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青年考大学

李卫：我不需要靠乞讨去生活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承受了很多痛苦，但他在困苦中坚持学习的经历，让我们看到了残疾人的顽强斗志。

    ——张海迪

    为了自由，我必须咬牙坚持。

    ——李卫

    21岁的李卫终于站了起来，他试图向前走两步。但是他对用双脚直立行走的记忆几乎不存在了。

    他深呼一口气，双手握住训练杠，先迈开左腿，稳定了一下身子，再迈开右腿。

    完成这个对于普通人来说很轻松的动作，李卫等待了18年。他看这个世界的视角也发生了变化。他不用再仰视别人，尽管他从未在心里看低自己。

    两个小时里，李卫走了200多米。在用“双脚”行走了18年来最长的一段路之后，李卫给中国残联主席张海迪写了一封信，“我告别了跪地行走，我要站着去北京看你。”

    李卫出生在陕西省汉阴县蒲溪镇的一个农村家庭。3岁时，他遭遇一场车祸，右膝以下大部分被截去，左膝残余一节小腿。今年8月15日，在陕西省残疾人辅助器具中心，李卫装上了假肢。

    两个多月前，李卫和千余名考生一起走进了汉阴中学考点，参加今年的高考。只有1.2米高的李卫，昂着头，腰板挺得直直的，甩着胳膊，双膝踏在学校为考生铺设的红地毯上，一步一步地走进考场。

    这个画面被媒体用镜头记录下来，经过网络传播，引来很多人关注。

    张海迪在网上看到李卫的故事后，将报道转发给中国残联康复部负责人，并提出“我希望你们想办法给他安装假肢”。

    6月14日凌晨，张海迪在给陕西残联的电子邮件中写道：“李卫能安装假肢，重新站立起来，令人欣慰，在过去的日子里，他承受了很多痛苦，但他在困苦中坚持学习的经历，让我们看到了残疾人的顽强斗志”。

    “虽然李卫的精神是站立的，但是我们还是要让他的身体真正地站立起来。”

    对于那场让自己的身体站不起来的车祸，李卫已经回想不起当时的情景。从记事起，他面对的就是自己不完整的躯体。那时的他没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只是别人能跑能跳，但自己做不到。

    刚上学时，他最不喜欢上体育课。他害怕听到上课铃声和同学们散去时的嬉闹声。他只能待在教室里，透过破旧的窗户，向操场望去。

    一开始，父母轮流背着李卫上下学。有一次逢农忙抢收，父母实在没时间接送他，就让他待在家里看书。李卫从家里爬到了学校。他只能靠双臂触地，带动身体向前进。近千米的路途，他爬了一个多小时。

    老师看到教室门口的李卫很吃惊，为他拍掉浑身的泥土后说：“明天我来接你上学。”

    第二天，还未等老师来接，李卫再一次爬到了学校。几趟爬行后，他尝试用膝盖当脚，跪在地上向前走。几天下来，裤子磨破了，双膝上磨出水泡。

    李卫感觉很疼，也看到父母怜惜的眼神。但是，“为了自由，我必须咬牙坚持。”

    父亲找了块废弃汽车内胎，剪成两截，裹在李卫的膝盖上。李伟觉得舒服多了，从此他不靠别人，也能自由行动了。

    李卫会游泳，仰着头，双手划水，“掉进河里淹不死”。他在齐自己胸口的乒乓球桌前，自如地移动，挥拍迎球和送球，“找一个朋友单练到天黑”。他还会洗菜、做饭，为全家做上一桌饭菜。

    有一天，他跟母亲说，“帮我买一双大码的鞋子吧。”他觉得用汽车内胎“不干净，弄得脏兮兮的，感觉很自卑”。他希望自己每天都穿得干干净净。

    李卫扔掉了汽车内胎，将残余的小腿送进胶鞋里，再用鞋带将鞋子和自己的大腿绑在一起，固定好。因为长期磨蹭，膝盖和小腿已结了厚厚的茧子，李卫穿上鞋之后很适应，感觉不到过多疼痛。水泡还是会起，“有时候会挑破，有时候干脆就不管了”。

    在人群中，跪着行走的李卫显得很矮。有小孩子会取笑他，“小矮子，小矮子”。李卫说他不在乎，“小孩子不懂事。如果是大人这么说，我一定上去骂他。”

    李卫遭遇过尴尬的事情。他跪行在路上，总会迎来好奇的眼光。有人甚至会往他手里塞几十元钱。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轻声跟对方说一声“谢谢”，再把钱还回去。“我不需要靠乞讨去生活，这简直无法想象。”

    然而，在没站起来前，每当李卫看到镜子中自己的模样，他会觉得“非常失落，自卑极了”。

    “这就是我的命，我必须面对现实，我必须努力，要不然我就是傻子，成天待在家里，变成一个没有用的人。”

    初中时，李卫对美术产生兴趣。身边的人建议他，学一门特长，将来好养活自己。进入高中，李卫决定考美术专业，梦想着上大学，将来自食其力。

    去年，李卫第一次参加高考。高考那天，下着大雨，李卫在考场外的车棚里躲雨，心里怦怦直跳。考完后回到家，李卫跟母亲说，“我一定能考上。”

    成绩公布的那天，当李卫听到电话那头说自己的成绩离本科录取线差7分时，他不再说话，“啪”的一声挂掉电话。郁闷的心情持续了一周，他想通了，放弃了读专科的想法，背上书包和画板去了补习学校，打算再考一年。

    “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大不了从头再来吧。比这难的时候多了，可是我从没想过放弃自己。我不想活成很苦的样子，不想成天挂一张脸给别人看。”

    今年，李卫以超过陕西省艺术类本科线52分的成绩被重庆师范大学绘画专业录取。

    21岁的李卫也渴望爱情。他在自己网络空间里转发了一篇《我等你四年，我可以的》的文章。“我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有足够的能力去养活自己和别人的时候，一定会有人喜欢我。”

    9月中旬，李卫会站着走进大学校园。未来，他还会站着去更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