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光和修容的区别:觀光業興盛、卻瀕臨破產 !是誰毀了希臘?-天下雜誌─2011國家之路系列報導: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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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筱晶(天下雜誌記者) | 2011年9月29日|Web Only


坐了二十五個小時、轉了兩趟的長途飛機,我到了想像中的另一個世界-希臘。顧不得
腰痠背痛、沒調過來的時差,一下飛機放了行李,我立刻開始每天早出晚歸的採訪行程。

  

我的任務,是現場直擊這個瀕臨破產的國家的現狀,還有揭開她為何落難至此的秘辛。

  

出乎意料的,希臘的表面並不像個破產的國家。

  

肌膚曬的紅通通像章魚般的法國觀光客,一群群背著大包小包步出地鐵;穿著清涼的金髮
辣妹,在以藍頂白牆出名的聖托里尼(Santorini)的特色旅館裡,悠閒的曬日光浴;衛城
周邊的觀光餐廳,到了傍晚還是擠滿了悠閒用餐的觀光客。

 

比雷埃夫斯(Piraeus)港裡擁擠但充滿活力的傳統市集,有著一如港都高雄般的景色,只
是人換上了黃頭髮和藍眼睛。碼頭工人一聽我們不是從中國來,而是從台灣來,開心的咧
嘴讓我們照相。  

地中海湛藍的天空、大到驚人的棕櫚樹、咖啡廳裡的人聲笑語、希臘人的熱情好客,還有他
們聽到台灣工作到過勞死、虎媽式教育造成全球炫風,驚訝到張大嘴巴的表情…這一切讓人
感覺:破產,好像沒在這個國家留下明顯的印記,就像衛城兩千多年來屹立不搖、地中海的
藍也千年不變。 

但事實上,這個印記深的令人難以想像。 

在熱心的土力、萱靜夫婦的幫忙下,我跟明堂到了位於伯羅奔尼撒半島(Peloponnese)
北方,盛產水果的基亞圖(Kiato)拜訪台僑吳存真與卡帆尼母子一家。

我聽著從前在阿拉伯專門開心臟手術的吳存真,跟希臘丈夫回到希臘後,因為語言不通,缺乏當地求
職必備的「關係」,所以再也沒能站上手術台。我也聽著年輕的卡帆尼數著,他有多少朋友至今靠打
零工,掙連最低薪資都不到的薪水過活。


我也在風味獨具的舊城納普良(Nafplio)附近的小旅館裡,聽著老闆喬治說希臘近來的示威抗議,影
響了觀光的外國人潮;也在高速公路的車上聽著土力說,砍了得乖乖報稅的基層公務員薪水,而不是
砍到猛A錢的高官的錢,只會讓希臘的財政雪上加霜……


地中海的豔陽依然高照,希臘人的心裡卻已蒙上一層厚厚的烏雲。


他們清楚的知道,國家的問題在政府。然而我好奇的是,為何做為民主起源地的希臘,人民為何無法用
選票遏止荒謬的政策?


結果更令我說不出話來。


我問的每個希臘人,從經濟學家、記者、工人、公務員到上班族,全部的人口徑一致:因為人民也被政
府收買了。


政府用無限擴張的公務員職位、不斷調高的薪資福利、各產業的補貼、允許許多產業獨占或寡占…這種
「雨露均沾」式的政策牛肉,讓每個希臘人,都成了既得利益者,乖乖奉上他們的選票。


直到今日希臘政府終於無力兌現承諾,這些個三十年來吃慣甜頭的人們,就突然從天堂掉入地獄。

二OOO年到二OO八年平均GDP成長率三%的希臘「經濟奇蹟」,就像飛機失事墜毀般直線下
墜,連續第三年負成長。


先前的人人稱羨的「奇蹟」,成了人人喊打的「投機」。


諷刺的是,起源於希臘的民主,被西方世界奉為圭臬。蘇聯的瓦解,更堅定了歐美國家的信心:民
主是人類發展的正途。如今,卻是民主選出的政府,成了毀了希臘的兇手。

主跑金融、經濟新聞的我,不是政治哲學的專家。但即便連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懷疑:
是民主體制出了問題嗎?


遠走他鄉,在台灣做工業設計的亞歷山卓洛斯告訴我:亞里斯多德相信,要讓人民實施民主,
人民應該要有充足的資訊,要有足夠與充足的時間思考,並且盡量參與在民主有關的各種活動。


西元前五世紀具有投票權的雅典公民,在眾多奴隸的服侍下,可以好整以暇的研究、思考,做
出理性思考下長遠有利國家的決定。但如今每天為五斗米忙碌的現代人,連睡覺、陪家人的時
間都不夠,有時間思考什麼是長期對國家最好的決策嗎?還是會像希臘人一樣,被短期的政策
牛肉衝昏頭,最後害了國家?


如今,當美國兩黨互鬥導致政策猶豫不決,造成美債風暴危機;當歐洲領導人顧慮選票,一再
錯失可以堵住歐債危機蔓延的契機……「民主」是否為人類帶來最好的發展,也到了一個反思
的時刻。

  

這是我經歷過最好玩的跨國採訪-每天都發掘新故事、新人物。但也是最令我感慨的一次採訪-
我親眼目睹民主如何選出錯誤的政府,政府又如何只用三十年,讓這個花了二千餘年為掙脫外族
掌控的民族,最終還是淪落到了英美德法等強權主掌的國際組織手裡。

  

台北辦公室裡,我看著電視上希臘總理帕潘德里歐的背影,突然覺得特別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