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乡村教师的苦乐年华

你们恋爱吧，你们结婚吧

    7月25日，湖北武汉，资教生新人教孩子祝福手语。孩子是老资教生夫妻所生，拟在婚礼现场当小花童。

    CFP供图

    一向有点沉闷的湖北经济学院学术报告大厅，在近日由于一场集体婚礼的举行，成为欢乐和喜庆的场所。48岁的湖北省教育厅厅长兼证婚人陈安丽，情不自禁地笑着鼓励台下4000多名农村“资教生”：“你们恋爱吧，你们结婚吧！”

    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在今后3年乃至更长的服务农村教育的日子里，他们中的许多人将会像台上14对正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新人一样，在那里恋爱、成家。

    数千名“湖北农村教师资助行动计划”的新兵起身，用双手组成的3个动作和语言，向这个晚上最引人注目的主角们表达祝愿。此刻，其中有些人说不定已在期待未来的集体婚礼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在刚结束的15天的岗前培训里，他们中肯定有人找到了暗恋的对象，并申请和自己心仪的对象去同一所学校。

    在欢呼声中，一位背着天使翅膀的“资教宝宝”走到陈安丽面前，张开双臂，转起了圈儿。“看到他特别有感受。这是一个故事。”陈安丽微笑着看着孩子，“如果没有这个‘计划’，不一定有他。” 

    这位教育厅长在祝福新人们找到终身伴侣的同时，也希望他们“相互帮助，相亲相爱，相濡以沫，把更多的爱投入到农村教育火热的实践中”。

    这一次，他们为两人的爱情而考

    身材微胖的占文莉在讲述她的爱情故事，她的未婚夫陶春辉，安静地坐在板凳上，偶尔插上几句话。这个貌不惊人、性格温和的资教生同时也是一位成功的爱情追求者。

    4年前，他们在武汉的岗前培训中相识。陶春辉后来承认对她是一见钟情。他表现出了一位体育专业毕业生的主动和进取。首先要求和占文莉分到同一所学校——麻城市黄土岗镇中学资教，然后，他花了大约一年时间，以帮助占文莉批改学生作业、换煤气、买米、从三楼走到一楼去提水等方式展现了一个男人的责任和爱心，并以此赢得了那位黄冈师范学院新闻专业毕业生的欢心。

    如今，回忆因资教而生的相爱经历，对这对未婚夫妇而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尽管，从物质上来看，他们还很拮据，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丰富的情感。

    在遇到陶春辉之前，出生农村的占文莉“从来没有过一个像样的生日”。从这一点来看，2008年，她的24岁生日具有里程碑似的意义。

    那天正好是周末，两人搭乘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来到城里。陶春辉用蛋糕、大头贴照、玫瑰花，当然，还有他的爱，为女朋友过了“一个很像样的生日”，并带给占文莉延续至今的感动。虽然女朋友总是嫌花贵，他仍然会在每年的中西方情人节里为她送上3~9朵玫瑰花。

    2009年，他们的生活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改善。陶春辉花3000元买的一辆摩托车，成为两人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也使占文莉暂时告别了晕车的历史。他们还拥有了一台电脑，经常一起浏览新闻、搜索教学视频、做课件、听歌、看电影、逛淘宝网。

    更重要的是，在这几年里，他们逐渐明确了今后的目标。陶春辉成功地打消了占文莉要去大城市工作的想法。“她非常晕车，不适合在大城市工作。”陶老师解释说。而占老师则认为是未婚夫的精神感染了自己，“他是本地人，觉得在家乡教书挺好，我也热爱这个职业”。

    为此，在去年作为资教生的服务期限已满时，他们双双报考了当地的教师财政编制考试。因为担心考不上，他们“整个暑假除了吃饭就是看书”，互相指点，给对方出题测验，在汗流浃背中渡过了假期。

    和以往的考试不同，这一次，他们是为两个人的爱情而奋斗。好消息传来，这对当年怀揣“考进城市”梦想的毕业生，约上十几位资教生来到县城吃饭、唱歌，以庆祝两人正式成为这个落后乡镇的人民教师。今年元旦，他们订婚。

    占文莉和陶春辉这样的恋爱故事，在有资教生的每一所乡村中学都能找到。

    湖北省教育厅为他们的“日久生情”创造了条件，在分配资教生的过程中注意男女比例的协调，并鼓励和支持恋人们为同一所学校服务。“他们需要关爱。但有一种关爱是不可替代的，就是未来的家庭带给他们的幸福和安定。”湖北省教育厅厅长陈安丽说。

    在艰苦条件下绽放的爱情之花很美丽

    “湖北农村教师资助行动计划”自2004年启动以来，已把20462名应届本科以上毕业生送到了全省1900多个农村中小学的教学岗位上，其中有多少人在农村的土地上收获了爱情，很难给出准确的统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正如湖北一位县教育局的官员称赞的那样，这些“在艰苦条件下绽放的爱情之花，很美丽”。

    很难说，他们是为了爱情还是农村教育选择扎根当地，更恰当的解释是：这两者兼而有之。

    外表憨厚的曾令洋在去年3月和伶牙俐齿的李凌确定恋爱关系后，他就把结婚大事提上了日程，并经常催促女朋友。他的理由是：结婚后，两人会有一致的奋斗目标。小伙子更真实的想法，是担心这个来自武汉的城里姑娘“有一天会离开资教队伍单飞”。今年5月20日，他如愿以偿。

    周亮在自己的家乡蕲春县资教，服务期满后考上了汕头大学的研究生，去年毕业时他有机会留在那所环境优美的大学担任辅导员，但最终还是回到了蕲春。让他牵挂的是身体有病的母亲、正在那里资教的妻子和在去年11月出生的女儿。

    蕲春县张榜镇的孙冲中学，目前有18名资教生，6个资教宝宝。可以预见，未来宝宝们的队伍还会扩大。接下来要讲述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这所被群山和农田环绕，外表已经破败的学校。主角除了资教生，还包括外科医生、银行职员和只有小学文化的村民。他们有幸成了资教生的丈夫或者妻子。

    外地人李利琴在2004年加入资教生队伍，如今已成长为孙冲中学的校长。她在网上遇见了一位县城的外科医生。在他们的网恋才进行两个多月的时候，双方父母就在第一次见面中为他们定下了终身。“当时有赌博的感觉。”李利琴说，如今孩子已8个月大，夫妻俩还从没吵过架。希望这场婚姻的“赌局”，夫妻双方能共赢。

    张恋从认识男友到结婚的时间要略长于她的校长，但也只有5个月。她在婚后一年产下一子。他们的相识略带戏剧性：一位退休教师来孙冲中学吃饭，前校长请他为张恋介绍男朋友。老教师显然看中了张恋，他说：“那就介绍我儿子吧，他们年龄差不多。”当时，张恋未来的丈夫还在武汉一家银行工作。现在，他辞职回家，准备以大学会计专业毕业生的身份，参加县里的教师编制考试。

    用“轻率”等词形容这两位资教生的“闪婚”，显然不合适。这些“对社会责任积极担当，对历史使命勇敢回应，对理想信念坚定追求”的年轻人（此为教育部师范司对湖北资教生的评价），大都内心单纯。他们在农村的土壤中孕育的爱情和婚姻，同样干净、纯洁。

    如果不认同这一点，你可能难以理解黄冈师范学院的毕业生辛大华与当地一位仅有小学学历的女子的结合。她是去孙冲中学看望在那里读书的妹妹时，认识了她的班主任，外表清爽、秀气的辛大华。3年后，在北京奥运会开幕的那天，两人成为夫妻。辛老师在此前的3年里，主要通过网络和电话与远在东莞打工的女朋友联系。她虽然只读过小学，但心灵手巧，也长得漂亮，送给辛大华的第一件礼物就是自编的深红色V字领毛衣。

    蕲春县教育局的一名官员曾经劝告辛大华，要慎重考虑自己的婚事。他担心这种学历、身份、经历上的差别，会给他们的婚姻带来麻烦。但辛老师说：“我没想那么多，只要她能安心和我在一起。”他曾因表现突出被调往位于镇中心的学校任教，但只在那里待了一个月，就回到了面临被撤并风险的孙冲中学。

    尽管，这些年轻人的结合大都没有闪亮的婚戒，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宽敞的房子，但对志愿投奔农村天地的大学毕业生而言，那些都不是重要的。“最主要的是，我们在这里资教，而且我们很幸福，很快乐。”一位资教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