,条理清晰。各位可以多琢磨琢磨,如果自己遇到了感冒发热,咽喉疼痛,医生给您开了方子,您也就知道这些药都是干嘛使的了。
好,今天的实习课就上到这里,感谢忙得水都没喝上的吴鞠通老师,也感谢现身说法的王同志,希望王同志以后多锻炼身体,增强体质。
做个什么样的医生
在四十几岁的时候,吴鞠通已经打下了自己的事业基础,学问有了,临床经验有了,也开始着手写自己的著作了,一片大好前程在等待着他,那么,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呢?
京城,在历朝历代都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各地的精英纷纷涌入,权利和财富在这里聚集,路上车水马龙,路边高楼大厦,夜晚到来以后,各处灯红酒绿、衣香鬓影,总之一个时代最富诱惑力的事物都会在京城出现。
很多知识分子在进入京城后很快就被这种奢华给俘虏了,最终变成了以能够吃到正宗的法国奶酪而欣喜,以能够参加某部长级的私人晚宴而自豪,以能够入住二环内的某著名小区而若狂。
吴鞠通呢?吴鞠通该怎样选择他在北京未来的生活呢?
吴鞠通环顾了周围的医生们,发现他所处的环境并不是非常好的,原因是:当时的医生市侩气太重了。
当时的北京医界,竟然把行医称为“做买卖”,估计很多医生在看到患者的时候,脑子里想得都是如何在二环内再搞一套复式的房子,或者换一最新款的马车,反正想得不是患者身上的病证,这就出现了想尽方法抬高自己身价,然后提高诊费的现象,甚至有身价达到一天的诊金要三百金,少一分都不去的医生(竟有非三百金一日请不至者)。
另外还有门派之争也比较严重,这跟武林有得一比,好像都觉得自己的是正宗门派,贬低其他人,在大家一起会诊的时候,有人批评几句,就“怒发冲冠,几有不顾而唾之势”,这样的同志在当时也是比较多的,他们最坏的毛病就是排挤别人,看到有比较突出的,就大家一起诽谤他,当时的北京城不是没有好医生,有个名医叫黄元御(比吴鞠通早几十年),就被这帮人给排挤得很狼狈。
但是这些都没有第三种严重,最后这种是最要命的,就是不思进取型的,这帮兄弟可能是做其他的买卖赔了,于是就搞医来了,但是绝对的不爱学习,就是没有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看几本教材就觉得够了,古代典籍是基本不看,问《伤寒论》的条文张口结舌背不出来,《黄帝内经》几乎全部看不懂,该用泻法的时候他用补法,该用补法的时候他用泻法,给中医丢脸的基本上是这帮人。
当然,当时北京一定不会全部都是这路医生,但是绝对是占了很大的比例,在这种环境下,吴鞠通该怎么做呢?
吴鞠通比别人都缺钱,因为自己家里一直是贫穷的,正是因为贫穷,自己才无法继续读书,早早地就来到了北京打工,但也正是因为自己曾经贫穷过,所以他了解穷人的苦衷,他说:“盖病者不尽财翁”,意思是说患者不都是大富翁,您跟他收每天三百金的诊费,这不是要人家命吗?贫病交加的滋味您就不会体谅一下吗?
吴鞠通在被周围的这一切刺痛了以后,他在心里默默地确立了自己行医的准则,这些准则在许多年以后,在他步入了老年的时候,他给写了下来,收录在《医医病书》这本书里,使我们现在能够看见吴鞠通是用什么样的信念来约束和鼓励自己的。
在书中,他论述了道德修养对于医生的重要性,此段话我给全部收录如下:“天下万事,莫不成于才,莫不统于德。无才固不足以成德,无德以统才,则才为跋扈之才,实足以败,断无可成。有德者,必有不忍人之心,不忍人之心油然而出,必力学诚求其所谓才者。医也,儒也,德为尚矣。”
吴鞠通的意思是:医生的精神境界很重要,如果道德修养差,即使技术再好,也可能最终沦为牟利或者其他事情的工具(吴鞠通说得比较重,他说“断无可成”),而一旦你的境界提高了,有了悲天悯人的情怀,那你也一样会去拼命追求技术的,而这样的技术,才能最终成为救人的利器。
然后,吴鞠通着重提出了要不断学习的概念(就是现在的继续教育的概念),他告诫医生一定要学习五运六气等基础知识,还要多读古代的经典,他说“今人不读古书,安于小就,得少便足,囿于见闻,爱简便,畏繁重;喜浅近,惧深奥,大病也”,他还说古代典籍中的“《神农本草经》、《灵枢》、《素问》、《难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易经》、《诗经》、《周礼》、《礼记》,皆不可不读者也”(当然,我们很自豪地说,后世这些经典中还要加入他自己写的《温病条辨》)。
除此之外,他还提出了很多对医生的要求,都特实际,各位有机会可以自己拿来《医医病书》来参看。
您该问了,别的经典读读是应该的,这《诗经》是个文艺作品啊,读它做什么呢?原来,除了“诗以言志”之外,读这样的作品可以体察人情啊。我们前面讲过,吴鞠通特别重视对患者精神状态的开导,他在《医医病书》里就提出了这个思想,他说治疗内伤病必须要祝由。
什么是祝由?一般我们的解释是:祝由是一种靠符咒来治病的方法。比如画个符,什么时辰贴在墙角的什么地方,这样的方法,过去医生里用得还比较多,现在基本没人用了。
难道吴鞠通说治内伤病要画符?错了,吴鞠通说,什么是祝由,祝就是告诉的意思,由就是病的由来,祝由就是给患者解释病的由来的意思,绝对不是什么贴符咒。
吴鞠通说,看病时一定要把患者的病证的由来,告诉患者,解释清楚,不让他再犯类似的错误(比如爱吸烟最后伤了肺,一定要告诉他不要再吸烟);不但这样,还要体会患者的心理状态,察觉他们一些微妙的心理变化,然后“婉言以开导之,庄言以振惊之,危言以悚惧之,必使其心悦情服”,这样看病才能取得更好的治疗效果。
他说,对于“难治之人,难治之病,须凭三寸不烂之舌以治之。救人之苦心,敢以质之同志。”
从治病,到治心,吴鞠通都为患者想到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医生呢?在别的医生抬高身价,要挟病人以重金的时候,他却在给患者费尽口舌地解释着病情;在别的医生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一个患者的时候,他却在苦口婆心地、慢慢地开导着患者的思想情绪。
终其一生,坚持自己信念的吴鞠通都被周围嫉妒的医生们孤立着,这帮医生自己不努力进取,被吴鞠通批评后却怀恨在心,他们经常到患者的家里说吴鞠通的坏话(至病家交口訾君),到后来,吴鞠通除了汪廷珍等几个朋友,甚至到了几乎没有可以说话之人的地步(无可语者)。
在行医的道路上,他似乎是一个孤独者,他走着与其他人不同的方向,他的周围似乎很黑暗,他自己在秉持着心中的一点烛光在前行着。
但是,大道不孤,他手中的这点光亮,照亮了患者的人生。
也照亮了后世我们的心灵。
如今,那些医生们所追求的房子和马车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但是吴鞠通,却为我们留下了中医四大经典之一的《温病条辨》,光照千古。
拜访针灸高人
但是,我们也不能说吴鞠通真就孤独得只剩自个儿一个人了,他的这种作风理所当然地会受到广大患者的欢迎的,同时,只要是有一颗诚挚之心的医生,还是很容易与他成为朋友的。
这不,有一位搞针灸的郏芷谷医生,就最终成为吴鞠通的终生好友。
这事儿要从一个叫胡沄的读书人谈起。
这位也是一个打小身体就弱的主儿,家里给请医生服了药,越服越不好,后来长大了到北京参加会试,干脆就不服药了,开始练习射箭。这样身体还算恢复了一点,但较正常人那还是差。
回到老家后,又找了医生,这位医生也不知道怎么给补的,反正是把胡沄越补越胖,整个儿变成了一大胖子,但自个儿觉得却更虚了,没事儿就不爱动弹,喜欢躺着,口渴,心悸,泻肚子,喉痹,还很倒霉地患上了痔疮。
等到公元1816年,再次进京,在来北京之前,周围的人就告诉他,到了北京就别看病了,北京没有什么像样的医生(人言北京无医),可见当时这帮庸医把北京的医疗水平折腾成什么样了,于是胡沄到了北京就真的没有找什么医生。
说来也巧,就在第二年,胡沄在一个叫觉罗毓的朋友的家里见到了吴鞠通,两个人聊得非常的投机,胡沄后来记载说吴鞠通聊天非常豪爽(论甚豪),古往今来的事情都特熟悉(上下古今了如指掌),特能侃,就这么着,两个人就认识了。
吴鞠通当着胡沄的面倒是没有说什么,估计回家琢磨了半天,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就对觉罗毓说了:“这位胡同志太胖了,还那么爱吃肉,我判断以后会患中风的啊,你哪天把他找来,我再好好给看看吧。”
觉罗毓一听,觉得事情不小,于是就赶快告诉了胡沄。
胡沄心里也是一惊,为什么呢?因为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于是就赶快登门,找吴鞠通给瞧瞧。
见面后,吴鞠通给胡沄费尽口舌地分析了一通,胡沄点头称是,但是回过头来,胡沄并没有找吴鞠通看病,为什么呢?心里还是没有彻底的相信吴鞠通(然亦未敢遽信也)。
有的时候患者的确是比较谨慎的。
等又过了一年,胡沄的看法就开始改变了,原来,在这一年里,他亲眼看到了吴鞠通给别人看病,那是看一个好一个,这下才彻底的相信,原来人家是真的有学问啊,敢情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了,于是重新坐下来,认真地听吴鞠通怎么分析自己的病情。
吴鞠通也不客气,对胡沄说:“这样吧,想让我给看病,首先你要把肉给戒了。”
胡沄一听,啊?不吃肉?那吃饭还有什么意思啊?但转念一想,既然找人家看病,那就要听人家的啊,得,既然你说了,那我就戒,反正全听你的。(这的确不容易,现在很多患者明知道自己有问题,打死也不戒肉)
然后吴鞠通就开始开方子治疗,果然,没服多久,疗效就出来了。
就在这年冬天,吴鞠通请胡沄做为自己的二儿子和女婿的老师,于是治疗的就更加频繁了。
到了第二年,胡沄的妻子在老家患了寒痹,吴鞠通就开了方子,胡沄拿着方子玩命地跑回了老家,但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当地的医生一看到吴鞠通的方子就不让用(估计这医生是娘家的人请的),胡沄此时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是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结果,妻子没有多久,就死去了。
此时的胡沄是欲哭无泪啊,这份儿后悔啊,安葬了妻子后,他手里拿着吴鞠通那份没有派上用场的方子,一路流着眼泪就回到了北京,一见到吴鞠通就放声痛哭,然后倒地便拜。
吴鞠通愣了,这是要干什么?
胡沄说:“这年头不懂医实在是不行啊,这个世界上的庸医太多了,我要跟随您学习医学,请传授给我吧!”
这种由于自己不懂医,最终失去亲人的滋味,那吴鞠通是最清楚啊,于是,他就点头答应了胡沄的要求。
然后,吴鞠通对胡沄说:“你的身体,由于病得太深了,药物的力量很慢,我想让你快些好,就需要针灸来配合治疗,可是我的针灸水平没有那么高,现在有一个叫郏芷谷的医生,据说从天台山的高僧那里学的针法,很厉害,在北京行医呢,哪天我带你一起去拜访一下。”
于是,二人选了个日子,来到了郏芷谷的诊所。
郏芷谷一听,嘿,还有这样的医生?一般的医生互相诋毁还来不及呢,都争着说自己比别人强,这位这么大的名头了,还来登门拜访?那就快请进来吧!
于是吴鞠通和胡沄进得屋来,说明了自己想让郏芷谷医生配合治疗,郏芷谷一听,这好啊,为了患者,我一定配合啊。
敢情人家也是一个境界高远的人啊,这下吴鞠通的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于是立刻与郏芷谷医生订交,两人从此成为了一生的好朋友。
在两位高手的配合治疗下,没多久,胡沄的一身病痛从此就消失了,自己在医学方面的造诣也日有长进。
这位胡沄的故事并没有到这里结束,若干年后,胡沄中了进士,正等着分配工作呢,忽然接到家里的信,说自己的母亲病危,于是连忙往家里跑,结果还没等到家,母亲就去世了,回到家里,悲痛之余,一看自己七十多岁的老父亲,也早已是卧床不起了,忙问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家里人告诉他,父母怕耽误他备考,就禁止所有的人告诉他自己生病的消息,所以病了这么久,到最后母亲病危了才告诉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胡沄听了,眼泪喷涌而出。
等到擦干眼泪后,他开始坐下来,给父亲诊脉,把吴鞠通传授给他的医术全都用上了,他先让父亲戒肉,不要再服用任何补药,然后开了消痰之药,在几个月后,他的父亲的身体就基本恢复了,能够拄着拐杖出门,一直又活了四年后才去世。
后来,这位胡沄帮助吴鞠通做了许多工作,他把吴鞠通出版的《温病条辨》又校对了一遍,还给吴鞠通写的《医医病书》写了序言。
然后我们回头来再表吴鞠通这边,他仍然和郏芷谷医生配合,又治疗了一些患者,我再来举个例子吧。
这有一位姓陶的同志,六十八岁了,患了中风,左边的肢体拘挛,舌头也不灵活了,一看舌头,是肿的,无法说话,舌苔是白色的,不能喝水,一喝就呛。
吴鞠通判断,这是个夹痰之实证啊,各位,中医所说的痰可不单单是您嘴里咳嗽出的那个,中医把身体内部粘稠的、流动不畅的体液都叫做痰,这个患者的病前面的医生给治疗错了,他上来就用补药,结果痰是越来越重。
怎么办啊,吴鞠通确定了治疗方法,先开肺气,方子是:生石膏、杏仁、桑枝、茯苓、防己、通草、姜半夏、广陈皮。
这个方子我给各位说说,首先方子里面包含了化痰的二陈汤,其中姜半夏、茯苓、陈皮就是,只差一个甘草没有放上,方子里面生石膏的用量最大,用到了四两,为什么这中风要用生石膏呢?原来,这个患者的体内一定是有热的,吴鞠通没有记载脉象,但一定是数脉,因为患者的舌头肿着,所以我们判断是有热,用了生石膏可以透热外出。
用杏仁是开肺气的,肺气开,全身的水湿才能散去,而茯苓、通草、防己都是泻水湿的,而桑枝是通络的,它对于风湿引起的经络不通有特殊的效果,一般在治疗风湿的时候经常会用到它。
这个方子的用药模式,吴鞠通自己称为“辛凉开水道法”。
这个方子熬好了以后,就给患者一点一点的灌,结果一付药以后,陶同志的喉咙就开了,能够喝水了,七付以后舌头的肿就消了,恢复了原状,服了二十付以后,各种症状都有所缓解。
但是,肢体的情况还没有好转,而且还是不能说话,这可怎么办呢?
吴鞠通说:“这是经络中有顽痰阻塞啊,一定要用针灸来治疗,我带你们去找一个高手吧。”
于是,吴鞠通就又带着患者的家属来请郏芷谷医生了。
郏芷谷医生一看,你吴鞠通又亲自出面了,这我可一定要去啊,就随着大家来到了患者的家里。
这位郏芷谷医生还真不是盖的,本领那叫一个高,他拿出针来,在患者舌头上的中泉穴来了一针,然后拔出针来放血,流出了黑紫血半茶杯,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每次看到这里,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原来只见针孔处好像还有东西没有出来,仔细看,像一条蚯蚓似的,于是郏芷谷就让陶同志的儿子拉住这个东西,往外拔,结果是越拉越长,最后拉出了七八寸一条像是粉条一样的东西,跟痰似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然后,郏芷谷医生在患者左臂上的支沟穴扎了一针,直透内关穴(支沟穴,手少阳三焦经的“经”穴,在腕横纹外侧上三寸;内关穴,手厥阴心包经的穴位,在腕横纹内侧上两寸),这两个穴位一个在胳膊的内侧,一个在外侧,如此从胳膊外侧的穴位扎入,从内侧的穴位透出,如此扎法叫做透刺法,这样扎可以沟通阴阳二经的经气,更好的疏通经络。
同时,郏芷谷医生还在患者的左手背上的三条阳经的络脉处扎了十余针。
这就是当时针灸的过程,在扎过了针灸以后,吴鞠通自己记载到“以后用药,日日见效”。于是他就把前面方子中的石膏减少了一半,就是用到二两,等服用到七十多付的时候,我们老陶同志就能够自己拄着拐杖走了,服到九十几付的时候,已经自己能够上轿出门了,而各种症状也都没有了。
后来,郏芷谷医生在甲申年(公元1824年)去世了,那个时候吴鞠通也六十七岁了,吴鞠通痛失了一位共同战斗的好友,悲痛异常。
遗憾的是,这位郏芷谷医生如果没有吴鞠通等人的记载,似乎就找不到什么资料了,连个生平我们都不知道。但是透过这些医案,我们似乎仍然可以看到,一位虚怀若谷、兢兢业业的医者的形象。
尤其是他们两人的友谊,翻开书,触摸着书上的字句,我们似乎仍然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温暖。
保胎秘方
我们在吴鞠通的医案里,总可以看到这么个方子,叫“专翕大生膏”,经常用,这是个什么方子呢?原来,这是一个保胎的方子,这绝对是吴鞠通的独门心得啊。
有一类妇女,总是容易流产,而且很多都是在怀孕三个月左右的时候,现在这类患者也很多。
当年,就有患者找到了吴鞠通,想让他给调治一下,希望能够生出一个健康的小宝宝来(这个希望在那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年头尤其重要)。
这不,有位姓范的二十八岁的青年妇女就找到了吴鞠通,这位已经流过三次产了,还特巧,每次都是怀到三个月的时候,这可把她的家里人给急坏了:这哪儿成啊?这么下去岂不是要绝后了吗?
婆婆给脸色那是一定的,连一向对自己很好的老公都开始闷闷不乐了。
妇女同志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吴鞠通听完范女士痛苦的叙述后,也感到了肩上的担子很重,于是给她诊了脉,然后断定,这位女士是肝经虚热啊,各位,中医所说的肝经不止是现在西医说的肝,还负责包括了一些精神方面的内容,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就是负责生殖系统的一部分,为什么呢?因为肝经的循行路线中是经过了生殖器的,所以有些生殖的功能和肝经的关系比较密切,尤其是妇女的生育等内容。
肝经虚热怎么办啊?滋补肝阴呗,于是,吴鞠通同志想到了《黄帝内经》里的“上工治未病”这句话,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一个真正水平高的医生,那是需要提前下手的,在患者的身体刚刚出现一些不健康的苗头的时候,就进行调整,使得疾病根本就不发生。
顺便说上一句,这样的上工很不好当,你提前看出了患者未来的疾病,早和他说了,他还没有这个病呢,他觉得你是在骂他。
吴鞠通本着这句话的精神,决定在患者还没有怀孕的时候就开始调治,让患者的身体健壮了再怀孕(这里注意了,一般的医生都是在怀孕后快要出现问题时才服用保胎药)。
于是就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方子,这个方子非常之生猛,估计各位看了都会咂舌的,我现在把方子给公布一下,各位可以观摩观摩。
这个方子是:人参二斤(也可以用西洋参)、熟地黄三斤、茯苓二斤、枸杞子一斤、白芍二斤、沙蒺藜一斤、牡蛎一斤、茯苓二斤、五味子半斤、海参二斤、麦冬二斤、乌骨鸡雌雄一对、鲍鱼二斤、龟板一斤、猪脊髓一斤、莲子二斤、鳖甲一斤、羊腰子八对、芡实三斤、阿胶二斤、鸡子黄二十丸、白蜜一斤。
这个方子当年幸亏没有被鲁迅他老人家看到,否则一定会多写一篇文章骂骂的,什么乌骨鸡雌雄一对的,要原配的吗?
方子里的海参我特别到北京的海参专卖店去问了,现在个头小一点儿的鲜海参价格是一斤四百元左右,二斤就是近八百元人民币,鲍鱼也比较贵,然后就是人参贵些,但是现在的人参品质不同,便宜的也有很多,通常的白参并不是很贵。
所以按照现在的价格,估计两千元人民币应该就能够置办齐了,当时估计海参鲍鱼不值几个钱,跟鲤鱼没什么大的区别。
那么怎么制作这个药呢?吴鞠通同志说,要在铜锅里熬,不要用铁锅,要用四个铜锅,把“有情归有情者二,无情归无情者二”,意思是草木的药物放在一起熬,那些海参鲍鱼等动物的放在一起熬,文火细熬三昼夜(天哪,这跟炼丹没有什么区别啊),然后把药渣去掉(应该拿出来后给别人吃了,别浪费),药汁再熬六昼夜(各位千万别太信这个数字,过去是炭火,现在煤气这么熬早该成炭了),最后炼成一锅,然后把方中的茯苓、白芍、莲子、芡实研成粉末,放入锅中,搅拌,制作成药丸,就可以了。服用的方法是一次服用三钱(就是十克),一日三次。
看来这位范女士也是被这个事情逼急了,这么难炮制的药她都认了,回去赶快掏出脂粉钱,买来了这些药材,开始炮制,估计当时的情形一定是香气四溢,隔两条街都能闻着,周围的邻居一定以为她家在改善伙食。
结果是,把这些药服用完了以后,就又怀孕了,但是很遗憾,到了二百四十天(八个月)的时候,又流产了。
患者的丈夫赶快跑到吴鞠通家里,向吴鞠通报告消息。
吴鞠通听了以后,感觉很惭愧(余甚惭愧),认为是自己考虑得可能还不够周全,还让人家花费了二千多元的人民币。
正低着头惭愧呢,患者的丈夫反而到很兴奋地说:“你别内疚,这次的流产和以前的不一样,以前是毫不在意就滑下去了,这次流产,跟生了一个孩子一样,痛苦不堪啊(多新鲜,因为这次都八个月了嘛),我们觉得是药力还没有到啊,先生您就再给配一付吧。”
于是吴鞠通就又斟酌了一下,把原来方子的份量稍微的加重了一些,然后配进了嫩鹿茸二斤,研成粉末,在做药丸的时候放入。
这个方子这样才算完整啊,因为前面的方子中阴药太多了,这里加入鹿茸是阳药。
这回估计是患者的丈夫掏钱买药了,于是他们家的香气再次飘出,周围邻居的鼻子再次跟着享受了一次嗅觉美味。
做成以后,得到了干的丸药三十斤,于是开始天天服用。
最后,效果是显著的,这位范女士越战越勇,连着生了四五胎(那年头没有计划生育政策),没有一个流产的。
家里的老婆婆终于喜上眉梢了,但是没多久,脸又开始变成了苦瓜脸,因为,养活这么多的孩子还真是一个体力活儿啊。
这个方子吴鞠通经常用,有的时候也给大病之后的男同志用,但是他也说了,这个方子不是谁都能服用的,体内有寒、湿的人是不能用的,比如舌苔非常的白、厚腻的,另外我补充一条,就是仍然有外邪在体内的,比如您还患着感冒呢,这药就甭服了,等外感好了再服吧。
专治麦霸
现在有一种人,挺蔫的一人,到了卡拉OK的场所,立刻就来了精神头,把住麦克风,狂唱一夜,同去的别人都干瞪眼,谁都抢不着麦克风,这路人,学名叫“麦霸”,广泛分布于各种人群中。
翻开古书,我们就会发现,这种人不但现在有,古代也有,这不,吴鞠通就治疗了这么一位。
这位姓孙,三十六岁,戊寅年(公元1818年)三月初三来诊,是个国家干部,来诊的时候主述是喉痹。
这个喉痹简单地说就是咽喉发炎,和现在的急慢性咽炎有相似之处。
这位孙同志外表和别人没有什么区别,神态、饮食、动作、坐卧,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一诊脉,摸不到脉,按到了骨头缝了都没摸着。
那么咽喉炎的发病情况呢?这位孙同志一提起这个,就诉苦起来,说这个病有六七年了,没有一个月不发的,一遇到什么天气变化,连累着点都发作,一发作就跟外感那种嗓子肿痛没有区别,嗓子里肿,饭都吃不下去,过若干天才能恢复。
吴鞠通也很纳闷,这是怎么得的病呢?连个脉都摸不着,怎么诊断啊?
于是就问:你这个病是怎么得的啊?
这位孙同志想了想,说:好像是唱歌得的。
吴鞠通:“啊?唱歌得的?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你就详细给我描述一下吧。”
原来,那个时候不时兴唱卡拉OK,大家都认为唱这卡拉OK是特没文化的表现,当时都时兴唱个特高雅的昆曲或者是京剧什么的,这位就是这种场合的麦霸,整天下了班,就开始了吹拉弹唱的日子(以喜弹唱熬夜),一弄就是一晚上,白天照常上班。
这样的日子一久了,身体可就不成了,最后终于把嗓子给唱废了(现在的麦霸们要引以为戒啊)。
吴鞠通这才明白,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这是伤了阴气啊,阴气不足,则虚阳浮越,导致的嗓子肿痛,治疗要育阴潜阳啊。
于是,开了自己的独门秘方:专翕大生膏。
然后告诉这位,以后无论如何,“永戒歌唱”,这下好,一个多么好的做歌星的苗子,就被吴鞠通给彻底地废了。
孙同志回家后一想,不让唱就不唱了吧,反正现在也是破锣嗓子了,一出场满堂喝倒彩的。于是就专心开始了炮制药物的工作,把自己的家里也是弄得香气四溢的。
他服用的没有那位女士的多,他只服用了四斤,但这四斤药他整整服用了一年,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终于全部吃完了。
等到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想总算吃完了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咦?自己的咽喉病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而且后来据记载也没有发作过)。
不但这样,身体也胖了,脉搏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形体丰腴矣)。
这就是专翕大生膏的故事,但是我写这些不是为了让各位破费,然后去熬它九天的药,我们要学习这个方子的思想,然后可以开出类似的补益的方药。
说到这唱歌,顺便再给各位介绍一下吴鞠通治疗的歌星的医案吧。
要说这北京城历来就是文艺界人士聚集的地方,今天是这样,古代也是,现在我们叫歌星,那个年头叫什么我没有考证,但是吴鞠通的医案里就记载了治疗“歌儿”的医案数则,这个歌儿,我琢磨着估计也就相当于现在的歌星吧。
有这么一位歌星,才十六岁,歌唱得本来挺好的,但是无奈应酬特多,很多粉丝找签名什么的,还有那些大款企业家们总找去喝酒,结果多喝了点(因饮酒过度),临走又往肚子里搂了一堆水果冷盘什么的,结果坏了,有这么一天,嗓子说不出话来了。
这不要命吗?马上还有演出任务呢?春晚还等着上呢,演出公司急得直蹦高,多关键的时候,怎么出了这种问题啊?
怎么办?北京城哪位医生有名啊?什么?吴鞠通?那就赶快去看吧!
于是来到了吴鞠通这里,吴鞠通一诊脉,就判断,这是“寒热相抟,湿热内壅”啊。
这“寒热相抟”得解释一下,就是体内本来有湿热之气,结果又吃了很多的冷饮,这种寒热错杂在一起,是最难调理的,互相碍着,不好下手。
让我们来看看吴鞠通是怎么治疗的吧,方子:苏梗、桔梗、神曲、半夏、甘草、芦根、茯苓。
这就是一个高手开的方子,其中清上撤下,很是老道,我们来分析一下吧,首先寒热抟结要先把它们分开,怎么分呢?要调畅气机,使气机通畅,这样抟结的邪气就散开了,方子中的桔梗是升的,半夏是降的,苏梗是行气宽中的,这样气机有上有下,就调畅开了,神曲是消去其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的;而芦根可以清热,可以把热从里面透出来;茯苓可以渗湿,把水湿去掉,这样热和湿就都解决了,剩下寒了怎么办呢?原来,苏梗就是辛温的,可以散去寒邪。
就这么个方子,其中升降寒热全有了,实在是轻巧灵动。
效果如何呢?服了几付以后,嗓子就全好了(服数贴而愈)。
终于可以再次登上舞台了,这位歌星的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当人民群众在舞台上再次看到这位生龙活虎的歌星献唱的时候,谁能想到这里边还有吴鞠通的一点功劳呢。
癫狂之证
在己巳年(公元1809年)十月初二的时候,有位姓鲍的患者家属找到了吴鞠通,希望他去治疗一下这位鲍同学。
要说这位鲍同学也不年轻了,也三十二岁了,但的确还是个同学,因为还在参加科举考试呢,因为总是考不上,于是抑郁成病,终于在二十五岁那年患了癫狂之证,也就是说,疯了。
这跟人家范进可不一样,范进同学是考中了才疯的,好歹有个功名,这位还什么都没有呢,三十几岁了,还是一个童生(跟小朋友是一个级别的)。
家里还算有钱,给他请了不少的医生看,北京城里的医生什么市医、儒医的,都看遍了,“继而徽州医、杭州医、苏州医、湖北医,所阅之医不下数十百矣”,这些医生大都认为这是虚的,用补药的多,用攻邪之药的比较少。
现在这位鲍同学是什么样呢?在吴鞠通来到患者家的时候,这位鲍同学正在后院的大石磨盘上用几条铁链子拴着呢,只见他蓬头垢面的,衣不遮体,言语混乱,形体瘦弱(怪不得大家都认为他是虚的呢),一提起鲍同学,家里人都连声叹气,原来都被他给折磨坏了,没拴铁链的时候家里的窗户、门都被他给砸坏了(估计家里的古董瓷器就更甭提了),从患了这个病开始,到现在已经是整整七年了,再这样下去,别人可就要疯了。
七年了,吴鞠通忙问发病的一些具体细节,家人叹口气,说:还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您是医生,就跟您说了吧。
吴鞠通很纳闷,怎么还有见不得人的?
家属说:这位鲍同学每天还有个怪毛病,每天必须见女人不可,他的老婆和小妾们都不愿意见他(看来鲍同学在精神正常的时候很生猛,娶了若干房的小妾),他就开始大闹,嚎叫哀鸣,“令人不忍闻”,没办法,我们只好“令伊姬妾强侍之”,然后,他才能安静一些,但是到了第二天,又会重复这样的事情,“无一日之空”(难怪那些医生要给他用补药)。
原来如此,吴鞠通于是给鲍同学诊了脉,六部脉都弦长而劲,吴鞠通这下明白了,这那里是虚证啊,这是个实证啊,这需要用极苦之药来泻掉心胆二经之火,“泻心者必泻小肠,病在脏,治其腑也。胆无出路,借小肠以为出路,亦必泻小肠也。”
方用:龙胆草三钱、天门冬三钱、细生地三钱、胡黄连三钱、麦门冬不去心三钱、粉丹皮三钱。
这个方子是个泻肝胆之火方子,方子里龙胆草是味苦寒的药,能够泻肝胆有余之火,除下焦之湿热,著名的龙胆泻肝丸就是以此药为主的(现在被里面的关木通把名声搞坏了,其实这是个好方);胡黄连也是泻肝胆之火的,但兼入胃经,它和黄连不是一回事儿,黄连是入心经的,胡黄连可以迅速地将火向下降,这点比黄连要快得多,粉丹皮同样是清肝胆之火的,尤其擅长清肝胆经血分之热,之所以叫粉丹皮,是因为上好的牡丹皮药材的表面上有一种类似粉状的东西,摸上去滑滑的,所以叫粉丹皮。
细生地是清中兼以滋阴凉血,我们前面讲过,天门冬和麦门冬我们讲过,同样是入肺经,清热滋阴,但是麦冬兼入心经,天门冬兼入肾经,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配合着发力,吴鞠通还曾经解释,说为什么叫门冬呢,因为“冬”主收藏,“门”就是开阖的意思,所以这两味药有开阖收藏之力,是两味用在开阖之“枢”的药物,这点大家自己体会,用在这里,是希望患者的相火下降,收敛的意思。
这个方子服用了两付,结果效果非常的好,等到初三吴鞠通再来的时候,家属反映,患者已经安静了许多,胡言乱语的情况少了。
吴鞠通也觉得很乐观,于是就在下面的方子里面减去了一些苦寒的药,加了些滋阴的补药。
到了初五那天,吴鞠通正在家里呢,患者的家属上门来了,报告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原来,患者在服用了加上补阴之药的方子以后,立刻病势加重,患者家属的原话是:“较前之叫哮妄语加数倍之多,无一刻之静,此症想不能治,谅其必死,先生可不必再诊矣。”
这话意思说得很明白,我们家里对鲍同学不抱任何希望了,您就不必再来看病了。
吴鞠通突然说:“我明白了,我第一次用苦寒之药,病就减轻,现在稍微补阴,病就加重,我明白该如何进退了!”
于是,再次来到患者的家里,给鲍同学诊了脉,还是弦长而数,仍然是热盛之象,于是开方如下:龙胆草六钱、天冬五钱、黄连五钱、芦荟六钱、麦冬不去心二钱、乌梅肉五钱、胡黄连五钱、秋石二钱。
各位可以看到,吴鞠通把药物的份量给加大了,因为他已经可以确定用药的原则了,其中加上了泻心经之火的黄连,芦荟亦是苦寒泻肝胆之火的,这里面的秋石要和大家说说,这是用人尿制成的药物,最好的品质是童便制成的,用尿制成的叫淡秋石,现在有用盐来代替的,叫咸秋石,这味药是用来清热泻火滋阴的,过去中医里在热病的治疗中常用。
各位该问了,这里面用乌梅是干什么的啊?原来,乌梅性酸,除了能够生津液之外,酸还主收,所以乌梅可以收敛浮热,引气归元,就是让那些乱跑的热气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各自归队,所以我们现在夏天常喝酸梅汤,里面就是用的乌梅,一方面可以生津,令一方面可以收敛浮热,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方子鲍同学连着服用了六付,结果是一天比一天见效,等到六天后,鲍同学的心智就已经清醒了。
这时候,吴鞠通乘胜追击,开始了他的治心之法,跟鲍同学好好的聊了一次天。
吴鞠通告诉鲍同学:你现在的境界太差了(念头之差),还不知道写文章的至高境界(未识文章至高之境),即使你有了那么高的学问和境界,能不能中,那也是有命运的安排在里面的,不是你说中就非中不可的,想通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发怒的呢?
总之,又说了一顿大道理,您想想,都抬高到境界的这个份儿上了,直说得鲍同学是惭愧不已,低头认错。看来真是服了。
在后面的药里,吴鞠通就开始减苦寒的药,适当地配上了补阴的药物。
半个月后,就把铁锁链去掉了(敢情还拴着呢),穿上了衣服,来人了一起跪拜,精神状态和正常人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然后吴鞠通又拿出了自己的看家秘方,把那个专翕大生膏的方子给了鲍同学,让他服用了一料,于是鲍同学的身体就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大壮)。
更出奇的是,我们的鲍同学还真争气,在下一科的考试中,竟然高中了!
这在当时一定是很轰动的事情,我估计必定会有很多家长把精神很正常的孩子送到吴鞠通的家里,求吴鞠通给训斥一通的。
还有一个患者,是个女士,姓章,四十二岁了,在二月份的时候曾经精神恍惚,有的医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给开了肉桂、附子等温补之药,结果开始发狂,于是就请了吴鞠通给治疗,吴鞠通在三月份的时候,用了三十天的时候,用苦寒之药给调治得基本好了,但是当时的脉象仍然洪数,这是热势仍然存在的表现,于是吴鞠通就告诉章女士,要戒酒肉,服用专翕大生膏补阴配阳。
结果这位章女士不但不吃丸药,还在端午节的时候大开酒肉,一顿狂吃,结果坏了,从此“狂不可挡”,“足臭远闻至邻”,估计是很久都不洗脚了,最要命的是,她还“不时脱净衣裤,上大街”游荡一番,搞得家里人感觉很没面子,于是派出壮年男子往回拉她,结果是两个男子都拉不动她。
在五月十四日的时候,又来找吴鞠通了,吴鞠通还是用的苦寒之药,但是这时只能暂时见效,过两天还是复发。
到了六月十六日,这位章女士又把裤子都撕了,然后再次跑出家门,恰巧吴鞠通当时正在患者的家里,这给吴鞠通的刺激可太大了,怎么自己就治不好呢?
想来想去,就对患者的弟弟说:“这个病啊,你要打她一下了,让她知道羞耻才行啊。”(这种方法现在不能使用)
这个弟弟正在感到非常的没有面子呢,已经是恼羞成怒了,一听吴鞠通下令,立刻行动,以保全父母面子为名,把他妹妹给抓了回来,用小竹板打她的腿,让她穿上裤子,从此以后,患者就开始穿裤子了,因为也知道痛。
到了第二个月十七日,这天的节气是立秋,吴鞠通匆匆忙忙地来到了患者的家里,说:“治病的日子终于到了!”
患者家属很纳闷,怎么治病还有日子啊?
吴鞠通说:“立秋之开始,是肺经主令(中医认为肺属金,节气配在秋),天气开始肃降,此时一身之气开始下行,我可以用药借助天气肃降之力,把她的火热降下去!”
于是开始用药,仍然是苦寒之药,结果一付药下去,患者就好了,以后,又给患者服用了专翕大生膏来善后,从此,这个病就没有再发过。
这个医案很值得我们研究,借助天时来用药,在古代医案里我见过不少,还真有这样专门等到某个节气再用药的,看来关于时间与疾病的治疗还真有研究的余地啊。
泻下法之妙用
古代这些名医的学问各有来头,吴鞠通特崇拜的医家是叶天士,这位叶天士是拜了十七个老师,从老师那里学来了很多的方法,所以治病也是变化莫测,而吴鞠通却一个老师也没有,纯粹自个儿在家里憋着看书,整看了十七年,然后再出来诊病,各位可能问了,这么学医他有临床经验吗?回答是:当然没有,但是从行医以后就开始有了,而学问如此扎实的人,一旦接触了临床,人家脑子里领悟的绝对比任何人都快得多。
看吴鞠通诊病,那就是两个字:痛快。他诊病时不拘一格,法中有法,也是一个变化莫测,有很多普通的治疗方法,在他那里就能给用出精彩来。
有位姓傅的老同志,五十五岁了,平时就喜欢没事儿时喝两盅,这不,这天就闲来无事,来到了著名的一醉楼,要了几壶酒,点了这个一醉楼最著名的一道菜,叫“烧小猪响皮”,这道菜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了,反正我在北京这么久了没听说。我们的老傅同志拿起筷子,夹起这个烧小猪响皮,吃了几口,刚刚咽下去(“甫及下咽”,确切地说,似乎是刚咽下一半),就听见有人噔噔噔跑上楼来,直奔老傅同志,怎么回事儿呢?原来是来报信的,说老傅的一个最好的朋友出事儿了(即有家人报朋友凶信),具体出了什么事儿文献里没有记载,总是是挺严重的,老傅同志一听急了,这我得去帮忙啊,于是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连忙跑下楼,要去帮朋友。
可到了酒楼的门口,傻了,原来自己的专车的车夫不见了(估计也是去哪里喝两杯去了),那时候的车可不象现在自己能开的,那年头都是人拉的,于是老傅同志放弃了自己拉车的念头,以急行军般的速度步行了四五里,跑去救朋友(看来此人很是讲义气),结果是没有找到,然后又换了个地方,又步行了四五里路,还是没有找到,这个时候,老傅同志是又累又口渴,于是就在路边的小卖店买了冷饮,什么冷饮呢?是“冰镇乌梅汤”,很凉快,老傅同志连着喝了两碗(虽然那个时候这种冰镇饮料就畅销了,但不时现在这种用瓶装的,那时是碗),然后感觉非常的畅快,然后没有办法,这时候正好看到路边有车(刚才干嘛去了),于是就雇车回家。
到了家里,就开始感觉胃口那个地方隐隐作痛,然后,一点点发展,一个月以后,疼痛开始增加,然后又请了医生,调治了一年,也没有见好,等到次年五月份的时候,再看我们老傅同志,坏了,简直不成人样了,连喝一口水,胃里面都“痛如刀割”,干饭已经有一个多月吃不下去了,到了第二个月的初八的时候,已经一点饭都吃不下去有十天了。
好嘛,本来是想去救朋友,没有救成,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有看官该问了:您前面刚讲的乌梅如何的好的,还提到什么酸梅汤了,怎么这位刚喝两碗就这样了?
这真是个好问题,但您别急,我后面会为各位解释的。
话说这位老傅同志这眼看就奄奄一息了,怎么办呢?就把吴鞠通给请来了。
吴鞠通到了他家,一看,好家伙,这位老傅同志是“骨瘦如柴”,脸色红得像是赭石的颜色,再一诊脉,脉象是沉洪有力,“胃中痛处搞起如桃大”,用手一按,这位老傅同志立刻疼得直喊。
这的确是很棘手啊,吴鞠通稍作判断后,说:“这是食膈啊,需要使用泻下之法来治疗。”
于是就开了大承气汤加上牵牛,这个大承气汤我们前面介绍过,是《伤寒论》中用来治疗里实热证的方子,药物很简单,只有四味:大黄、厚朴、枳实、芒硝,但是大家要记住,不是泻下就用这个方子,这是体内有实热的时候才用的,叫寒下之法。
至于吴鞠通开的牵牛,就是我们通常说的黑白丑,对于它其实我们非常的熟悉,它就是路边开的非常漂亮的喇叭花的种子,这味药也是泻下的,力量强大,但是,难道一付大承气汤不够用吗?为什么要加上牵牛呢?原来,大承气汤中的大黄、芒硝等药都是走血分的,而牵牛走气分,可以泻气分的壅滞,它对泻气分的水湿还有特殊的作用,在治疗危急的水肿的时候会用到。需要注意的是,一般牵牛都是研成粉末用的,因为它的有效成份在煎煮后会被破坏掉一部份,这里应该是在大承气汤煮好后,加入的牵牛粉末。
等到吴鞠通开了方子,就走了,这下老傅同志的家里可就炸开锅了,原来,这帮人还都知道这是什么药,这么厉害的泻药,能行吗?大家吓得都吐出了舌头。
老傅同志也被这种气氛给吓坏了,感到了无比的惶恐,最后,没有办法,不知道哪位高人想出了一个很有科学含量的办法:求签,让神仙来决定是否喝药。
于是在很神秘的气氛下,老傅同志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和家里的神仙沟通了一下。
这次神仙很给吴鞠通面子,抽签的结果是:喝!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喝吧,老傅同志就喝了一碗,嘿,您别说,立刻就见到了效果,只觉得疼痛的地方,向下面移动了,到了肚脐那里;再喝一碗,疼痛的地方就移动到了小腹;等到第三碗服下去,这疼痛的地方就到了肛门,大家还等着呢:这么神奇?再喝一碗,看能到哪里?
吴鞠通告诉大家,这次用半付药,熬好后就又喝了一碗,然后吴鞠通用了蜜煎导法(也是《伤寒论》中的办法,是往肛门里放入蜂蜜制剂,用以通便)。
然后,老傅同志终于忍不住了,直奔厕所,最后泻下了一个“如鸡蛋”大的坚硬的东西。
第二天早晨,先吃了烂面条半碗,再第二天喝粥,五天以后,就可以吃干饭了。
此时,吴鞠通给老傅同志开了五汁饮做为善后调理的用药,这五汁饮是什么呢?就是梨汁、荸荠汁、鲜苇根汁、麦冬汁、藕汁或者用甘蔗汁。
这基本是个食疗的方子,果汁,估计很好喝,但是里面的说道却很大,我给各位聊聊,其中的梨汁是温病学家经常用的,可以生津、润燥、清热、化痰,是个在有热证的时候可以常用的食物;荸荠也是好东西,也可以清热、化痰,用荸荠和海蜇在一起熬,熬出来的汁叫雪羹汤,是温病学家王孟英最常用的方子,用来化热痰的,我曾经特别熬过尝尝看是什么味道,还真不难喝;鲜苇根就是芦根,是透热外出的,古代讲究用的是活水芦根,就是最好是流动的河水中的,死水里的次一品;麦冬我们讲过了,是个清热滋阴的药物,熬起来甜甜的,没有什么药味;藕汁这里大家要注意了,这是我们生活中经常见到的,它生着用和煮熟了以后的功效是不同的,藕生用一般是榨汁,藕汁是甘寒的,可以凉血止血,还能消散瘀血,有因热证而出血的可以使用;而藕煮熟了以后,就变成了甘温的了,可以健脾开胃,生血补心,变成了滋补的了。
为什么在这里用五汁饮呢?原来,这个异物卡在消化道里,已经引起了热证,消耗了体内的阴液,用这个五汁饮是用来清热养阴的。
有看官该问了,为什么这乌梅汤喝了会这么严重啊?您不是说乌梅好来着吗?
不知道各位注意到没有,我们老傅同志喝的是冰镇的乌梅汤,本来没什么的,这冰镇可就坏了,现在我们很多人在吃饭的时候都喝冰镇的饮料,或者啤酒,原本脾胃消化吸收食物工作得好好的呢,您偏用寒邪来把它给冰住,您说它能工作得好吗?很多患者反映自己有慢性肠炎,什么时候犯病呢?就是前一天吃饭时喝了冰啤酒了,其实这种泻肚子是脾胃的自我保护,它不能正常工作了,就把这些东西给排出去,总不能留在里面吧?要是给留在了里面,那可就跟老傅同志一样了,这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
来,让我们趁热打铁,再观摩一个应用泻法的医案。
这是位妇女,姓钱,三十二岁,在甲子年(公元1804年)八月初十来诊,一开始患的病是咳嗽,“胃中停水”,这胃中停水是什么意思,就是体内的水湿过剩,张仲景描述的位置是“心下停水”,张仲景说的“心下”就是胃那个位置,张仲景书中说的“胃”就是现在的肠道,时代不同了,古汉所说的位置和现在不同,这点大家要知道。
这怎么治疗呢?吴鞠通就开了张仲景的小青龙汤,这个方子是用来治疗外寒内饮的,这种病的病证形成原因就是《黄帝内经 灵枢》所言的“形寒饮冷则伤肺”,吴鞠通把方子里面的麻黄和细辛去掉了,加上了枳实、广皮,这是温病学家们的问题,他们虽然比较精通《伤寒论》,但是有时候害怕使用麻黄等热药,其实宣肺气非麻黄不可,后来这个病情出现了反复,就是因为吴鞠通去掉了方子中的麻黄和细辛。
患者在服用了五付吴鞠通开的药后,身体就慢慢地恢复了,“已愈八九”,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是她的父亲的生日到了,她就回来娘家,为她的父亲祝寿。
在酒席上,这位钱女士“大开酒肉”,狂吃狂喝,而恰巧,她的父亲也是个医生,一边往女儿的碗里夹肉,一边询问:什么?那个吴鞠通就没给你用什么补药?开什么玩笑?怎么也应该用点儿人参啊,你别着急,明天爹给你用点儿人参。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给钱女士用了六君子汤,这是一个补气的方子,里面有人参,这个方子是个好的方子,但是关键是用得时机不对,此时患者体内的湿邪并没有完全去除,六君子汤补多泻少,并不合适。
结果这位父亲把女儿给补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现在这位钱女士已经变成了“胃中积水,胀而且痛”,最后竟然到了胸部胀得不能够弯腰,晚上只能坐着,不能躺着,已经有好几天不能吃东西了。
这位钱女士的老公公(她老公的爸爸)到了这个时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么下去,岂不是要把我儿媳妇害死?你自己的女儿,你爱害死就害死吧,但这也是我儿子的老婆啊,于是,就死活也不让这位爱女儿的父亲再来喂人参了(其翁见势已急,力辞其父)。
然后请来了吴鞠通,吴鞠通此时一看,这位钱女士被父亲补得努着眼睛,面色青黄,“胸大胀痛不可忍”,六脉弦急,每一呼吸有六七至之多,吴鞠通心中暗叫不好,这个病情已经危急了,一般的方法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使用了温下之法。
什么是温下之法呢?原来,大黄是寒性的药物,对体内有热积的泻下比较合适,但是这位患者体内是寒湿之邪,再用寒下就不对了,那么,泻下的药物中那种是温热的呢?原来就是那个力道十分猛烈的巴豆。
各位该问了,您不是在缪希雍的故事里说过,这个巴豆的刺激性太大了吗?怎么吴鞠通就不怕事儿大呢?
原来,吴鞠通使用的是巴豆霜,这是巴豆的制品,这个巴豆霜是怎么制作的呢?就是把巴豆碾碎了,然后用吸油纸包裹,加热,吸去巴豆油,要知道这个巴豆油是刺激性最大的,然后把纸扔掉,再换,再吸,一共要换纸六七次,每两天换一次,最后剩下的粉末就是巴豆霜了,而且,这个巴豆霜还不能多用,吴鞠通在这里仅仅用了三分,也就是一克吧。
就这一克下去,这位钱女士就有了很大的反应了,狂泻,“下黑水将近一桶”,这可都是体内的寒湿之邪啊。
然后吴鞠通这才用调理脾胃的药物,三四天以后,胃口就变得非常的好了。
但是,这人嘴馋就是没有办法,这位钱女士刚刚好点,就又大吃了一顿羊肉饺子,结果是胃中又开始极其疼痛,吴鞠通没有办法,又用了一次巴豆霜,用量是一分五厘,再次泻下(其实是上次没有泻干净,但本来可以通过调理让身体自己排出的,但没有办法,只有再次借助巴豆霜了)。
此时吴鞠通急了,告诉患者,严禁一切鱼、肉,然后调理脾胃,直到一个月以后,才算是彻底治愈。
在说完了这个故事以后,我顺便多说几句,关于这个忌口的问题,这是中医的特色,有些病是要忌口的,尤其是一些实证,有时那些大鱼大肉的吃进去以后,就变成了影响气机的障碍物,结果使得病情更重,在孙思邈的《千金要方》中就有很多关于忌口的记载了,我们讲过的朱丹溪也是在给母亲养老的时候不让老人吃膏梁厚味,这个忌口也是吴鞠通的独家法宝,经常是让患者忌口,比如在治疗前面的胡沄的时候。
现在也有很多很讲究让患者忌口的医家,比如北京中医药大学的已故中医大师赵绍琴,他是当代真正的温病大家,家里是几代御医,他的父亲赵文魁公是清朝太医院的最后一位院长,赵绍琴老师最擅长的是治疗肾病,他治疗时就是让患者吃素,绝对忌口,如果您还是吃大鱼大肉的,对不起,他说那您的病我治不了,所以患者都特听话,都开始严格忌口,结果治疗效果就特别的好。
今天写到这里,表达一下我对赵绍琴老师的怀念,我走在校园的时候,经常会感觉到他老人家的影响犹存,赵老学问高超,一生救人无数,多少肾病患者因为他才得以生存,其功德无量,实在是值得我们做后辈的景仰和学习。
秋天的故事
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初秋了,天气渐渐地凉了下来,有网友问,秋天的养生要注意什么?正好,吴鞠通对秋天那是情有独钟,很有研究,我就来把这些内容给大家聊聊吧。
吴鞠通很有意思,他对秋天最为关注,因为他认为以前人们对秋天的认识有很多错误,而且吴鞠通胆子还特别的大,他说在《黄帝内经》里就出现这个错误了。
指责《黄帝内经》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吴鞠通就敢干,他说唐宋以后,大家都不知道燥气致病这回事儿,为什么啊?原来都是因为《黄帝内经》的“阴阳应象大论”中给搞错了,本来是长夏伤于湿,秋应该是伤于燥,结果“阴阳应象大论”给写成了秋伤于湿,这样就导致后世大家的糊涂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我来给大家从头聊聊。原来,中医认为每个季节的气候对人都有影响,如果人在当令的季节中不注意,受到了伤害,那么身体就会出现病证,那么,每个季节都容易对人有什么样的影响呢?
中医是这样认为的:在春天,万物生发,风动,人体容易被风邪伤到;夏天,天气热,人体容易暑邪伤到;中医在夏天的后面,秋天的前面,还加上了一个长夏,就是夏天的尾巴,中医认为这个时候热到了极点,大地的湿气都被蒸发了出来,因此湿气特别的重(就好比是现在的桑拿天),人体被闷在里面,容易被湿气伤到;秋天气机下降,万物开始收敛,湿气凝结了,天气开始干燥,人体突然暴露在相对干燥的空气里,很容易被燥邪伤到;冬天天冷,人体容易被寒邪伤到。
其实《黄帝内经》中的其它地方都讲的秋天是燥的,不知道怎么弄的,在“阴阳应象大论”里出现了“秋伤于湿”这样的话,我分析应该是中医理论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后来经过改进,认为湿应该是长夏的特性,秋应该是燥。但这里没有改过来,就被我们看到了。大家也甭把《黄帝内经》当作圣经来读,其实任何学术理论都是在发展的,仔细看《黄帝内经》,你就可以看出很多中医早期发展的痕迹。
现在聊聊秋天为什么是燥的呢?因为秋天天气开始凉了,长夏充满空间的湿气开始被凝结,本来特湿热的桑拿天,人都快闷晕了,突然立秋了,天气凉爽,桑拿空气一扫而光,哪儿去了?湿气凝结下降了,此时是万里无云。
所以中医说,秋天无论是整个世界、还是人体,气机都是下降的,在人体的五脏里,肺是属金的,应在秋天,所以此时人体的肺气是要下降的,有很多病,就是因为此时肺气被什么阻碍了,无法下降引起的,我通常对朋友说,如果喝饮料,此时要喝些杏仁露,因为杏仁是降肺气的,有个网友曾经给我写邮件,问为什么自己立秋后上半身发痒,在下午和夜里,非常抱歉,我看到邮件晚了,其实她这就是肺气不下降,喝些降肺气的药就可以了。
在秋天里,人体也会有改变,比如夏天大汗淋漓的,到了秋天,凉气来了,满身的汗就不见了,津液已经开始收敛了,这个时候也会出现一些喉咙干燥等问题,尤其是那些平时津液就不足的人,所以古人总结,秋天容易被燥邪伤到。
但是这个燥,还随着初秋和深秋的不同,存在着温燥和凉燥的区别。
温燥以后再聊,现在我给大家聊聊这个凉燥。
在秋天,人体很容易被凉燥伤到,为什么呢?这是秋天这个特殊的季节决定的。秋天其实有的时候也很热,比如中午,骄阳似火,热得和夏天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秋天的特点是,到了晚上,则会立刻凉下来,有的时候,你甚至会感觉白天走到荫凉地里都会立刻地凉下来,这就是秋天,风是凉的,但太阳是火热的。
所以秋天很容易被凉气伤到,比如走在阳光地里,太阳火热地烤着,此时你的毛孔以为是夏天来了呢,全部都开张了(但此时也不会象夏天那么流汗了,因为秋季人体的津液都开始收敛了),话说这毛孔正张着呢,然后进入了荫凉的地方,凉风立刻袭来,直扑肌表,立刻觉得皮肤发紧,这时患的就是凉燥了。
此时的典型症状是:头微痛,恶寒,咳嗽,稀痰,鼻塞,喉咙干,无汗或少汗。
吴鞠通开的方子是:杏苏散,方子的组成是:苏叶、半夏、茯苓、前胡、桔梗、枳壳、甘草、生姜、大枣、橘皮、杏仁。
其实这个方子的核心就是苏叶和杏仁,在你秋天被冷风刚刚吹到,感到浑身发冷,头微痛,还没有咳嗽的时候,可以熬点杏仁,在水开了以后,放入一把苏叶(药店有卖的),泡个十分钟,喝下去就可以了,前两天有几个网友患此证,就是用此方调治好的。
如果刚发病没有注意,病情发展了,咳嗽了,还有痰,就要加上剩下的药物了。
由于秋天人体的津液开始收敛,那么就往往会感到干燥,有皮肤的,有口腔的,这可怎么办呢?过去,一些老药工的方法是,用中药石斛,放在嘴里含着,这个石斛是生津润燥的,含在嘴里可以感觉口腔就不那么燥了,这种方法后来流传到了社会,过去很多有钱人家这个季节就开始买石斛了。
但是石斛的品级比较多,好的品级的非常的贵,前几天有香港的超级贵夫人就买了几万元的石斛走,其实还真没多大份量。
当然,我们是没那么多的钱干这个的,那我们怎么办呢?其实,中医还有它自己的办法,比如我梨就是一个很好的润燥生津的水果,如果我们感到燥热,可以吃个梨,也可以起到润燥的作用,我们前面提到的五汁饮中的其它几个成份也是润燥的佳品。
上面的这时对温燥,如果您感觉到凉了,并因此而出现干燥的状态,这就是凉燥了,那么就更简单了,您可以切两片姜,用开水泡一会儿,喝了,津液就会发散出来了。
一般温燥出现在初秋,凉燥出现在深秋,不过天气变幻莫测,有时也是经常颠倒的。
吴鞠通对这个燥邪简直是太留意了,为什么呢?他说这个秋天的燥邪实在是要注意啊,很容易演变成瘟疫,“其伤人也,最速且暴,竟有不终日而死者。瑭(吴鞠通字瑭)目击神伤,故再三致意”(其实这是错觉,和秋燥没大关系,原因我们随后就讲),可见吴鞠通对这事儿非常的重视,重视到了什么地步呢?在他中年的时候写《温病条辨》时就琢磨好久了,然后接着琢磨了一生,到了晚年在整理别人编著的《吴鞠通医案》的时候,又给补上了一篇论述。
吴鞠通是先创立了桑杏汤、杏苏散等方子,写在了《温病条辨》里,等到后来才创立了力道很猛霹雳散,然后觉得自己当初写得不完全,在《温病条辨》再版的时候,又补入了霹雳散等内容。
但是很奇怪的是,吴鞠通写这个霹雳散治疗的病证的时候,却写得非常的严重,说这种病有“不终日而死者”,就是说有患了病当天就会死亡的人,他说他自己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苦苦思考,才创立的这个方子。而朱士彦在《医医病书》前的《吴鞠通传》中也说:“道光之初,民多病吐利死者”,吴鞠通是因此而创立了霹雳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病呢?
这的确是一个谜团,吴鞠通对这种病的解释是秋天燥气所引起的,但是我们每年都有秋天,也每看到这么严重的疾病啊,竟然有人当天就死的,这到底是什么病呢?
现在让我们来揭示这个谜团吧,首先,我们要来看看吴鞠通自己说的这个霹雳散都是治疗什么病的。
现在让我们来代替吴鞠通宣读他的文章,文章中说:“主治中燥吐泻腹痛,甚则四肢厥逆,腿痛转筋,肢麻,起卧不安,烦躁不宁,再甚则六脉全无,阴毒发斑、疝瘕等症,并一切凝寒固冷积聚之疾。”
这可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秋天一个燥气,至于这么严重吗?什么腿痛转筋,什么吐泻腹痛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这病似乎王孟英碰到过吧?
让我们再看看道光初年的北京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清史稿》卷四十《灾疫》中记载说道光元年“三月,任丘大疫。六月,冠县大疫;武城大疫……死者无算……”这段文字中连着列举了三十一个地区的瘟疫,看来当时北方的疫情是空前的。
清朝医家王清任在《医林改错》中记载说道光元年“瘟毒流行,病吐泻转筋者数省,京都犹甚,伤人过多,贫不能葬埋者,国家发帑施棺,月余间,费数十万金”。
看来真够严重的了,那么,吴鞠通到底经历的是一种什么恐怖的疾病呢?
让我们来看看王孟英的书吧,或许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在王孟英写的《随息居重订霍乱论》中,他的好朋友,杨照藜(就是那位最终也死于瘟疫之下的先生)曾经批注过,说道光元年“直省此症大作,一觉转筋即死,京师至棺木卖尽,以席裹身而葬。卒未有识为何证者。”
原来如此啊,原来吴鞠通遇到的就是令人胆寒的霍乱啊,这种烈性传染病当时已经流传到了北京,并造成了极大的危害,当时的医家对此还缺乏认识,于是只有对证治疗,吴鞠通就是根据患者的症状,对证开出的这个霹雳散的。
这不,有位姓杨的妇女,五十岁了,这天开始出现了病症,是胁痛,心烦,四肢就开始拘急,同时变得冰冷,想坐又不坐,想站又不站,坐立不安,家里人突然觉得不好,这不会就是外面流行的瘟疫吧,于是赶快把吴鞠通给请来了。
吴鞠通一诊脉,只觉得她的脉弦细而紧,渐渐地就开始变小了,吴鞠通大叫一声不好,此人立刻就要虚脱过去!
立刻把随身携带的霹雳散掏出,开始不断地往患者的嘴里灌,也就这么两个时辰的功夫,一共灌下去了霹雳散四两,然后这个患者的病情才算控制住,最后,又开了些调理的方子,才算是痊愈了,这等于是从瘟疫的死亡线上把这位杨女士给拉了回来。
您该问了,这霹雳散都是什么成份啊?原来,都是些温阳燥湿的药物,什么附子、干姜的。
其实,这和燥邪没什么大的关系,吴鞠通之所以要和燥邪给联系上,是因为他认为秋天的凉燥也是伤阳气的,但这跟霍乱确实关系不大,吴鞠通用一个比较牵强的理论,却在证候上找到了突破点,开出了正确的方子,因此也救了很多人。
吴鞠通不但用这个方子治愈了一些患者,还在预防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吴鞠通创立了霹雳散的那年,北京就要举行科举的乡试了,这下可难为坏了各级行政长官,这事儿搁谁都决定不了啊,就跟非典时期似的,您说考试还进行吗?如果进行,只要有感染的人,那这些考生可就倒霉了,全都挤在一起啊,吃喝拉撒全在一起,还不传染个遍?您说不考了吧,科举如果要推迟,那可是非常大的事情啊!
左思右想之后,不知道哪位出了个主意,说听说有个医生叫吴鞠通,他弄个一个方子,据说预防效果不错,我们要不给考生服用这个方子,然后在让他们去考试?
当时主要负责的官员一听,嘿,这倒是个办法啊,那就这么办吧。
这个主办官员胆子够大的,这种事都敢尝试,这也就是吴鞠通开的方子,这要是一个庸医的,结果估计非有人掉脑袋不可。
于是就开始政府采购行动,买了一百多剂的霹雳散,给乡试的这些考生服用了,结果,外面是瘟疫流行,里面这些考生照常考试,考了几天以后,等到结束了才发现,考生里还真的没有一个患上霍乱的。
这件事后来被很光荣地记载在《吴鞠通传》里。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呢?为什么这种温燥的方子,含有附子、干姜、吴茱萸、公丁香、草果等热药的方子可以预防和治疗霍乱呢?
原来,这种霍乱的病原体霍乱弧菌其实是很脆弱的,它在人正常的胃酸中,只能存活四分钟,也就是说,一般人对它是有抵抗力的,从口进入的霍乱弧菌,在人体的胃酸中可被杀死,但是,如果人体失调,胃酸分泌减少,则霍乱弧菌会经过胃进入小肠,从小肠进入体内,导致人体发病。
而如果人体的阳气不足,脾胃功能下降,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服用大量的冰冷食物,比如西瓜、冰水,这些都可以抑制胃酸的分泌,这样的人就更容易感染霍乱弧菌。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患者是在喝了冰水或者是吃了西瓜以后发病的原因,古代人不知道,还曾经以为是西瓜传播的霍乱,杨照藜曾记载“俗传食西瓜者即死,故西瓜贱甚。”估计当时的瓜农算是赔大了。
当然,现在大家不用害怕,因为没有霍乱流行,所以吃西瓜是没问题的。
而吴鞠通的这些温热的药物服下去以后,绝对有振奋阳气,温补脾胃的作用,它使得脾胃的功能加强,胃酸分泌正常,这样就可以抵御霍乱弧菌的侵入了。
至于霍乱感染后引起的热证,这个霹雳散就不应该用了,这个问题当时吴鞠通没有解决,结果是最终落在了王孟英的头上,由王孟英去思考了。
这就是故事的原来面目,我们如果只读吴鞠通的书,他那里面根本就没有霍乱的字样,因为那个时候大家还没有给霍乱正式命名,可是如果我们仔细挖掘下去,就会发现,原来吴鞠通也曾经和霍乱打过遭遇战啊,在和霍乱的斗争中,也有人家的一份功劳啊。
一个人的孤独之路
就在遭遇霍乱的那年,吴鞠通已经是位六十三岁的人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地变成了一位老人。
一个人变老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要看着自己的朋友一个一个地离去。
就在吴鞠通六十三岁这年,他的好朋友,那位针灸高手郏芷谷去世了,在郏芷谷在世的时候,曾经对吴鞠通带去看病的胡沄说:如果你有时间,我把我的针术传给你吧?
胡沄当时脑袋里不知道怎么想的,总之是觉得没有时间,就推托了。
等到郏芷谷去世,胡沄才后悔不已(余深悔未曾习其传也),结果是:郏芷谷从天台山高僧那里学来的针术,就此失传。
而吴鞠通也不但失去了一位可以配合治疗的医生,也失去了一个可以交心的好朋友。
一个人越到老年,就会越怀念以前的日子,就会越思念故乡,就在好朋友郏芷谷去世后,吴鞠通突然开始非常的想念家乡了,在很多次的梦里,他都会梦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梦到自己小时候读书的情景,于是,在他六十六岁那年,他决定要回到淮阴老家,给父母上坟。
在公元1824年的秋天,吴鞠通抵达了老家淮阴,此时,天气微凉,天高气爽,家乡那熟悉的景物令吴鞠通唏嘘不已,一个人的生命真的是很短暂啊,一转眼,自已已经由一个少年变成白首老翁了。
在家乡,大家还是慕名前来求治,吴鞠通在这里治疗了很多患者,有一些在他的《吴鞠通医案》里有所记载,胡沄也把自己的邻居赵岷江、赵云涛兄弟俩介绍了治疗,这二位都是老病号了,当地的医生一提起来脑袋都疼,结果在吴鞠通的治疗下,都痊愈了。
吴鞠通在家乡治疗的其他患者,疗效也是非常的好,胡沄记载到:“其外沉疴怪症,君应手而愈,一如在京师时”。
等到吴鞠通回到北京,没有多久,另一个坏消息传来,在公元1827年的时候,他的另外一个好朋友汪廷珍也去世了。
汪廷珍是吴鞠通一生最好的朋友了,他们经历相似,在道义方面可以心有灵犀,谈论起医学来也是互有启发,虽然后来汪廷珍做了大官,甚至当了皇上的老师,但是在吴鞠通这里,他从来都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他们谈论的,都是学问方面的事情。
汪廷珍的去世,给吴鞠通很大的打击。
到了老年的时候,吴鞠通在医学界就开始变得十分的孤独了。
为什么呢?吴鞠通为什么会在医学界变得孤独呢?原来,这要从他的性格谈起。
吴鞠通是这样一个人,他为人非常的正直,居心忠厚,有古道热肠风貌,有人评价他“处事悉当”,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他处理事情非常的得当,这说明吴鞠通是一个非常会处理事情的人,他会把周围的事情都处理得很得体,这样分析,吴鞠通的人缘是非常的不错的,社会关系也会非常的好。
但是,他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使得他在当时的医学界却毁誉参半,那就是他心直口快,不徇私情,在诊病的时候有什么说什么,对于其他医生的错误,从来都是立刻指出,很不给别人留台阶。
这可就要命了,因为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啊,在患者面前总要给留点面子吧?可偏偏吴鞠通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医生负责的那可是人家的性命啊,怎么能如此犯错误呢?估计是他从他父亲被庸医误治那里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从此一生痛恨不学无术的医生,他曾说:“呜呼!生民何辜,不死于病而死于医,是有医不若无医也,学医不精,不若不学也!”
这话说得比较的重,意思是,你学医学得技艺不精,还不如不学呢!因为你治疗十个患者,误治五个,对你来说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可对这五个患者来说,就是百分之百啊。
按照通常医生里面的规矩,那是要给同行留余地的,看到前面医生开的方子错了,也不能当面指出,要说:年兄手段高超,调治的好,方子也是好方子,我再斗胆稍微改动几味药吧。
这是给前面的人的错误粉饰一下,可吴鞠通最痛恨这个,他说:“余存心不敢粉饰,不忍粉饰,口过直而心过慈,以至与世不合。”这就把他自己为什么与其他的医生不合的原因说出来了,他太不给人留面子了。
结果弄的场面很难堪,当时有的一些学术不精的医生很怕他,本来在患者家里口若悬河者呢,一听吴鞠通也要来了,吓得撒腿就跑(所至则避去),等打听到吴鞠通走了,再溜达回来,到患者面前诋毁吴鞠通。
但是,还是有很多医生佩服他的学术的,因此吴鞠通获得的评价是“毁誉参半”。
这实在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还是尽量劝劝他吧,不能这样下去了。
“吴鞠通老师,难道您就不能改改吗?”
夜很深了,烛光把吴鞠通孤独的身影透射在空荡荡的墙上,吴鞠通低头不语。
“其实,通融一下也没有关系啊,大家都是混饭吃的啊。”
吴鞠通缓缓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混饭吃?医生是要救人的啊!什么样的医生才是真正的医生?那是要怀着救人济世之心,嗜学不倦,反复求索,最终才能达到救人的目的啊,在病人的痛苦面前,你的面子一钱不值啊,难道不是吗?”
“可是,这样下去您是会被这些医生孤立的。”
吴鞠通:“这个世界上,病痛实在是太多了,我倾尽全力治疗还治疗不过来呢,怎么会有时间去和他们勾心斗角?孤独就孤独吧,只要能够救人,我宁愿走这条孤独的道路。”
“可是,他们会恨你的。”
吴鞠通:“不要管它,但愿我的言语能够刺激到他们,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他们在面对着自己的良心的时候,希望他们能够有所悔悟、能够奋起读书。”
然后,吴鞠通抬起了头,从窗户里凝视着辽远的星空,自言自语到:“希望,后世的人们能够理解我,那样,我将不再感到孤独……”
在公元1831年的时候,吴鞠通已经七十四岁了,在他到处给人瞧病的闲暇时间里,他动笔写下了《医医病书》这本书,这本书的名字很是拗口,意思就是:治疗医生的疾病的书。
在这本书里,吴鞠通指出了医生容易出现的很多问题,其中有的十分尖锐,同时他还写出了这些问题的解决办法,这是一本内容很少的书,但是仔细看看,其中的道理非常的深,它反映了吴鞠通的医学境界和治学思想,各位有空可以拿来一读,定有收益。
其实,吴鞠通自己特别的谦虚,他也特希望别人来批评他,他在《医医病书》的凡例中说:“是书,无论先达后学,有能择其弊窦,补其未备,瑭将感之如师资之恩”。
在吴鞠通的晚年,有两件事情刺激到了他,一件是当时的东南诸省发大水,老百姓被淹死无数,吴鞠通是个忧国忧民的人,无比的珍惜生命,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为之痛哭咯血”,然后倾囊捐赈,我们已经不知道他的身体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总之是出现了病症了。
另外一件事情是,在公元1836年的时候,吴鞠通已经是七十九岁了,他的长子突然病故,具体患的什么病没有记载,但是吴鞠通的精神再次受到重大的刺激,开始衄血(其实我认为是和上次的咯血是同一疾病)。
这次发病是致命的,就在这一年,吴鞠通去世了,享年七十九岁。
人的生命,就像是花一样,曾经绚丽地开放,然后逐渐地枯萎,最后死去,没有人能够逃脱过这大自然的规律,不管你是名医也好,普通百姓也好,都一样。只是,有的鲜花的盛开,是那样的让人难以忘记。
我在即将合上吴鞠通的医书的时候,脑子中出现了许多场景:那时,他是一个在父亲的灵柩前痛苦地翻看《伤寒论》的年轻人;他是一个在北京的街头寻找工作机会的漂流者;他是一个在抄书的过程中苦读医书的学者;他是一个在与瘟疫的搏斗中奋力拯救的医者;他是一个毫不顾忌面子指出别人错误的同行;他是一个在烛光前低首为后世撰写医书的大医。
在这些场景中,吴鞠通逐渐地老去,慢慢变成了历史画卷中的一个光影,但是,他心中的光明,却放大开来,照亮了后世的我们。
吴瑭,字鞠通,他出身贫寒,因失去父亲而奋起学医,在艰苦的环境里自学成才,终成一代大医,他对前人的经验加以总结,丰富并整理了温病的理论,使之更加系统化。他为人正直,不徇私情,秉持救人济世的信念,毫不动摇,他凭借自己高超的医术,一生救人无算。
在行医的道路上,吴鞠通可能是孤独的,他的正直遭到了一些品质低下的医生的排斥,但是,他却凭借着心中的信念一直前行,他心中的信念之光,犹如一道道闪电,劈开了人性阴暗的黑幕,唤醒了无数正直医生的良心。
现在,那些诋毁他的丑恶言语已经灰飞烟灭,而吴鞠通,却为我们留下了与《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同称为中医四大经典的《温病条辨》。
他用他那颗坦荡之心,告诉了我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医道。
银翘解毒丸的应用
吴鞠通在《温病条辨》这部书里为我们留下了很多方子,这些方子现在在我们临床中应用频率较高,其中知名度最高的,应该就是这个银翘散了,现在我们进行了改进,在药店里卖的叫银翘解毒丸,或者稍微加减,添上了羚羊角,叫羚翘解毒丸。
我今天和各位聊聊这个药,实际上,我们聊的话题的实质是:如何应对感冒。
您可甭小瞧了这个感冒,不管是通常我们自己所患的那个伤风感冒,还是大规模流行的流行性感冒,都是一个比较让人头痛的问题,有很多人感冒发烧,最后到医院输液,现在抗生素的级别越来越高,费用也越来越贵,很多人输液几天下来小一千元人民币花进去了,还没怎么见好呢,这样的患者实在是太多了。
有的人说感冒挺一挺就过去了,但是,您要知道,这个感冒会引起肾炎、心肌炎等若干严重的疾病,很多人患这些病就是感冒后挺的,现在肾炎、肾衰的患病人群越来越多,有很多都是年轻人,不能不说遗憾啊。
而每次流感来临,一个城市里到处都可以听到咳嗽的声音,公共汽车上,一讲话大家都是鼻声重重的,我估计每次大规模的流感在一个大型城市里的患病人群都会超过上百万,本来是可以阻止的,但是这事儿似乎没有人管,结果每次我都眼看着街上感冒的人越来越多,最终身边的人全部感染。
那么,怎么办呢?我们自己有什么办法吗?如何处理感冒这个小病呢?中医对此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其实,中医是最擅长治疗感冒的了,只不过大家还不是善于使用它的方法而已。
在中医里,感冒属于外感病,对于这种病的治疗,由于中医理论派别的关系,正确的治疗方法被耽误了很久,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地和各位聊吧。
在汉朝的时候,我们的医圣张仲景因为家里很多人患外感病死去了,因此他发誓要搞清楚这种病,就收集了当时很多的医书,然后结合自己的经验,写了《伤寒论》这本书,这本书里,张仲景把人体的防卫系统分成了六个层次,他论述的是当寒邪来袭击的时候,这六个防卫系统会出现的问题,并谈了应该如何解决,我客观地凭借这个事情,张仲景分出的这六个防卫层次是非常恰当的,现在我们说,这是一种系统论的划分方法,而且,张仲景开出的方子也非常的精辟,应该说,这些方子只要用得对证了,其效果经常让开出方子的医生自己都瞠目结舌的,这是实话,搞中医的人都有感受。
因为来袭击的是寒邪,因此张仲景在治病的开始,选择了用辛温发散的药物(麻黄、桂枝等)来治疗,也就是说,让大家出出汗,张仲景的意思是,就把寒邪从体表给发散出去了。
如果在体表这第一道防线没有发散出去,那么后面还有五道防线呢。
这种方法一直使用,到了清代的时候(其实清代之前就开始了),人们发现辛温发散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有的人一用麻黄等药病情就重了,于是就出现了温病学派,他们认为袭击人体的不光是寒邪,还有温邪,这个温邪有自己的特点,应该用辛凉解表的方法来治疗(吴鞠通就是这派的),不要用麻黄,要用连翘、金银花等凉药来治疗,结果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从此,中医历史上的寒温之争就开始了,伤寒学派的说温病的是胡说八道,温病学派的说死套伤寒的方法那是害人,总之打得十分的严重,规模蔚为壮观,各位翻开医书,可以看到很多当时的论战遗迹。
现在各位看中医的教材上,在感冒的部份,还是外感风寒、外感风热等部份呢,这都是寒温学派分裂的结果。
可是各位,按照这个寒、温的分法,治疗感冒灵吗?效果好吗?公平地讲吧,疗效一般,有的患者好,有的患者不好,如果都好,那么控制流感的任务早就放在中医的身上了,就是因为忽好,忽不好,所以上面的领导也感到很狐疑,中医治疗感冒到底行吗?
我自己就有切身体会,刚学中医那会儿,甭说别人了,就是自己患了感冒,也要仔细地分析,这是伤寒?还是温病?用哪一派的方子?那个时候我自己拿自己做试验熬药喝,经常搞错,但也慢慢积累了经验。
等到学中医学的深入了,才豁然开朗,这些人都争什么啊,分什么伤寒、温病的啊,原本就是一回事儿嘛!
您该问了,什么?伤寒和温病是一回事儿?
是的,其实都是外感病里的各种状态,是不同的阶段,被人为地给分开了,所以每个疗效都不是百分之百。
我来给各位分析一下吧,现在我们对微生物也了解了,我们可以给病毒分一下类,哪一类病毒是风寒感冒的病毒?哪一类病毒是风热感冒的病毒?中医的外邪还有风、暑、湿、燥邪,您把感冒病毒给分一下吧,和这些邪气对一下号吧!
这个任务会让人发狂的,因为实在是没有办法对号,我们现在知道主要导致流感的流感病毒为正粘液病毒,分为甲、乙、丙三个类型,我们感染以甲型为主,有多种变异,那么,到底和寒、温等外邪如何对应呢?答案是:根本就没有办法对应。
所以,我们不能说外界的病毒和细菌是有风、寒、暑、湿、燥、火等性质的,因为一个流感病毒,就可以让你这次感冒冷得发抖,下次感冒热得发狂。
那么,中医说的外界的这风、寒、暑、湿、燥、火六个邪气又是指得什么呢?
原来,这六个邪气并不是真的邪气,而是指外界天气、周围湿度等等生存的条件,如果这些条件发生了异常变化,出现了这六种特征,就是六个邪气了,其实都是大自然的变化,之所以把它叫邪气,是因为它们能够引起人体的相应不正常的变化。古代的中医把这些身体不正常的变化给分成了六大类,如此而已。
人体在正常的状态下,是对这些外界微生物有抵抗作用的,比如家里人感冒了,您什么事儿没有,这就是例子,而一旦外界的变化引起了您身体的相应变化,比如您在外面冰天雪地的状态下穿了件单衣服,结果感冒了,不是一个分类到“寒”那个种类感冒病毒侵袭了你,而是气候的“寒”打乱了你身体的正常状态,出现了相应的反应,结果感冒病毒来了。
中医古代不知道感冒病毒是什么,所以干脆很明智地用天气异常给归类了,现在我们知道了,应该把这话给说明白了,否则还是那么晕着叫:“寒邪”,这寒邪在哪儿放着呢?您倒是拿出来看看啊?没有。
所以,患感冒的进程都是一个模式的,外邪(现在叫感冒病毒)侵袭了人体,引起了人体的反抗。
这个模式,因为外界环境的条件,或者我们自身体内状态(阴虚、阳虚,痰,瘀等)的不同,会在进展的节奏上有所变化。
至于全球范围的流感大爆发,则是感冒病毒在某种外界条件下产生变异,出现了一个人体感觉特陌生的变种,结果就爆发了,这有更深层次的气候原因,和当地的小气候关系就不大了。但侵袭人体的模式也是一样的。
现在,讲到感冒的解决办法了。
首先,感冒第一时间是先在身体造成了一定的抑制状态,我们最明显的表现是体表发冷,要裹紧衣服,有的时候还流清鼻涕,打喷嚏,伤寒学派说这是外邪袭击了体表,温病学说语焉不详。
实际上,各位,这个阶段有的时候长点儿,可能持续个几天(甚至到发高烧了,中医说有里热了),有的时候则特别的短,几个小时,半天就过去了,因为它太短了,所以温病学家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注,所以认为还有一种病上来就是表现为热证的呢。
各位,这个感到体表发冷的阶段太重要了,这个时候病邪还没有深入,身体的抵抗机能还有能力一下就把它清除出去,因此一定要抓住这个时机啊!
怎么办呢?方法其实很简单,任何能够刺激身体机能的食物饮料都可以,有的时候,甚至一杯热水都可以,通常,中医是用我们做菜用的大葱的白色的根部,切一下,加几片生姜(也是做菜用的),在水里稍微熬一下,注意,要一开锅就好,不要久熬,因为要的就是它那种刺激的成份,吴鞠通的话说是:“香气大出,即取服,勿过煎,肺药取轻清,过煮则味厚入中焦矣”(他在熬银翘散时说的)。
我还经常让人用苏叶,也叫紫苏叶,药店有卖干的,各位可以在办公室里准备一小包,等到别人感冒了,你的身上突然发冷,立刻用开水泡一把,六七分钟后,就可以喝了。
古代的时候是用麻黄、桂枝等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现在不大用了,但是如果真是浑身冷得发抖,一点汗都没有,那还是要用《伤寒论》中的麻黄汤的,通常表现的用苏叶、葱白等就可以了,等到身上热了,不再发冷,就可以了,最好是微微出点汗,不要出大汗,也不要马上就去风口那儿站着。
这个阶段,中医叫外寒阶段。
如果您在这个阶段没有注意,那么,病邪继续深入,很快,就会到里热阶段。
什么叫里热阶段呢?就是外邪深入,体内的抵抗力量开始和外邪展开了激烈的斗争,你的身体的很多地方都成了战场,此时的表现是:一派热证,咽红,咽痛,发烧,身体骨节酸痛,咳嗽等等,这个阶段张仲景在《伤寒论》里也有论述,比如白虎汤证等,但是由于那个时代可以使用的药物不多,所以论述得比较简单,后世到了清朝,可用的药物多了,温病学家们在此处增加很多内容,很好,但是,增加多了他们就觉得这是自己发明的了,不是张仲景论述过的,于是就另立山头,创立了温病理论,实际上就是张仲景论述的里热的这个阶段,只是温病学家又在此处根据不同的坐标体系,增加了卫气营血几个层次而已。
这个阶段怎么办呢?扁桃体开始发炎了,开始咳嗽了,这些都让人无比的难受啊!
此时的方法是,用温病学家们的清里热的方法。
一个简单的药物组合是:双黄连口服液(各个药店都有卖的),就是双花(金银花的别称)、黄芩、连翘,简称双黄连。
但是,这个还不够丰富,一个比较好的组合是,我们吴鞠通开发研制的:银翘解毒丸。
好嘛,这才绕到主题上,银翘散的方子我在讲吴鞠通的故事时已经给大家分析了,它可以清热解表,散结消肿等,但是这个方子现在有一定的问题,就是它在制成药丸的时候,加入了蜂蜜,这个蜂蜜是可以减缓药性的,因此它的作用没有原来的药末好,而且药量也小了点,其实我倒是建议各位,如果您方便,可以自己去药店买来草药,自己熬一下,基本的方子也就是银翘散的路子:双花十五克、连翘十五克、黄芩六克、防风六克、荆芥三克、竹叶六克、白僵蚕十克(捣)、公英十克、射干六克、苏叶六克(苏叶要熬好药闭火时后下,泡十分钟就可以。
如果咳嗽痰黄可以加上浙贝母。
这个方子里面的白僵蚕是后加的,对咽喉疼痛效果非常的好。
是热证,为什么要加上解表的苏叶呢?这是我的经验,感冒基本上没有纯粹的热证,在里热的同时,一定有各种程度的外寒,一定要配合解表,否则效果不好,如果真的全部都是里热证了,那个病一定是极其的严重了。
在发高烧的时候,可以在方子的里面放入生石膏三十克,如故身体不壮实,同时加入党参十克。
其实后面还有若干个阶段,但是我相信那就不是大家自己能够解决的了,那是更严重的状态,伤寒论中除了太阳之证之外的状态,那就要医生来解决了。
这里面有个特例,就是暑邪和湿邪,也就是外界暑的状态和湿的状态引起的身体改变,暑邪我们不论述了,我们论述一下湿邪,其实很多时候人的体内的湿气也很重,这样外界的湿就更会影响人体,这个时候患的感冒,开始的时候也是身上冷,这个阶段是一样的,但是接下来,里热的时候,前面的银翘散加味就不大起作用了,因为体内的湿阻遏了气机,此时要把湿气去掉,此时药用吴鞠通开出的三仁汤,方子是:杏仁十五克、滑石十八克、通草六克、白寇仁六克、竹叶六克、厚朴六克、生薏苡仁十八克、半夏九克,其中的滑石最好去掉,这个方子我在吴鞠通的故事里也叙述了。
这个方子也非常的好用,在夏天的桑拿天,很多人感冒,都是浑身难受,发烧,头晕,胸中发闷,口中发粘,我开出这个方子,患者立刻就会感觉清爽,有的人表述是出了一身的粘汗,然后就退烧了,一般见效很快,湿气去掉后,人体自身恢复得很快,有的人第二天就痊愈了,根本就没有机会用到银翘散了。
先给各位介绍到这里,这其实是个初步的浏览,其中还有很多详细的内容,而且后面还有若干个阶段,有机会以后再介绍。
总之,在感冒这个问题上(不包括其它传染病),我认为伤寒和温病是一回事儿,结合起来应用,在感冒的治疗上就方便得多了。
《神医这样看病》(14——10 吴鞠通)
《神医 这样 看病》(14——10 吴鞠通)
《神医这样看病》(14——10 吴鞠通)
《神医这样看病》(14——14 李中梓)
《神医这样看病》(14——14 李中梓)
《神医这样看病》(14——2 李东垣)0
《神医这样看病》(14——9 缪希雍)罗大伦
《神医这样看病》(14——5 许叔微).
《神医这样看病》(14——13 张景岳)8
《神医这样看病》(14——2 李东垣)1
《神医这样看病》(14——5 许叔微)
《神医这样看病》(14——5 许叔微)
《神医这样看病》(14——9 缪希雍)
《神医这样看病》(14——4 钱乙)
《神医这样看病》(14——12 黄元御)
《神医这样看病》(14——13 张景岳2)
《神医这样看病》(14——13 张景岳)
《神医这样看病》(14——4 钱乙)
《神医这样看病》(14——1 朱丹溪)
《神医这样看病》(14——2 李东垣)
《神医这样看病》(14——5 许叔微)
《神医这样看病》(14——9 缪希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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