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港部队:专访王旭明:国内很多发言人天生就不是干这个的料(1)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7:20:05

核心提示:10月2日,凤凰卫视播出《面对面》对原教育部新闻发言人王旭明专访,王旭明表示,中国的新闻发言人走的不是职业化而是职务化的道路,国内很多发言人天生就不是干这个的料。以下为节目文字实录:

自2003年“非典”疫情之后,“新闻发言人”这一名词渐渐为人们所 熟知,然而对它背后的种种却很少有人清楚了解。前段时间,铁道部新闻发言人王勇平的一句“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引发了公众大范围的不满和质疑,也 将他和铁道部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其后,现任语文出版社社长、原教育部发言人王旭明在个人博客上发表了六千多字的“写给勇平兄的一封信”,对铁道部 “7?24”新闻发布会上王勇平的表现,从开场白、语态、表情等各方面逐一加以点评,到今天为止,这篇博文被网友点击阅读二十多万次。

揭开新闻发言人的“神秘面纱”

许戈辉:写这样一封公开信是出于什么想法?

王旭明:因为对新闻发言人这个行业有很深的感情,我特别关注行业里的事,表现好或者表现不好的,我都分析琢磨。我觉得新闻发言人应该“把好事、好话说好,把不好的事、不好的话好好说”,对我来讲有两个标准,60分和100分。60分的标准是“及时、准确、全面、有效”地传达信息,100分是在这些基础上,还能做到“形象、具体、生动、感人”,但100分的新闻发言人在我们国家还是凤毛麟角。出于对这项事业的热爱,我想尽自己最绵薄的一点力量来推动它的完善。其实在这次铁道部的新闻发布会之前,我也关注了最近的其他事件,像红十字会事件、故宫事件、双汇火腿事件、哈尔滨制药厂事件等等。这些事件各有不同,但我发现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这些企业或部门都没把话说好,对公众没有公开透明。所以我就写了一篇博客,假如我是红十字会、故宫、双汇、哈药的发言人,我应该怎么做准备工作、怎么开场、怎么回答记者质询。正在这时铁道部事件发生了,我看到新闻发布会的片断,还听到公众议论,特别着急。这么大的人祸,应该如何面对,我没有这种经历,但是我可以假想和分析,做自己的很多考虑,就根据这样的一种想法,我写了致勇平兄的一封信。

许戈辉:在这封信里我了解到,你和王勇平曾经是同学,私交也不错,为什么你没有在私底下和他交流,而是选择把这些话公开?其实这等于是把他的缺点、不足再一次分析之后暴露在公众面前。

王旭明:这个问题问得特别好。这件事之后,有好多人说我虚伪,说交朋友不能交王旭明这样的。实际上我的考虑很简单,只是把书信作为一种文章的题材, 如果没有铁道部新闻发布会这件事,就算我再怎么想让公众关注我们国家的新闻发布制度,恐怕也没有这种效果。因为这个巨大的由头,人们一下子对新闻发布会、 新闻发言人、新闻发布制度感上了兴趣。但是我们国家无论官方还是公众,对新闻发言人和新闻发布制度有许多不理解和误区,包括新闻发言人对自身都有很多误解。实际上我是借这件事,期望在全国公众当中能够展开一场最大范围的讨论,探讨什么样的新闻发言人是我们需要的,什么事是新闻发言人该做的。好像30多年前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大讨论,它拉开了中国改革发展的新序幕。实际上我也曾做出这种奢望,这就是我写信的目的,不是针对勇平,而是针对这件事情。而对勇平这场新闻发布会的评价,不管我这封信发不发,大家都已经议论纷纷,绝不是因我的信而做出的结论。

许戈辉:但你不怕得罪朋友吗?

王旭明:这点我也是思想斗争特别激烈,因为生活经历、家庭教育各个方面,我是个非常与人为善的人,很在意朋友和友情。这件事如果从一般意义和世俗意义上理解,我确实不够哥们,不够义气。但如果从这项事业和这项制度,从我们国家发展这个大的层面考虑,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这么写、这么发了。但是如果真正把这封信看懂了的人,包括勇平自己,会知道我绝对不是针对他个人。比如我在信里有一段话,第一句是“勇平兄,这个新闻发布会根本就不应该开。”潜台词是, 谁决定开的?第二句话是“开也不应该由你一个人来开。”潜台词是应该由部长、副部长、司局长们来开。第三句话才是“即使你一个人开了,也不该这么开。”所以后来勇平卸任新闻发言人工作到新的岗位上去,很多记者问我这是不是对他的一种惩罚?我说我宁愿相信不是惩罚,如果说惩罚,应该先惩罚决定开的人,再惩罚该开而没有开的人,最后才惩罚没开好的人,先惩罚王勇平显然是不公平的。

许戈辉:新闻发言人这个岗位,不仅仅要接受上级主管领导的评估,还要接受老百姓亿万双眼睛的监督,所以有人把它称为高危职业,你同意吗?

王旭明:从我们国家一系列的情况看,包括我自己非官方、非权威的统计,从建国以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位官员因为应该说话、应该面对公众却没有说话、没有面对公众而受到处罚,比如故宫博物院的院长,始终不面对公众、不发言,但公众和媒体似乎还可以理解,可以接受,到现在他也没有受到任何处理。而公众不能允许、不能接受的倒是出来说话的人,说得不好或者说错了,就会万炮齐鸣,这是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这种现象反映了当下的一种国情,因此我非常担心铁道部新闻发言人卸任之后,更多的新闻发言人不敢发言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是高危。我觉得这种现象应该改变,不能让说假话、空话、套话,说永远正确的废话的人永远得利、永远占便宜、永远当官;而说话的,或者仅仅因为说话没有说好的人就屡战屡败,那样一来谁还敢说话呀,谁还愿意说话呀,谁还去面对公众?反正不面对公众,也没有人要求我,没有人处理我,那我干嘛找这份麻烦,找这份罪受呢。

王旭明:政府部门、官员和公众对新闻发言人存在误解

许戈辉:一位新闻发言人被调离岗位的深层次原因到底是因为公众舆论对他的不满,还是他所在的政府机关部门的决定?

王旭明:深层次原因就是包括我们的有关部门、官员和公众在内,对新闻发言人和新闻发布制度的本质,不仅知之甚少,而且多有误解。

许戈辉:这就是我们今天请您上节目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王旭明:这造成了新闻发言人目前的我个人认为是很尴尬的一种局面,比如很多公众和记者认为,你不是新闻发言人吗,那好,我问你什么你就得答什么,我问你什么你就得知道什么,你不知道、不回答,那就是你有问题。他不知道新闻发言人是一种授权行为,他的职责和权限是有边界的。如果部门的工作做得很差,新闻发言人就是累死也白搭,什么意思呢?比如说这次动车事件,人们的不满仅仅是对发言人的不满吗?我认为是对铁道部多年来在铁路战线上处理的一切事情的不满,是对处理“甬温线”这个事故的不满,而不仅仅是对发言人的不满,发言人不过是当了一个出气筒而已。

许戈辉:然而像你在信里写的一样,公众对新闻发言人的情绪一定牵涉到发言人是怎么样来解释这一场事故的,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公众,以及提供了多少真实有用的信息。

王旭明:对。但我一定得强调,这是第三层面的问题,而不是第一层面的问题。国内很多发言人天生就不是干这个的料,让他面对镜头,面对那种犀利的目光,他就会漏洞百出。

许戈辉:新闻发言人都是怎么选出来的?以你自身的经历你来说,是怎样走上这个岗位的?

王旭明:我们国家的新闻发言人和国外不一样,走的不是职业化的道路,而是职务化的道路。就是你到了这一级的职务,不能干也得干。比如我,当时任命我做教育部办公厅副主任,而这个岗位要负责文字工作、新闻宣传工作,那好,你就该当发言人,是这一套工作决定了你当发言人,不是反过来你是发言人才做这些事,别看只是顺序的颠倒,那可是大大不同啊。

许戈辉:你在信里提到你和王勇平是“黄埔一期”的学员,接受过新闻发言人职业培训,那是什么样的培训?

王旭明:那个培训非常好,但它不是万能的,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危机公关的能力不是光靠培训就能出来的。

许戈辉:那你认为优秀的新闻发言人应该具备哪些特质?

王旭明:我觉得至少应该具备几点,比如政治素质、业务素质、新闻素质、传播素质、面对公众的心理素质,还得有多方面的修养、多年的历练。新闻发言人这门学问,我认为它不是知识,而是能力。知识是可以学的,能力则和知识的学习有关,但不等于知识,它需要很多综合性的东西才能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