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泡:摭谈当代田园诗的文质与真伪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3 21:25:53

摭谈当代田园诗的文质与真伪

——由陈惟林先生的田园诗想到的

吕克俭

    田园诗是以田园风光和田园生活为题材的诗歌。中国古代的田园诗发轫于《诗经》的农事诗,滥觞于东晋的陶渊明,兴盛于盛唐的王孟派,集成于南宋的范成大。宋以降,尽管田园诗代有佳作,绵延不绝,毕竟难追唐宋了。近代以来,恰值民族危亡之秋,山水田园诗的创作,更多的是泪叹和血恨,苍凉与悲壮。时至当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我国农村正在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变化,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诗人开始创作具有新时期特殊意义的“三农”题材的新田园诗,这是很值得关注的文学现象。单就《东坡赤壁诗词》近年每期专题推出的新田园诗人的作品来看,内容上拓展了田园诗的创作题材,思想上丰富了田园诗的内在情感,毫无疑问,这是目前为止新田园诗创作的可喜成绩。然而,从艺术审美的角度去作辩证统一的考量,客观上讲,现今创作的田园诗良莠不齐,且大多失之粗率。我想,问题的症结应该是出在“文”与“质”的审美缺失上。

   “文质”关系,是个古老的审美话题,“文”是指事物的外部呈现,也就是“形象”,将形象诉诸文字,则又兼指修饰、文采;“质”是指事物的内在含蕴,也就是“本质”,将本质行之于文,则指具有的律义、情理。在诗歌创作中,“文”与“质”,二者相互依存,不可偏废。孔子说:“质胜文则野(粗俗),文胜质则史(虚浮)。文质彬彬(谐调适当),然后君子。”尽管这段话是论人的修养的,然而借以论诗的创作又何尝不是如此——文质彬彬,然后佳作!我这里有陈惟林先生的一组田园诗词,其中有首七言绝句《回娘家》,可以说是这一组诗中的上乘之作。这首绝句雅而不俗,形象鲜明生动,感情真切自然。“三月烟花景色佳,华车随燕转山洼。新楼露脸高声唤,扑进桃林一片霞。”这首诗写的是远嫁的女儿回到久别的娘家,刚望见“桃林”掩映的“新楼”时的欣喜。首句描写回娘家的时节以及路上所见,“烟花景色”给人以花木扶疏的联想;次句描述娘家所处位置以及渐近娘家的喜情,“随燕”二字给人以跟随旧时相识的温馨感觉。“新楼露脸高声唤”,喜情喷薄而出, “露脸”二字暗启下句;“扑进桃林一片霞”,“扑进”二字将感情推向高潮,当时情状,足可想见,“桃林一片霞”给人以无限的审美空间。这首小诗不只是描写了诗中女主人公的所见、所喜,难能可贵的是,诗人将新农村的快速发展所带来的变化融进诗篇。因而,女主人公的感情,不止久别重逢的那种单一的情愫,更有为娘家的变化之大、之美喜形于色,为新农村建设的成就而欣喜若狂,这两重喜因恰恰是这首七绝的“质”,从而使得诗歌的内涵具有不同凡响的深度和广度。这种“质”的内涵与“文”的形象的和谐统一,使得这首绝句呈现出丰腴的、多维的立体感,而给人以美的享受。现今田园诗作的粗率,很大程度上就体现在对“质”的过分突出与强调,弱化和淡化了“文”的作用,使创作的田园诗显得质实而乏味,甚至流于口号式的直白抑或粗俗。毋庸讳言,在陈惟林先生的这组田园诗词中,同样或多或少的存在着这类问题,但是瑕不掩瑜,这组诗词在整体上还是很有一些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譬如,语言的相对浅近朴实与意象的比较协调统一,其实这还是“文”与“质”的关系调和问题,只不过有些地方尚欠锤炼罢了。像他的《女鸭倌》:“烟雨扁舟水上行,婷婷少女用篙撑。一家血本皆孵鸭,换得长湖嘎嘎鸣。”前两句疏淡娴雅,后两句质实沉婉,尽管转句读来很有些突兀之感,然而尾句貌似轻松的作结,却给人以心灵的震撼,这种震撼全在于第三句的逆挽手法的运用和第四句的轻描淡写上,因此,雅与俗,文与质,在这首小诗中,就这样比较好的融合在一起了。诸如此类的有:“小巴吆喝情形急,大卡呼哧气势雄(《果农》)。”口语入诗,场景生动;“稻谷金黄围满囤,棉花雪白码齐梁(《王大爹喜述》)。”诗句浅近,意象鲜明;“青椒紧俏种青椒,谁料青椒竟滞销(《石首竹枝词之一》)。”回环反复,令人纠结,复韵母“iao”反复出现六次,构成乐音的复沓效果,不断刺激吟诵者的感官,加强了诗意的传输。诚然,所列举的诗句,仅仅属于局部的“文质”调和,而就整首诗来看,均存在着“文”与“质”略有失调的偏颇问题,以至影响了诗的整体和谐的美感,因此,这些诗还是很有推敲、提升的空间的。

    诗歌评论常说的“文质兼美”,是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结合,不管最终的这个“美”,是雅还是俗,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文”与“质”,必然的交融互化!因此,诗词创作必须审音辨调,斟词酌句,务必使得“文”“质”的高度一致。我们还是来看看《江南春-新农村见闻之农机手》:“尘仆仆,汗涟涟。春耕晨露地,秋割夕阳天。东村未了西乡接,滚滚机轮唱富年。”这首小词通过农机手的紧俏、忙碌,表现了农业机械化在新农村建设中的巨大作用。前四句整饬工雅,境美意丰,耐人咀嚼。后两句尤其是尾句,语意直白,生硬且俗,失之蕴藉,显然作者是急于表白作结,为了突出“质”而忘却“文”,稍欠锤炼,终成瑕疵。

    当然,陈惟林先生的这组田园诗,可供我们学习和借鉴的地方不少,除了前文所谈到的以外,更为难能可贵的是:陈惟林的“三农”诗词不但做到“美”而且做到“刺”。这就打破了目前这类题材的诗词作品绝对的以歌颂为主的不正常现象,同时也标志着当代田园诗创作开始深入“三农”,关注民生。陈惟林先生的《石首竹枝词》,从不同的侧面,曝光了“三农”的部分问题,而这些问题,恰恰是当时乃至当前的农村普遍存在的热点、焦点问题,像农村的不公,农业的无奈,农民的痛苦和愤慨等等,针砭时弊,鞭挞邪恶,坚守着作为诗人的正直与良心、胆识与操守。以大我情怀,扬天地正气,确乎难得,此不赘述。

    现在,我想借此谈谈有关当代田园诗真伪的问题。应该说这不成其为问题,因为凡属创作田园风光和生活的诗歌就是田园诗,何来真伪之说呢?要回答这个问题,还得先分析当代田园诗创作所暴露的问题。这些“问题田园诗”以不同的方式出现:一是“打油式”,这类作品往往以口语化或口语入诗标榜,丢弃或部分丢弃了“打油诗”的以形象说话、以谑趣动人的特征。其实这类作品,占相当比例的属于“质而无文”的“顺口溜”;二是“口号式”,这类作品以改造、浓缩政策宣传语、法律法规语、熟语套语为能事,空洞无物,味同嚼蜡;三是“矫情式”,这类作品多少还有些诗味,呈现的问题一方面是隔靴搔痒、水面打棍,一方面是着意阿谀、无病呻吟,造成这两方面的问题症结,我认为还是因为创作者深入生活、了解生活、提炼生活不够(当然,这里还有学养因素在),以及“文”与“质”的关系处理不当, “真”与“伪”的艺术鉴别不清所致。艺术的真实源于体察生活,诗歌的情感源于体悟生活,如果田园诗的创作缺失了对田园生活的体察与体悟,则创作的诗歌就很有可能不属于田园诗的范畴了,抑或属于伪田园诗之列了。

    以创作田园诗为主,或以创作的田园诗最有影响的诗人才可称作田园诗人。作为田园诗人不可不慎重而努力为之!愿以此文与有志于田园诗创作的诗人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