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吃

         几年前的一个深夜，手边一杯红茶，看毕《蔡澜食材字典》，非常心满意足地合卷休息。作为一个吃货，吃不到实物，吃臆想也很好。

         他老人家说，厨房艺术没有什么高深的，无非就是多试几次。此语深得我心。“无他，惟手熟尔”。做很多事情都如此，坚持下去，就成了熟练工。

         一向以来懒惰出名，好吃出名。好吃而懒做，做又做不好，只能在外觅食。但依照蔡澜的说法，只要有心，做个梦寐以求的番茄炒蛋，应该不会比登月难。满怀希望地尝试过……只可惜，青春都消逝了，厨房艺术仍然距离我很遥远。

         每个人在某些方面都有天分，在某些方面犹如进入宇宙黑洞，两眼一抹黑。信焉。

         喜欢蔡澜在饮食上的快意淋漓。比如，伊写的猪油！此物出现的频率之高，在蔡澜的食材搭配中，简直能用“百搭”形容。“用猪油炒/煎/炸/煮/闷/煲……，（每每都是）能下三大碗饭。”

         人们说一个人不清醒，就用“猪油蒙了心”来形容，可见猪油有香得让人迷失的能力。    想起一女友曾经告诉我，她在东北读中学时，能用猪油拌饭连吃三碗……最后她身高165以上。所以啊，我很后悔，清淡三十年，不规律生活半生，如今肠胃较弱，已经接受不了猪油的腻香。

         蔡澜对食材的了解极深刻，不止是烹调方法，包括食材的历史，功效，均能如数家珍。这才是真正的美食家。他深知，越是简单的烹调手段，越能对得起某些新鲜珍贵的素材。我们这些吃海鲜长大的人，就特喜欢用简单的手段烹调出来的食物。

         为什么要聊起吃？因为最近有人又开始对我唉声叹气，甚至做出食不下咽的姿态。按我这没心没肺的人说，无论失意/失恋/失婚/失业/失误/失魂/失神，都得吃饭的。而且要好好吃，怀揣着一个满足的胃，就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间烟火是最直接了当的安慰。

         可是，现在每次出门吃饭，越发不知道吃什么好。女友茹素，一看到血淋淋牛羊排就转头作呕。母亲糖尿病，甜食一应拒绝。又有长辈嘌呤高，海鲜鱼虾看都不敢看。再来个皮肤过敏的小外甥，再能点菜的高手也只能望着菜单兴叹。

         何况现在市面上，安全一点的食材越来越少，不是添加了这个，就是添加了那个。吃吃吃，吃什么好？

         某次有长辈侨居国外回来，请赴节日家宴。说是家宴，其实也借酒店之地。看看这张菜单：烤乳猪、豉汁龙虾球、竹笙官燕卷、蟹黄扒露筍、红烧东坡蹄（可怜的苏东坡）、清蒸苏眉、花胶北菇炖鸡、酸梅烧鹅、上汤花生苗、煎粉果。主食是基围虾炒饭、四式点心，甜点是红豆汤，外加生果盘。

         长长一串，瞧着都会打饱嗝。十多人一起动手，仍然没有清空。

         有时候看老外吃浓郁的意大利菜，发觉他们简直是在与自己的体重、血压作对。一层层芝士、羊肉火腿、意面、牛油番茄酱做的调味汁，焗成一大盘。颜色暧昧，吃起来嘴角泛出酱汁，油腻之至。

         还说不知道胆固醇是如何增高的？还说不知道为什么富足的人，人人腰间都挺着一个小型救生圈？好似，要把整个地球吃到肚子里去。

         照说，一个三明治，一杯咖啡，已是很丰足、卫生的一餐。不怕繁琐的话，蒸一条鱼，炒一碟子青菜，也很足够。

         事实上，在“手熟尔”后，我能做的也就是上述几样。惭愧。

         一个做外贸生意的朋友，每年相聚都捧着圆满肚皮哀叹，“日日欢宴，腹部如怀胎五月”。有些人，是为了活命而吃。另一些人，是为了吃而活着。其余一部分人，“吃”字背后另有深意。

         且不说领导们巡视时招待的宴席规格如何，就是网络疯传的某“赵总”宴请，即能12个人一顿饭吃掉11万多元。菜单中日本极品干网鲍一项，每位是1980一份。我们资助一位学生读书，一年学费也只是400元。一份鲍鱼可以让将近5位孩子读一年书。更甭提豪宴中的两瓶1985年拉菲，花费高达79600元。

         数字，还是数字。国家贫困线是1196元/年人。按1元3个馒头，5毛1包咸菜计算，假设一人每顿吃3个馒头，1196元只能保证一人每顿吃3个馒头和不到1/5包咸菜。

         为什么吃那么多？

         曾经参加某国大型企业举办的酒会，同行嘟哝吃不饱。原来席上所有的食品都切成一粒粒，一口的量，用细长牙签叉着。小蛋糕一口一个，三明治也袖珍得可爱。企业的朋友说，公司有明文规定餐饮费用，“但，这样吃也很健康啊。”

         确实，比红十字会等慈善机构动辄万元豪宴，健康得多了。

         人的胃口与年龄似乎成反比。但对某些人来说，其贪欲和年龄成正比。不信，请席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