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恶魔果实:硬汉海瑞:买好棺材上书,气死皇帝反升官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30 03:45:03

1. 抓海瑞,别让他跑了
嘉靖四十四年中秋前夕。

内阁的会议从来都是如此,乱糟糟一团,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主题散乱,最后也找不到任何共同的一致的主题。

徐阶代表内阁里袁炜、李春芳、高拱四位阁员最后总结陈词,说:“皇上一意玄修,二十年不理朝政。长生的人只有张三丰真人,所以,皇上从三十一年开始一意地重修武当山,到今年,他终于寻到了当年张真人羽化成仙的通天梯所在处,内阁决定满足皇上的要求。长生不老只是一种修身的理想,皇上多年来始终如一,作为臣子,除了劝说之外,也应该帮助皇上实现理想,若真的修成天梯,皇上去了却无法羽化成仙的话,那么,内阁便会再一次召集诸位来集会,劝止皇上以后的玄修,让皇上回到皇极殿,重理朝政。诸位以为如何?”

开会的诸位臣僚一听徐阁老最后的话,是要通过让皇上尝试修道成仙失败后来劝止皇上,并要求皇上重理朝政,这可是大明朝的第一大事。于是他们众口同声答:“徐阁老说得是,我们深以为然。”

徐阶一听大家众口一词附和他的话,又接着说:“既然如此,我就把今天召集大家来此的主要议题说一下,就是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每人写一个祝贺皇上登上天梯、羽化成仙的青词。今天所到的六部一百八十八人均需要写。三天后,蓝神仙要在皇极殿为皇上举行中秋节最新丹药的炼成仪式,希望到时候,皇上会从中挑拣出上好的青词来阅读。”

众人皆应声答应。

司礼监当值太监黄锦将第一批上来的青词递过来,徐阶、袁炜、张居正、李春芳四人的先拿来了。袁炜的才华是最好的,他得了严嵩的真传,句词之间都流着严嵩的影子。嘉靖帝看了一会儿袁炜的词,忽然想起了严嵩的模样,有些伤感。

第二批青词中数江西巡抚赵贞吉的青词写得最好,嘉靖帝让人抄写在墙上,反复地看,喜欢得很,说此人在江西,太远了,把他弄到京城就好了。这话说完第二天,吏部便发牒文下去,调江西巡抚赵贞吉到武英殿任大学士。

第三批青词是大批量上来的,六部中所有侍郎、主事均上了折子,还有地方衙门的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衙门的官员们也上了折子。折子堆成了一堆小山。

亥时刚过,刚刚为嘉靖帝洗完了澡的黄锦,开始找青词来读。

第一个奏折打开黄锦就吃了一惊,他有些迟疑,看了一眼嘉靖帝,嘉靖帝意识到有鬼,便敲了一下旁边的乐瓮,对黄锦说:“黄锦,开始诵读吧。”

黄锦的手有些抖,持着那个奏折说:“主子万岁爷,这个好像写得不是青词,要不要诵读?”

嘉靖帝说:“念。”

黄锦便舔了一下嘴唇,读:“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海瑞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

黄锦停顿了一下,看着皇上,想看看皇上的反应。只见嘉靖帝将手中的拂尘扔到地上,头拧着,脸上的表情堆满了愤怒,示意黄锦继续读下去。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唯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凡民生利瘼一有所不闻,将一有所不得知而行,其任为不称。是故养君之道,宜无不备,而以其责寄臣工,使尽言焉。臣工尽言而君道斯称矣。昔之务为容悦、谀顺曲从,致使实祸蔽塞,主不上闻焉,无足言矣。过为计者,则又曰:‘君子危明主、忧治世。’夫世则治矣,以不治忧之;主则明矣,以不明危之。毋乃使之反求眩瞀,失趋舍矣乎?非通论也。”

让嘉靖帝暴躁的句子越来越多,像爆竹一样在西苑炸开了。

黄锦的声音仍然在继续:“陛下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反刚明而误用之,谓遥兴可得而一意修玄。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膏脂在是也,而侈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朝,法纪弛矣。数年推广事例,名爵滥矣。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人以为薄于夫妇。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自陛下登基初年,亦有之而示甚也。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陛下破产礼佛日甚,室如悬磬,十余年来极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嘉靖帝走到黄锦身边,一把抢了这奏折,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阵子,摔在地上,气得呼呼地直喘粗气。

嘉靖帝回过头,将摆在眼前的一撂奏折一下摔到地板上。

黄锦连忙将海瑞的奏折放下,慢跑到嘉靖帝身边,说:“主子万岁爷,您不要生气,这个海瑞才来京城没有几天,什么也不知道,纯属不懂世务。”

嘉靖帝说:“再念。”

黄锦只好又回到几案旁边,拿起海瑞的那个天下第一疏继续读:“……陛下之误多矣,其大端在于斋醮。斋醮所以求长生也。……陶仲文,陛下以师呼之。仲文则既死矣,彼不长生,而陛下何独求之?……至今日左右奸人,逆揣陛下悬思妄念,区区桃、导之长生,理之所无,而玄修之无益可知矣。陛下又将谓悬刑赏以督率臣下,分理有人,天下无不可治,而玄修无害矣乎?……”

嘉靖帝又把一撂奏折扔到了地上,用脚又踩了一下,对着门外的锦衣卫大声吼:“抓海瑞,把他抓起来,别让他跑了!”

两名小太监和锦衣卫跑进殿来,问:“万岁爷,有何吩咐?”

嘉靖帝瞪大了眼睛,盯着进来的锦衣卫大声说:“抓,抓了他。”

黄锦则连忙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为首的锦衣卫头目沈大勇,说:“照此地址,便可拿人。”

瑞祥胡同被数千名锦衣卫紧紧包围了,第三家便是海瑞的府邸。

锦衣卫在沈大勇的带领下闯入海瑞的府邸,直接宣读了圣上旨意,将海瑞绑了,押入了东城的大牢。

2. 他们都想救海瑞

西苑的灯亮得通明,内阁及六部的尚书全都聚集在西苑上元殿的外殿。

嘉靖帝在内殿里哭,哭得很伤心,还笑,把乐瓮都敲碎了,仍然敲,那乐瓮碎了以后,竟然发出一股悲凉的音符,使得寂寞的夜晚更加寒冷和苍凉。

徐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小声地叫当值太监黄锦的名字:“黄公公,黄公公。”

黄锦不敢应声,他在里面站着,看皇上小声地重读刚才他念过的奏折情节,一边看一边又掉眼泪,忽然皇上大声叫:“严嵩,严嵩!”

黄锦一听,皇上老糊涂了,竟然叫起已经过世的严嵩的名字,连忙上前侍候了嘉靖帝说:“皇上,您可保重龙体,奴才刚才还看到一个奇怪的奏折。”

嘉靖帝一听愣住了,以为又有一封和海瑞写得内容大致相同的《治安疏》,说:“朕不再看了,不再看了。”

黄锦说:“皇上,这个人身为刑部主事,竟然不称颂皇上您的德政,而是抄一屈原夫子的《楚辞》来搪塞,这不是太偷懒了吗?”

嘉靖帝一听,又是一个主事,有些紧张,以为是和海瑞商量好了的故意一前一后递上来包装如青词一般的奏折,实在是可恶之至。

“念。”嘉靖忍不住,还是想听,说完,便等着黄锦读来。于是,黄锦便抑仰顿措地将刑部主事王用汲所抄录的一首《楚辞•远游》念诵出来。

读完以后,黄锦说:“启禀主子万岁爷,这王用汲和海瑞素来交好,我听说海瑞在京城的宅子还是王用汲出钱购置转与他的呢!如今两人又相约一同上达犯上的奏折,奴才以为,这王用汲也该抓了去,押入大牢。”

嘉靖帝愣了一会儿神,说:“你不懂。此王用汲是个聪明人,他自己不愿意作青词来支持朕,又不敢写像海瑞这样的劝介书,只好假托古人之墨来称许朕的追求。你知道此首《楚辞》的意思吗?”

黄锦跑上前去,将嘉靖帝搀扶下椅子来,问:“皇上,奴才浅薄之至,不懂屈子之楚辞原意也,但刚刚奴才念诵时,总感觉文字里透着一些酸酸的味道,甚至还有股子傲劲儿,就觉得上书的人对皇上您有大不敬之罪。”

嘉靖帝说:“此人有气节,不媚我,却也衷心地祝福我能如愿以偿,算是个有良心的人。不管他,黄锦,你把海瑞这个狼心狗肺的贼子的奏折给朕捡起来,朕要杀了他。”

黄锦侍候嘉靖帝吃完夜宵后,嘉靖帝还一直拿着海瑞的折子看,一边看一边骂:“这个吃朕银两穿朕衣服的白眼狼,竟然敢如此轻狂,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李芳来到西苑里内阁的当值房时,徐阶、袁炜、李春芳、高拱均已经在那里等了。张居正因为受了王用汲的托请,也来到了内阁值房,向徐阶说明海瑞已经被押入大牢的事情。

高拱也是听说户部主事海瑞因为购棺材上书而被锦衣卫拘押的事,他想和徐阶商议一下,如此忠正耿直的谏臣,要不要想方设法保举一下,为大明王朝的正气留下一脉薪火。

徐阶更是有些心急,虽然海瑞并不是他推荐上任的,却是他签发任命的。可以说,从海瑞离开南平教谕至今,没有徐阶的提拔,就没有海瑞的今天,他不想让这样一位见识卓著又忠勇有魄的臣子丧命。

待黄锦一五一十地将昨天晚上嘉靖帝摔奏折,大骂海瑞,又反复看奏折反复骂的情形一一复述之后,徐阶和众阁老一下愣住了。海瑞仿佛是捅了一个惊天之洞,不知道他们几个人有没有能力将此洞一点点缝补好。

那究竟该如何为海瑞说话呢?徐阶和袁炜商议了一下,决定立即传主管海瑞工作的户部司务何以尚,问一下海瑞近些时日的工作及表现有无异常。一问方大吃一惊。

原来,海瑞在上书之前,先是借了何以尚二十两银子,购置了棺木,并遣散了家中的仆人,打发了家人海安夫妻回海南琼州养老,而后又将自己的宅邸交给了同乡王宏诲管理,并反复交代,若是自己遭遇不幸,托他照顾家中的孤老和寡小,并将宅邸处理之后,一部分还与户部何以尚,一部分给家中老小。处理完家事之后,海瑞又将户部云南司的档案管理妥当,向云南布政使司按察司以及巡抚衙门及总督衙门均发去了户部明年预算的快函,这诸多工作都办理妥当以后,他又向何以尚阐述了户部存在的诸多问题,方才上了奏折。

徐阶一听,觉得大事不好,连忙派人去王宏诲和王用汲家里寻人,要求将他们马上带到西苑内阁的当值房,有大事相议。

结果半天后,内阁的值守卫队回来,带来了不好的消息,王用汲已经被押入大牢,而王宏诲也已经被东厂抓去盘问,至今未回。

徐阶一时有些担心了,海瑞究竟写了什么样的大逆不道之词让皇上这么动怒?他决定马上去上元殿见皇上。

李芳担心这会儿皇上正在怒火中,不一定听得进徐阶的话,弄不好,可能会使皇上疑心海瑞还有幕后的主使者。

李芳这一句话可是惊醒了在座的每一个人,所有的人潜意识当中都把嘴巴紧紧地闭上了。是啊,李芳的提醒太及时了,这个时候谁站出来保海瑞,均会被皇上视为海瑞的同谋,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想了一下,徐阶让大家各自散了,独自一人进入上元殿见嘉靖帝。

3. 徐阶的“和稀泥”水平

李芳生怕徐阶出什么差错,便在前面引路,和他一同前往。黄锦刚刚退下不久,当值太监陈洪正在写字,嘉靖帝读,陈洪书写,嘉靖帝在一旁大声说:“写大一些,大一些!”

嘉靖帝越读语速越快,陈洪写得也飞快,但仍然没有跟得上,嘉靖帝突然又将奏折扔到地上,又将陈洪铺在桌案上的宣纸一下掀翻在地上,大声骂:“战栗?恐惧?假话,若是真对朕有一点点恐惧,也不至于如此大胆,竟然敢教训起朕如何做皇帝来了,竟然给朕说起典故来了,竟然将自己比作了比干,可是朕不是殷纣王,不是,不是……”

李芳通报徐阶前来觐见皇上,可是嘉靖帝一声不吭。

徐阶便一直在殿外立着,初冬的风很凉,徐阶的外套很快被风吹透了,他直打寒战。他知道,皇上故意不让他进去。皇上大概知道他是来为海瑞讲情的,先让他吃些苦头。

大约过了一碗粥的时间,徐阶听到嘉靖帝喝粥的声音,喝完以后,大声叫:“徐阶,进来喝粥吧。”

嘉靖帝自然是想用一碗粥堵住徐阶的嘴,让他在外面冻了一会儿,又给他一碗热粥,这自然是嘉靖帝的恩威并用了。

徐阶一手接过李芳递过来的粥,说:“皇上,老臣觉得粥有些烫。”

嘉靖帝见他执意要说海瑞的事情,就说:“朕要杀了这个白眼狼,你是来说情的吗?”

徐阶说:“回皇上的话,臣不知海瑞写了什么内容,但臣知海瑞此人的为人,此人生性耿直,却好为人师,以至屡屡不得志。微臣刚才在外面听见陛下您说,您不是纣王,我当时便猜测出海瑞写了什么,他如果如此比喻您的话,那么,他一定是自比作比干的。皇上非要杀掉他,那么,岂不正中了他的圈套,成全了他的忠臣之名,而又承认自己是纣王?”

嘉靖帝问:“徐阶,你说朕是好皇帝吗?”

徐阶答:“皇上远追文帝,近比永乐大帝,我大明国运昌盛,且已经肃清了倭寇,如今吏治正清明,贤臣济济,文治武功皆无双于世,这是微臣和诸位内阁阁员的共识。”

嘉靖帝说:“那为何海瑞却将朕骂得一无是处,体无完肤呢?”

徐阶答:“微臣不知,但却知此人在兴国会及淳安任皆爱得罪上司,此人颇有些顽固不化。此次进京做官不久,与同僚素无交往。他在户部任主事期间,除了往内阁上书一次要求内阁解决户部档案与现状不符的问题之外,并无太多勤政的表现。如今,他忽然上书大议朝政,实在是因想要沽取名声,因此,微臣劝皇上不要中了他的圈套,他骂皇帝,您却不杀他,结果则可想而知,他没有如愿做忠臣,而朝廷内外都会为陛下您的包容大度而折服的。”

嘉靖帝听完了徐阶的话以后,没有接话,沉默不语。

徐阶看了一眼李芳,连忙作揖告辞,说:“皇上,内阁尚有几件棘手的事情需要商议处理,微臣先行退下。”

嘉靖帝摆了一下手,示意徐阶可以走了。

然后东厂的锦衣卫已经将王用汲从牢狱中放了出来,他没有挨刑训,这说明王用汲的家人使了不少的银两,而王宏诲却一直没从东厂的处置所里出来。

不久,锦衣卫竟然派人来到了内阁当值房里来找何以尚问话,徐阶一看不妙,连忙以内阁正借用何以尚制作武当山天梯所需要银两物品的方案为由,拒绝锦衣卫将何以尚带走,但允许他们在此处问话。

于是,锦衣卫便将何以尚带到内间的一个厢房里问话,前前后后大约用了一个时辰才出来,何以尚倒是没有受刑,却脸色苍白,出来时站立不稳,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而锦衣卫们却不管不顾,挥了一下手,走了。

还好,锦衣卫并没有将何以尚带走。

待到何以尚神智恢复以后,便向徐阶重复了他和锦衣卫的对话,他们反复地问何以尚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借钱给海瑞,是不是海瑞的同党?

何以尚据实以告,只道是海瑞家人要回海南,无太多现银,且户部拖欠俸禄严重,他觉得海瑞忠厚老实,便借了去,并不知道其他事情。

那锦衣卫又反复问了些与海瑞相关的事情,何以尚知道的较少,除了对在户部的情况做了回答外,其他一概不知,这一下大约附和了锦衣卫的答案,他们便立即放了何以尚,回去复命。

海瑞在牢狱中受尽了折磨,他吃的米饭里自然少不了石子,炒菜里竟然有大量的老鼠屎。海瑞每日在墙上以划儿子的姓名为乐,早晨的时候写下大儿子名字中的第一个字,中午的时候,写下第二个字,下午的时候写下小儿子名字中的第一个字,到晚上再写下最后一个字。每日如此,潦倒之至。

忽一日,突然来了上好的菜肴,海瑞以为要处刑罚,便大口吞咽食物,吃完以后,却看到刑部主事徐廷绶。徐廷绶是淳安人,海瑞在淳安任知县时,他不过是县学的一个秀才,但此人当时见解卓越,深受淳安教谕赵公辅的喜欢,后来,将他推荐给海瑞,海瑞也很是欣赏他。

徐廷绶让海瑞别换外面的脏衣服,把里面的内衣却全换了一新。让他每日照旧吃锦衣卫送来的食物,之后,他再差人送来上好的饭食。

徐廷绶将海瑞在牢狱中的情形告知了徐阶,徐阶猜测,皇上大约是不会杀海瑞了。皇上大概是真的受了他说的那句话的影响:皇上不想成全海瑞成为一个比干,而且,皇上自己也相信,他不是纣王。

4. 皇帝永远都没错

上元殿里的烛火这几夜格外地明亮。嘉靖帝已经反复读了不下十遍海瑞的奏折,每读必生气地大骂。安静的时候,嘉靖帝坐在自己道场的椅子上反思自己:虽然自己不是纣王,但却是因为疏于朝政而导致严嵩专权二十年,除了浙江、江苏、福建和湖广几个省域之外,大明朝的一半地域屡屡遭受天灾人祸,作为一国之君的他并没有挂在心上。想来,海瑞奏折里的某些句子并不过分。

“言顺者之未必为道也。即近事观,严嵩有一不顺陛下乎?昔为贪窃,今为逆本。染材守官守道,陛下以为逆者也。历任有声,官户部者,至今首称之。虽近日将严嵩抄没,百官有惕心焉。无用于积贿求迁,稍自洗涤。然严嵩罢相之后,犹严嵩未相之先而已。诸臣为严嵩之顺,不为梁材之执。”

梁材是前任户部尚书,此人也是生性耿直,但是他反对皇上奢于建立道场,反对用护城的军队修筑两宫七陵,又反对建醮时用龙涎香等珍贵的香料,可惜的是他被罢了官。然而对他言听计从的严嵩呢,却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将国家的半数钱财窃取到了江西分宜。

顺从者若不忠心,倒不如反对者的忠臣。

嘉靖帝在上元殿里呆得久了,有些烦躁,就到内阁的当值房里来看看,途经莲花池时,看到残荷满园,不由得心生伤感,脚下一滑,竟然滑入池中。

寒冬季节,皇上坠入池塘,可想而知,结果一片大乱。

太医、内阁大臣们通通来到了上元殿。老臣们齐刷刷跪倒一片,恳请皇上起驾回宫。

李芳从里面出来,说:“给皇上洗了热水澡,他受了些惊吓,身体并无大碍,请诸位大臣们先回吧。”

李芳示意徐阶要带领众人快回。徐阶马上想到皇上是个敏感的人,大概大家求皇上回宫,暗示了皇上可能会龙驭归天。皇上若真的想到此项,肯定会痛恨群臣的。于是,徐阶将众人召回到内阁商议解救海瑞之法。

春节历来是大赦天下的时候,若是有人在皇上那里上奏折请求释放海瑞,那么,春节前夕是一个最佳的机会。于是王用汲、王宏诲、徐廷绶、张居正、何以尚等五个人同时上书内阁,要求皇上放逐海瑞,念其一片忠心,可责罚其人习大明律,罚俸一年,并下放至湖北安陆替皇上守家三年。但是,若是五个人一起具名,恐怕会引起皇上的不满。

徐阶思来想去,选一人即可,而五个人中,何以尚最为合适。其一,何以尚在借银之前,与海瑞无任何亲密交往,其他几人均是至交友人或者是乡谊;其二,何以尚熟悉海瑞在户部所做的一切,保举海瑞的理由是看到海瑞的优点,适合在大明朝继续为官。

如此这般,便决定由何以尚一人上书打探圣意。

何以尚的奏折内容,徐阶和高拱均是过目了的。他们均认为并无不妥:行文非常曲折,赞颂皇上的大智慧乃千年不遇,即使是闭上眼睛玄修,也能把江山打理得井井有条。后试探皇上对海瑞的态度,建议在春节期间赦免释放海瑞,赢天下民心。

何以尚的奏折里回顾了嘉靖帝少年登基所立下的无数功绩,只是在赞美完嘉靖帝的开局以后,转而说目前大明朝倭寇已经平定,百姓安居乐业。皇上应该回到皇宫,主持日常政事。又在奏折的末尾处,说明了上书的另一个缘由:作为户部的司务,他熟悉户部主事海瑞的正直为人,此人对皇上忠心耿耿,只是为人过于愚钝,才会采取直接上书的方式。最后,何以尚写道:海瑞作为一个地方官员,经历县学教谕,淳安和兴国两任知县,如今又抵京城任户部主事,晓我大明朝税赋缴纳与使用诸多事宜,可以说是深谙我大明朝的地方及中央财政的细节,大约正是他忠于我大明朝,忠于皇上,才有心替皇上分忧,并冒天下之大不韪。

何以尚自述不知海瑞在奏折中说了如何幼稚又愚昧的话语,但他能肯定,海瑞心地善良,绝无不敬之心。望皇上有爱惜忠直谏言者,赦免海瑞。

然而,何以尚的奏折上呈皇上只有三个时辰,就被锦衣卫捉了去,直接押入大牢。

刑部主事徐廷绶闻讯后,到大牢去查看,发现,何以尚已经被用了大刑,昏了过去,而海瑞就在对面看到这一切,他气得在牢狱之中大骂嘉靖帝昏庸。

徐廷绶以牢房漏雨为由将海瑞转移到拐角处的一个牢房里,离何以尚稍远了一些,就算海瑞骂皇帝,值班审讯何以尚的锦衣卫也不会再听到了。

可是依旧不行,因为,锦衣卫马上就提审了海瑞,让他自己认罪。

海瑞答自己无罪,只求一死。

负责审案的锦衣卫说:“皇上说了,你不怕死,但你的朋友可能会遭殃。你最好说出你的幕后主使者是谁,究竟是谁指使你上的这道奏折。不然,你的朋友就都是同伙。”

这一下海瑞大惊失色。京城的朋友中,往来最为密切的是王用汲和王宏诲,这两个正直不阿的朋友可是万千不能出事的。

海瑞想了一下答:“我海瑞自幼受母亲教诲,要忠君爱国。我的一腔热血也都流在大明朝的南北土地上,我没有同伙。我上此奏折只是为了明臣职,正君道。作为臣子,看到皇上沉溺于丹药,不思朝政,不顾百姓于水火,必须要奏请皇上坐回到皇上的位子上来。即使是犯上,但也是一片丹心。做这样一件忠君爱国的事何须他人来指使。我忠于皇上,那么,皇上就是我的同伙,我忠于大明的万千子民,那么,这万千子民皆是我的同党。”

锦衣卫将海瑞锁了送回牢狱之后,回宫中交差.

 

5. 嘉靖就这样气死了

当晚,司礼监便召集内阁到西苑的议事厅议海瑞的审讯笔录。

审讯笔录是冯保抄写好了的,一式五份,李芳、徐阶、袁炜、李春芳、高拱各一份。看完了笔录,徐阶等人一头雾水,他们看着李芳,不知皇上到底是何用意。

李芳说:“皇上要查出海瑞的同党,先从内阁开始。”

内阁四人中只有徐阶十分欣赏海瑞,屡次将其提携。但是徐阶却不知海瑞究竟写了什么样的奏章,惹得皇上如此大动肝火。李芳又问其余三人,皆不知奏折内容。

李芳到上元殿报知嘉靖帝,一会儿,便将奏折取了来,让徐阶等四个一起观看。

徐阶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此奏折措辞激烈到不留任何余地,这种置之于死地的奏折前所未有,大明朝之前的谏臣不计其数,可是,敢如此措辞直接讥讽、鞭笞甚而指骂皇上的奏折,历史第一次也。所以,他惊得边看边骂:如此大胆,真是该杀,该杀。

四个内阁阁员的表现被暗中观察的锦衣卫一一记录下来,自然很快就报与了嘉靖帝。

徐阶看完奏折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上元殿。他和高拱两人简单议了一下,他准备直奔主题,恳求皇上处死海瑞,以正皇帝的威严。

跪倒在地之后,徐阶就说:“臣徐阶恳请亲审海瑞,若此子顽固不化,臣恳请皇上处死海瑞以正视听,立君威。臣刚刚看完海瑞的奏折,以为海瑞狂妄之至,目无君父,此为罪行一:不忠;为了欺君获名,不惜撇下妻小寡母,此为罪行二: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徒,臣定要仔细教训,亲自审讯。臣不问其同谋,不问其是否忠心,只问其是何居心,何以如此放肆。”

徐阶果真被奏折中的措辞惊呆了,他知道海瑞惹了祸,却不知,他竟然用如此大胆的方式惹祸。徐阶也有些懵了,他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救他,唯一的方法就是趁着皇上现在并不想杀海瑞的间隙帮助皇上下定决心不杀他。如何帮助呢?只好自己演出一戏给皇帝看了。

皇上听到徐阶的话之后,果然感动了,原本感到孤单的他,这时候觉得有一个温度合适的大臣正在把他内心的火炉点着。

嘉靖帝赐了徐阶座椅,让他坐在道场的对面,长长地叹息了一下,说:“徐阶,你不是海瑞的同伙,朕知道。你也不必演戏给朕看了,朕不杀海瑞便是。”

徐阶吃了一惊,一时拿不准皇上是如何知道他的小心思的,就说:“臣并没有其他心思,臣只是被海瑞的奏折气得乱了阵脚,臣想不出皇上该有多生气。臣的怒火一时间都难以忍受,臣不敢想象皇上,所以,越想越觉得替皇上难过,只是如此而已。”

嘉靖帝说:“朕前后左右看了海瑞的奏折不下十遍,越看越觉得他说得对,他的话都对,并不苛刻。”

黄锦给嘉靖帝送来了暖炉,让他暖一下胃部,还有脾部。内脏的凉让嘉靖帝不论坐在火炉前还是被窝里,都会出冷汗。

嘉靖帝咳嗽了几声,竟然停不下来了,一直咳嗽不停,徐阶便叫李芳去里面的丹药房里取一粒果肉的丹丸。

吃完了丹丸,嘉靖帝继续说:“若是二十年前,有人上这样的奏折,朕一定会杀了他。可是现在,朕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想一想自己做的好多事情都错了。朕现在想重新再来过,可是已经力气不济了。你说说看,朕该怎么办啊,该怎么办?”

徐阶见皇上满眼热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扑通”一声从椅子上跌下来,然后跪倒在地上。徐阶说:“陛下,海刚峰不识本朝旧事,如此讥讽于陛下,可见其愚忠。但臣下实有保海瑞之心,海瑞虽然只是举人出身,可是此人学识见解均不差,且耿介有余,入仕多年,从未贪腐,在地方官府任事时,颇有威名。臣徐阶以为,此人写如此大胆的奏折,可谓今古第一人,此人可堪大用。皇上若杀他,微臣也支持,因为此人欺君犯上。皇上若不杀他,微臣这就叩谢龙恩。他这柄利器的尖锐将来对我大明朝的锈钝是有用之至。”

正在说话间,陈洪带着东厂锦衣卫的头目沈大勇来到了上元殿,陈洪小声地对沈大勇说了一句以后,连忙作揖道:“主子万岁爷,奴才带了沈大勇来,他有重要的情况向万岁爷禀告。”说完还顺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阶。

嘉靖帝刚才眼睛半闭着,现在睁开了,看了一眼陈洪,示意他下去,又看了一眼沈大勇,说:“你叫沈大勇?”

沈大勇“通通通”地磕了三个头,说:“奴才是沈大勇。”

嘉靖帝往后靠了靠身子,说:“你有什么情况要说,说给朕听听。”

沈大勇头不敢抬,躬着腰,直视着嘉靖帝的棉靴,说:“启禀万岁爷,小的查明海瑞的同伙是谁了,是裕王爷。海瑞在刚到京城的时候,曾经和张居正张大人一起去过裕王府一次,后来,张居正大人退出,海瑞仍在裕王府停留许久方才出来。奴才们都怀疑,海瑞正是由于裕王的指使才上这道奏折的。”

“什么?你说什么?”嘉靖帝情绪激动起来,咳嗽几声,一下倒在软椅之上。

徐阶和李芳大声叫着“皇上,皇上”,扑过去。李芳让陈洪去叫西苑当值的太医,嘉靖帝的脑袋歪了下来,胸口一滩血迹。

太医来了之后,颤抖着给嘉靖帝把脉,用一种急救的香点燃了熏嘉靖帝的鼻子,均无效。

李芳和众太监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大声哭将起来:“皇上,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无异于大河止流,于是,一时间整个西苑一片混乱。

徐阶立即令李芳调锦衣卫通知兵部派兵增加城防,并派人通知裕王马上到宫中主事,令锦衣卫将皇上抬至皇宫皇极殿,并召集内阁阁员及六部尚书到皇极殿议事。一切事情皆处理完毕,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嘉靖四十五(1566)年十二月十四日夜,被抬回到皇极殿的嘉靖帝在朝会内阁阁员时殡天,徐阶发了国丧,整个皇宫一片缟素。裕王朱载垕和张居正一起进入皇宫,张居正建议将嘉靖帝在乾清宫发丧,以弥补皇上生前二十余年不视朝的遗憾,被徐阶采纳。于是,宫里又是一番折腾。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十五日傍晚,被囚禁在刑部大牢里的海瑞正在往墙上写下自己小儿子海中亮的名字,忽然闻听牢头胡有金提着上好的酒菜前来侍候海瑞吃饭,他大约提前获知了宫中皇帝已经驾崩的消息,觉得海瑞可能会被重用,于是,用好酒菜招待一番,觉得日后定会有好报。

海瑞一看牢头今日忽然送来这么多的好酒好菜,心里一横,知道自己要被处决了,这些好酒菜定是牢狱之中的惯例,要死刑犯人吃饱喝足之后上路。于是,海瑞毫不客气,大吃海喝了一通,然后正襟而坐,等着刑部的处死通告。

可是,海瑞左等不来人,右等亦无人问津。直到亥时的更声敲过,司礼监黄锦才前来宣读皇上遗谕:

“朕奉宗庙四十五年,享国长久,累朝未有,一念倦倦,唯敬天勤民是务。只缘多病,过求长生,遂致奸人乘机诳惑,祷祀日举,土木咸兴,郊庙之祀不亲,日讲之仪久废,既违成宪,亦负初心,迩者天启朕心,方图改檄,而遽尔婴疾,补过无由,每一进思,唯增愧恨。自今建言得罪诸臣,没者恤录,锢者即释,方士人等查照情罪,各正刑章。特此遗谕。”

黄锦宣布完毕以后,说:“恭喜海大人官复原职。”然后,携众人而去。

海瑞闻听嘉靖帝已经驾崩,而他不但没有被处死,反而官复原职。一时间五味杂陈,大惊失色,不知是激动自己重新活命,还是后悔自己的《治安疏》言辞激烈,海瑞仰天长叫一声“吾皇万岁”,然后号啕大哭起来,刚刚吃的酒菜吐了一地,又一声大叫“皇上”,昏了过去。

6. 海瑞再被重用

次日,钟鼓齐鸣,穆宗朱载垕即位,改年号为隆庆。李芳因为年老而被发配到宫外的安乐堂了却残生。张居正以太子少保入内阁,海瑞由户部调到兵部任主事,不久到尚宝司任司丞。大明王朝由腐败的嘉靖年代进入励精图治的短暂的隆庆时代。

皇上登基大典刚过,隆庆帝亲自动手打扫嘉靖帝设在西苑的寝宫,从而引起朝廷内外的打扫风俗。刚入阁的张居正写了奏折,奏请隆庆帝登基这一天为扫除日,一可扫尘埃,二可扫旧有的疾病。

隆庆帝一看此奏折文采飞扬,像是早晨的时候突然跳入视野里的一道亮光。便立即朱笔批示。奏折经礼部备案马上形成公文,到海瑞所在的尚宝监加盖了玉玺。然而,海瑞的印章刚盖上不久,司礼监的两个小太监便来到了尚宝监核对嘉靖帝时公文奏折的存档以及过滤情况。两个太监一边查证过往的文牒旧档,一边拉着海瑞往一张出具了数字的文档草宣上签字。那是个印刷好的宫廷归类,上面的字一看便是严嵩所题写。

海瑞看了看那些字,不由得赞叹了一声:“好功夫!”那小太监不知道海瑞赞美什么,指着空白的位置,说:“有劳海大人。”

张居正的奏折接二连三地在朝廷里奏响,且每一次都是赢得隆庆帝的大声喝彩。大扫除过后,京城突降大雪,这时已经是晚冬,那雪落地即融化,化成了早春的雨水,这雨水润泽着北方干旱的麦田,是一场及时的喜雪。

皇宫里一派喜气洋洋,各地及时报喜雪到来的官牒也挨个奏上来。

隆庆帝穿着厚厚的衣服在陪着儿子玩耍,不时传来一两声奏报。小太监不小心将一盆热腾腾的汤摔碎在宫门外,吓得灰了脸,急忙在雪地里跪下来,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隆庆帝问朱翊钧:“孩儿,你说该如何罚他,他将你最爱喝的乌鸡粥打碎了?”

朱翊钧仰起头答:“父皇,儿臣以为,他应该赏,因为碎碎(岁岁)平安嘛,他也是在祈祷。”

隆庆帝听了大吃一惊,随即哈哈大笑,说:“既然皇儿说赏,那就打赏,但赏罚分明。在打赏之前,罚你将宫门口的雪打扫干净。”

那小太监本来以为这次肯定没有命了,忽然还捡来一个奖赏,别提多高兴了。突然大声喊道:“皇上如此厚民,我大明必中兴。”

候在殿外一直等着皇上召见的大臣们听到了此话,立即高声唱和:“皇上厚民,我大明必中兴。”正在院子里打扫的侍卫们听见大臣们的唱合声,立即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也大声地喊道:“皇上厚民,我大明必中兴。”

张居正在内阁正在看各省呈报上的文牒,听到由远及近的呼喊声,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挥笔题下了“大明必兴”四个字。

他忽然想起尚宝丞的海瑞来,便兴冲冲地拿着自己墨迹未干的四个大字来找海瑞,发现海瑞也在看自己的字。张居正凑近了去看,四个大字像吞饱了墨汁的猪:大明必兴。

门外的雪愈是大了,海瑞和张居正相视一笑。张居正将自己手里的字也铺在几案上,和海瑞的字并列在一起。

张居正说:“海大人,大明若必兴,需要用心经营,还要用你这把刀啊!”

海瑞揣摩了一会儿张居正的四个字,也笑着说:“张大人,大明若必兴,也必须要像你的这四个字,居于正直,居于正气。”

“真是一场瑞雪啊!”张居正又说。

海瑞重复这句话:“是啊,瑞雪兆丰年。”

元宵节马上来到了,一场大雪照亮了整个大明王朝的皇宫,傍晚的时候,宫廷里还忙碌着。他们多是喜气洋洋的,反复重复皇上说的那几句话:“皇上说了,元宵节要斋戒。

皇上还说了,衣物要节余。

皇上还说了,下雪的时候不能打扫雪,要让雪住下来以后再打扫它们。

皇上还说了,老百姓吃什么饭,什么饭就是好的。

皇上还说了,要让吃苦的人知道苦有尽头。

皇上还说了,天刚亮的时候最适合说事情,早朝要放在天刚亮的时候。

皇上还说了,夜晚的时候适合静思,适合览史书。

皇上还说了,瑞雪兆丰年,但丰年还需要辛勤的劳作。

……”

“瑞雪兆丰年。”海瑞默念着这句,将笔墨收拾起来,夜晚来了。他出了宫门,回到府邸里,左右睡不着,便也学着那侍卫的模样,找了一把扫帚在院子里打扫起雪来,一边用扫帚写下了“大明必兴”四个字。

天亮的时候,海瑞看到了大雪中的那四个字,就像是他在宣纸上的字的拓本。风吹了一夜,雪也下了一夜,这四个字却深深地刻在雪地上,不融化,也不被湮没,可见苍天也有了这样的愿望。

雪后的阳光有些陌生,京城多半的繁华被这场大雪覆盖了。“是啊,将一个山河打扫干净何其难啊!”望着那被雪覆盖的整个世界,海瑞长叹息了一声,向尚宝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