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怎么读:飞虎队王牌飞行员生前靠拉三轮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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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其轺(1918年-2010年,福建闽清人)说:“我在空中对日作战飞行超过800小时,我击落过5架日本战斗机、运输飞机。奇袭日军汉口机场,我开轰炸机超低空飞行,一次炸毁停在机场跑道上来不及转移的十几架日机。我的军衔,在美国援华空军的中国军人中是比较高的。我的飞机三次被日军飞机重创,三次,我都是鼓励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在飞越驼峰航线的时候,我同样这样鼓励自己。” 抗战胜利后,参加了88次空中作战的吴其轺获得盟军总部授予的“飞行优异十字勋章”,另外还获颁“航空勋章”和“单位集体荣誉勋章”。1949年自台湾经由香港回国后,他被劳教20年,后以蹬三轮车维生。吴其轺老人曾经是杭州一带英语最好的三轮车夫,但他从来不告诉家人自己曾经参加过飞虎队。


吴其轺捐赠给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的美国“飞行优异十字勋章”和“航空勋章”。



2005年9月7日,吴其轺夫妇和彭嘉衡、林雨水、李继贤、尹月波在湖南芷江的受降血字牌坊前欢呼“我们胜利啦”

2005年9月7日,林雨水、彭嘉衡、吴其轺、李继贤等老飞虎队员在芷江飞虎队纪念馆参观。

2009年3月,吴其轺(左)与当年营救过程的见证人之一范成美老人抵头相拥。

2010年清明节,老人在家人陪伴下前往杭州西湖祭拜岳飞。

吴其轺深情触摸当年的战衣。

吴其轺的太太裘秋瑾在给吴其轺喂饭。


老人生前照
PS:俺外公也是飞虎队的,现在还在,当年他是负责飞虎队后勤保障的,从滇缅公路上运航空器材、航空炸弹等军需物资。当年打日本是相当艰苦,一颗飞机用的铆钉都是从滇缅公路上运过来的,驼峰航线更是危险重重。今天的人应该记住这些人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事!

国内最后一个飞虎队员吴其轺于10月13日凌晨去世 ,享年92岁。 他1943年加入飞虎队,对日作战飞行超800小时,击落过5架日机,获17枚奖章。1949年撤退到台湾后又辗转回到大陆。1954年被送进杭州郊区劳改农场,关了20年。1974年获释后,靠踏三轮车谋生……
毕业典礼
在蒋介石官邸举行
1918年2月12日,吴其轺出生在福建闽清的一个牧师家庭。父亲是马来西亚归国华侨,在教会学校修习了一口流利的英文。
因为家教好,吴家子弟个个都是高才生。
吴其轺的大哥吴其玉,燕京大学毕业后去普林斯顿大学攻读哲学博士学位,后来成为北大教授;二哥吴其瑞,日本早稻田大学硕士毕业,曾担任过福建南平市市长。大姐、三姐、四姐都是协和医科大学的毕业生。
抗战开始时,吴其轺去青岛上学,看到大街上张贴着黄埔军校招生的告示,吴其轺热血沸腾,当场投笔从戎。
1937年4月6日,吴其轺在南京报到入伍。一口流利的英文,加上良好的体格,他被选入空军军官学校,在杭州笕桥机场开始了四年的学习生活。
卢沟桥事变后,培训的基地一再转移。整整一年,吴其轺都在行军中度过。从杭州到南京,再一路走到芜湖、九江、常德、柳州,一直到云南才安定下来。
先进初级班,学习最基础的飞行知识。包括飞机架构、性能,学满200课时,通过考试,才能转入中级班,由教练员带飞,学习作战、气象和地面联络的技术。在这些技巧全都掌握之后,才能进入高级班,进行单飞学习。
由于学习刻苦努力,吴其轺很顺利地于1941年获得了毕业资格。毕业典礼在校长蒋介石的重庆官邸举行,他一辈子都记得,那一天,蒋介石郑重其事地将一把中正剑交到他手里。从此之后,吴其轺的空军生涯正式拉开帷幕。
开战机一个月就受了重伤
成为空军的第一课,是学会驾驶苏联机。在学校学的都是美国机,相对轻巧,而苏联机则笨重难开。
在新疆伊犁机场,吴其轺每天进行四小时的飞行训练和两小时的体能训练。生活相当单调,只有星期天可以出机场去散散心,让他无时无刻不盼望着能够快点结束训练投入战斗。
1941年6月,开着战机仅仅一个月的吴其轺在四川广元遭遇日本人空袭,飞机掉落在嘉陵江的水里,坐骨神经被当场震断。
巨大的火力把江水加热得滚烫,当地渔民救起他时,都诧异他竟然没有被热水烫死。整整一年,他不得不待在青城山二王庙空军疗养院养伤。
轻松考入飞虎队
虽因腿部受伤被评定为二级三甲残疾,吴其轺报国的志向却并没有泯灭。身体一恢复,他就请求队长把他调到前线参战,恰逢1942年底中美混合连队(飞虎队)招人,队长就把他推荐了过去。进入飞虎队的考核相当严格,但是对吴其轺来说却轻而易举。技能课考的是驾驶美式飞机霍克3飞行一圈,自然难不倒老飞行员吴其轺。文化课测试队员的英文水平,在桂林机场的大礼堂里跟美国人对话,用最标准的美式英语探讨军事问题,比如近距离怎么发射子弹?出现紧急情况怎么汇报?吴其轺应对自如。1943年初,吴其轺获准进入飞虎队,成为陈纳德将军的部下。
击落5架日机
获17枚奖章
儿子吴缘回忆说,父亲当年的生活很艰苦。有时候,一天会接五次任务,特别是在1944年之后,频繁的战斗让他没有歇下来喘口气的时间。进入飞虎队的几年里,他对日作战飞行超过800小时,四次穿越最艰苦的“驼峰”航线,击落过5架日本战斗机、运输飞机,共获17枚奖章。
当时,飞虎队的生活标准很高。吴缘说,父亲那时候的薪水有每月280光洋(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币28000元)左右。为了保证队员的身体健康,飞虎队员们有自己的营养师,每顿四菜一汤,队员可以提前一天向营养师预订自己的主菜,每天的伙食标准在20光洋。
从三轮车夫到地质专家
1949年,吴其轺随蒋介石撤退到台湾。后来,搭上西点军校同学、美国空军少校John的飞机到达香港,辗转回到北京,住在哥哥家里。
在抗战时认识的一位地下党战友的介绍下,被安排在北京南苑机场当教官。
因为过去的历史上不了蓝天,三个月后,他退出军界,回到杭州之江大学,当起图书管理员。
文革中,吴其轺相继痛失大姐、二哥和五哥。而他自己,也在1954年因为政审不合格,被开除出学校,送进余杭农场劳动改造。1974年,吴其轺获释,在清波针织手套厂当了一名拉货的三轮车夫。一家四口租住一间12平方米的小房子,但总算团聚。
1980年,吴其轺平反昭雪。他在农场时自学的地质知识派上用场,同年,他被浙大地质系返聘为技术顾问。
吴缘说,至今,父亲家里还保留着厚厚一叠《中国地质报》,晚年的他仍然对知识怀有如饥似渴的好奇心,订阅了大量英文杂志。宗文 (本文来源:山东商报 ) 
一个飞虎队老兵的抗日家史
2010年09月02日 16:05:41  来源: 中国新闻周刊 【字号大小】【留言】【打印】【关闭】


国将不国之时,这个家族仍葆有中国传统的礼义与尊严;在这之后的半个世纪里,他们品尝最多的,却是精神的放逐与心灵的流离……
因连续几场降雨,7月中旬的杭州多了些凉意。

吴其轺已经不能说话,紧紧握住侄子“狗狗”的手,上一次两人见面是60多年前了。
浙江一院的一间老干部病房,92岁高龄的吴其轺在这里躺了五年。一个月后,随着他的老战友、89岁的飞虎队老兵彭嘉衡的去世,吴其轺成为美国飞虎队第五大队在国内唯一的幸存者。但他现在更多被人称谓的是:38号病床吴其轺。
这天傍晚,刚刚睡醒的吴其轺,见到前来探望的家人时,眼里泛出亮光。但他已基本无法言语,只能在有剧烈痛感时从嗓子缝里挤出低低的、囫囵不清的声音。
吴其轺的侄子,古稀之年的吴贤书携妻女、外孙前来与病床上的吴其轺道别。这是失散63年后叔侄第一次见面,这也是那么多年以来,吴贤书第一次真切地触摸到这个家族的血脉。
当年的吴家,是福建闽清的一个大家族,吴其轺的父亲吴銮仕是当地著名乡绅,在福建省《华侨志》里,仍留有当年吴家的印迹:“1929年2月,吴銮仕任闽清县华侨公会会长。”在如今的《福州市志》上,也有记载“1942年,吴銮仕在婆罗洲创建闽清华侨造纸工业社”。
在国将不国的离乱年代,吴銮仕让膝下九个子女均接受了高等教育,并先后将两个儿子送上抗日战场。
吴家长子吴其玉,普林斯顿大学博士,燕京大学教授,抗战胜利后先后担任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参事,曾担任司徒雷登的私人秘书;次子吴其瑞,日本早稻田大学硕士;四子吴其璋,孙立人爱将,入缅作战牺牲;五子吴其瑗,福建协和大学毕业;六子吴其轺,飞虎队队员。
1951年4月11日,时年77岁的吴銮仕在镇反运动中被枪毙,理由是:杀过红军。
自此,吴家从荣耀的顶点坠落。
来自香港的秘密家信
杭州文三路一个闹中取静的社区,一套83平方米的三室一厅的普通住宅,是飞虎队老兵吴其轺的家。
2005年,抗战胜利六十周年,这一年,蜗居在杭州的吴其轺被媒体发现,吴其轺的美国飞虎队队友们纷纷前来杭州探望。在吴其轺和家人的申请下,浙江大学将原来分给吴其轺的56平方米的小二居换成了现在这套房子。这也是吴其轺自1954年被学校开除之后,政府给予他的补偿。
“父亲原名吴其瑶,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六。因觉得‘瑶’为女孩子的名字,他自己将改‘瑶’为‘轺’。”吴缘这几年对外人讲得最多的,就是父亲的传奇。
1936年,18岁的吴其轺奉父亲之命,先后进入杭州笕桥空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学习。1941年2月3日,在重庆白石驿大西别墅蒋公馆举行的毕业典礼上,23岁的吴其轺从蒋介石手上接过“中正剑”。
两年后,吴其轺从中国空军轰炸区航空训练班,转入美国援华空军14航空队第五大队,驻守芷江机场,军衔上尉。长达8年的抗战中,他对日作战飞行超过800小时,四次穿越驼峰航线,击落过5架日本战斗机、运输飞机,共获17枚奖章。
这些傲人的战绩背后,是吴其轺三次被日军击落,中弹数发,这导致他六十年来病痛缠身,如今伤口上还插着一根根冰冷的输液管。

1945年抗战胜利后,吴其轺与战友在南京大校场合影。第一排右二为吴其轺。
1945年8月21日,吴其轺等人驾驶6架P-51战斗机在前面领航,将侵华日军的洽降专机押送到芷江机场。9月9日,他作为美军援华空军第14航空队第5大队分队长,带领他的全体队员,坐在中国战区日军投降仪式的第一排。
战争中,吴其轺获得盟军总部授予“飞行优异十字勋章”“航空勋章”“单位集体荣誉勋章”。之后,他以第一名的成绩,得到了美国空军大学空军战术系留学的机会,学成后他去了台湾。
1949年,吴其轺在台湾接到父亲通过香港秘密转来的一封家书。父亲在信中写道:国民党之所以败走台湾,是因为腐败透顶!当年我支持你们兄弟参加抗日战争,今天,我希望你回到大陆,跟着初升的朝阳,跟着共产党,建设新中国!
父亲辗转抵台的嘱托让吴其轺诚惶诚恐,心绪难平。但仅凭自己的力量驾机起义,根本办不到。当时台湾方面为了防止飞行员投奔大陆,空军飞机只加少量的油,大约只能续航飞行30分钟。
1949年的一个冬日,吴其轺在美国空军大学时的同学、美国空军少将John带领他的轰炸机分队到台湾。吴其轺以随机到香港玩玩为由,顺利地登上了John的飞机,没有经过机场的起降检查,直飞香港。据说第二天,即传来台湾军方的通缉令:凡是看见吴其轺,格杀勿论!
1949年12月的一天,吴其轺终于从香港抵达北京。
俱往矣
从香港起义回到大陆的吴其轺,进入解放军北京空军南苑机场工作。但是,从这时起,吴其轺离他的飞行梦越来越遥远。
在机场工作的三个月里,他被禁止靠近飞机。
“他感到强烈的不信任,提出退出军队。”吴缘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他后来被调到杭州之江大学图书馆当副馆长,工资135块,15块津贴,还分了小别墅。”
在吴其轺家里,仍保留着1954年的老户籍本。翻到吴其轺一页,上面写着:“职位:图书馆职员;特长:飞行。”
吴其轺喜欢写日记。吴缘拿出父亲1952年的日记本,扉页上有父亲用铅笔画的三架飞机。日记本中间一页,吴其轺画了美国飞虎队第五大队的标志,在旁边写上三个小字:俱往矣!落笔认真,一笔一划足见当时之慎重,似有与过去做个了断的意味。

吴其轺与裘秋瑾1954年的结婚照(结婚证)
1954年,吴其轺被学校开除,关进了监狱。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入狱的当天,组织上同意他和女同事裘秋瑾结婚。“实际是让他成家,怕他逃跑。”吴缘这样认为。
所幸裘秋瑾是一位处事谨慎的聪明女子,她保存了和丈夫自结婚以来的能证明身份清白的大量材料。
吴其轺这一关就是二十年,直到1974年才被放出来。“在1974年的释放证上,只写了名字,说是:年纪大了,回到原地。没有说被抓和释放的原因。”吴缘说。吴缘一直不知道父亲曾经参加过飞虎队。
这一年,吴缘17岁。他想知道父亲为何自他出生就一直不能回家,“但是他从来不说,我和我妈都只知道他曾经当过飞行员。”一旁闭目养神的老太太、吴其轺的老伴裘秋瑾用浓重的杭州方言插话:“他是怕连累我们。”
一直到抗战六十周年,国内媒体开始寻找飞虎队员,吴缘才知道,父亲是当年的飞虎队队员,参加过对日作战,解放后从国民党空军投诚起义归到大陆。
因为出身不好,吴缘兄弟常常遭到同学的殴打。
“我哥比我高两届,我们俩在一个学校,他在学校非常老实。他们要去打他,我就跟他们说,你们不要打他,来打我。每天下课铃一响,我自己就站到树下让他们打。我哥毕业之后,我一个一个打回来,没有一个不被打的。”因为父亲的关系,吴缘只上了初中便辍学。
如今53岁的吴缘,身材高大,皮肤粗黑,脸上依稀能见到年轻时凶狠过的痕迹。“虽然受了很多苦,但我从来没有怨恨过父亲。我这几年留在家里照顾他,希望能帮他实现心愿。
2005年,吴其轺中风住进医院。吴缘离开和朋友合伙开的广告公司,回家专职照顾父亲。“这时我才开始接触我父亲和家族的一些事,搜集了许多家族的资料。”在吴其轺的家里,几面墙都贴满了父亲的老照片,许多照片来自美国和台湾。
等候六十三年的叔侄聚首
2010年5月,吴缘以吴其轺的名义,在网上发出寻人启事,希望有生之年能与四哥吴其璋的儿子吴贤书重逢。在杭州和重庆关爱老兵志愿者们的努力下,7月11日,吴贤书携全家从重庆来到杭州与叔叔一家团聚。
古稀之年的吴贤书,多数时候低头沉默。每每与他说话,他都仿佛从梦中惊醒。
1942年父亲吴其璋牺牲之时,吴贤书才两岁。他一辈子都在搜寻父亲的影踪。
“我对父亲的印象就是两张照片,一张是父亲遵祖父之命,从马来西亚回国参军,照片上的父亲穿着一身雪白的中山服;第二张,是父亲在泸州防化兵军校时的全家福,父亲穿着衬衫和军裤,衬衫扎在军裤里。”吴贤书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说。

美国军方历史档案(复印件,由吴其轺次子吴缘提供)。内容大致为: Frank K. Everest上尉在1945年4月19日写的有关吴其轺执行任务报告
在吴缘拿出来的厚厚一札照片里,有一张是一位躺在担架上的年轻军官。这是吴贤书见到的父亲的第三张照片,也是父亲的最后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摄于1942年吴其璋牺牲之时。照片为孙立人下令拍摄,后一直保存在台湾吴其璋的战友金森手中。
1938年,吴其璋遵父亲吴銮仕之命回国,进入黄埔军校十七期四川交通辎重学院专攻化学武器,之后被调入远征军六十六军孙立人将军的新编38师,任112团中校军官。1942年,吴其璋在入缅作战时流尽最后一滴血,壮烈牺牲。孙立人沉痛之际,下令厚葬。如今在缅甸的密支那,立有吴其璋之墓,刻“浩荡英风”四字。
1947年,吴贤书与母亲胡静美、姐姐吴惠玲三人被六叔吴其轺送回老家福建闽清。之后,一家三口又随母亲来到重庆,依靠母亲在重庆四十五中教书的微薄薪水生活。自此,他们与吴家失去联系。
文革开始后,因为丈夫曾是国民党官员,母亲被学校军代表软禁一个月,勒令交代吴其璋曾杀害过共产党员,是国民党特务的漏网之鱼。
为了证明父亲的清白,1967年,吴贤书和母亲开始跑公安局、民政局,寻找与父亲有关的蛛丝马迹。

1944年,陈纳德将军视察时,看到一名飞行员(吴其轺)走路一瘸一拐,便来询问,得知他三次受伤三次重返战场,十分感动,特批拆下一个C46飞机上的飞行员座椅送给他。
“凡是能找的地方我们都跑遍了,后来在重庆市侨联,找到我父亲的南洋关系的一份材料。材料上证明我父亲曾在那里工作、生活过,但找不到联系人。那个年代你想找点材料,尤其是像我们这种背景的人,很困难。所以最后没有人能证明他杀过共产党,也没有人能证明他没杀过共产党。”吴贤书说。
今年7月来杭州之前,吴贤书之女、39岁的中学教师吴伟虹再次到重庆市档案馆,这次她终于拿到了一份与祖父吴其璋有关的档案材料。这份材料建档时间是1969年,是一份国民党军队培训班的通讯录。通讯录里,吴其璋名下“性质”一栏里写着“历史反革命”几个字。“但祖父1942年就已经牺牲了。”吴伟虹手里拿着这份档案,语气里含着不平与困惑。她认为有责任为祖父的事情向上面讨个说法,但不知道这个“上面”是谁,在哪儿。
在吴贤书携家人来杭州之后,吴缘随即打电话给远在福建闽清专修家谱的吴家后人,让他们将吴家走失的那一脉,完完整整地补写上去。(记者/杨敏)
一、水滴虽小,她能映照出天空中所有的彩霞
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的1995年9月3日,“抗日航空烈士纪念碑”在南京落成。中国国防部前部长张爱萍上将为纪念碑题写碑名。纪念碑上雕刻有抗日航空烈士名单共3294人。其中,中国870名,苏联236名,美国2186名,朝鲜半岛2名。
二战时期美国援华空军中,美国航空志愿队——驻华空军特谴队——美国陆军第14航空队总共击落、击毁日军飞机2600多架,战沉和炸伤223万吨日本商船、44艘军舰、13000艘100吨以下的内河船只,击毙日军66700人,摧毁了573座桥梁。
二战时期美国援华空军中,美国航空志愿队——驻华空军特谴队——美国陆军第14航空队总计损失飞机568架,牺牲飞行员586名。
“驼峰空运”中,美国援华空军坠毁飞机456架,失踪107架,共计563架,其中中国航空公司损失飞机46架,牺牲飞行员1500余名。
以上文字,源引自《二战时期美国援华空军》一书。
《击落侵华日军飞机2600架?抗日航空烈士3294人》
——本文开头,我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题目呢?
多少生死离别、多少战火纷飞,我驾驭得了这么大的文学战车吗?
数千飞机苍天鏖战、血染蓝天,我的秃笔能描绘出那么宏大的战争场面吗?
其实,我本来是要写一个人的,他是美国援华空军数千牺牲者中的幸存者。
我本来的题目是《三次被日军击落?三次又重上蓝天的抗战英雄》。
我考虑,90岁的吴其轺先生,应该是我采访的美国援华飞虎队最后的老兵了。
历史的现实不会给我更多的机会;亲历抗日战争的老人们尽管生命力顽强,也在相继走进历史的博物馆。在抗日战争巨著即将合上摆进历史长河文库的一瞬间,这本巨著可能青睐我的执著和勤奋,她在最后一页,给了我少许空白的空间。
——蓝天、大海、历史、文化给了我最后的机会,让我采访飞虎队最后的人物。
“借用苍天绘彩虹,寥寥晚霞映长空,其轺耄耋虽一人,生死离别卫领空。”
我是写报告文学的,我不是写小说的。我必须看见真正的人物,我必须实实在在地和我要采访的人物生活几天我才能“有的写”。而且,我能采访到的飞虎队最后老兵吴其轺不但是战争的幸存者,而且,他是与苦难的命运相对抗的最后一位强者。
能驾驶飞机,在空中抗击日寇的飞行员在浩瀚的抗战人海中,只是那银白、闪烁的浪花。与汹涌澎湃的抗日洪流相比较,在15年的对日作战中,中国有3500万人死伤。其中,有380万抗日军人牺牲在对日作战的战场上!其中,国民党军队牺牲325万军人,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军人在战场上牺牲55万军人!在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碑上,雕凿有为空战而牺牲的3294人的名字。这些英烈曾经都是吴其轺的战友。
吴其轺是幸存者,像吴其轺这样的老兵,据我所知目前,在中国,还有8人。我采访过90岁、台湾的徐华江将军。87岁、北京的彭嘉衡先生。88岁、香港的林雨水先生。
2003年,我在云南保山,采访过新加坡的88岁的何永道先生。
我听说,天津还有85岁的张炎先生和87岁的何其忱先生。
台湾还有91岁的田景祥先生,和93岁的李继贤先生。88岁的严月波先生?
如果采访在美国定居、92岁的王光复先生的话,对于我来说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对于我来说,每一次机会,都是仅有的,都是最后一次。
——水滴虽小,她能映照天空中所有的光彩。
——吴其轺虽然是一个人,但他的命运浓缩了一代人的悲欢离合。
二.我采访了90岁的飞虎队老兵吴其轺先生
90岁的吴其轺居住在风景优美的杭州文三新村,我看他现在的状态应该是生活在幸福和美满之中的。
吴其轺家有80多平米,经过他儿子的改造,就变成90多平米了。吴其轺的家,属于“东北房”。每天,有三间屋子洋洋洒洒在灿烂的阳光之中。
吴其轺家洋溢着一种欢乐、真诚、友善、和谐、友好的气氛。只要一开门,微笑的春风就迎面扑来。吴其轺的夫人叫裘秋瑾,80岁,慈眉善目,一脸热情。吴其轺的儿子叫吴缘,1.87米的身高,一脸的匪气。他微笑、豁达和善良的背后可以让人嗅到疾恶如仇的本质来。吴其轺家的狗叫“Lu”,它是一只纯种的拉布拉多犬。“Lu”摇头摆尾,体格健壮,它也有一双真诚的眼睛,我一直怀疑它是不是狗。黑色的“Lu”马上就和我们成了朋友。
微笑的吴其轺坐在轮椅上,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是下等人,你随便打,随便骂!”
我握着吴其轺的手,并不吃惊。我早听说他的命运在幸存飞虎队老兵中是最悲惨的。
或者,我的说法也并不准确。根据我的调查,美国援华空军中所有留在中国的飞行员,包括架机起义的飞行员在文革等运动中无一例外受到残酷的斗争和无情的打击。
与他们的悲惨命运相比较,吴其轺又是幸运的。20年牢狱之灾对他而言又是好事:监狱的大门口站着持枪的武警,监狱高墙的碉堡里有黑洞洞的枪口,监狱内部的管理者全部是警察。监狱里除去犯人,就是警察,还没有听说有“愤怒的革命群众”涌入的事情。
——监狱中的吴其轺躲过了史无前例文化大革命的一劫。
可以说监狱成全了吴其轺的一生,如果没有监狱的高墙和电网保护,还有今天的吴其轺吗?吴其轺如果在文革中间被殴打致死了的话,他参加抗日战争的历史还有人问津吗?
“在伟大的抗日战争中,吴其轺一家都舍生忘死、积极参加抗战。他本人1936年投入黄埔军校学习,毕业后在空军同日军作战。他本人曾经三次被日军击落,又三次在“自己强烈要求下”重返祖国抗日的蓝天!1943年,经国民党空军轰炸总队队长徐康良介绍,他转入美国援华空军14航空队的5大队飞行。
在抗日战争中,吴其轺总共获得17枚奖章。
吴其轺1950年起义,在北京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担任教员。
之后,他在监狱度过20年。以后,又骑了6年三轮车,以维持生计。”
如此看来,吴其轺说自己是所谓的“下等人”应该恰如其分了。
我采访吴其轺的机遇其实很简单。
我今年8月在湖南芷江采访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受降纪念馆的时候,认识了吴其轺的儿子吴缘。当时,参加纪念活动的有87岁的飞虎队老兵彭嘉衡,有88岁的飞虎队老兵林雨水先生。而吴其轺没有参会的原因是因为老伴儿刚刚摔伤,所以,他们派儿子参会。
美国援华空军中有1/3是中国人,2/3是美国人组成。这些叱咤风云的反击日本法西斯的空中英雄,当年是有数千人组成的一只潇洒军队。现在,汲汲可危,才有两个当年的老兵能参加相关的会议和纪念活动。
我暗自感觉:“这实际上是最后一次有当年参战者参加的社会活动!”
湖南怀化的领导、芷江县委的领导、新闻记者、接待干部、电视媒体、芷江飞虎队纪念馆的馆长、副馆长,熙熙攘攘。饭桌上,大家来自天南海北,一起谈笑风生。惟有吴缘与众人不同,他很深沉,话不多。
我在一旁细细打量,发现他虽然话不多,却是一脸的匪气,暗藏着“杀机”。于是,我就拿起酒杯,凑上去,“管丈母娘叫大嫂子,没话搭拉话”。我们马上就熟悉了。我仔细观察,吴缘脸上有伤疤20几处,头上有伤疤30几处,应该是个“有点意思”的人物。
吴缘对我说:“欢迎你来采访我的父亲,如果来,就住在我的家吧。”
回到北京,我就给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馆长写报告,要求采访90岁吴其轺。
“人证、物证、口述史”是战争博物馆巨鼎的三条腿。没有几天,沈馆长就来了电话:“我批准了,你去吧!”我兴奋地说:“我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就是这样,上帝、命运、生活、历史就把我安排在吴其轺一家之中了。
无疑,我是幸运的。
受吴其轺一家的感染,从一开始,我也洋溢在幸福之中。
照片说明:1945年在美国援华空军时的上尉吴其轺
三、90岁飞虎队老兵吴其轺的生平
我在吴其轺家作了全面调查,从2005年开始,为了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有很多的媒体采访过吴其轺先生。他好像是一个被人遗忘多年的孤儿,忽然又被爹妈领养走了。
另外,我看他像一个要饭的乞丐,突然被一伙人围住,不问青红皂白,被人用粗糙的毛巾擦脸,被人强制兜头套上肥大的西服,被人拿一把破梳子,梳梳杂乱无章肮脏的头发;然后,被人们拉上充满鲜花和掌声的会场主席台。
——尽管如此,他笑了。这个笑脸,无疑是最真诚的,期盼已久的。
采访过他的媒体有《人民日报》、《北京晚报》、《福州日报》、《海峡都市报》、中央电视台、香港凤凰卫视等等媒体。中国社会能合法生存的一切网站,也都转载了他的消息。
我仔细研究,采访他的文字媒体的“产品”大同小异,只是电视媒体凤凰卫视做的节目有所突破,凤凰卫视的节目,写出了吴其轺悲欢离合、沁人心脾的人生故事。在凤凰卫视的节目中,凤凰卫视的当家花旦吴小莉主持人引导观众的眼球,她们和87岁的吴其轺一家重返当年坠机的战场;重会65年前舍身相救的父老乡亲,重温我们中华民族团结抗战的场面,重现我们各族人民生死相助、感人肺腑的手足之情,其电视画面的朴实无华、解说词汇煽动感情恰到好处,足以能让最阴险毒辣、狼心狗肺的贪官污吏也潸然泪下。
我一直在想,如果吴其轺在85岁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的话,他是英雄呢?还是被人遗忘的“垃圾”?如果在1967年,那么,他绝对是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不齿于人类社会的、国民党反动派的残渣余孽。一个人的命运往往就是这么奇怪的;昨天是狗屎,今天是英雄。
——是上帝?是佛?是命运之神在捉弄他?
——是无形的手把他拉到了今天的“康乾盛世”?
无数抗战的英烈牺牲在与侵华日军作战的战场上了;
无数幸存的抗战将士虽然活到近代,
可是,他们在曙光出现的前夜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带着他们不为人知的功绩、带着他们在对日作战的伤疤、带着他们心灵上难以抚平的创伤,带着他们的遗憾,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甚至在3500万死伤者中,在380万牺牲的军人中,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中的30万遇难同胞中,仅有少数人留下了姓名。
吴其轺1918年出生于福建闽清,1936年,进入杭州笕桥空军军官学校学习。学校没有固定的训练场所,学习生涯无异于一次长征。他和他的同学们从杭州一直走到了昆明,由于条件限制,吴其轺并没有受到多少专业飞行训练。1941年毕业后,他被编入中国空军第5大队,成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驻守芷江机场,军衔上尉。
吴其轺在中国空军中美混合联队中累计飞行了800多小时,他驾驶的战斗机总共被日军击落过三次。其中第一次被击落时也带给他飞行员生涯唯一一次重伤。1941年6月22日,吴其轺的战机被日机炮火击中,坠入岷江中,而他的腿部、臀部受伤,幸亏被当地老百姓救起。这次负伤使他休整了一年才重新回到战场。1945年4月12日,一次打击武昌火车站日军的行动中,吴其轺的战机引擎被击中失灵,迫降在离芷江120多公里的龙头湾。安全着陆之后,吴其轺只得选择步行赶回芷江基地。在离芷江80公里的怀化,他搭上了一辆货车,终于在17日安全回到芷江基地。在美国空军的档案中,仍然保存着吴其轺在这几天里的失踪记录。
1945年8月21日,侵华日军中国派遣军总部副参谋长今井武夫乘坐专机从汉口起飞前往芷江洽降。日本人很怕半路上遭到中国空军袭击,在机翼上绑上红带子。到了岳阳上空,由吴其轺等人驾驶6架P—51战斗机在前面领航,把洽降专机押送到芷江机场。
在1945年9月9日,中国战区日军投降签字仪式在南京国民政府中央军校大礼堂内举行。吴其轺作为美军援华空军第14航空队第5大队的分队长,带领他的全体队员,穿上笔挺的军服,坐在会场的第一排。
吴其轺回忆:应邀参加日军投降仪式的有美国、英国、法国、苏联、加拿大、荷兰、澳大利亚等国的军事代表和驻华武官,以及中外记者、厅外仪仗队和警卫人员近千人。8时52分,中国战区最高统帅蒋介石的特派代表、中国陆军总司令陆军一级上将何应钦,第3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陆军参谋长萧毅肃、海军总司令陈绍宽、空军第1路军司令张廷孟等5人步入会场,随即就座受降席。8时57分,中国战区日本投降代表、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上将率参谋长小林浅三郎中将、副参谋长今井武夫少将、中国派遣军舰队司令长官福田良三中将,台湾军参谋长谏山春树中将等7人,脱帽由正门走进会场。冈村宁次解下所带配刀,交由小林浅三郎双手捧呈何应钦,以表示侵华日军正式向中国缴械投降。此时恰好是9时正。然后,冈村宁次在投降书上签字。受降仪式约20分钟。
吴其轺说:“这20分钟的精髓,贯穿我的一生,影响我的一生,升华了我的一生。”
我问精髓是什么?吴其轺回答:“中华民族是不能战胜的。正义的力量才是永恒的。”
我采访过的亲历日军投降仪式的人物仅有三人,我相信,活在人世间见证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也就是这三人了。他们分别是南京84岁的王楚英先生、香港88岁的林雨水先生,和杭州90岁的吴其轺先生。在日本侵略中国的15年中有三千多万人死伤,但是,今天见证日本投降的,时至今日,也只有这三人了。
受降仪式约20分钟,这20分钟确实是吴其轺人生最为光彩的时间。
抗战胜利之后,由于参加了88次空中作战,吴其轺获得盟军总部授予“飞行优异十字勋章”,另外还获颁“航空勋章”和“单位集体荣誉勋章 ”。
解放后,他在监狱生活了20年,出狱后,又蹬了6年三轮车,一年365天没有休息日,一车装卸600斤,一顿吃一斤,一天挣1元2角人民币……。
如今,吴其轺退休后住杭州,就笑眯眯地坐在我们的面前。
人民网日本版  2008年01月07日
照片说明:吴其轺说1945年9月9日的日军投降仪式他和战友们坐在第一排
照片说明:1944年吴其轺在美国援华空军第14航空总队(前左三)
四、三次被日军击落三次又重上蓝天的英雄
“芷江”这个地名在吴其轺的生命中有重要的位置。湖南省芷江县,这个大山深处的小城,因为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年代,曾经保护和锻造了中国空军的有生力量;曾经给美国援华空军飞虎队提供机场而名震中外。抗战中,吴其轺在这里驻扎了4年多。
当我们问吴其轺,抗日战争的烽火岁月中,有哪些经历至今难忘时,90 岁的吴其轺详细讲起了三个死里逃生的故事:
吴其轺介绍第一次被日军击落的情况是:
1941年6月,吴其轺在黄埔军校航校毕业。当时,正是中国空军最艰难困苦的一年。特别是苏德战争爆发,苏联志愿航空队回国后,国民党空军独立支撑战局,更显力量单薄。虽然苏联在年初向中国提供了100架轰炸机和148架驱逐机,但苏联的飞机在飞行高度、飞行速度、续航能力和航空火力、载弹量等方面都远远落后于日本航空队装备的飞机,中国空军在大多数的空战中,只好采取避战方针:在日机来临时提前起飞,躲避到其他地方去,动作稍慢,就有可能被敌人炸毁于机场内或毁于起飞过程中;而后,再寻找轰炸侵华日军目标。
1941年6月22日,吴其轺在成都机场,敌机来袭,吴其轺与机长洪养浮共同驾驶着毫无作战能力的六架教练机立即升空疏散往四川广元。途径岷江快活林一带,与4架日本神风战机相遇。吴其轺深知战时中国每一架飞机之珍贵,拼命想保住飞机,运用高超飞行技术,贴着山边飞行。没想到,日本飞机速度快,在离江面40米高度被日机击中落水,臀部、腿部多处受伤,被飞机扣在水中。日机担心中国飞行员没死,又一个俯冲下来,扔下了一串炸弹才离去……
此次被击落,吴其轺屁股中日本飞机机枪扫射的4弹。如果不是飞机金属物质的阻挡,子弹会穿过他的身躯。那么,吴其轺的生命也许保存不到今天了。受伤的他在水中昏迷了过去,是老乡们划船,将落水的教官洪养浮和吴其轺救了上来。
吴其轺至今记得,因为飞机发动机已起大火,飞机烧得通红,附近的江水也很烫,好几位救他的百姓都被烫伤了……
吴其轺说,他在广元养伤一年多, 伤好后,回到部队。
1942年,国民政府发给吴其轺二等三甲伤残军人证书。可是,吴其轺找到亲属开出假证明,证明他可以重上蓝天和日寇作战!
我对吴其轺说,我亲眼看见贪官污吏弄虚作假说:“出了6本专著”。没有想到您也曾经弄虚作假!吴其轺笑着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弄虚作假是为了找死的。”
吴其轺自述:返回部队后,在他的多次强烈坚决要求下,部队经过谨慎的考验,又让他重新驾驶战斗机、运输机和轰炸机,飞上祖国的蓝天,同日军作战。
我问吴其轺受伤的体会,他说:“我中了四弹,昏迷几天。医生来了,把我中弹的臀部切开、引流脓血。有一颗子弹就在那一瞬间,自己流了出来。医生一看,当时就说:‘坐骨神经全部被打断了,你有可能终生残疾。’谁知,在医生和父老乡亲们的关怀和救护下,我一瘸一拐地又能走路了。——人穷肉厚哇!”
吴其轺介绍第二次被日军重创的经历是这样的:
抗日战争已经经过了最为艰苦的岁月,自1942年,一批美式战斗机、轰炸机补充进中国空军,提升了中国空军的战斗力。1943年春,吴其轺驾驶美式P—40飞机对湘潭的日军目标进行打击,被日军防空炮火击中飞机机身、机翼都中了20余弹,英勇顽强的吴其轺,硬是穿过日寇层层防空炮火网,摇摇晃晃地将飞机飞回芷江机场。当他走下飞机时,美国飞行员都伸出右手拇指夸赞他:“我们美国飞机过硬,你们中国的飞行员更过硬。这飞机被打成了马蜂窝,还能摇摇晃晃地飞回来。了不起!”
吴其轺回忆,他驾驶的那架飞机可能是受伤过重,从此,再没有飞上蓝天。
第三次,他的飞机被日军重创的经历是这样的:
1945年,侵华日军已经元气大伤。世界反法西斯的总体局面也开始向着有利于胜利的态势倾斜。在美国的援助下,中国空军很快得到恢复,并积极与美国第14航空队协同对日航空队作战。从1943年7月起,中、美空军主动出击,寻找日军航空队主力决战,还实施长途奔袭,广泛轰炸、摧毁日军的机场、设备和其他重要目标。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吴其轺和战友们一次又一次以大编队机群对日占武汉、南京、广州、桂林等日军军事目标进行轰炸。1945年4月12日,在对武昌火车站日军地面部队进行打击的行动中,他的战机引擎被击中失灵,迫降在离芷江120多公里的辰溪县境内一条小溪的沙滩上,着陆后幸好遇到村民,他们用轿子把吴其轺抬回家。当时村民都很穷,但他们还是把过年剩得那一点腊肉拿出来,炒了给吴其轺吃,说“吃饱了,好再上天打鬼子”。当时,乡亲们都说,他是“天上掉下来的”,是神。所以,四里八乡的父老乡亲们就排队来摸摸他。
后来,他就住在当地的地主肖隆汉家里,大地主肖隆汉家有炮楼,有民团,有枪支,他们也坚决抗日。因语言不通,肖隆汉托人到湖南大学把读书的儿子请回来陪吴其轺聊天。大地主肖隆汉天天设“百鸡宴”款待这位“天上掉下来的”抗日英雄。
在辰溪住了两天,吴其轺就徒步赶往芷江基地。步行走了80多公里时,路遇一辆大货车,司机一看是个中国军人,就请吴其轺上车。1945年4月17日,吴其轺赶回芷江基地。
2005年,吴其轺和夫人、儿子一起,又去了辰溪,寻找当年救护他的父老乡亲及其热情的大地主肖隆汉一家。没有想到,刚刚解放时,肖隆汉和儿子已经被枪决了。
照片说明:吴其轺说当时我中日本飞机机枪四弹致使左腿终生残疾
照片说明:1942年吴其轺给他的战友们照的照片,大家可以看到当年的国军的面貌
照片说明:抗日战争时期中国空军母绳武中尉使用过的苏式E-16战斗机
照片说明:1938年吴其轺的哥哥吴其璋回国参加抗日战争港主及家人送行
五、我哥哥吴其璋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
吴其轺对我说:“我哥哥吴其璋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
吴其轺说:“我哥哥1938年回国参加抗日战争,他是黄埔军校四川交通辎重学院毕业的。开始他在军政部化学兵营任少校营长。1943年,被调到孙立人的新编第38师第114团任中校军官。在胡康河谷作战中,他头部中弹,光荣牺牲。
38师师长孙立人师长亲自下令,厚葬遗体,树碑立传。
也就是在此次战役开始,美国西点军校毕业的孙立人师长下令:
“不接受任何日军部队及其个人在战场上的投降,一律就地枪决。”此令一出,日军最后一道心理防线溃败。是役,我军士气大增,日军大败。
胡康河谷位于缅甸最北部,与中国、印度接壤。它既是中印公路的首端,又是印度通往密支那的必争之地,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
防守胡康河谷和密支那的是日军所谓的“常胜师”第18师。1943年初,第18师担任着密支那、胡康河谷及包括榜宾以北亲敦江两个正面北缅的广大区域的防卫。1943年9月以后,即开始专门担任密支那和胡康河谷的防卫。第18师师长田中新一中将自1943年3月到任以后,即就如何防卫缅北,多方设想,并确定了防卫缅北的基本任务和持久作战方针。即:基本任务是保卫缅北,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也要特别确保密支那、甘马因一带要地,以配合在英帕尔和云南方面的作战。
1943年10月24日,中国驻印军新编第38师第112团,由缅北野人山区的唐家卡、卡拉卡一线,分3路向缅北的新背洋、于邦一线前进,当面之敌为日军的第18师搜索团和第56团第2营。29日,第112团攻克新背洋。11月2日,新编第38师第114团向新背洋推进担任警戒。
11月6日,第112团攻克于邦日军的前进阵地,日军固守于邦核心阵地进行顽抗。双方激战至22日夜,日军第18师以第55、第56团主力增援于邦,第112团以众寡悬殊,反被日军包围。新编第38师以第114团及炮兵1营,向于邦方面增援,中国驻印军总指挥史迪威和新编第38师师长孙立人亲临前线指挥,在美空军支援下,终于12月28日攻占于邦,日军第56团第2营被歼,其残部向大龙河左岸地区撤退。此时新编第38师全部已经先后到达大龙河右岸,新编第22师先头部队第65团到达新背洋附近地区。
中国驻印军攻克于邦,是缅北反攻作战取得的第一个胜利。日本服部四郎所著《大东亚战争全史》1970年版第590页有这样的记录:
“中国驻印军,和第18师过去在中国大陆上接触过的中国军队,在素质上完全不同,他们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一律就地枪决。低贱的支那人撕去了最后的温和和怯懦,习惯在中国作战的日本军队心理底线被撕破,因而大吃一惊。……此次在胡康的中国军,无论是编制、装备还是战术、训练,都完全改变了面貌。尽管第56团奋勇猛攻,敌军圆形阵地在炽密的火力网和空军的支援下不仅毫不动摇,而我军的损失却不断增加……使全军不禁为之愕然。”
吴其轺对我说,我哥被国民政府追授烈士称号,但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我最大的愿望,是为我的哥哥平反昭雪。
吴其轺说:“我哥哥从海外归来投身抗日战争,他的血是为中国流的!”
吴其轺说:“多少中华好儿女为了祖国贡献了鲜血和生命,我们不能忘记他们!”
照片说明:吴其璋牺牲后被战友们抬下来(照片右下有新编38师的章)
照片说明:新编38师尊孙立人师长之命为牺牲的吴其璋中校在密支那树碑立传
照片说明:1938年马来西亚总督府给吴其璋回国参加抗日战争的证书
照片说明: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颁发给吴其轺的起义人员证明书
七、我的鲜血是为祖国流下的
吴其轺说:“我回国参加抗日战争,是我父亲教育的结果。我三次被日军击落,三次又重上蓝天!又是我父亲教育的结果。我第一次被日军击落后,屁股上中弹4发,直到今天,我走路还是一拐一拐的。是什么精神鼓舞我再上战场?
一直到抗战胜利!还都是父亲教导的结果。我父亲叫吴銮仕,是开明士绅。1929年,他是马来西亚闽清华侨公会第一任的理事长。
我1948年在3000名竞争者考试的情况下,取得成绩第一,争得去美国西点军校航空分校留学的机会。1949年,我在台湾已经是中校军衔的军官。我的父亲通过我的战友李晨的哥哥,香港泰丰公司的经理李念益先生悄悄给我捎来家书一封:
“我希望你回来!叶落归根!国民党之所以败走台湾,完全是因为腐败透顶!当年我支持你们兄弟参加抗日战争;今天,我希望你回到大陆,跟着初升的朝阳!跟着共产党!建设我们的新中国!”
我当时就吓出一身的冷汗来,这封信笺如果让别人看见,我的命还有吗?
当时,在台湾的空军飞机只加少量的油,大约续航飞行30分钟。没有办法。
有一天,我西点军校的同学,美国空军少校John带领他的轰炸机分队降落台北机场。我认为,机会来了。我对John说,我想去香港玩玩,John说,来吧,我带你去。我就上了他的飞机。当时,台湾所有的机场都是戒备森严。可是,国民党军队不管美国军队的飞行员的起降检查。就这样,我先到香港,起义后,又到北京。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北京的南苑机场当教官。
听战友回忆:当年,我刚刚飞去香港第二天,军队通缉命令就传达下来了:“凡是看见吴其轺,格杀勿论!”——现在回想起来浑身还出白毛汗!我在香港只停留六天,如果在香港多住几日的话,“海湾里出现的不明自杀浮尸”必定是我的!
可是,全国刚刚解放不久,因为,我和四哥都曾经是国民党反动军官、残渣余孽的原因,我的父亲被不问青红皂白的一伙人拉出去,给毙了。”
吴其轺摊开手问我:“我的血不是为祖国流下的吗?!”
吴其轺回忆:我们兄弟九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我大姐叫吴贞宜。1900年出生,福建华南大学毕业,是妇科专家林巧稚的同事。因为父亲被镇压,弟弟都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军官。所以,在刚刚爆发的史无前例的文革中自杀了。
我大哥叫吴其玉,1904年出生。北京燕京大学毕业,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哲学博士,而且是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的私人秘书和得意门生。他1957年被打成右派,当时,就失去了工作。1970年到1978年没有饭吃,我当时蹬三轮车,还给他邮寄过30元钱,以解燃眉之急。
我二哥吴其瑞。1906年出生,福建协和大学毕业。日本早稻田大学的硕士。在福建南平二中当校长。1957年被打成右派时是南平市副市长。文化大革命中,被押送到古田,被学生们残酷地批判、斗争。最后,上吊,自尽了!
吴老看着窗外,慢慢说:我二姐吴静宜,1910年出生,福建华南大学毕业。其夫去了台湾,和孙立人将军一起反蒋,受牢狱之灾。可是,在大陆的四个子女倍受歧视,文化革命中更是倍受政治迫害。
我四哥是吴其璋,前面说过了,他牺牲在抗日战争的最前线。
我三姐吴端宜,1914年出生,福建协和大学毕业。福州卫生学校的校长。其夫张天福茶界泰斗,1957年夫妇二人都被打成右派。他们都被下放到福建崇安农村监督劳动改造。1979年,是福建省委书记项南下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闻所未闻!马上平反!”才解放的。
我四姐吴肃宜。1915年出生,福建协和大学毕业。福州卫校的教育长。1957年夫妇被打成右派,文革遭残酷斗争、无情的打击。由于没有生活来源,夫妇到农村依靠养蜂度日。1979年以后,他们去了美国。——去了就没有回来,客死他乡。
我五哥吴其瑗,1916年出生,福建协和大学毕业。原福州一中当老师。文革中和校长一起被关押在学校批斗,身上两处骨头被红卫兵小将打断!造成至今不能正常走路。
吴其轺对我说:“我最小,也90岁了。回顾我的一生,回顾我家庭的沧桑经历,我无言以对。国家主席刘少奇,国防部部长彭德怀尚且如此,我一介草民又能说什么呢?”
吴其轺说:“我喜欢看北大教授季羡林的《牛棚杂忆》,季羡林说:‘我希望有人用如椽的大笔记录文化大革命。’文豪巴金,在《随想录》中倡议建造‘文革博物馆’,以达到‘警世恒言,告诫子孙’的目的。我吴其轺也希望有人用如椽的大笔,全面记录抗日战争!善待牺牲的军人!善待为国家牺牲的军人家属!”
吴其轺对我说:“我多么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看见对我父亲的平反昭雪。”
我说,当时,刚刚解放,拉出去毙了的人多了。平反昭雪有意义吗?
吴其轺坚定地认为,有意义。他说:“我的父亲从小就教育我热爱自己的祖国,我之所以奋不顾身地投入伟大的抗日战争,也是听从他的教诲。可以说,我的鲜血,是为祖国流下的。我的父亲一生没有干坏事,他是福建有名的开明士绅。为什么镇压他,犯了什么罪而进行镇压?至今56年过去了全家无人知道,连任何法律文书都没有看到过。如果给他平反,证明我们中华民族的灿烂文化是世代相传的。反之,说明信仰的缺失,道德的沦丧,口碑的失传,信仰的危机,教育的无信,人性的泯灭,伦理的亵渎,和预示着我们的后代也将:无德的延续!”(方 军)
人民网日本版  2008年01月11日
照片说明:吴其轺的父母。其父吴銮仕是爱国士绅,可是刚一解放就被拉出去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