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行业喷码机:梁漱溟是文化人的榜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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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化名人的最后时光》读后
  王攀
  这是中央编译出版社的一本书。书衣标题下有三行小字:
  今天,在叙述着这些人的人生结局时,似乎很有点悲壮,其实在当年这样的结局很孤独,很平淡,无声无息。很多人生故事,只有在后人的眼中才看得出精彩……
  这些话自有编者的深意。但我的理解是,1、任何人的伟大,都是别人眼中的;2、再伟大的人,都是平凡的,甚至是比常人更痛苦。
  《文化名人的最后时光》写了十七个人:王国维、弘一法师、朱生豪、闻一多、于右任、傅雷、邵洵美、李广田、翦伯赞、陈翔鹤、陈寅恪、焦菊隐、王伯祥、王芸生、赵丹、梁漱溟、张友鸾。写了每个人的死,写了死前一些事情,还有他们的贡献。编者可能要传递的内容很多,但我是一个买椟还珠之人,所获未必是所予。
  王国维投湖而死,湖浅,湖底淤泥,他头先着地,嘴里迅速进泥土,气绝而亡。那个湖叫“鱼藻轩”。诗曰:“鱼在在藻,有颁其首。王在在镐,岂乐饮酒。”忧王居之不安也。逸诗曰:“鱼在在藻,厥志在饵,鲜民之生矣,不如死之久矣。”王国维在此处自杀,正如其遗书曰:“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王是殉道。
  弘一法师的俗名是李叔同,佛学大师。父亲是有名的银行家,72岁得李叔同。李4岁时,其父去世,请僧人到家诵经。这是他最早与佛教结缘。年轻时也曾流风月;25岁,其母去世,他决定去日本,心境大变;36岁断食20余天,不久发心食素,研读佛经;38岁正式出家,法号弘一法师。坚持一天两顿饭,62岁圆寂,李叔同是饿死的。
  翻译莎士比亚作品而闻名的朱生豪死于32岁,有病。20多岁时“呕心沥血、用生命翻译莎士比亚作品”——这固然令人欣赏,但20多岁就开始“呕心沥血、用生命”有些不值。他给弟弟写信,“这两天好容易把《亨利四世》译完,精神疲惫不堪,暂停工作,稍作休息……这一年来,尤其是去年九月以后到现在,身体大非昔比……因为终日伏案,已经形成消化不良的现象。走一趟北门简直有如登山。”也许如他所言,这样不顾死活地工作“替中国近百年来翻译界完成了一件最艰巨的工程”,但若有好身体,多活一些年,岂不贡献更大。
  闻一多比较惨,是被国民党特务暗杀的。李公朴被暗杀后,闻一多就成了国民党黑名单上的头号人物,但闻一多不怕。尽管学生们劝阻,他仍在李公朴的追悼会上大声斥责国民党,预备“前脚跨出大门,后脚就不准备再跨进大门”。特务果然没有再给他跨进大门的机会,闻一多被暗杀了,子弹打在了头部。党派之争,分分和和,当国共握手,怎么评价,我不晓得。
  于右任是国民党的元老,当过台湾的“审计院长”和“监察院长”,活了85岁。于右任说,“以三省思过,以百忍度人,以万夫不当之勇创业。”看书、写字是于右任的生活习惯,他日记里写到:“少年不看书,老年欲看而不可能,可哀也。”“不看书者真可为愚人,可耻。”“数日因事未看经书,心中不安。”“圣经味淡,百读不厌。”
  翻译家傅雷58岁死的,被文革斗死的。书中说,“1966年9月2日夜,著名翻译家傅雷与他的妻子朱梅馥在经过四天三夜的批斗会后,决定不再苟活人世。”傅聪是傅雷的爱子。在傅聪身上,傅雷倾注了无可比拟的父爱,这从《傅雷家书》中就可以看出来。他把傅聪培养成了一个国际知名的钢琴家。傅雷是服毒而死的;妻子晚死两小时,是投缳自尽的。朱梅馥为了不打扰楼下邻居,她把棉絮铺在地上,然后用撕开的被单把自己吊死。
  邵洵美是个诗人,作家,翻译家,出版家,死时62岁。祖父是清高官,少时家境很好;后来生活贫困。关于邵洵美,施蛰存评论说,“洵美是个好人,富而不骄,贫而不丐,即使后来,也没有没落的样子。”邵是得病死的。他在50岁写到,“五十以前人等死,五十以后死等人。后之来者,不知也有我这样勇气否?”此话很有深意。邵洵美很瘦。
  李广田,62岁死的,被文革斗死的,他杀,批斗后被人用绳子勒死,仍在水里。他是云南大学校长,闻一多就是这个学校的;文革期间,他公开在会上说“大跃进”是“胡闹”,认为“阶级关系紧张是大跃进造成的”,同时指出强迫学生不断下乡劳动“打乱了学校的教学秩序”——他说了真话,死得很惨。解放前,曾经与闻一多一样上国民党暗杀黑名单的他没有死在国民党的枪下,解放后,却死在了共产党的绳子下。顺便提一下,撒尼人(彝族之系)的叙事长诗《阿诗玛》是他重新整理的。
  活到70岁的翦伯赞,是史学家。其历史态度是:说真话,守良知。但这在黑白颠倒的年代里,注定下场不好,他是被批斗后自杀的,跟他一起自杀的还有老婆。遗书两张,一张:“我实在交不去来走了这条绝路我走这条绝路杜师傅(监视并防止他自杀的杜铨)完全不知道。”另一张:“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六行字只有一个标点。翦伯赞知道,连国家主席刘少奇都可以整死,他又算得了什么。
  陈翔鹤68岁死的,作家,出版家,文史家。写了《陶渊明写<挽联>》和《广陵散》,前者写生与死,冰心说他“把陶渊明写活了”;后者写魏晋易代之际,嵇康和吕安在曹与司马二氏两家争权夺势斗争中被杀害的事,崇尚自然的嵇康成了牺牲品。陈翔鹤是老共产党员,不怕死,尽管挨了批斗,也没想过死,但最后还是死了,据批斗的人说是“畏罪自杀”,不知是他杀,还是自杀。反正是被文革斗死的。
  陈寅恪活到79岁,历史学家,中山大学的老师。陈寅恪与梁朝伟外表有些相似,如果谁要拍陈寅恪的戏,可以请梁朝伟演。陈寅恪也曾被文革批斗,死前有话:“我将来死后,一本书也不送给中大。”与其说陈恨中大,不如说他恨那时的政权。
  焦菊隐,70岁死,北京人艺的导演,戏剧理论家,把艺术看得比生命重要。《龙须沟》、《蔡文姬》、《茶馆》等成就了他。文革中被关起来时,有人请他观摩话剧《云泉战歌》联排。友人劝他不要去,就是去了也不要说,就是说了就只说好话。可他到底还是去了,说话了,而且说的不好:“政治上刚及格,艺术上只能给二十分。”结果为更大的折磨埋下隐患。即将病逝,批斗者还让他做最后交代;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的焦菊隐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不屑地闭上了眼睛。他是怀着无比的冤屈离开人世的。因文革而死。
  王伯祥,活到85岁,史学家。他女儿说,“父亲始终保持独立思考,从不人云亦云。加上他熟悉历史演变的深厚功底,具备了穿透力极强的洞察能力和分析批判能力,因此常把看透事物发生的背景和暂时还隐藏在背后的真正目的,甚至预卜事物发展的必然结果。……父亲对江青越来越讨厌,因避时忌,常常只用‘三点水’来代称。当时只要有国宾到,除了周恩来接见之外,江青总要出场另行接见,并在报上大肆宣扬。……父亲一手执报,另一只手在纸面上重重地弹敲,说:这算什么?这是另立小朝廷,发展下去必然会引起朝野大乱,祸到临头。”
  王芸生,79岁死的,报人。26岁跟《大公报》的总编张季鸾打笔仗,相识相知,到了《大公报》工作长达37年之久。“大公报”这个名字,其意“无己为之大,无私谓之公”,可见《大公报》的立报之本。王芸生写了好多社论。
  电影明星赵丹,活了65岁。解放前他演《十字街口》、《马路天使》等,影迷颇多;解放后所拍摄的《乌鸦与麻雀》在周恩来的提议下赢得金质奖章,以他为主角的《武训传》更是风靡全国,引起强烈反响。但是,随着毛泽东发动对《武训传》的大批判所导致风云突变,在文革中,他受到长期关押,遭到非人的摧残,几乎被整死。
  梁漱溟,95岁去世,广西桂林人,中国现代思想家,新儒家早期代表。84岁时,《人心与人生》已写完,梁漱溟认为自己念念在心的沟通古今中心学术的心愿已实现,可以没有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然而,又过了十多年,1988年6月23日,梁老才以95岁高龄坦然离开人世。他如何看待生死?梁老在回答美国学者艾恺访问时说,“我曾经说过死亡不会断灭。有些人认为人死了就完了,没有这个事情。我不是说过八个字‘相似相续,非断非常’。生命本来就是今天的我跟昨天的我相似就是了,前一分钟的我跟后一分钟的我相似就是了。其实早已不是一回事。相似相续,连续下来,不会断,非断。非常,常是恒常。还是一回事,不是一回事,早已不是一回事。人都如此,生命就是如此,那我也是如此。”他和毛结下深厚友谊,但在解放战争即将胜利之际,他又声明“自己决定三年之内对国事只发言不行动”,“对民盟则许我离盟;对中共则恕我不来响应新政协的号召”。梁漱溟在文革年代,仍旧坚持立场,“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梁漱溟说,“情贵淡,气贵和,唯淡唯和,乃得其养,苟得其养,无物不长。”梁漱溟说,“讲义与利,义不是空的;利在义中,义包含了‘利’的问题。合乎情理的利叫义,不是完全对立的。”梁漱溟说,“要注意中国传统文化……要读我的《中国文化要义》。”梁漱溟说,中国“要顺应世界潮流”。弥留之际,梁漱溟说,“人的寿命有限度。大夫说医生治得了病,治不得命。我的命已经完了,寿数就这样了。有时候吃点药,吃点合口味的东西,就可以了,不必延长寿命。”后来,梁漱溟同意接受换肾,可在手术准备进行时,梁漱溟突然大口出血,心律反常。医生赶紧采取急救措施,但已于事无补了。医生问:“梁老,你感觉怎么样?”梁漱溟回答:“我太疲倦了,我要休息。”接着,便溘然长逝。——我眼睛湿润了。这是读这本书,唯一让我哭的一个人。
  张友鸾,86岁死的,新闻记者,作家,古典文学专家。张友鸾说,人在临终时,回光返照,应该是清醒的。所以,给人送终,不要一咽气,就立刻围着大哭。中国这种送终方法很不合理,应该让病人听到音乐,而不是加重其死亡时的痛苦。张友鸾的《回光返照》的文章所言,颇有意思。
  最后总结一下:
  1、梁漱溟最潇洒,钦佩;
  2、文革害死人,有的文化名人和老婆一起被文革害死;
  3、体弱多病不好,文人还是多锻炼身体。
  2009年1月3日星期六
  《文化名人的最后时光》,张建安主编,中央编译出版社,2007年8月第一版